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陛下,瞧着姜选侍似是哭过。【一更+二更】

在这长信宫里,亦或者整个天下,能被长公主称呼一声嫂嫂的,唯有皇帝的妻子,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而永宁长公主此刻称呼姚贵妃,并非是长嫂,而是用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称呼。

小嫂嫂。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小嫂嫂?

而姚贵妃,便已经身居贵妃之位,却也不能被称为嫂嫂。

妻妾有别,妃就是妃,并非为后。

姜云冉遥遥看着那活泼的少女,心中微叹,这宫里果然没有一个简单人。

姚贵妃入宫五载,膝下早就诞育皇长女,在仁慧太后和姚相里外相助之下,景华琰依旧没有松口。

朝臣被姚氏一族煽动,之前有数次请旨册立皇后,景华琰全部留中不发。

姜云冉听闻最后一次是去年年初,当时姚贵妃生产,大公主降生,朝臣的劝立诏书犹如雪片,纷至沓来。

那是唯一一次景华琰在立后之事上发火。

这些故事,都是莺歌学给她听的。

小姑娘架势拿得十足,学着景华琰的样子,吊着眉,冷着脸,声音凌厉。

“朕乃一国之君,想立何人为后,还需尔等评议?”

“皇后乃一国之母,自要匡扶国祚,母仪天下,其能掌管后宫诸事,宗亲内务,不能轻易定夺。”

“朕今日立言,他日无论立何人为后,皆唯朕一心,从此以后,朕不愿再听一言。”

“悖逆者,贬谪降职,三载不得归。”

莺歌的模仿真是惟妙惟肖,姜云冉笑得腹痛。

这些自然都不是秘密,姚贵妃落了这么大的面子,称病撤了牌子,在临芳宫躲了许久才重新出门。

不过,莺歌居然知道这么多细节,也是厉害。

当时姜云冉问:“姚家偃旗息鼓了?”

景华琰都发火了,即便姚家再如何权倾朝野,也不能全然不给皇帝脸面。

再说,如今姚家也不是铁板一块,景华琰数年筹谋,让姚家已经开始分崩离析。

尤其今岁,景华琰增加科举选仕的名额,并把当年登基时恩科的年轻才俊陆续提拔,让读书人和年轻朝臣看到了希望。

在这种情况下,姚家自然着急,却也不能罔顾皇命。

毕竟,他们这位陛下可跟先帝不同。

是个主意很正的主。

“偃旗息鼓了一阵,后来宜妃娘娘生产,因为大皇子病弱,姚家又开始意动。”

这话,也就是莺歌来了听雪宫,两个人夜里在寝殿促膝长谈,她才敢说。

她以为姜云冉对宫中两眼一抹黑,而要想在宫里行走顺畅,消息是必不可少的。

莺歌深知姜云冉不甘于选侍,又看到陛下给了听雪宫不少赏赐,因此才把这些话都说出口。

她入宫不久,不过一年光景,但宫里那些哥哥姐姐们,却人人都是她的亲人同乡。

从景华琰给的赏赐,莺歌就知道他绝对不是不喜他们小主。

不招她侍寝,只可能是别的缘故。

所以,她说得格外仔细。

“宜妃娘娘生产时,恰逢仁慧太后生病,早年娘娘生产永宁公主时伤了身,每逢冬日膝盖便会酸疼,去岁那一次犯得格外严重。”

“原本宫里内外,都是太后娘娘同太妃娘娘操持,太后娘娘这一病,就无法再操心了。”

姜云冉若有所思:“那时候陛下退了一步,让姚贵妃临掌六宫事,却也让徐德妃一起,分薄了姚贵妃的权柄。”

莺歌眼睛一亮:“小主好聪慧啊!”

思绪回笼,姜云冉听着越发清晰的丝竹之音,无声笑了一下。

这才是今日最要紧的大戏。

永宁长公主的生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姚家需要一次次巩固宫中地位,巩固在朝堂中的权柄。

无论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永宁都必须要说。

景华琰背对着她,姜云冉看不到景华琰的表情,却能知道他此刻必定面无表情。

他不开口,永宁长公主的那句话就飘在空中,无法落地。

小姑娘瞧着有些紧张,她抿了抿嘴唇,红着眼睛去看景华琰。

毕竟是她的生辰,加之年少,所以才敢这样放肆。

若是以往,她一撒娇,景华琰必定心软。

然而今日景华琰却没有宽宥。

显然,皇帝并不打算给姚家这个话柄,把这件事轻易揭过。

他不开口,便无人敢劝,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呼吸声都轻了。

四海听音大戏台上,南音阁的乐师卖力表演,丝竹声轻灵悦耳,却无人欣赏。

就在此时,仁慧太后开口:“皇帝。”

她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坐在仁慧太后身边的姚贵妃倏然起身。

姚贵妃面色微白,一直挂着的笑容也无声消弭,她紧绷着脸,躬身对景华琰见礼,异常恭敬。

“陛下,是臣妾之过,还请陛下宽宥。”

她把永宁公主的“口无遮拦”揽在了自己身上。

这一手倒是高,把一场风波压了下去,但嫂嫂这个称呼,却已经被定为过错。

短时间内,姚氏不好旧事重提了。

仁慧太后冷冷睨了姚贵妃一眼,再转过头时,却满面慈爱:“都是自家人,说错一两句话也无碍。”

“永宁,还不快坐下?”她道,“你这孩子就是顽皮,胡乱说些什么?”

她开了口,景华琰才淡淡道:“永宁还小,还是孩子心性。”

“朕明日就让杜太傅重新给她讲解《礼记》,也要多读三坟五典,省得学识不精。”

这话颇为不留情面。

永宁长公主被他这样一训斥,眼睛立即含泪,满脸仓惶。

可她无论再委屈,也不敢跑出百禧楼,依旧要留在这里,陪着众人欢庆她的生辰。

“是。”

永宁公主还是站起身,对景华琰道:“谢皇兄恩典。”

这一场风波过去,折子戏热热闹闹唱起来。

折子戏的时间很长,从巳时要一直唱到午时,就连中午午膳时也不停歇,要到日映时分才能结束。

大戏唱起来,百禧楼就热闹许多。

各位王爷和驸马们纷纷上前,给景华琰敬酒。

这种家宴,景华琰便没有卖力吃酒,只浅浅喝了半杯,便就做罢。

待两位王叔退下,景华琰才用帕子擦了擦手。

梁三泰低声道:“陛下,方才姜选侍离席,皇贵太妃娘娘也离席了。”

景华琰往后一瞥,眸色幽冷。

“知道了。”

此时,姜云冉在一侧的厢房更衣。

她更衣结束,洗手补妆,重新上了些胭脂在脸颊上。

青黛道:“果然要落雨了,莺歌那丫头真是耳报神。”

姜云冉笑了一下,把薄斗篷披上,说:“她可是人精子。”

两人说着话,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沈承旨笑容温和,不疾不徐:“见过姜选侍。”

姜云冉脚步微顿。

“沈承旨,可是太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沈承旨笑容不变,她道:“小主真是聪慧,娘娘有请。”

姜云冉深吸口气,却还是跟着她往另一侧厢房行去。

外面丝竹声不停,姜云冉进入厢房,入目便是一张精致的芙蓉面。

皇贵太妃是恭肃皇后的堂妹,比之年轻四岁,她今年三十有八,瞧着却仿佛刚及而立,端是貌美无双。

她一头长发乌黑,盘成利落的牡丹髻,发髻上戴着一顶简单的团花冠,大方端庄,不怒自威。

姜云冉见她端坐于主位上,自己也毫不迟疑,直接上前掀起衣袍,跪地行礼。

“妾见过皇贵太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贵太妃脸上没有笑容,她平静看着面前仙姿迭貌的女子,半响没有叫起。

地上并无蒲团,姜云冉是结结实实跪在地上,片刻之后,就觉得膝盖有些隐痛。

她并没有佯装镇定,反而咬了一下嘴唇,显得有些委屈。

皇贵太妃手指在佛珠上盘着,见她身形都有些颤抖,适才冷冷哼了一声。

“这点委屈就受不了?”

姜云冉低垂着头,修长的脖颈莹白如玉。

“娘娘息怒,妾知错。”

皇贵太妃淡淡开口:“你说说,你哪里错了?”

姜云冉顿了顿,才道:“之前在御膳房,妾有些意气用事,落了沈承旨的面子。”

说到这里,她似乎很是委屈,用帕子擦了一下眼角。

“妾出身民间,未曾见过世面,不懂尊卑体统,不知宫中规矩,一味只想争强好胜,意气用事,没有深思此事前因后果。”

“妾未曾听命于沈承旨,自也是浪费了娘娘一片仁慈之心,自是妾的过错。”

别看她嘴里说自己不懂尊卑体统,可这一番话说下来,谁不叫一声好?

当日她锋芒太过,如今若是一味委屈求全,反而有惺惺作态之嫌。

还不如给皇贵太妃一个真性情民女印象,反而有些话好说。

果然,她话音落下,皇贵太妃却哼笑一声,手指在扶手上敲了一下。

“好一个争强好胜。”

“你能说出这话,就不是个蠢笨的,”皇贵太妃语气渐渐软和下来,“如今你应当也瞧见了,宫里那么多高位妃嫔,又有那么多能讨得陛下欢心的可人儿,而你……”

“你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能成为妃嫔,也不过是沾了光罢了。”

她没说沾的谁的光,但姜云冉肯定早就知晓。

她同早逝的阮婕妤生得相似,这在宫里根本不是秘密。

人人都讳莫如深,可人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一眼,便是个泥人也能察觉出不对来。

尤其,这件事景华琰根本就没有下令禁言。

似乎对于景华琰来说,怀念阮婕妤,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太妃娘娘教训的是。”

姜云冉躬身行礼,低垂着头,显得异常恭敬。

皇贵太妃看着她玲珑的身段,最终叹了口气。

“陛下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性子,我最是知晓,”皇贵太妃道,“姜选侍,你可想荣华富贵,飞黄腾达?”

————

姜云冉没有回答。

她微微垂首,目光平静,似乎并不为任何诱惑心动。

青黛面容不显,心中却是惊愕无比。

御膳房那一日之后,姜云冉回来便严厉告诫,然则后来无论皇贵太妃还是阮宝林都没有多余动作,青黛便也松了口气。

如今听到皇贵太妃这句话,青黛才明白自家小主叮嘱的用意,皇贵太妃的确有拉拢小主之心。

自家小主真乃神人也。

可为何呢?

不用问,皇贵太妃自己就给了答案。

“陛下年少失恃,多年不易,如今终继承大统,可到底形单影只。”

皇贵太妃的语气慢慢软和下来,她道:“起来吧。”

姜云冉这才慢慢起身。

她低眉顺眼站在皇贵太妃面前,眼睫轻颤,听得极为认真。

“如今这宫里头,看似花团锦簇,各个都是解语花,但作为皇帝的姨母,我是最知道他的。”

皇贵太妃眼眸微抬,直勾勾看向姜云冉。

“这些宫妃,他都无法全然信任,自然也不能交心,这几年来,我日日忧心,唯恐他苦闷滞郁,也唯恐辜负阿姐的遗命。”

“好在,现在有了你。”

这话说得就太过了,姜云冉不过是个不受宠的选侍,如何能成为陛下的知心人?

皇贵太妃也太看得起她了。

“娘娘抬举妾了,妾不过乡野村妇,不值一提,实在没有这般本领。”

皇贵太妃却浅浅笑了。

“不,你很特殊。”

她认真看着姜云冉那双眉眼,片刻后道:“姜选侍,你还不知自己有多幸运。”

姜云冉顿了顿,她反问:“娘娘,是因为妾的容貌吗?”

因为同阮婕妤相似,所以皇贵太妃理所应当认为,她能成为下一个宠妃。

皇贵太妃便说:“是,也不是。”

她没有往深里说,只是道:“我自幼就被阿姐教导,同她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平生没有其他期许,只愿阿姐能心愿得偿,也愿陛下能顺心遂意。”

“姜云冉,你若能听从我的安排,好好侍奉陛下,我可保你荣华富贵。”

姜云冉呼吸一沉。

她似乎对此事颇为意动,思绪乱作一团,就连脸上的委屈表情都维持不住,只剩下慌乱。

这样一个浅薄的人,多好拿捏?

然而姜云冉慌乱了一瞬,却很快回过神来。

她重新跪了下去。

一个头磕下去,皇贵太妃的脸色冷了下来。

“娘娘,妾不配娘娘这般抬举。”

姜云冉倏然仰起头,一滴清泪滑落。

“不过一场意外,让妾成为了选侍,然而这一个月来,陛下从未召见过妾。”

姜云冉的眼泪犹如珍珠,扑簌而落。

美人垂泪,那般惹人恋爱。

皇贵太妃都不由有些动容:“皇帝只是忙碌,并非……”

姜云冉又磕了一个头。

“妾知晓,娘娘仁慈,万般为陛下筹谋,但妾害怕。”

“当日,不过一面之缘,小阮娘娘就要置于妾死地,若他日妾有什么机缘,又不知会如何。”

“娘娘,妾没有大志向,如今皇命难违,只能困于宫中,便只想着安稳度日,不求荣华富贵。”

姜云冉直起身,第三个头磕下去。

“娘娘的厚望,妾只能辜负,还请娘娘宽宥。”

这一番话说下来,谁人还能逼迫?

皇贵太妃垂眸看着她纤细的腰背,手里的佛珠哒哒作响。

长久的沉默之后,皇贵太妃叹了口气:“罢了。”

她忽然变成了温柔慈爱的长辈。

“你起来吧。”

姜云冉道:“娘娘大恩,妾没齿难忘。”

等她起身,皇贵太妃才看了一眼沈承旨。

沈承旨上前把一个荷包放到青黛手中。

“不能让你白跪这一场,拿回去做体己吧,”皇贵太妃仁慈地道,“你不愿,本宫也不为难,不过,若你以后有什么麻烦困苦,也可以来寻本宫。”

“本宫到底是皇贵太妃,总能帮衬一二的。”

姜云冉福了福,再一次道谢,就领着青黛出来了。

等回到走廊上,青黛立即上前扶住她的手。

姜云冉跪得时间长了,膝盖隐痛,她扶着青黛慢慢走了几步,才重新舒展了腰身。

“我的妆容可有异常?”

青黛摇头:“无妨,小主放心。”

姜云冉这才松了口气。

青黛偷偷看了一眼手里的荷包,有些惊诧:“小主,是一锭金子。”

“先收好。”

姜云冉说着,脸上重新挂出恭敬淡漠的表情,慢慢回到了百禧楼。

景华琰依旧坐在那,他背对着姜云冉,慢条斯理吃茶。

梁三泰躬身道:“陛下,瞧着姜选侍似是哭过。”

旁人看不出,梁三泰眼睛可尖。

这么多年,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就练就出火眼金睛。

景华琰淡淡瞥他一眼。

梁三泰就笑眯眯打了一下自己的脸:“是小的多嘴。”

今日这一场大戏,唱得很折磨人。

姜云冉这么好的耐心,看到最后都有些烦躁了。

更何况是前头年迈的太妃们了。

在午宴之前,景华琰就直接离席,回乾元宫处理政事了。

午膳刚过,德太妃和淑太妃就联袂告退了,又过了两刻,年长的几位王妃也都告退离宫。

百禧楼一下子走了一半人。

宫宴时常如此,又并非三节两寿,仁慧太后便也没有生气,一边吃瓜子,一边同皇贵太妃聊天。

“子轩刚成婚,如今过得如何?”

子轩是皇贵太妃所生的三皇子礼亲王,年初刚成婚,娶的是皇贵太妃的堂侄女,也是沈氏女。

当年大事动荡,以致恭肃皇后重病不治,沈氏宗系就此没落。

幸亏皇贵太妃这一系旁支稳重,靠着皇贵太妃和景华琰,重新立了起来,如今皇贵太妃的亲弟是沈氏一族的新族长,重新把沈氏立了起来。

虽说时日尚短,力有不逮,靠着皇帝母族的名声,沈氏到底在京中不容小觑。

去岁给礼亲王议婚时,景华琰直接下旨,让皇贵太妃和礼亲王自己选。

选来选去,最后选的是沈氏*旁系嫡女,仔细论起来,也算是景华琰的表妹。

这位礼王妃温柔娴静,文采出众,在京中颇有盛名。

若非姚氏同沈氏不对付,否则仁慧太后都想娶她成为自己的儿媳。

“年轻人,总是意气用事,”皇贵太妃叹了口气,“王妃那样好的性子,也总是同子轩置气,隔三差五就入宫哭诉。”

“年轻人嘛,你多劝一劝。”

皇贵太妃无不羡慕:“姐姐也知晓,子轩那孩子不懂事,差事做不好,书读得也不行,整日里游手好闲,愧对陛下对他的期盼。”

“还是姐姐舒心,子成那般听话懂事,如今在朝堂上颇有声名,不叫姐姐操心。”

仁慧太后淡淡一笑:“他性子太乖了,不懂变通,也不够聪明,皇帝叫他去查户部账簿,他就一根筋去查,被人上了多少弹劾奏折,还不知道呢。”

“若非皇帝心疼弟弟,叫我去劝一劝他,这事都要闹大。”

两个人声音很轻,距离姜云冉又很远,本来姜云冉应该是听不清的。

但她专注听两人说话,隐隐约约还是听了几句。

如此说来,这两位同景华琰年岁相当的皇叔,各有各的优点,也各有各的缺点。

到底是亲生母亲,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而那位坐拥天下的皇帝陛下,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就在这时,皇贵太妃问:“姐姐,子成成亲过了一年吧?怎么王妃还无动静?”

仁慧太后不知面色如何,听声音倒是不慌不忙。

“倒是不急,他近来都要住在户部,如何还有功夫回王府?王妃也体谅,只精心照顾,并不多言。”

皇贵太妃叹了口气:“孩子都是好孩子,就是子嗣上的事……”

仁慧太后似乎也跟着叹了口气。

“是啊,我最发愁这个。”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姜云冉垂下眼眸,觉得很有意思。

天家生来金尊玉贵,又有太医院悉心侍奉,可一个个都子嗣艰难,生孩子仿佛比登天还难。

真有趣啊。

姜云冉喝了三杯茶,吃了一碟香酥花生,又尝了两块绿豆糕,最后腰都坐麻了,折子戏才结束。

仁慧太后宣布散场,姜云冉明显看到所有人都露出放松的神情。

可算是结束了。

姚贵妃除了早起认错,就再无一言,待及此时才起身,对仁慧太后道:“是臣妾思虑不周,想着把大戏安排妥当,热热闹闹多唱一会儿,没想到却如此熬人。”

当着外人的面,仁慧太后没有给她难堪。

“你还年轻,第一次办这样隆重的宴席,自然没有经验,”仁慧太后道,“以后熟悉了,便好了。”

说着话,她领着众人走了。

步辇慢悠悠,姚贵妃送仁慧太后和永宁长公主回寿康宫。

她扶着仁慧太后下步辇,轻声细语:“太后娘娘好生休息,臣妾告退。”

仁慧太后却冷冷看她一眼:“你随我来。”

姚贵妃面上一僵,永宁长公主忙上前半步,故意撒娇:“母后,表姐也累了,不如……”

“你闭嘴。”

永宁长公主立即吓得脸都白了。

仁慧太后直接看向身边的彭尚宫:“把她带回去。”

永宁长公主抿了抿嘴唇,最后看了姚贵妃一眼,只能乖巧退下。

姚贵妃面色微白,她安静跟着仁慧太后回到寝殿,身后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她还没跪下行礼,一个巴掌就朝着脸上扇了过来。

“你胆子大了,竟敢忤逆本宫?”

姚贵妃被扇得头都歪到一边去,那串代表贵妃身份的丹凤朝阳发簪在她鬓边摇晃,光影闪动,刺痛了她平和的眉眼。

很疼,很无助。但她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紧紧抿着发白的嘴唇,牙齿几乎要把口中软肉咬烂。

“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姚贵妃的眼泪就悬在眼底,努力忍着,不敢落下。

“为了让你成为皇后,举族上下如此努力,该委屈的是我,是你父亲!”

“你怎么这么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