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周才总算放晴了。

特罪署没有新的案子, 钟天泽的案子沈初一也没有推动进展,为了平息网上“汪淼淼极端正义”的舆论风波,她和白世舟配合官方新闻做了一次有关钟康明、杜坤生案子的访谈, 又一起去了几个城市的校园里做了几次普法活动。

也算是没有空闲下来,一周都在出差。

出差的期间她和白世舟同行同住, 渐渐发现他这个人确实如鲍姐所说的那样很像个大家长,衣食住行全由他亲自安排, 也会替她推掉没必要的饭局,甚至会在每次早晚餐有意削个苹果或者橘子给她吃。

她有一次实在忍不住问他,为什么总要给她水果吃?

出乎意料,白世舟居然说:“胡捷教授吩咐的。”

他少见地解释说:“你在我家住的那段时间, 胡教授发现你好像不爱吃水果,提醒我纠正你这个饮食习惯,蔬菜水果也是每日必须摄入的一部分。”

沈初一听愣了, 她自己都没留意到这些,但仔细回想她确实没有吃水果的习惯, 因为她从小的穷观念就是有钱多吃肉, 吃肉吃到饱,蔬菜水果属于配菜, 不值得每天花钱吃。

现在想来在胡教授家里住的那段时间,每一餐都像是营养师精心搭配过似的, 杂粮、肉、蛋、蔬菜、还有餐后水果, 没有少过一样。

“胡教授真细心。”她越想越羡慕白世舟:“被她这么精心养大, 你真幸福。”

白世舟有些意外地看她。

“怎么?有胡教授这样的母亲你不幸福啊?”沈初一心想,他根本不懂每顿饭都这么精心搭配的含金量。

“不是。”白世舟摇摇头,又说:“你父母在世的时候对你不好吗?”

沈初一被问的眼皮一跳说:“好啊,所以说你幸福。”她看向他多了一点真诚:“有妈妈在身边的时候你要珍惜。”

白世舟似乎意识到这个话题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轻声说了一句:“抱歉。”

“没关系。”沈初一侧过了头看车窗外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景,她现在太得意忘形了,都快忘了她是沈于蓝。

天已经暗下来,路灯飞快地掠过。

白世舟在她身侧又轻声说:“胡教授很喜欢你,她其实很希望有一个你这样的女儿。”

沈初一看见车窗玻璃上白世舟的影子,他在注视着她,眼神奇怪地有些伤感。

可当她回过头去看他时,他又立刻收回目光装作没有那样看她似的说:“你可以随时来吃饭。”

为什么要假装没看她?

手环在两人之间亮起来。

白世舟和她一起低头去看,发现是她的手环来电,来电人是【司康】。

司康不是休了病假吗?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是有什么事?

沈初一接了起来,听见司康声音很哑地问:“你现在方便通话吗?”

应该是要和她说什么不方便别人听的话,沈初一就把耳麦打开,侧过身说:“方便。”

白世舟也很有眼色地侧开头,避免听到她的电话。

“是有什么事吗?”沈初一等了几秒,没见司康说话,又问他。

司康像是犹豫了很久,下定决心和她说:“你出差回来方便陪我去一趟医院吗?”

“医院?怎么了?”沈初一有些费解,就算他是假孕也没有到需要住院,更没有到非要她陪着的地步吧?

“我想切除腺体。”司康很冷静的说了令人震惊的话。

他要切除腺体?

沈初一皱着眉,不想被白世舟听见,含糊的问:“为什么啊?你应该清楚切除后你会丧失一部分功能。”

像司康这样拥有腺体和信息素的异能者,如果切除腺体不止会没有信息素,还会影响到性·功能,甚至有些人的异能也会受损。

这样的手术要求非常严格,不到非切除不可的地步大部分医院都不会同意给患者做。

“我清楚。”司康语气却很坚决,“我是了解清楚后才做了这个决定,原本我不想打扰你,但是切除腺体的手术一定要家属、伴侣、本人都签署同意书才可以做,我没有家属,也没有伴侣,医院不同意做,我想拜托你假扮伴侣帮我签个字,只用假扮几个小时就可以。”

他像是怕她拒绝,又说:“手术后我一定不会打扰你。”

沈初一有太多话在电话里不方便问,他是因为假孕才决定要做这个手术吗?到了非要做不可的地步吗?她假扮他的伴侣医院就会相信吗?

她虽然不喜欢司康,但也不是讨厌他,不希望他因为“假孕”作出冲动的决定,他可能是被激素影响了,才做了这个决定。

“你先别着急。”沈初一低声和他说:“我明天就回A市了,等我回去陪你去一趟医院。”打抑制针不可以吗?

司康说:“好。”

挂断电话后,白世舟侧头看她,发现她皱着眉脸色不太好,问道:“是司康出什么事了吗?”

沈初一靠在椅背里心里乱糟糟的说:“嗯,他病了,可能要做个小手术。”

“这么严重?”白世舟想问清情况。

她却闭着眼说:“我累了,睡一会儿。”

白世舟也就没有再问,只是有些狐疑,她和司康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下个路口时,白世舟将外套盖在了她身上,低声提醒司机:“麻烦冷气关掉吧。”

她睡着了,脑袋轻轻歪靠在他手臂上。

另一端的A市,秦听已经订好了明天的食材,吩咐秦姨明天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还专门订了一束花打算去机场接她的时候带上。

她明天就返回A市了,这次出差太久了,她差不多一周没有在家里过夜,秦听攒了好多话想和她说。

虽然她无论多忙,每晚都会给他打个视频电话,但他还是很想她。

他洗漱好,在床上等着和她打视频,抽空看了学习资料。

他康复的速度比想象中快,现在已经可以换成小孔眼镜在白天正常出行了,康复训练也从每天一次,调整成了隔天一次,空闲下来以后他学了厨艺和烘焙,打算等彻底康复后考驾照和报考巨鹿学院。

他知道自己永远赶不上于蓝的步伐,但他希望自己除了照顾她,还可以每天有话题和她聊,所以他想报考和她同样的大学,同样的专业。

学习资料没看多少,他定的闹钟就响了,九点半,她每晚差不多这个时间会空下来打视频电话。

秦听主动给她拨了视频通话,这次响了很久,她才接起来:“于蓝?”

她那边一片黑,还有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

秦听听见她不知道跟谁说:“帮我把灯打开。”

“好。”那边回话的是白世舟的声音。

几秒之后灯亮起来,他在视频里看见睡眼惺忪的沈于蓝,“你才睡醒?”她衣服却穿着整齐的衬衫。

“车上睡着了。”她回答他,坐在沙发上解下了领带,目光抬起来看向了她对面的人。

“外套和帽子放这儿了。”是白世舟的声音,他说的很低声,但仍然听得很清楚:“我叫了酒店的晚餐送过来。”

“我不想吃晚饭了。”她抬头看着白世舟在说话:“下午吃的那顿饭现在不饿,我想睡觉。”

白世舟又说:“不饿就算了,今天确实累,你早点休息。”似乎要走,又递了什么东西过来低声说:“把苹果吃了再睡,明天早上我来叫你。”

她叹了口气,像是无奈似得接过来说:“就非得是苹果吗?明天换成橘子吧。”

秦听听见白世舟很轻的笑了一声,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怎么也融不进沈于蓝生活圈层的局外人。

他不是想怀疑猜忌沈于蓝,他也相信这可能只是同事之间、朋友之间的正常对话。

只是沈于蓝太优秀了,他总觉得她身边的人无论男女都会被她吸引,白世舟不会被她吸引吗?

如果白世舟喜欢她,他连一点胜算也没有,他哪里比得过白世舟?或许只有母亲这一点优势吧 。

秦听心神不宁,等着白世舟离开,想和她聊天。

她却满脸困倦地说:“明天你不用跑来机场接我了,特罪署那边有点急事要处理,我落地后要先去一趟特罪署,忙完我自己回去就行。”

秦听忐忑不安的心就更没有着落了,他怕她累怕她困,没有多说什么就挂断电话不打扰她休息了。

可他却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起床后,他眼睛里的血丝多到吓人,本来快消失的晕眩感重新袭来。

秦姨被他的眼睛吓了一跳,说什么也非要他去医院看医生,生怕他这双眼睛再出什么问题。

他自己也担心,没有多犹豫就去了医院。

好在没什么大问题,医生只是一再跟他强调,他现在的眼睛必须要多休息,多睡眠,少用眼。

他拿了人工泪液和眼贴离开,才刚从医院的电梯下去,就看见了电梯外的章典。

“章教授?”他有些意外:“您怎么来医院了?”

章典看向他,笑了笑说:“我来看司康,真巧。”

秦听记得司康,是于蓝的一位同事,就随口问了一句:“他生病了吗?”

章典进入电梯说:“身体出了点小毛病。”要按四楼,又看向他:“你要下去吗?”

“哦,要。”秦听忙下了电梯,看着电梯门合拢,好奇的又看了一眼楼层四,是腺体科。

腺体出问题了?

秦听慢慢往外走,让眼睛逐步适应光线,脑子里却胡思乱想:于蓝会来看同事吗?她说的特罪署有急事会是同事这件事吗?

他走到停车场,很不凑巧看到了于蓝的车,那辆黑色的迈赫。

于蓝真的来看同事了?她和这个司康关系这么好?那为什么不直接和他说要去看同事?

秦听回头朝四楼看了看,他想只是看同事而已,那刚好他也在医院,去找于蓝和她一起回家不是正好吗?

他重新返回了大厅,乘电梯上了四楼,找到了腺体科,在提示光幕上很容易就找到了司康的名字,他在2号专家室。

整个科室人很少,他的听力在安静的环境下格外敏锐,所以走到2号室门前,轻而易举就听见门内的说话声。

似乎是专家在问:“你既然是他的伴侣,为什么不考虑临时标记他终止他的假孕症状?现在医院可以帮助没有信息素的人临时标记伴侣,你这种羊系异能也能通过医学手段临时标记伴侣。”

秦听脑子里发蒙,觉得自己可能走错了,马上又去看2号室上正在就诊者的名字——司康。

没错。

然后他听见了另一个声音:“临时标记可以彻底终止他的假孕反应吗?还是只可以缓解?”

他怕自己听错,闭上了眼睛,让听力更清晰敏锐。

那个声音又问:“临时标记期限是多久?”

是于蓝,他怎么可能听错于蓝的声音。

秦听闭着的眼睛感到晕眩,他伸手扶住了冰冷的墙壁,努力想消化这几句简短的话。

专家还在耐心的和她们说:“临时标记的期限可以长达四个月,那就可以终止他这次假孕,假孕这种病症属于信息素过度紊乱,一般伴侣之间很少发生,更少见严重到他这样胃出血的地步,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怎么严重到这种地步不进行安抚的?”

秦听站在门外像是在听一对夫妻的面诊,他就像是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