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早晨刚折腾过,现在还来问她?【三更】

十一月末,边关大捷。

徐如晦不愧是青年帅才,他无畏惧边关风雪,率军直出汉阳关,一路直达鞑靼王庭。

这一手突袭迅如闪电,打得鞑靼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防御便兵败如山倒。

围困三日后,鞑靼鹰汗被亲信所杀,斩首示众,次日,鞑靼投降,宣称效忠大楚。

军报传来,满朝皆沸。

元徽五年这个年关,整个玉京都洋溢着喜悦,战事大捷,天朝神威,中兴盛世尤可望也。

是日大朝,就有朝臣上书,不如一鼓作气,命徐如晦直奔九黎,趁机除去大楚的心腹大患——西狄。

帝留中不发。

下朝之后,景华琰大步流星,一路直奔金馔堂。

梁三泰苦着脸,小碎步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喘。

福禄寿槅门推开,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轻轻嗅着,能嗅到其中的饭食香味。

一道轻柔的嗓音响起:“陛下近来有些上火,记得让御茶膳坊备了小吊梨汤,下午让陛下解渴败火。”

不知为何,景华琰原本怒火中烧的心情被平复下来。

就连脸上显而易见的怒意,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平和。

梁三泰狠狠松了口气,心中又想给姜菩萨烧香。

景华琰不知梁三泰心里那点小九九,他大踏步进入金馔堂,珠帘摇曳,一道清丽身影端坐在窗前的太师椅上。

她身上还是昨日那身妆花大袖衫,衣袖层层叠叠,在她膝上犹如盛开的牡丹,绮丽别致。

头上的一支喜鹊登枝步摇轻轻摇曳,珠光流转,同她墨色的眼眸相得益彰。

妆容与往日有所不同,更显得庄重浓艳,应是雪燕所画,倒是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让人的目光流连忘返。

今晨景华琰有大朝,临行前吩咐雪燕,待姜云冉醒来,让她留待金馔堂用早膳。

果然,早朝回来看到她,一肚子的火气都消弭了。

景华琰想夸一句自己英明神武。

“今日醒得倒是早。”

景华琰声音低沉,却有清晰笑意。

姜云冉忙转过头来,站起身上前来到景华琰身前:“陛下万安。”

她还没俯下身,一双大手就扶起了她。

“饿了吧,梁三泰,启膳。”

两人在膳桌边落座,景华琰见姜云冉坐下时蹙了蹙眉,不由关心:“怎么?”

早晨刚折腾过,现在还来问她?

姜云冉抿了一下嘴唇,浅浅瞥了他一眼。

眼波流转,万种风情。

那一眼真是千言万语。

景华琰终于露出今日第一个笑容。

他伸出手,当着宫人们的面,在她腰上轻轻按了一下。

“是朕不好。”

姜云冉的脸颊迅速被火烧云覆盖,她动了一下,拍掉了景华琰的手。

“陛下,用早膳吧。”

早膳丰盛。

景华琰原本以为自己会没胃口,孰料有她陪伴在身边,竟也觉得面前早膳色香味俱全,一时间胃口大开。

等两人用膳过半,姜云冉才看向景华琰:“近来边关大捷,陛下不应高兴才是?”

景华琰慢条斯理吃蟹粉小笼包,他细嚼慢咽,等一个小笼包都吃下肚去,才道:“有朝臣上书,建议徐如晦乘胜直奔西狄。”

姜云冉一愣,旋即却蹙起眉头。

“这是不成的。”

不过一句话,姜云冉已经迅速分析利弊。

景华琰抬眸看向她,深邃的星眸眼尾上挑,好似桃花盛开。

但他眼中却无半分春日盎然。

“你只听一句,便知这不成,却有朝臣胆敢在大朝上奏。”

说句其心可诛也不为过。

姜云冉最知道景华琰的性格,他必谋而后动,尤其打仗实乃穷兵黩武,劳民伤财,若非鞑靼这一年数次进犯,乌城百姓民不聊生,景华琰绝对不会调集军队,大战不怠。

如今,鞑靼刚攻下,正是边关休养生息,重建城池之时,如何能再起战事?

景华琰眸色沉沉:“这是把朕当成好大喜功之辈,想要奸佞上位,以权谋私。”

姜云冉叹了口气。

她拍了一下景华琰的手背,轻声细语:“陛下,事无完美,满朝文武几有千人众,姻亲、旁支、皇商、军户牵连甚广,不可能上下一心,皆是为官清廉,忠善仁义的忠臣。”

“有那么一两个蠢货,不足为奇。”

听到姜云冉公然说那朝臣是蠢货,景华琰心中的戾气不由消散些许,紧蹙的眉头也渐渐松开。

“爱妃所言甚是。”

帝妃二人说着话,外面就传来通传声:“陛下,阮宝林求见。”

景华琰正要拒绝,姜云冉却握住她的手:“这一大早,阮宝林就赶来乾元宫,定是有要事,不如见上一见?”

她轻声细语劝慰,景华琰睨她一眼,顿觉有些好笑。

姜云冉的小心思从不隐藏,她同阮氏针锋相对,阮氏与她多有龃龉,满宫都知晓。

如今会让阮宝林入宫,又能有什么好心?

景华琰却并不觉得她这样恶毒,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逗趣。

“好,就依爱妃所言,宣。”

姜云冉心情大好,她给景华琰盛了一碗荸荠肉饼汤,放在景华琰手边。

“陛下多吃一些。”

景华琰也礼尚往来。

待阮宝林满脸高兴被请进金馔堂时,见到的就是皇帝陛下给姜云冉夹菜的场景。

金馔堂阳光明媚,帝妃二人并肩而坐,犹如寻常夫妻那般琴瑟和鸣。

这画面简直刺眼。

阮宝林手指陷入手心里,疼痛非常,逼得她压下心中的暴怒,脸上维持住了温柔的笑容。

“见过陛下。”

此时姜云冉忙起身:“见过宝林娘娘。”

景华琰赐座,继续用早膳。

阮宝林坐在边上的太师椅上,对面两人还在安安稳稳用早膳,这场面实在尴尬,仿佛她是多余的那个。

她倒也知道分寸,在景华琰面前,从不做那骄纵顽劣的模样。

“陛下,”阮宝林轻声细语,“臣妾感念陛下和太后娘娘的仁慈,允母亲入宫陪伴,这几日臣妾心情好转,夜里也能安寝。”

阮宝林声音温柔得很,几乎要化成蜜。

“你病愈,这是好事,无需谢恩。”

景华琰也很温和,并不冷漠。

阮宝林面上笑意更浓,在这份笑意中,又多了些许羞涩。

不得不说,她生得极好,继承了阮忠良和廖淑妍的优点,的确是个娇俏可人的美人。

“臣妾心中颇*为感激,不知要如何报答太后娘娘和陛下,同母亲商议之后,便想着在长春宫开宴席,请陛下莅临。”

她倒还没那么蠢,连要请太后娘娘宴席的话都说出口。

虽然陛下是九五之尊,却也是个各宫嫔妃的夫君,因此宴请陛下,尚且不算僭越。

景华琰似乎有些惊讶,他适才也已经用了六分饱,便放下筷子,用帕子慢条斯理擦手。

“你有心了,”景华琰道,“除了朕,你还要请谁?”

阮宝林愣了一下。

她顿了顿,才道:“臣妾还想请各宫姐妹一起宴席,也好说说话,亲近一二。”

“不错。”

景华琰又夸赞。

“阮宝林有这份心,实属难得,朕心甚慰。”

他正待说话,姜云冉端起一碟切好的苹果,放到了景华琰的手边。

“陛下吃些水果,压压口。”

景华琰偏过头去看他,眼眸中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

“还是云冉体贴。”

他用银签子吃苹果,才看向阮宝林:“朕国事繁忙,并无闲暇,你们姐妹好好玩。”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既然姜才人在场,就让姜才人替朕去吧,如何?”

他绝对是故意的。

姜云冉不用看,都能知道此刻阮含珍肯定已经气了个半死。

虽然人是她非要叫进来的,可这火是他自己拱的。

真是恶毒。

不过,这恶毒得姜云冉喜欢。

阮含珍不高兴,她就高兴了。

她眨了眨眼睛,忙羞涩抬起头,看向阮宝林:“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宝林娘娘宴请。”

阮含珍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她脸上笑容一成不变,没有任何勉强意味。

她站起身,对景华琰福了福,才道:“既如此,臣妾便告退了。”

待她从乾元宫出来,刚一拐出长丰巷,脸色就立即沉了下去。

邢姑姑很担心,连忙劝她:“娘娘,原本咱们就要请她,无非是多了一番口舌罢了,不碍事的。”

阮含珍脚步一顿,她猛地回过头,目光凌厉看向邢姑姑。

“我何时说要请她?”

邢姑姑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却还是笑了一下,哄她:“夫人之前说,既然要请,就都请来。”

“之前娘娘同那姜才人有龃龉,几次三番出差错,到时候把她请来,也好让外人知晓你们两人冰释前嫌。”

邢姑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面上过得去便成,并非让娘娘真心原谅她,以后无论她出了何事,都与咱们无关。”

这话十分在理,也是廖夫人深思熟虑,做法是一点错误都无的。

然而听在阮含珍耳中,却是她做错了事情,母亲为她找补。

阮含珍的面色难看至极。

她本就性格乖张,从不能容忍旁人的忤逆,之前会那样凌虐素雨,就是因为那小贱人看到她就发抖。

她什么都没做,对方怕什么呢?

所以她就如了她的愿,让她生不如死。

后来,素雨死后,那几日素雪总是沉着脸,又让阮含珍心里不痛快了。

不过死了个废物,何必为她难过?加之当时邢姑姑劝说,她便另外提拔了凡霜,让她慢慢顶替了素雪的位置。

无论在阮家,还是在长春宫,阮含珍都要过得随心所欲,痛快肆意。

尤其入宫之后,没有母亲日常耳提面命,没有父亲提点教诲,阮含珍犹如小兽出笼,比之以前更要乖张。

若非这几日梦魇折磨,她依旧还是嚣张肆意的她。

邢姑姑从小陪伴她长大,最是忠心,阮含珍平日里也多信赖她。

但是此刻,素雪的话在耳边萦绕。

挥之不去。

“娘娘,奴婢冒死谏言,这几日瞧着,邢姑姑效忠的根本就不是娘娘,而是夫人。”

“奴婢是宫里的宫人,分来娘娘身边,就是娘娘的人,只听命娘娘一人。”

素雪说着就哭了起来。

“之前素雨那贱人不顶事,枉顾娘娘对她的看中,奴婢忧思许久,生怕娘娘因此而不重用奴婢,如今看来,那贱人死得好。”

“她死了,才能证明奴婢的忠心。”

“奴婢心中只有娘娘一人,跟着娘娘,奴婢就能飞黄腾达,可邢姑姑不是啊娘娘,”素雪哭着说,“她娘家那么多人,夫婿儿子都在阮家,这几日瞧着,她竟是对夫人言听计从。”

“娘娘,奴婢不是挑拨离间,可娘娘要为自己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