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再如何抗拒,昔日养尊处优,事事随心所欲的撒珠郎孙令耀,还是不得不屈从。
他如游魂一般拖起自己的身体,还真别说,虽然他有些胖,但因着没干过活,肉是软绵绵的,是个灵活的小胖子,看他不情不愿,慢吞吞爬起来的样子,幻视外头正伸懒腰的狸奴小花。
论外表,一人一猫是有相似之处的。
陈括苍就蹙着眉看他,眉间沟壑越来越深,但愣是等到他把衣裳穿好,才开口道:“往后穿衣亦要快,你拖沓的这一刻钟,旁人已看了多少页书?积少成多,就是一本,十本,到最后,旁人高中一甲,而你却名落孙山。”
明明陈括苍的年纪比孙令耀小,但是他说话的语气平静无波,莫名给人一种很严厉的感觉,有些接近于做官多年才有的不怒自威。
孙令耀从前家中豪富的时候还不觉得,无非是感觉括苍似乎不苟言笑,如今在人家里讨生活,才深刻领会。
但陈括苍愿意管他,就叫孙令耀生出无限感激之情。
毕竟,他如今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可以任意挥霍的撒珠郎,而是丧家之犬,连嫡亲的舅家都要骗光财物,踩上一脚。
而括苍非但愿意收容他,还处处管教,就好似有人帮他撑起了破败的屋顶,使他能够稍稍喘息,不用立即、独自地去撑门户。此刻的孙令耀对陈括苍的感情很复杂,似兄似友似父,所以哪怕陈括苍的要求再苛刻,他也只会照做,并且反思,只怕括苍对他失望,抛下他。
能被人管教,本身就是种幸事。
所以,孙令耀认认真真点头,“我记住了!往后穿衣,要快!”
“嗯。”陈括苍勉强算满意地点头,带他到桑树下打五禽戏。
孙令耀之前没打过,所以陈括苍不得不一步一步教他,纠正他的动作,一套都还没教下来,孙令耀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但陈括苍也是会激励人的,“不错。”
闻言,孙令耀圆润的脸上尽是期待,等着陈括苍夸自己。
然后……
“继续。”陈括苍道。
好极了,能得陈括苍一句“不错”,已经是宽容激励了。孙令耀下定决心,要更努力更勤奋,好让括苍能多夸自己两句。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半个时辰。
为了教孙令耀,陈括苍都没能好好打两套连贯的五禽戏,总觉得筋骨钝钝的,有些不爽利。
但时辰已到,陈括苍几年来已经习惯该什么时辰做什么事,他带着孙令耀洗漱后,天已经蒙蒙亮了。陈括苍搬了两个矮凳,二人坐在桑树下,一块偷着天光看书。
还别说,练完以后,虽说胸腔累得沉闷,可精神头却好了,人奕奕有神,思绪特别明朗,看着书都比以往记得快。
已经疲倦至极的孙令耀,心中顿生豪气,跟着括苍,他一定也能变得厉害,学问一日千里,来日榜上有名。
注意到孙令耀不知为何激荡兴奋起来的神情,陈括苍瞥了眼,心生讶然,觉得莫名,但是他既然没有偷懒,也就懒得管了,继续忙自己的事。
五禽戏已经被打扰,总不能连读书都被影响。
*
元娘起来的时候,天早就已经亮堂堂了,能看见一轮金日气势磅礴的从天边缓缓升起。
她伸了个懒腰,踩着床边的脚踏,慢悠悠弯腰穿鞋袜,再把床帐左右两边系起来。然后,她才披上衣裳,推开窗子,闭眼感受清爽的徐风。
这是元娘每日早起都要做的事,惬意舒服。
但今日却叫她看见有趣的一幕。
底下的桑树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陈括苍依旧坐得笔直,一丝不苟,即便没有其他人能看到,他也不会放松自己。
而孙令耀却在枯燥的书籍中,昏昏欲睡,当他眼睛渐渐阖上,脑袋一点一点,马上就要彻底睡过去的时候,陈括苍熟练地拿起矮凳边的竹棍,打向他的手心。
当孙令耀被疼得惊醒,陈括苍吝啬的吐了个字,“读。”
孙令耀泪眼汪汪,颇为委屈,“你不能推醒我吗?”
“切肤之痛,方能铭记。”陈括苍已经收回目光,不浪费半分半刻,看着书淡淡道。
其实,陈括苍先前推醒过三回,但他仍然会犯困。
事不过三,只好用偏激一些的法子了。
不教,无以成才。
“这是你亲手给我的,既已决定要刻苦勤奋,为你爹洗刷冤屈,就该时刻警醒,不堕此志。”陈括苍低头看书,冷淡的声音却传进正委屈想哭的孙令耀耳里。
是啊,他爹。
他爹的仇,那些陷害爹爹的人,都还未受到惩罚。
孙令耀擦干泪,用力握拳,圆脸露出坚定的神色,“嗯,你说的对,括苍,你方才该打得更重些,我一定会刻苦勤学!”
回给孙令耀的是沉默。
良久,陈括苍才道:“……好。”
不过一刻钟,孙令耀的雄心壮志又湮灭在困意里,陈括苍的竹棍如期打下,疼得孙令耀龇牙咧嘴,简直要跳起来。
偏他还不能说什么,因为是自己要求的,若是说自己后悔了,括苍必定会冷言拒绝,并且有理有据的反驳回去。
孙令耀顿生悔意,欲哭无泪,后悔自己不该给自己挖坑。
一刻前信誓旦旦的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一刻后要挨打的自己呢?
在陈括苍这儿,孙令耀住下的第一日,就学到一件顶顶要紧的事。
谨言慎行!
他再也不敢随意许诺,乱下壮志。
阁楼上的元娘,看着犀郎和孙令耀的相处,忍不住偷笑。其实,家里多住几人也挺好的,尤其是孙令耀,他虽然遭逢大难,但并不是一蹶不振,郁郁寡欢,反而一直情绪高昂。
有他在,终日只知道苦读的犀郎,即便是板着脸,也有了点人间烟火气。
这样打打闹闹,才像是十二三的少年嘛。
元娘看得完后心满意足的离开窗子,去穿好衣裳,万贯不知何时已经进来,帮元娘的面盆里倒了热水。万贯已经能明了元娘起身的时辰,很有默契。
她帮着装好热水后,留元娘自己洗漱,而万贯下楼去灶上帮忙。
铺子里的生意已经做了好一会儿了,自从雇了人,如今的王婆婆和岑娘子都清闲许多,王婆婆只需把铺子的门一开,安排清楚今日要做什么,等到傍晚去鱼行、肉铺把第二日要用的东西讲明,他们自己会赶早来送货。
没遇上闹事的客,王婆婆也不需要处处操心,她只管时不时盯一盯,夜里对账。
她如今主要忙的还是新铺子,什么都没定好,幺蛾子又多,恼得她一肚子火。好在那边也不用太早过去,马行街那许多铺子是彻夜开门的,若是一早就动工,到底恼人,王婆婆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
所以当元娘梳洗完下楼,跑到灶上看有什么热闹吃食的时候,被对着灶膛烤栗子的王婆婆没好气的抱怨,“你看看,人家起得多早。”
元娘才不管这些呢,她冲上去抱着坐在板凳上的王婆婆,胳膊环住王婆婆的肩,下巴靠在王婆婆的头上,亲亲热热道:“那还不是阿奶疼我嘛,才叫我能多睡会儿。”
“整个三及第巷,不对,是整个汴京,都寻不出比您更好的阿奶了。”元娘张大双臂,夸张的比划起来。
“哼。”王婆婆半是受用,半是挑刺道:“那我可没有,隔壁的方婆婆不就比我好吗,她可是能把饭端到孙子跟前,她孙子都不用从床榻上起来,迷迷瞪瞪就喂完了饭。”
方婆婆可是出了名的疼孙儿,毕竟她儿子早亡,孙子也死了两个,老夫妇俩就剩下这么一个独苗,恨不能宠上天。以至于他家孙儿净会窝里横,出去了就知道被人欺负,涕泗横流,是个不折不扣的软骨头。
要不是有阮小二,还不知道会被怎样欺负呢。
元娘半边身子都倚靠在坐着的王婆婆身上,眼珠子提溜一转,当即道:“那哪是疼,真正的疼爱要像阿奶您这样,一味宠溺只会将人养废,还得教。要不是您教得好,我和犀郎会这般出众吗?”
她眉眼精致,说话时,神态流露着一丝狡黠,看着乖乖巧巧,其实最聪明,很会忽悠人。
王婆婆一眼看穿她,却还是被恭维得周身舒畅,嘴硬道:“厚脸皮,怎么还把你自己也夸上了。”
但王婆婆手上却剥开栗子,递到元娘嘴里。
王婆婆手粗,不怕烫,她剥得轻而易举,元娘却被烫得跳起来,手捂着嘴,可劲地咬栗子肉,且大口吸气,试图把滚烫的栗子肉给吹凉。
虽然被烫得泪花都出来了,但元娘咽下以后,依然缠着阿奶撒娇,“还要还要。”
她真的永远挚爱烤栗子,甘甜发糯,越吃越甜,还有烤过的木炭香味,天冷的时候吃,整个人都暖呼呼的。
王婆婆干脆给了她一把。
元娘心满意足,递还给阿奶,让阿奶帮自己剥壳。
“懒猫。”王婆婆念了句,脸上却是笑的,帮她剥壳的动作就没停下过。
元娘嘿嘿直笑,装得无辜懵懂。
她还问了阿奶今日早食吃什么,毫无疑问,还是吃外头铺子里卖的,无非是油炸三色,油条、油饼这些,炸得金黄香脆,味道是不错的,但日日都是这些,不免有些腻味。
元娘才不敢有意见,说了以后,肯定会被近来脾气不好的阿奶骂。
她才不傻!
全家里,最会审时度势的就是元娘。
也得亏有她,平日里最闹腾,要不然家里安安静静的,半点热闹气都没有。怨不得王婆婆骂她最多,也最疼她,谁不喜欢娇娇俏俏,还爱撒欢的孙辈。
没一会儿,就到了陈括苍平日用早食的点,他放下书,带着孙令耀到堂屋边上的八仙桌坐着。
岑娘子也带着廖娘子坐上来了,孙管事自觉是下人,断然不会上桌,一早就到外头铺子那帮着指挥卸货,随意对付了两口蒸饼。
等元娘跟在王婆婆屁股后面出现时,桌上的人就齐了。
桌面上已经有蒸饼、肉馒头、油条、芥辣瓜儿了,等万贯把一瓮粥端上来,就算是齐全。
难得人这么多,往日稍显空旷的八仙桌倒觉得挤。不得不两人坐一边,胳膊时不时碰到一块,也是种新奇的感觉。
元娘觉得有意思,不想走,坐在桌前不知不觉比以往的饭量要多吃一个蒸饼。这真的不怪她,孙令耀来她家里用过好几次饭,不论阿奶如何费心准备,他瞧着都是兴致缺缺的。
但这几日,孙令耀算是受了苦日子,虽说被赶出来还能典当衣物,吃得上饭,但他终归是漂泊无依,用饭也没个点。如今虽是寄居,可王婆婆强势护短,陈括苍责任感重,处处管他,实在叫孙令耀那可无处依托的心安定下来。
为此,他的食量也惊奇的回来了。
喝了三碗粥,两个蒸饼,两个肉馒头,四个油饼和两根油条。
他虽然吃得又快又香,但毕竟做了十几年的豪商之子,吃相是过得去的,没有吧唧嘴或是米粒沾到脸上,边上的人瞧着,只觉得自己的胃口都开了,用饭更香。
等大家吃完了,差不多就快到出门上学堂的时候。
王婆婆一般会去给犀郎准备点心,犀郎则自己回屋里重新检查一遍书箱,是否有遗漏,再背一会儿书。
今日本也一样,哪知道王婆婆忽然把犀郎喊去灶房里。
孙令耀是无知无觉的,廖娘子倒是注意到了。
她悄悄走到孙令耀边上,趁着屋里没人,小声交代,“人家肯收留我们,已经是好心,若是王婆婆给括苍点心不给你,吃喝上好一些,你不能介怀,人家已经是大恩了。
“记住没?”
孙令耀哪能有什么嫉恨的心眼,他自幼想要什么都有,唯一的爱好就是撒珠子,心态宽和得不行。
他点头说记住了。
廖娘子还想拿把铜钱给孙令耀,被孙令耀拒绝了,他拍拍圆滚滚的肚子,“娘,没事,我不饿。”
廖娘子白了他一眼,“我是怕你过会儿饿,你能吃多少,我还不清楚?一会儿自己拿这钱去买两个,不对,四五个胡饼,用午食前若是饿了,就把胡饼拿出来吃,别舍不得。吃胡饼的钱,娘总还是有的。”
他就这么被硬塞了钱,感动得泪眼汪汪。
而另一边,王婆婆正忙着给布袋子里装糕点,基本上没什么精致的糕点,不是那种做成花似的茶点,那样的她们家还做不到天天都能吃得起,而且也不会用布袋子装,都是用匣子,摆得极为好看。
而是像虾棋子、糯米糕这些,能填饱肚子,闲时嘴里也能嚼东西。
王婆婆思虑一向周到,搬到汴京后,从未在衣食住行上让元娘和犀郎受过委屈。
她这时候,也没对陈括苍责骂,就是先晾着他。
王婆婆则自顾自地装糕点。
陈括苍也不似别家的孩子,他脸上没有半点忐忑,王婆婆不喊他,他就站在那,一动不动,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他就只需要站着,而且站得理直气壮,问心无愧。
知道这法子拿捏不了他,王婆婆把点心装好后,也不再拖着了。
她开门见山道:“你胆子很大,直接把人给带回来了,昨日就不怕我不应允吗?”
陈括苍表情不变,冷静、理性,他笃定道:“不怕,因为您一定会答应。”
王婆婆被气得笑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应允,凭你是我孙儿?”
“不,因为您身上流的血,您亦有野心,一本万利的买卖,为何不做?”陈括苍单薄的脊背始终挺得笔直,他注视着王婆婆,同样观人与微的眼光,将王婆婆看得清清楚楚,“收容他们,救济他们,施以对您而言微不足道的恩德,兴许就能得一个不错的助力,这样划算的买卖,您不会放过。”
王婆婆出自高门,她身上流窜的血液,她的见闻手段,都是自高门熏陶,她注定是个喜欢施泽恩惠,以此投机取巧的人。
这一点,不管她受过多少苦,经过多少磨难,都变不了。
被如此直白的指出阴暗面的心思,王婆婆面色不佳,冷冷笑了一声。
但陈括苍不惧不怕,仍然直视。
王婆婆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单薄瘦弱的少年,他还很年轻,却已经长出硬挺的骨头,有了沾满胆气的筋骨,以及能看穿人心思的慧眼。
望了他好一会儿,王婆婆却突然笑了,她已年老,笑声不再清脆,甚至不慈祥,而带着些喑哑,可任谁都听得出笑声里的满足和兴奋。
她把两个装满糕点的布袋子塞到他手里,拍了拍他的肩,平视着他,眼神如能穿透人心,直勾勾的,带着审视、打量,最后是欣赏与满意,“你爹,你阿翁,泉下会高兴的。陈家,败不了。”
说完,她大步走出去。
她的身影在日光下显得臃肿,身形、面容都是岁月的痕迹,她不再年轻,没有了权势斗争的本钱,可她步伐依然矫健,她的姿态依然昂扬。
一时的得失不算什么,笑到最后才是厉害。
王婆婆在犀郎身上,看到了胜的影子。
为此,她就是咬牙熬,也要多活些年,泉下有知,哪比得上亲眼见仇人去死来得痛快。
王婆婆心里恨得越厉害,脸上笑得就越和善,她招呼孙令耀出来,掏出十文钱递给他,“好孩子,犀郎我每日是给他十文,路上买点吃的,你到了我家里,我拿你是一样看待,都是我孙儿。
“来,收着。”
孙令耀是没有陈括苍聪明,但他不是傻,哪敢要这个钱,一个劲摆手不肯收。
廖娘子也站出来,“那哪行,您肯收留我们母子,已经是大恩了,如何还能拿您的钱,我手里有钱。”
王婆婆唬起脸,假装生气,“我说了,拿令耀也当做孙儿看待,你不肯让他收,是嫌弃我一介贫老婆子吗?”
“这说的哪的话。”廖娘子急到跺脚。
最后,她到底拗不过王婆婆,还是让孙令耀收了,接着就是千恩万谢,各种客套话。
王婆婆又给廖娘子说了点体己话,都是她的经验,“别以为你家官人关进牢里就成了定论,而今的关头,把人活动出来是难,可他在里头吃喝如何,受不受苦,还得靠外面人使钱。你带出来的这点金银细软,要藏好了。”
廖娘子点头称是*,全都给记下。
等她出来的时候,正好孙令耀才要准备和陈括苍一块步行去学塾。
还没等出门,就被廖娘子给叫住了。
“方才我给你的钱呢?”
孙令耀傻乎乎的全掏出来,诚恳道:“都在这。”
然后……
廖娘子一把抓回去,塞回了自己的钱袋。
她理直气壮道:“既然王婆婆已经给你了,这些我就收回来,横竖也是够的。”
孙令耀脸上的笑不见了,他像是个褶皱的白胖馒头,欲哭无泪。
变穷后,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在钱上,纵使是对着亲娘也不能缺心眼。
他就这么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陈括苍出门去了,谁能想到呢,从前只在意他花钱痛不痛快的亲娘,有朝一日会把给出去的铜钱要回来。
*
他们去学塾以后,家里顿时安静了不少。
王婆婆忙新铺子的事,岑娘子带着廖娘子去拜会于娘子,家里只剩下元娘和万贯。
元娘自己在屋里练字读书,顺带琢磨魏观的事。
譬如,下回见面该说什么,要怎么不动声色拿捏他,让他记挂着自己。
这些可都要紧得很。
至少要给魏观留下好印象,哪怕最后他不能成,他身边不是还有那么多年轻的前途无量的举子吗?当然,元娘还是希望魏观能成的,因为那么多人里头,他生得最好看。
日日对着一个俊美的面容,多赏心悦目啊,她饭都能多吃两碗。
何况他脾性也好,元娘喜欢。
正想着呢,徐承儿就找来了,她来的时候可兴奋了。
“我爹娘已经应允,舅父打算去试探试探文修的口风。”
看着徐承儿笑得牙不见眼,浑身都透着喜悦劲的样子,元娘撞了撞她的肩,忍不住揶揄,“我们承儿不再观望观望,仔细探查了?”
“谁说我没有!”徐承儿不忿,叉起腰,小小骄傲道:“我瞧过好几回了,他当真不错。脾性好,爱说笑,不容易生气,他见谁都好说话,还常常去济慈堂帮着看顾穷苦孩子,除了我爹,我还没见过这么心善的人。”
徐承儿把文修好一顿夸。
其实元娘也觉得文修应当是个好人,而且爱笑,脾气也好,两人还都爱吃,说是天作之合也不为过。
若他是个不好的,纵然徐承儿再喜欢,元娘也会说道说道,但他既然是个好的,元娘自然只有恭贺的份,顺带揶揄臊一下徐承儿。
两姐妹笑得花枝乱颤,怪声怪气。
*
好心情持续到了第二日,正好学堂旬休,店里也没什么人,王婆婆干脆让大家都坐在铺子里吃,说不定还能招点人气。
王婆婆还让做梭糟的孙娘子把她家里的几个孩子全给带来了,说是年纪最小的那个生辰,王婆婆体谅她家里穷,把孩子叫来还能吃上肉,再下碗面,总归是比在孙娘子自己家里吃得好些。
因此,一时显得很热闹。
元娘也很沉浸,跟着说说笑笑,逗弄孙娘子家的小女儿。
以至于,背对着门口,完全没察觉到不对。
直到,熟悉的声音在唤“魏郎君”,她才猛地回头。
这一回头,差点叫她魂吓没了,怎么俞明德会和魏观走在一起,是到门口时恰好碰上吗?
元娘咽咽口水,心提到了嗓子眼,而边上一桌的陈括苍已经起身与魏观行礼打招呼,并且将孙令耀一并介绍。这也是应当的,毕竟说来都有些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