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呢。”宋显猛地撩起一捧水,甩在了夏雪侯身上,哈哈笑起来了。
夏雪侯丝毫没防备,被甩了满身水后,无奈地气笑了。
“你干嘛,跟你说正经话呢。”
宋显当然在拖延时间,他现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他将岸边的干布巾递给夏雪侯,示意他擦干净。
夏雪侯现身时无声无息,随身还带着剑,功夫肯定很高,但对他却丝毫不设防,可见他们之前确实是感情很好的兄弟。
夏雪侯和李信之是同类型的长相,俩人都跟他称兄道弟,似乎感情很好。
溪水倒影出宋显的脸,黑发墨瞳,略显清秀,并没有刀刻般深邃的五官。
他肯定不是异族人,为什么会跟异族人关系这么好?
夏雪侯提到他在执行任务,所以他跟夏雪侯应该是效忠于同一个主人。李信之会不会也跟他们一样?
宋显很遗憾自己在洗澡的时候,没随身准备防身的东西。不然他可以先把夏雪侯放倒了,再想办法拷问他一番,就能获知更多信息。
“你那么正经干嘛,生活有时候就是需要放松,劳逸结合,才能更好的执行任务。”
言之有物的话他说不出来,宋显就只能靠扯这些闲话,来敷衍夏雪侯。
“有道理啊,那我也跟你一起泡。”
话夏雪侯说完就脱了衣服,要挤进宋显的坑里。
“诶啊,你过分了啊。”
坑是现刨的,只为他一人量身定制,哪能挤得下两个人。宋显立刻起身,让给夏雪侯。
同一时间,他也得到了自己刚刚好奇的答案。
嗯,还是他有实力!
夏雪侯人在坑中坐后,就学起了宋显刚才的样子,闭上眼舒服地喟叹。
“怪不得你在这泡,原来是温泉,这位置的水温刚好,真舒服啊!”
宋显快速穿好衣服后,就蹲在岸边。
他趁机偷偷瞄了一眼被夏雪侯放在手边的剑,剑鞘处镶嵌着松绿色的宝石,组成一个钩子形状,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
“怎么又不说话了?看你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知道你任务没完成。到底什么任务,这么难?诶,你千万别告诉我,别坏了规矩!”
夏雪侯兀自地絮絮叨叨着。
“但不管怎么样,这么长时间了,你得跟我回去见一次姑姑,总要交代两句,让她放心。”
姑姑?姑母?难道“姑母”这个称呼只是个代称,就像鸨母一样,并不是指真的亲戚关系?他、李信之,还有夏雪侯,都是红袖楼李老板的属下?
幸好他们执行的任务要保密,彼此之间并不知情,不然他恐怕早在遇见李信之的时候就穿帮了。
“行啊,但今天不行,明天或者后天?”
宋显觉得如果他彻底拒绝的话,太容易引起对方怀疑。他就短暂拖延一下时间,有时间去做应对准备就行。
“对了,我在这里的事儿,你暂时不能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行,影响我执行任务。”
宋显神秘兮兮地对夏雪侯说完,还不忘表示。
“你可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才敢叫你过来,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放心吧兄弟,咱俩谁跟谁,我就是捅自己一刀也不会背叛你!”
夏侯爽朗地笑着,用它湿漉漉的手连环拍宋显的肩膀,到底是把那一捧水的仇给报回来了。
宋显无语地看着自己湿了半身的衣衫,是一点都不敢信夏雪侯那句“我就是捅自己一刀也不会背叛你”的话。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这里?隐居了不成?”
“嘘。”宋显用食指堵唇,示意夏雪侯别问了,“任务相关,再问你就坏规矩了。”
夏雪侯马上用手捏住自己的嘴,点头表示明白。
夏雪侯泡了一会儿就不泡了,感慨一个人泡没意思。
“你下次把坑刨大点呗,能容纳两个人。”
“好。”宋显心里却想的是:你下次最好别来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有任务在身。”
夏雪侯穿上衣衫,边系腰带边说话。
“对了,刚才忘了跟你说,姑姑这几日不在,要等些日子才回来。等她回来的时候,我再带你去见她。”
宋显立刻点头,只要不是现在见,都好说。
夏雪侯笑着打量宋显,“怎么感觉这次见你,你比以前温柔了许多?”
“唉,你来换我这个任务试试,你就知道了。”宋显露出满脸无奈的样子,故意提议跟夏雪侯互换任务。
他就是知道有规矩在,他们不可能换,才敢这样说。
“看来你的任务是挺难的,都叫你把一个温柔的老好人演得入骨三分了。兄弟,再加把劲儿!等赏金拿到手了,有你快活逍遥的时候,到时候别忘了叫上兄弟一同享受。”
夏雪侯好一番用心鼓励宋显。
宋显好一番虚伪假笑,才终于送走了这尊瘟神。
他就知道,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轮不到他。
连调剂的愿望,都没给他调剂到真实的关系,他真正的身份居然不是三孩子的继父,而是另有真正任务在执行的——
间谍?刺客?反派?
具体什么职业暂不清楚,但不管是什么,好像都不是什么好货。
总之,要先弄清楚他的任务是杀哪三个人。
说起“三”这个数字,他刚好有三名继子,要杀的不会是他的三名继子吧?
宋显想到自己虎口处的茧子了,上次成泽海见到他说,他左手虎口的茧子分明就是习武之人才有的。
当时宋寒承拿出手套为他遮掩了过去,后来又因为关注蒸食幼子的习俗,茧子的事儿他就给忘了,宋寒承他们也没提。
现在再看这茧子,好像就是成泽海理解的那样,原身真的会武,是左撇子。
这样特殊身份的人,不可能是为了些小钱上门到宋家当冲喜赘婿,那只可能是他伪装身份或潜伏的手段。
要么他的任务目的就是宋家三兄弟,要么宋家三兄弟就是他执行任务时用来伪装身份的工具人。
到底属于哪一种,他需要再调查一下。
温泉附近地都平整过了,下一步就要砌汤池和铺栈道了,需要等陈昌贵先把木板做好才能继续。
孩子们还没回来,离做饭还有一段时间,宋显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决定先找点别的活儿做。
他配了一些适合扦插树苗的沙土,把沙土放进了陶罐子里,然后选了几根情况好点的地狱藤枝条插进了陶罐中。
地狱藤靠活物的血肉滋养才能长大,宋显琢磨着扦插它的枝条如果只浇水应该不行,就把笼子里剩的几只老鼠杀了,每一个陶罐里滴几滴血,不敢给多了,怕他们真生根长太快,出现安全问题。
之所以在陶罐里扦插,也是为了防止有什么田鼠、老鼠、虫子之类的路过,被地狱藤汲取到血肉,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就出乎意料地长大。
宋显之所以现在就要扦插地狱藤,是因为地狱藤已经被截断砍下来有几天了,枝干的水分每天都在流失。
现在挑一些较湿的枝条扦插可能还有成活的可能,再过几日完全变成风干的枝条了,就没有扦插成活的可能了。
地狱藤的苗子只要培育生根就可以不用管了。在繁殖出更多伏诛笼之前,他不会将地狱藤饲养长大。
反正地狱藤只要扎根活了,不给予养分只会陷入休眠,并不会死。
为了安全起见,宋显还是会在夜晚的时候,将陶罐放在高处,并用石板封口。一旦陶罐内植物异常生长,势必会破开石板或陶罐,他就会听到声响。
宋显做完这一切后,就去查看他昨日移栽的伏诛笼。
伏诛笼的苗情很好,宋显猜测它长在谷仓附近,或许是喜欢粮食做肥料,在移栽后他便埋了些麦子在土里,没想到今天伏诛笼的长势就生龙活虎了,冒出很多新的叶芽。
宋显随后就捧了更多的麦子和粟米埋在土里,期待伏诛笼尽快成长,开花结果。
只要能得到伏诛笼的种子,他就可以种出更多伏诛笼的苗子出来,利用伏诛笼将地狱藤圈地围起来,就再也不用担心地狱藤作乱的问题了。
今天的晚饭宋显做的简单点,就包了韭菜鸡蛋馅饺子。
山谷里野韭多,枝干长得比较纤细,比家种的韭菜更为辛辣,韭味儿更足。
切碎的韭菜配上土鸡蛋碎,辅以适量的油和盐调味,这两样仿佛是天生一对,单吃不算太出彩,但凑在一起就必能擦出火花,不用再加任何其它调味,便撞出了最鲜的美味。
捏成元宝形状的饺子,在沸水里漂浮鼓起,变的饱满圆润的时候,饺子就成熟了。一口咬下一半饺子,断面翠绿出汤,浓郁的鲜香味儿通过味蕾直击天灵盖。
“太好吃了,我们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两样馅包在一起这么好吃!”
“自然是我们福气,有阿爹这样好父亲!”
“阿爹太厉害了!”
“宋叔的手艺无人能及!”
……
宋显没想到,一顿简单的韭菜鸡蛋馅饺子,居然这么受欢迎,他差点被四个孩子的赞美声哄成胚胎了。
几个孩子在夸他后为了抢吃更多饺子,都顾不上说话,端上去一盘,光一盘。
最后,宋显干脆端了一个大陶盆上桌。
多亏他有点做饭的手艺在身上,饺子皮能一下擀二十个,俩手一掐就能包出一个饺子,不然凭这几个孩子吃饺子的速度和数量,他能包到半夜去。
饭后孩子们都在揉肚子,宋显担心他们吃撑了消化不好,催促他们在山坡上走一走,消消食。
宋显选择趁这机会,找孩子们挨个闲聊,从他们口中探询出了他的身份情况,以及他到宋家做上门赘婿的全过程。
他原本是长水县人,家境殷实,是受父母宠爱的独子,自小身上就粘点纨绔习性。父母双亡后,他染上了赌瘾,败光家产。
因为赌坊的人上门追债,要砍他双手双脚,他在穷途末路之下,想到了通过当上门赘婿来赚钱还债的办法,之后就经媒婆介绍,与宋家娘子合了八字,选在了良辰吉日结婚。
宋显知道这个身份背景很可能是假的,是他为了执行任务,伪造出来故意蒙骗三个孩子和其他人的。
但出于严谨,宋显还是想要求证一下
“这媒婆叫什么,在哪儿能找到她?”
宋显今晚的异常探询早就引起了宋寒承的注意。
“阿爹为何突然想找王媒婆?”
“想好好感谢她一下,多亏她给我介绍这么好的人家,才让我一下子有三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宋显觉得这个媒婆是关键人物,说不定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宋寒承目光微闪瞬,随即就被温柔的笑意所掩盖:“是长水县的王媒婆,阿爹若想见她,我明日带你去见。”
“嗯好。”
宋陆远忙举手表示他也去,“刚好我明天码头没活儿,跟你们去县城逛一逛,可好久没去县城了。”
第二日,准备出发前。
宋寒承告诉宋显:“成泽海人虽死了,但我账房的活儿还得干,从明日开始就正式上工,只能在休沐日的时候归家了。
我们一会儿坐张大夫的骡车去县城,我留下不回了,阿爹和二弟继续坐张大夫的车回来就行。”
长水县离这里不算近,大儿子如果想每天按时上工点卯,肯定要住在县城里才行。
“哎呀,怎么不早说,我还没给你准备东西呢。”宋显赶紧把他囤的果干、肉干,还有今早做的糖三角都装给宋寒承,另外还给装了满满一袋钱。
“不提前说,就是怕阿爹会操心,张罗这些。吃的可以留下了,钱就不用了,去做账房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赚钱补贴一家里,哪能花家里钱呢。”
宋寒承坚持不要钱袋,宋显没办法,先自己揣着。等回头到长水县了,他再偷偷塞给大儿子就是。
孩子出门在外,哪能没点钱压腰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张大夫的骡子车果然不一样,比陈昌贵的牛车快多了。
宋显又好奇了,打听一个骡子价格是多少,听说需要上万文,他唏嘘不已,真值钱啊。
他兜里攒的那点钱根本不够看,如果想弄个骡车,进县城更快些,看大儿子更方便些,还需继续努力赚钱。
“张大夫这骡子是给人看病赚的?”宋显好奇问。
张大夫哈哈笑,“我哪有这能耐啊。我一个赤脚大夫,开一副药方就几文钱的收入,还要穿衣吃饭,别说一头骡子了,一只骡子耳朵我都买不起。”
“那这骡子是?”
“月影山庄庄主送我的。我运气好,医好了他的伤,他是江湖人,出手阔绰,就送了我一个骡子。”
宋陆远本来躺在骡车昏昏欲睡,忽听人提起他,立马来精神了,坐直了身体。
“我之前就想问来着,这月影山庄庄主是什么来头?”
“江湖第一狂剑,听说过吗?”
这时,宋陆远把胸膛也高高地挺起来了。
宋显回忆了下,“好像听村里孩子玩闹的时候喊过,很厉害?”
张大夫:“特别厉害,在咱们永州郡是第二有名的英雄豪杰——”
“第一!第一!他怎么能是第二呢?”宋陆远急忙打断张大夫的话,恼火地纠正他。
张大夫的眼里笑意更深,似乎在故意逗弄宋陆远:“在宋二兄弟眼里可能是第一,在老夫眼里,他就是第二,比不过江湖第一刀沈得云。”
“谁说的?比得过!他前些日子跟沈得云比试,还赢了呢!”宋陆远越说越骄傲,下巴高高扬起。
“哇,那听起来是好厉害。”宋显跟着附和。
“爹爹,你说,他是不是配称第一英雄豪杰?”宋陆远急忙向宋显求认可。
宋显马上点头,给足二儿子情绪价值:“配配配,超级配!”
“看见没,我爹都说是江湖第一豪杰。张大夫,你快给我改口,不然小心你的骡子被收走!”
张大夫哈哈笑:“好好好,是咱们永州郡是第一有名的英雄豪杰,他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凡他所过之处,必斩尽恶邪奸佞,还百姓们一个太平。”
宋陆远立刻鼓掌称赞好厉害,问宋显:“爹,你觉得呢?”
宋显竖起大拇指,完全表达赞同:“乱世之中若能多几位这样的豪杰,咱们老百姓的日子肯定就会好过了,天下太平!”
“那是!”宋陆远很可惜自己没长尾巴,不然此刻他的尾巴肯定会翘到天上去。
他可太牛了,三兄弟中属他最牛!
“那不是。”宋寒承慢悠悠吐出三个字,在宋陆远兴奋的语调中显得尤为突兀。
“什么意思?”
“这样的英雄豪杰不管多几个,都只是多几个而已,不会让天下太平。
若这位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狂剑少年,肯再多学些文韬武略,那想必会有平定天下的能耐。
怕就怕他人懒不好学,心思和嘴巴比竹竿子还直,永远只瞥见世间一角。”
换做平常,宋寒承不会说这么多话去打击宋陆远。
今日他有点太过显摆了,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宋寒承不希望宋陆远年纪轻轻就骄傲自满,成了一只坐井观天的蛙,只能看到自己小天地里的辉煌,却对现实世界的危险与残酷毫不知情。
“哼,扫兴。就你好,就你厉害,你还不是跟我们同坐一辆骡车!”
宋陆远不满地扭过头去,不想看宋寒承。
“爹,我以后都不想跟他说话了!”
他大哥总这样,总在他最高兴的时候,给他泼冷水,打击他。
宋显用手指悄悄地戳了戳宋寒承的胳膊,“你今儿奇怪,怎么管上闲事了?那个狂剑少年就是你二弟心里的榜样。在他心里,这狂剑少年就好比天神一般的存在,你说他的神坏话,那就是亵渎他的神啊,他肯定不高兴。”
宋显很会换位思考,如果有人当面说他偶像的坏话,他也不高兴,甚至想跟对方绝交。
宋寒承冷淡着一张脸,不显什么脾气,但也很固执,丝毫没有要改口的意思。
宋显轻咳了一声,凑到宋寒承身边,小声发出提议。
“那用桃仁酥和蓬蒿糕换你们兄弟和解如何?一个是加桃仁、糖油做的酥饼,一个是加蓬蒿、糖油做的甜点,一个味道香甜,一个清新,反正都是极好吃的甜点,是你喜欢的口味。”
“你是大哥,你先扫他的兴,就先开口呗,显得你这个做大哥的为人包容又大气。”
宋寒承默了半晌后,道出一句:“是我不对。”
宋显连忙去推满脸不高兴的宋陆远,“听见没有?你大哥道歉了。”
宋陆远气红的脸色才渐渐有所好转,别扭地哼了一声。
宋显点了一下宋陆远额头:“你大哥都发话了,你什么话都不说?你刚才赌气说的话都对吗?”
“我不该讥讽大哥,更不该说一时情急说我以后都不想跟他说话了!”宋陆远随后就老实赔错。
“你要知道,你的话是真赌气,用来逞口舌之快,泄愤气人的。你大哥的话却是蕴含着真道理的。
大哥不跟你一般见识,是他包容爱护你这个弟弟,以后可不许再说那样伤人的话了。”
这番话宋显很小声地跟宋陆远解释,不远处的宋寒承其实听得一清二楚。
本来他以为宋显因为不了解事情真相,这次会偏着老二。拿甜食与他交易的最终本质,其实还是偏着老二。
但没想到,并不是,他明白他作为兄长的良苦用心,也体谅二弟被扫兴后感受。
他处理得很公平,让他们兄弟都不觉得委屈,却都能反思到自己身上的问题。
宋寒承不得不承认,在养教孩子这方面,他好像确实比不了宋显。宋显仿佛是天生的教育者,注定承担好父亲这份责任。
张大夫全程没敢吭声,他还从没见过俩兄弟之间这么闹脾气过。以前也有大哥告诫二弟的时候,但二弟是从来都是乖乖听着,不敢造次。
今日的江湖第一狂剑,很是恃宠而骄啊,有爹宠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最妙的当属宋显这位继父了,居然在短时间内同时拿下了永州郡内最难搞的“二狂”。
二弟自不必说了,狂在表面,狂在功夫。老大那才是真的难搞,狂在内里,狂在他洞察一切的缜密、冷静和从容。这样的人能被宋显劝得肯道歉,太厉害了。
张大夫甚至羡慕得也想要一个宋显这样的爹了。
现在给他娘配个冥婚来得及不?
罢了,他爹若是知道,怕是会从坟里面爬出来掐死他。
张大夫履行完送宋家父子三人到县城的职责后,就假装访友,先驱车离开了。宋陆远也表示要访友,就不跟着他们俩了。
宋寒承带着宋显先逛了县城最热闹的集市,才去拜访了王媒婆。
王媒婆年纪四十左右,圆脸,笑起来很是亲和可人。
“我记得你,去宋家冲喜的那个赘婿。”王媒婆接过宋显送来的礼物后,就笑着引宋显进屋喝水。
宋显马上支走宋寒承,让他去给宋济民买笔墨去。
“我想跟王媒婆打听一下,我原来的家在哪里?父母姓甚名谁?”
王媒婆愣了下,摇头:“这我可不知道,当初是你自己来自荐,简单说了自己的身世,说自己欠了赌债,想做上门女婿赚钱。”
“说实话,我当时见你那模样,可不像现在这样乖觉。我本不想同意的,就怕你闹事儿,坏了我的名声。要不是你允诺愿意聘资我们五五分,我真不会答应。”
宋显再细问王媒婆其他细节,王媒婆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我上门宋家当赘婿,是我自己要求的,还是你给选配的?”
“当然是我选配的呀,要合八字的,八字不合可不能冲喜。我虽是个喜爱钱财之人,但我做婚配从来都讲良心的,不骗人。”
宋显点点头,再问:“那我当时有没有要求一定要是什么地方的才行?”
王媒婆眼珠儿转了一下,笑道:“当时合适的有两家,一家在芦花村,一家在三户村,你选的三户村。”
“好,我知道了,多谢。”
看来他当时只是虚构了一个身份来找王媒婆。
没有指定人家,但指定了地方,这说明他要杀的三个人,应该就在三户村及其附近区域,芦花村可以完全排除。
“喏,买好了。”宋寒承将笔墨纸整齐地叠放在宋显背着的布兜里,“跟王媒婆谈的如何?”
“哈哈,挺好,我真心感谢她给我这份缘分。”
宋寒承感觉到宋显身上的那种说不出的矛盾感又加重了,昨天肯定发生了什么,才让他有改变。
宋显:“走吧,我送你去县衙,看看你住的地方,有没有什么需要置办的。”
半路上,宋显瞄了一眼宋寒承,又瞄了一眼,才斟酌用词,委婉询问。
“刚在王媒婆那里听到一个故事,你想听吗?”
“嗯”
“从前有个书生,娶了一名聪明温柔的女子为妻子,俩人伉俪情深,日子一直过得很好。
可突然有一天,书生发现他妻子其实是敌国细作,他不过是他妻子用来迷惑他人视线的工具。
妻子却对书生动了真情,她诚心赔错,愿意改过自新,想与书生共度一生。
你如果是这书生,会原谅妻子,跟她继续生活吗?”
这类男女爱情故事在市井之间常有流传,宋显就借机编了一个试探宋寒承的态度。
“不会,骗子不配。”宋寒承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好吧,其实我也觉得骗子可恶。”宋显有些丧气,没办法继续深问了。
到了县衙门口,宋显和宋寒承刚好与出县衙的谢之州打了照面。
守门官差主动跟谢之州介绍:“这位是县衙新来的账房,姓宋。”
谢之州蹙眉托着下巴,好一番打量宋显和宋寒承的身材,“我怎么瞧着你们俩个有些眼熟?”
“嘿,在这!”
宋陆远跑了过来,单手搭在了谢之州的肩膀上。
“正好遇见,我跟你介绍一下,我阿爹跟我大哥。”
谢之州闻言后立刻恭敬地对宋寒承行礼,喊了声“叔父”;对宋显行礼,喊了声“大哥”。
“错了,这是我阿爹,这才是我大哥。”宋陆远重新介绍。
谢之州尴尬地道歉赔罪后,突然反应过来,“你们就是卖除虫水的那父子俩!”
宋陆远马上捂住他的嘴,把他带进衙门里。
“低调,这事儿不能外传,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谢之州乖乖应承。
“嘿嘿,跟你们重新介绍一遍,谢之州,我兄弟,也是我的跟班,长水县新县令。”
宋陆远拍了谢之州肩膀一下,警告谢之州以后可不许欺负他做账房的大哥。
“那必须的,宋兄弟的大哥,就是我大哥。”谢之州眼睛闪闪发亮地看向宋陆远,“不知宋兄弟什么时候送我那把木剑啊?”
“什么木剑?”
当得知谢之州就因为一把地狱藤木剑答应做了宋陆远的跟班,宋显和宋寒承都不禁失笑。
这买卖可太划算了,家里闲置的休眠期地狱藤断藤堆得比柴火都多。
“倒是我错怪你了,你还有点脑子。”送别宋陆远时,宋寒承特意称赞了宋陆远一句。
这可把宋陆远乐坏了,回去的时候嘎嘎笑了一路。
宋显回家后不敢歇着,他赶紧去三户村,偷偷做调查。
他探寻出到底是哪三个人是他的任务目标。
这不查不知道,细查之后真叫他发现了,三户村里真有人身份好像不一般。
第一个奇怪的人就是李春花,她居然会武。
李春花抡起斧头砍木柴的时候,跟杂耍一般,可以把木柴丢到半空中去砍。飞在空中的时候是一整个圆圆的木棒子,掉地上时已经被均匀劈成了八瓣。
第二奇怪的人是陈昌贵。
说是做木匠的,但宋显发现他居然偷偷躲在院子后面做了一个小型的机关兽,居然可以动起来驱赶鸡鸭。
第三奇怪的人是方小圆,之前他就发现这孩子不对劲儿了,小小年纪居然会配置让人短暂失忆的蒙汗药。
宋显偷偷到方小圆家时,远远就闻到了药味儿。
方小圆竟然在他家的另一间房里放了一个炼丹炉,一下午炼出了十几颗丹药。
他拿了一只活鸡做实验,喂了一颗,那鸡当场爆体而亡,是剧毒啊。
没想到,这三户村居然卧虎藏龙。
原身当初伪装身份到宋家做赘婿,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杀死三户村里隐匿身份的三位高人。
“爹爹,温泉建汤池的工事,我请村长他们来帮忙啦,只需要给他们每家两罐除虫水做酬谢就行。”
宋济民兴高采烈地带着陈昌贵、李春花等人来到了宋显跟前。
“你们干活,我可以帮忙做饭。”李春花撸起袖子,就去灶台边忙活。
宋显看到李春花拿菜刀的样子,仿佛再次看到了她虎虎生风凌空挥舞斧头的霸气模样,完全不敢靠近。
“我来帮李大娘吧。”方小圆跑到李春花身边,要伸手去帮忙摘菜。
宋显生怕这孩子把爆体丸塞进他家饭锅里,赶紧拉着方小圆到温泉池那边去。
“缺个人铺木板,你跟我一起干这个吧,累了就休息,别勉强。”
“好,谢谢宋叔。”方小圆乖巧地应承,一副乖孩子的模样。
宋显更觉得诡异了,明明之前方小圆看起来还有几分讨厌他,态度突然变得这么快,他果然有问题。
大家按照宋显的安排,干得热火朝天。先用厚石板砌出了可以泡澡的汤池,然后在汤池附近修了围挡、木栅栏、木栈道以及更衣间,还安排了石灯笼用于夜间照明,这样晚上沐浴的时候也会很方便。
人多力量大,这些活儿不到一天的工夫就都做完了,宋显给每人的酬劳多加了一罐除虫水,最后每人得到三罐。
到方小圆这里,宋显直接给了他五罐,没办法,他真怕得罪这孩子,偷偷给他们下爆体丸复仇。
“宋叔,之前是我不对,现在花儿他们的事儿都解决了,我其实用不着除虫水。”方小圆对宋显行礼,对宋显表达感谢。
宋显忙后退一步表示不敢当,“你从前不是讨厌我吗?”
“那是因为我之前误以为是你害死了我大哥。”
方小圆不太好意思地垂头认错。
“现在我想明白了,是我大哥自己犯了错,遭了报应,跟宋叔一点关系都没有。”
“对不起,宋叔!”方小圆诚挚鞠躬。
“不敢当,不敢当。你要是真诚心赔罪,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可好?不要告诉任何人。”
“好。”
“我当时贱卖宋家房产,卷走所有钱财逃跑了,是不是惹得村长震怒,打算亲自抓我?我记得村里好像有这类村规吧?”
方小圆愣了下,点点头:“村长当时确实要带人去抓你,还想把你沉塘。后来是宋大哥他们发现你坠崖,跟村长他们吵了起来。宋大哥为了不让村长处置你,主动申请从村里除名了。”
宋显眼眶湿润了,儿子们对他真的太好了。
而他呢,贱卖宋家宅子、偷盗宋家钱财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勾引陈昌贵上钩,让他暴露出真正的实力。
现在可以基本确定了,他的任务之一是杀了陈昌贵。
看着脚下这做工精致的木栈道,全都出自陈昌贵一人之手。打磨光滑,榫卯结构紧密……
陈昌贵不是坏人,那要杀他的自己肯定就是坏人。
好烦呐,任务他肯定不会执行,后续怎么糊弄夏雪侯是个大问题。
还有,他不能让儿子们知道他还有一重身份,不然这个家肯定会散。
不行!他绝不允许他穿越以来付出的这么多努力,在一夕之间付之东流。
“诶,这是什么?”
方小圆以为自己踩到了石子,抬脚一看,是一块小骨头,上面有三个孔洞。
方小圆好奇地吹了一下,发现没动静,又丢回地上了。
宋显看到这一幕,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怪不得他上次回来后,没在桌上找到骨哨,原来骨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丢到外面去了。
傍晚,天色半昏半暗。
宋显出门去嘘嘘的时候,夏雪侯如鬼魅一般降落在他面前。
宋显幸好来了一个急刹,不然肯定呲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