利民巷的路边,堆放着五大麻袋粟米和三大麻袋的黄豆。宋济民就坐在这些麻袋上,兴味盎然地啃着甜菊粟米棒吃。
甜菊粟米棒是爹爹专门给他做的小食,别人没有。粟米棒带着淡淡菊花的香甜味,里面加了酸甜口的莓果干和香喷喷的核桃仁。
因为是烤干的食物,很耐嚼,刚开始入口觉得有点粗糙,越吃越觉得香甜,很适合当小孩子平时磨牙的小食吃。
宋济民还发现这东西不像普通食物那么容易坏,跟干饼子的存放时间差不多,可以用作短途外出的备用干粮。
当然凭这干粮的用料,普通百姓肯定吃不起。官贵人家就不一样了,口味挑剔,在不得不出远门的时候,吃这东西正好。
宋济民从来不做穷人生意,倒不是因为他同情穷人,实在是因为穷人的钱太少 ,他看不上。
所以他只赚有钱人的钱,坑得多,赚得爽。
继百杀水之后,他又有机会可以坑这些富贵人的钱了,感觉真好。
回头他就记下阿爹做此物的配方了,配以精致的木匣,木匣上一定要提有文人雅士的诗,每一个匣子都是孤品,不重样,如此必能风靡整个富贵圈,甚至有一些匣子都能炒出高价。
富贵圈就是这样,不怕东西贵,就怕你东西没说头,有的说就有讨论,有讨论就会传播开,传播开了自然就风靡了,不愁销量。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选一个环境合适的酒楼,先把酒楼的名声打出去。
酒楼的菜肴一定要少而精致,环境一定要高贵而优雅。
当然,酒楼肯定要有别具一格的特色菜,才能“高贵”起来。宋济民一点都不需要费些心思去找厨子,安排两个自家的熟手当厨子就行,厨艺过关,菜色创新不需要他们,有他爹。
他只需要偶尔有空的时候,记一记他爹做菜的配方,就足够让酒楼生意火爆了。
到时候,他会趁机把握舆情,营造出一股攀比风,让那些富贵人都以去酒楼吃饭为荣。
“小家伙,你吃的什么东西?”
孙三德凑到宋济民拿的粟米棒前,狠狠吸了一口气。
“好香的味道啊!还带着股甜味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孙三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粟米棒,“还有么,给大哥尝一根?”
宋济民无语地白了一眼孙三德。
“听听你说的什么话,我凭什么要把这么美味的吃食白给你啊?”
“哎呦,小家伙还挺聪明。”孙三德亮出他堪比宋济民半个脑袋大的拳头,在宋济民眼前晃了晃,“这样呢?”
“哪样?”宋济民故意咬了一大口粟米棒,当着孙三德的面儿使劲儿嚼着。
“你小子!刚才挺聪明的,这会儿又装不懂了!那就别怪我一拳打爆你的头!”
孙三德抬手就照着宋济民脑袋狠狠打下去,他拳头很大,带起一阵强风,可见他一点儿余力都没留。
宋济民依旧嚼着粟米棒,睁着萌萌的大眼睛看着孙三德。
孙三德正奇怪之际,突然颈部一痛,整个人后仰,栽倒在地。
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其实有不少人看到了孙三德在欺负小孩子,他们对宋济民都投以或同情或担心的目光,但没人敢出手帮忙。毕竟那孙三德长得强壮,看起来就不好惹。
大家看孙三德一跤摔倒在地后,就昏迷不醒了,纷纷凑上前去骂他活该。
也有好事的人,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逗趣一般询问宋济民吃的什么东西,身下坐着的是不是粮食。
“去去去,都没事儿干了?”
一位身着黑色丝绸袍子的老者,急匆匆走到宋济民跟前,语气严厉地驱赶众人。
众人见老者衣着富贵,肯定是贵族,不敢招惹,纷纷散了。
老者语气不悦地询问宋济民:“你家大人呢?怎么就留你一个小孩子守在这里?”
“我在这呢。”宋显气喘吁吁跑了过来,笑着跟老者道谢。
老者上下打量一番的宋显,指着宋济民身下的大麻袋,“这里面装的都是粮食吧?”
宋显点点头,笑着应是。
“你留一个孩子在大街上看着这么多粮食?你知不知道这世道,你这样做可能会害死他?”
宋显愣了下,对老者行礼作揖:“我确实没考虑周全,感谢老丈提醒。”
刚才他离开县衙后,先带着宋济民去了逛了番邦人的铺子,意外买到了一些蔬菜种子。然后俩人就继续逛旁边的粮铺,发现那家粮铺的粟米和黄豆价格特别便宜,是市价的一半,但品质一点都不差,宋显当即就出钱多买了几袋。
买完粮之后,他才发现包里有一包孜然肉干忘记拿给宋寒承了。
宋济民让他赶紧去送,他守着粮食。宋显当时也没多想,反正这里距离衙门也不远。
没想到去了衙门后,他听到大儿子和二儿子在屋内吵架,更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三儿子差点出事了。
宋显后怕不已,再三作揖向老者道谢,顺便就把那包孜然肉干送给老者做谢礼。
宋济民有点惊讶:阿爹不就是给大哥送肉干去了么,怎么又带着肉干回来了?
他心稍动,就猜到了衙门那边有情况。
老者摆手推拒,本来不想要,可当肉干送到他跟前的时候,一股奇异的食物香味钻进了他的鼻孔,瞬间勾起了他的食欲。
老者鬼使神差地接下肉干,打开外包尝了一口。
确实如他所闻到的那样,一股浓郁迷人的味儿混杂着肉香,肉丝干巴巴的,却越嚼越上瘾。
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食物的香味太诱人,引来过往人侧目,老者赶紧把肉干塞进自己怀里。
“那老朽就却之不恭了。”
老者这会儿说话的语气比之前友善很多,脸上也挂上和蔼的笑容,很写实地演绎了出了什么叫做“吃人家的嘴短”。
宋济民对这老头的变脸行径嗤之以鼻,暗中给了他两个白眼。
他自愿留下来看粮食,自然有本事保证自己的安全,要他多管闲事?真正出手的人是躲在暗处的邱守拙,结果领功劳的却是这老头儿。
老者听说肉干是宋显亲手所做,对宋显的印象更好了。为人父者,能亲力亲为给孩子做吃食给,且所做食物很用心有巧思,实在难得。
老者忍不住跟宋显多聊了几句,得知他有三个孩子,大儿子还在衙门做事,惊诧不已。
“瞧你年纪轻轻,没想到有三个孩子了,大儿子都那么大了。”
“是继父。”
雷寂子更惊讶了,重新打量一番宋显:“那就更了不得了,如你这般气度样貌的年轻人,居然愿意当三个孩子的继父,还如此真心待他们,肚量非凡!不过呢,比起我来还差那么一点点。”
“老朽有十八儿十六女,大半数是继子继女。常有人跟老朽讲,不用对继子继女太好,再好他们也是把你当外人,可老朽从不这么认为。”
老者捋着胡须,笑意绵绵。
“夫为父者,当怀仁德之心,不辞劳瘁,不计得失,引子女行正道,立正业,子女感其恩德,必以善报。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此之谓也。”
宋显认真倾听老者的话,越听眼神越亮,脸上洋溢着豁然开朗的喜悦。
“老丈所言极是,晚辈受教。”
宋显微微上扬的嘴角,以及他期待看向远方的眼神,都暴露了他想要付诸行动的迫不及待。
老者敏锐察觉到了宋显的变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真个好孩子,悟性也好。
他笑着拍拍宋显的肩膀,“你是个有福气的人,继子很懂事。刚才我训你的时候,他可不乐意了呢,明明我出于好意为他安全着想,他却不领我的情,只想着你。”
宋显深深点头,他运气确实很好,三名继子对他不计前恶,也从不觉得他这个父亲拖后腿,个个懂事贴心。尤其是老大和老二,这么年轻就出去做事,努力赚钱贴补家里。
他们父子四人成一家,有饭一起吃,有劲儿一起使,一同想把日子过好的感觉,真的太棒了!
宋显挺着胸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为父者的骄傲。
他相信自己眼睛,相信自己的感觉!
从穿越醒来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与三名继子会成为很好的家人。
怀疑他,警惕他,防备他……这些都不是孩子的错,是他曾经做的事儿太坏了,才叫孩子们不敢完全信任他。
老者笑眯眯地凝望着宋显,感受着他的情绪变化,赞许地点了点头。他倒是很久没有遇到这般心性至纯至诚之人了。
“今日初见小友,便得了小友的赠礼,是难得的缘分,老朽也赠一份回礼给小友,礼物简陋,莫要嫌弃。”
老者从袖子里掏出一根毛笔来,递给宋显。
毛笔笔杆黄色木质,没有任何雕刻,笔毛银灰色,整体来看起来素净又简单。
宋显礼貌推拒一番,见老者坚持给,瞧着这毛笔好像也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就收下了。
送走老者后,宋显问宋济民有没有吓到。
宋济民摇头,继续啃着粟米棒。父子俩就站在麻袋旁等着张大夫的骡车,没人理会躺在地上的孙三德。
“三德?三德?三德你怎么了?”
一名妇人突然从巷子里跑了过来,扑在晕倒的孙三德身边,大哭不止。
“是不是你们?天杀的,没天理了,当街杀人了!”
妇人怒指着宋显父子,嗷嗷大喊,请路过的百姓们为她做主。
周围有人目睹了全过程,小声议论起来。
“这对父子倒霉咯。”
“那孙三德媳妇可是有名的悍妇,没理的都能被她脱层皮。更何况这次被她抓了现行,八成要讹死这对父子了。”
“你们赔我丈夫命来!”高氏撸起袖子,就要去抓宋济民。
“我人在这,你扯孩子做甚。”宋显挡在宋济民身前,“可以赔,赔多少?”
高氏打量一番父子俩和那堆粮食,“这些都给我,另外再赔我一万文。”
“你搞错了,我是说你赔。”
高氏震惊:“我赔?凭什么让我赔?”
“你丈夫当街打劫,差点伤了我儿子,结果恶有恶报,自己摔地上晕厥了,与我们何干?”
宋显用一副好商量的语气跟高氏解释。
“按照黎国律例,抢劫罪惩罚按轻重分死刑、肉刑和流放。你丈夫当街挥拳想暴力抢劫稚子,我猜至少要行一个肉刑吧,或砍头或割鼻子或扎脸。
我见你一个妇人不容易,愿意私了,收你赔偿,你就高兴去吧。你若不愿意,那就只能告到府衙了。”
高氏脸上血色褪尽,有几分忌惮地质问宋显:“你、你敢告官?”
“人命关天的事儿,为什么不报官?”
“你、你你……天杀的,没天理了,大家都快来看看,他们当街害了我丈夫,还想告官冤枉我!”高氏扯起大嗓门子,喊声更大。
她的声音特别有穿透力,震得人耳膜疼,感觉大半个长水县的人都能听见她的喊声。
宋显抠了抠耳朵,随便高氏怎么喊,他都不拦着。
等高氏喊够了,他说话声能被人听见了,宋显才掏出钱袋,询问谁愿意帮忙跑一下腿,去衙门报官。
“年轻人,还真敢报啊?”
“好心劝你一句,那衙门普通百姓可不能去。扰了县令清净,管你是谁,先打三十大板。”
“上个月有人去报官就这样,被扒了裤子打!官没告成,回家躺两天病死了。”
“赶紧的,你赔我二十文了事,真报官你命都没有。”高氏的赔偿价码一下子缩水了,但仍然想吓唬宋显。
“不怕的,我大儿子在那当差,我们与县令也相识,加之还有这么多乡亲父老好心作证,我相信律法一定会还给我们一个清白。”
宋显后半句说律法面,前半句提的全是人际关系。普通老百姓听了谁不害怕?
“对,我想起来,他刚才跟那名老者聊天的时候,提到他有个大儿子在衙门当差。”
“哎呦,怪不得了,人家底气这么硬——”
路人的话还没说完,高氏已经扛起地上装晕的孙三德迅速跑没影了。
宋显:“……”
众人:“……”
“哼,刁妇!我们去把他们抓回来,送去见官!”宋济民愤慨地拉着宋显想追。
宋显摸了摸宋济民的脸蛋,“罢了,做人留一线。”
那妇人双手奇大,布满老茧,是一双干活儿的老手,不像游手好闲之人。世道乱,生存不易,逼太急很容易把人逼疯的,倒也不必事事较真。
再说他们父子去追人了,粮食怎么办?
比起那两位,当然是这些粮食更重要。
父子俩终于等来了张大夫的骡车,运货肯定要额外给钱,宋显把车钱翻倍后,就将几袋粮食都搬到了车上。
张大夫笑容不改地对宋显打招呼,心里在琢磨着宋显之前在县衙的时候,有没有认出他的说话声,宋显会不会揣测出他与两位公子之间的关系。
张大夫驾车的一路,都在等着宋显试探他。然而,宋显什么都没问,对他的态度也没变,这让他很是猜不准宋显的心思。
张大夫不想继续纠结了,干脆先开口试探宋显:“我今天去衙门找你大儿子来着。”
宋显看向张大夫。
张大夫瞧他还是不吱声,有点着急了,“可巧你二儿子也在那,他们兄弟好像有点分歧。”
宋显翘起嘴角,突然笑起来,看起来心情很愉悦。
张大夫:“???”
他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儿了吗?宋显为什么要笑啊?故意装?
张大夫不甘心,再次发出试探,“你好像不担心他们兄弟俩?”
“担心什么,孩子们都很让我省心。瞧瞧这十里八村的,有谁家孩子像我三个儿子这样,长得既俊又乖巧,还懂事早慧,年纪轻轻就出去务工补贴家里。”
宋显人坐在麻袋上,双手托着脸颊,伴随着骡车的摇摇晃晃,语气骄傲得不行。
“我是这天下最幸运最幸福的父亲!”
张大夫:“……”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们不是在说他二儿子和大儿子吵架的事吗?怎么跟他随地大小秀上了!?
张大夫决定直接点:“你大儿子好像在怀疑你,你就不伤心?你就没想过——”你儿子们还有别的身份,有很多地方都可疑?
“不伤心啊,恰恰相反,我很开心!”
宋显的回答让张大夫感到十分意外,甚至可以说是震惊,以至于他语塞了好一阵,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为什么开心?”
这世上居然有人会因为亲人不信任自己而开心?还是说他已经恢复记忆了?可看起来也不像记忆全都恢复的样子。
张大夫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很沧桑,从没有一个年轻人像宋显这样,在他脑袋里一次性画出这么多问号。
“人不能太善良,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老大现在还在衙门当差,官场如战场,多些防备心,多长几个心眼,于他而言更安全妥帖!
现如今他连我这个当爹都知道防备,那他肯定会更加警惕别人,这多让人安心呀!”
张大夫:“……”
怪不得大公子在得知宋显听到了他们部分谈话后,半点不慌张,淡然如故。原来大公子早就料到宋显这些想法了。
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次见到宋显这种——
怎么说呢,满心满眼都是家人,总把家人放在第一位的人。
单从这一点来说,他还真是一位合格的父亲,难怪三位公子对他的态度日渐不同。
宋显发现张大夫的表情有点复杂难解的样子,跟他补充解释:“我呢,从前德行不好,老大怎么怀疑我都是应该的。我还希望他们多怀疑我呢,让他们好好看看我后续的表现,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愿意接受监督和考核!”
张大夫:“……”
这爹哪儿找的?老天爷,能不能给他也来一个!
进山谷的树林已经清理出一条土道来,张大夫的骡车可以直接驶入山谷,把货卸到房前。
宋显卸货后,赶忙给张大夫端了莓果干水,还将一包野生枸杞给了他。
“天天泡几粒喝,明目补肾。”
张大夫道谢后,在竹椅上小坐了一会儿,欣赏山谷里的美景。
徐徐微风,满目翠绿,空气中漂浮着清新泥土的气息和野花的芬芳,惬意舒服极了!
张大夫闭眼享受林间清风的时候,宋显已经忙活起来,将豆子和粟米都洗干净,分别放到两个灶台里蒸煮。
他们的厨房暂时搭在户外的大棚子下,一排灶台有三口大锅,两口小锅。
这些灶台的新旧程度不一,显然不是在同一时间砌出来的。
“这是一口锅不够用,才一点点加了这么多口?”
“对啊,狠心花了好大一笔钱呢。”宋显烧上火后,才在张大夫身边坐下来,“以后说不定要靠这几口锅赚钱呢。”
张大夫尝了一口宋显做的桃仁酥,连连点头称赞:“不止赚钱,我看你能赚大钱!这东西要是卖给城里那些显贵,你将来说不定能买金锅呢。”
“可不敢有这么大的野心,再说我们也没那么厉害的路子。不过老大在衙门做事,让他帮忙推销一二,应该可行。”
张大夫一味地吃,不好多言。
让大公子卖这东西,那着实有点大材小用了。
三公子才合适,他能把不值钱的东西卖出千金价来。
“你只管做,销量不愁,要是宋大郎那边不行,我也认识几个朋友,能帮你卖一卖。”
“那可太好了。”宋显赶忙将最后一包桃仁酥送给了张大夫,求人办事嘛,总要先给人点好处。
张大夫乐呵呵地接过,在宋济民尖刀般的眼神下,万万不敢多待了,赶忙起身告辞。
宋济民眼里还是不停地迸射出刀子往张大夫后背扎。他好气啊,想把人薅回来,暴揍他一顿,抢回桃仁酥。那是他的小食!
但宋显在面前,他做不得。
宋济民深吸口气,安慰自己莫生气,且等以后,他有的是机会从张大夫身上讨回桃仁酥的债!
“爹爹今天上山吗?”
“大概去不了了,本来打算回来后就上山再摘点五瓣瓜。但现在煮上了黄豆,就要等明天了。”
宋济民忙问这黄豆要煮多久。
“差不多要两个时辰,煮到豆子用手轻轻捏一下就能烂的程度。”
宋济民盘算了下时间,怎么都来不及,“这点小活儿我能干,爹爹快去上山吧!”
宋济民拍着胸脯连连保证,眼神儿特别闪亮。
宋显摇头,虽然这会儿回在家了,更安全些,但三儿子在县城刚受到惊吓,小小的心灵需要抚慰。他不想留宋济民一个人在家,想多陪陪他。
“哎呀,爹爹,我才没那么不经吓呢,一点事儿没有,你就去吧。我还等着爹爹种菜给我吃呢。”
那些番邦人售卖的种子,宋济民起初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准有毒。
在宋显的一一解释后,宋济民才知道那是什么芹菜、菘菜、菠菜和茄子的种子,都是很好吃的菜,可以做出各种花样繁多的吃食。
宋济民不信番邦人,但信宋显,更相信宋显的厨艺。他现在甚至已经开始期待炸茄盒的味道了。
最终,宋显在宋济民再三催促和软磨硬泡下,才勉强出发上山。
走之前,他还有点不放心地问宋济民:“真不需要爹爹陪你?”
“不需要!放心,谁敢来欺负我,我就放霹雳弹。”宋济民一手一个霹雳弹,展示给宋显瞧。
宋显这才放心地走了,按照上次上山的路线去采五瓣瓜。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上山,宋显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他频频回头查看,却没发现任何问题。
难道是他疑神疑鬼了?
总之,快点采完下山。
宋显快速装满一筐一袋五瓣瓜后,就背着筐,拖着袋子往山下走。遇到难走的坡路,他就把袋子先从坡上丢下去,人再滑下去。
反正五瓣瓜皮结实,不怕摔。袋子是他拿地狱藤藤皮编制而成,刀枪不入,自然也不怕摔打磨损。
到了最后一个陡坡,宋显照旧,将一袋子五瓣瓜丢了下去。
“嗷嗷!”
一记奇怪的惨叫声从坡下传来,接着就是重物倒地声音。
“快走快走,别被发现啦。”
陡坡下,两名披着树叶衣的大汉悄然迈着脚步,迅速消失在丛林之中。
站在坡上的宋显犹豫了一会儿,他刚才听那个叫声好像是什么动物,似乎被他丢下去的那袋子五瓣瓜砸到了?
确认下面再没有动静之后,宋显才觉得这动物可能被彻底砸晕了,这才下了陡坡。
远远的,宋显就看见一只棕色的庞然大物被压在袋子下。
靠近了,确认是一只棕熊,它肚子朝上,头被一整个袋子紧紧压着,殷红色的血液自袋子下方汩汩流出。
宋显拎走麻袋,就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棕熊头。
砸成这样,肯定砸死了。
宋显站在原地眨了眨眼,仰头朝陡坡上看了看,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天降馅饼啊,他随便丢个袋子,居然把这么大的棕熊砸死了!
宋显摸了摸棕熊的皮毛,光滑油亮,真好啊。回头剥下来,给小儿子当褥子用。
宋显赶紧用随身带的砍刀,砍了些树枝遮挡住棕熊的身体。然后拖着一袋子五瓣瓜,飞快往家奔去。
宋济民频频垫脚张望着山上的情况,见到宋显回来,甜甜笑问:“爹爹回来啦?”
“回来了,有大喜事!”宋显气喘吁吁地放下袋子,先喝了一碗水。
宋济民笑容更甜,故作好奇地问:“什么大喜事?”
“我居然用这袋五瓣瓜砸死了一头棕熊!”
“哇,天呐,真的?是熊?那熊呢,我要看!”宋济民兴奋地跳起,抓着宋显的衣袖开心极了。
“还在山上,我这就去给它扛下来。”
宋显起身要走,被宋济民拉住。
“爹爹你看,二哥回来了,你们一起去!”
宋陆远纠结了一路,进山谷前,他在入口处原地踌躇了很久。
虽然知道宋显今天在衙门没听到什么重要信息,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这些日子宋显待他们兄弟有多用心,他都看在眼里,都能切身感受到。
他不知道宋显私下见那个外族人是什么缘故,也不清楚宋显今晚约那个沙前埕到三户村干什么。总之,他目前看起来嫌疑好大。
大哥要他保持理智,先不要质问宋显,且等着今晚他行动之后再说。可不知道为什么,宋陆远就是觉得宋显不会是那种背叛他们的人。
他不确定自己这种感觉是否对,因为他这个人并不聪明,一没三弟机灵,二没大哥那么善于洞察真相。
大哥要让他想清楚他那个假设问题的答案,宋显真的头疼,想不出。
诚然如大哥所说,他的是非观是非黑即白。他嫉恶如仇,从前在他这里,绝无可能会给作恶之人活命的机会。
阳光下,摇摆着星星点点野花的青青草原上,清俊的男人牵着漂亮孩童的手,笑容灿烂地朝他走来。
一大一小的身影在阳光下的拉长,充满了暖融融的温馨。
光晕打在他们身上,把一切都柔化了,让宋陆远恍恍惚惚地以为自己在梦中。
看着阿爹和三弟迎接他的笑脸,宋陆远不自觉地勾起嘴角,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笑容。
在这一刻,令他头疼的问题有了答案。
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下得了手去杀?就算宋显变坏了,心存歹念,想要算计背叛他们,他也会想尽办法留下宋显这个人。大不了就把人关起来,他让他再也做不了背叛的事就行了。
宋陆远想通这一切,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露出满口大白牙。
“老二你回来的正好,快同我一起上山抬熊!”宋显走到宋陆远跟前的时候,浑身上下甚至连头发丝儿都带着雀跃。
“熊?”永州郡什么时候有过熊?
宋陆远愣了下,目光随即就落在宋济民身上。
一定是三弟搞的鬼!
宋济民乖乖巧巧地歪着脑袋,对宋陆远眨了眨眼。
好家伙,这小不点动手居然比他快,居然叫他弄了一头熊哄爹爹开心。
宋显还在兴高采烈地跟宋陆远讲述他误打误撞砸熊的过程,完全没注意到俩儿子在互相递眼神。
“老二,你说我是不是运气特别好?”
“啊对啊,阿爹怎么回运气着这么好,随便丢一下,竟然意外地砸死这么一大头熊!可真是便宜我们一大家子了哈哈哈!”
宋陆远开开心心地笑着应和宋显,对他竖起大拇指。
“还是咱爹有福气,我们跟着走运,能吃到熊掌喽!”
宋济民嘻嘻笑:“不止呢,还有鱼!今早我在三户村外的大河里下了鱼篓子,你们上山去扛熊,我去拿鱼!”
“啊——”宋显扬眉,开心地捂住嘴,有点小兴奋地对问儿子,“那我们今晚岂不是能鱼和熊掌兼得了?”
“对呀对呀,我们鱼和熊掌兼得了!”
宋济民趁宋显不注意,故意歪着小脑袋瓜儿,对宋陆远眨巴眼睛,扬眉挑衅。
宋陆远心里那个气啊,这小不点真会哄人!瞧爹爹被他哄得,见牙不见眼。
不行,他不能被三弟比下去,他一定要让阿爹最喜欢他!
父子俩把熊搬回来后,宋显就割下了熊掌,剩下部分的剥皮切割的任务就交给宋陆远了。
“这熊胆可值钱了,卖出去够咱们吃一年了!”宋陆远兴致高昂地掏出熊胆,放在碗里。
“这东西可不能卖。”
这熊名叫金棕熊,身上都是宝,尤其是熊胆,可以清疮疡肿毒,让人三日内痊愈。
宋显要留着以备不时之需,说不定在未来哪一天他们就可能需要用到这东西。
“行,听爹的,留着!”
宋显把熊掌的毛和骨头都剃干净了,放在葱姜水里浸泡去腥。
熊掌宋显以前确实没吃过,但他做美食直播的时候,曾按照八珍熊掌的菜单做过猪蹄子,当时还吸引了不少流量,所以这做熊掌他还真会。
宋显把熊掌放进蒸笼里蒸的时候,宋济民提了两条大鲤鱼回来了。
“那条河里有这么大的鱼?”宋显感觉自己今天真的运气好,不停被惊喜道。
“原是不好抓的,但我这次用的鱼饵香,就吸引到了这么大的鱼。”
“什么鱼饵?”
“爹爹做的桃仁酥啊,我灵机一动,掰了两块进去。”
宋济民睁眼说瞎话,那桃仁酥他自己都不够吃,怎么可能给鱼吃,美死鱼们得了!
“太好了,今晚八珍熊掌、红烧鱼,熊掌与鱼兼吃!”
“唔,什么这么香?”
白歌提着一小罐杏花酒回来,大老远就被香味儿勾住魂儿了。
“宋叔,李大娘让我送你的杏花酒。这东西可了不得,只有达官贵族才能喝到呢。李大娘有朋友在梁王府的做事,托人送来还李大娘的人情。李大娘不喝这个,就让我捎给宋叔。”
“这下好了,酒也有了!等我酿出来酒来,这东西便不是稀罕物了,回头再还李大娘几罐。”
晚饭大家吃的很开心,宋济民还小,不能喝酒,余下三人都喝得微醺,带着几分醉意。
宋显眼看着天黑了,打发白歌和宋陆远去休息。他去打盆凉水洗脸,醒了酒后,便在夜色的遮掩下出了山谷。
原本在床上酣睡的宋陆远骤然睁眼,随即翻窗而出,悄然跟上宋显。
两炷香后,在三户村村西,宋显与沙前埕等人汇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