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宫里似乎一切如常。
不过夏日过去,秋日姗姗来迟,冰窖的冰也都渐渐停了。
没了司徒美人的“买冰钱”,姜云冉还颇为惋惜,同青黛等人说笑:“少了一项进项,怪可惜的,不过司徒美人真是大方,是个好人啊。”
青黛眨了一下眼睛:“小主,司徒美人的冰应该不是自己用的,奴婢打听,都说她同德妃娘娘感情甚笃,日常能走动,德妃娘娘身娇体贵,怕冷恐热,大抵是灵心宫的冰不足用,司徒美人才为她这样筹谋。”
姜云冉颔首:“这样就说得通了。”
司徒美人也是武将出身,只不过司徒家并非世袭罔替的勋贵,先帝末年时才靠着军功慢慢起复,如今驻守南川,守卫南疆百姓。
她家中同忠义伯徐家本无关系,不过因政见相合,都主张出兵征战,因此也算结成同盟。
姜云冉思维清晰,也深知景华琰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因为喜欢和爱慕抬举一个宫妃,皆是有利可图。
如今徐家势力大,先帝末年时,因皇后姚家权倾朝野,先帝病弱,文臣不好提拔,便扶持了忠义伯徐氏。
徐氏是开国勋贵,随开国高祖皇帝南征北战,这个忠义伯的爵位可是世袭罔替,传到徐德妃父亲这一代,已经经历过十位家主。
徐闯并没有祖先那般勇猛无畏,却也算是如今能数得上的武将,在景华琰登基之后,依照皇考遗命,依旧重用徐氏,以致如今武将中徐氏独大,在朝廷上数次同姚氏抗衡。
也因此,徐德妃能压过周宜妃,成为四妃之首。
司徒氏虽也是肱股之臣,却到底不如徐氏,想要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必然要依附于徐氏。
司徒美人如此行事,自然有家族的授意。
不过……
姜云冉若有所思:“司徒美人颇为受宠,入宫之后从选侍一路升为美人,我猜测,要不了多久,司徒美人就能成为九嫔之一,看来,陛下对司徒氏也很是看中。”
青黛便低声道:“小主的意思是,司徒美人同德妃娘娘没有表面所见这般要好?”
姜云冉笑了一下,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聪明了。”
青黛抿了抿嘴唇,也跟着笑了。
“经历过这一遭,若奴婢还不知道长进,如何能好好侍奉小主?”
人总是要经事,才能有所成长。
两人正说话,外面紫叶就匆匆进来:“小主,尚宫局那边送来了扫洗宫人。”
姜云冉挑眉笑了:“我就喜欢陛下这般言而有信。”
那日从御花园回来,尚宫局的刘姑姑就亲自来了,给青黛和钱小多都升了品级。
扫洗宫人虽然晚了几日,却也刚刚好。
姜云冉扶着青黛的手来到堂屋,一眼就瞧见莺歌站在堂下,对着她挤眉弄眼。
姜云冉不由笑出声来。
这次来听雪宫的姑姑姜云冉不认识,瞧着有些严肃,乍然听闻姜云冉的笑声,有些不明所以。
“见过小主,小主可有吩咐?”
姜云冉摇头:“不曾。”
那位姑姑便颔首,指了一下身后的三人,道:“小主,听雪宫素来无人,一直封宫紧闭,因此并没有安排扫洗宫人,是奴婢们的疏忽。”
“如今小主已经在听雪宫安家,穆尚宫便吩咐奴婢选来几个机灵的,好生侍奉小主。”
“这是莺歌、蓝韵,这是小六子,都来见过小主。”
新来的扫洗宫人,尚宫局并没有给姜云冉选择的余地,直接选了两个宫女一名小黄门,就这样送了过来。
三人见过姜云冉,姜云冉都叫了起,就让青黛把那位姑姑送走了。
等人走了,姜云冉说了几句话,便让其余两人去忙了。
唯独留下了莺歌。
“怎么是你呀?”
姜云冉笑着说,给了她一个厚厚的荷包。
“之前在织造局,你对我多有关照,这是感谢你的。”
莺歌也不推辞,她大大大方方收下,对姜云冉灿烂一笑。
“小主,奴婢听说听雪宫少宫人侍奉,就求了甄姑姑让奴婢来了。”
“小主的脾气奴婢自然知道,听雪宫的日子肯定很好过,奴婢厚着脸,还请小主收下奴婢,以后让奴婢跟着小主吃香喝辣。”
这丫头机灵讨巧,又年少聪慧,紫叶不由笑了一下:“你这丫头怪嘴甜的。”
青黛倒是说:“以后出去,莫要这般滑头,还是要稳重一些。”
如今整个听雪宫,内有青黛,外有钱小多,他们两人是宫人之首,考虑得自然多一些。
青黛严肃,紫叶就温柔,一松一紧,相得益彰。
莺歌忙道:“姐姐们放心,我省得的。”
姜云冉对她倒是放心,只叮嘱一点:“你以后出去,可就不是织造局的宫人,说话办事要更圆滑也要更谨慎,毕竟织造局可没有立场。”
莺歌就说:“是,小主放心。”
姜云冉又问了旁人,莺歌就说:“红袖姐姐也不知怎的,那日您不见了,她可担心,到处找您,后来听说您受了罪,又成了宫妃,红袖姐姐偷偷哭了一场。”
听到这话,姜云冉心里一松,又有些怅然。
青黛站在边上,也抿了一下嘴,最后叹了口气:“红袖姐姐还是这般外冷内热,之前也偷偷来长春宫看我,为我的事情发愁。”
姜云冉笑了一下:“如此也挺好,有甄姑姑关照她,两个人在织造局也有个照应。”
莺歌机灵又聪慧,姜云冉就让她管着扫洗宫*人的差事,听雪宫便慢慢有了模样。
一晃神,九月就过半了。
暑热被秋风吹散,枝头嫩绿的叶子被吹得泛黄,渐渐有了冬日萧瑟。
待及九月中,早晚便有些冷了。
夜晚站在庭院中,若不加件褙子,都觉得手脚冰寒。
至今日,姜云冉成为宫妃也过了一月。
这一月中,虽然陛下偶有赏赐,却一直没有招她侍寝,故而各司局慢慢也就怠慢了。
只要各司局不欺辱她身边的宫人,出走在外不受闲气,姜云冉倒不甚在意。
九月二十,是永宁长公主的十五岁生辰,宫里要为公主举办生辰宴,到时候各宫妃嫔小主都要出席。
姜云冉身无长物,唯独绣工精湛,这一个月来她除了御花园,哪里都不去,攒下了不少绣品。
听闻永宁长公主生辰也不慌,从最精美的绣品中挑了一样,准备作为自己的生辰礼送上。
等到了生辰日,姜云冉一早就醒了。
青黛和紫叶侍奉她洗漱更衣,梳妆打扮,莺歌已经领着宫人扫洗过宫道,这会儿回来道:“外面有些冷了,青黛姐姐,一会儿带上一件薄披风,万一落了雨也能御寒。”
姜云冉看了看她:“各宫都热闹了?”
“是呢,”莺歌眯着眼睛笑,“永宁长公主可是太后娘娘的女儿,自幼千恩万宠,陛下也很喜欢这个妹妹,登基之初就给了长公主的封号,谁敢怠慢呢?。”
长公主跟公主一样,都需要额外赐予封号,但长公主一般都是皇帝的姐妹,比之公主要高一级,俸禄比照一等亲王,可谓是荣耀至极。
先帝身体不丰,膝下只有四子四女,除了仁慧太后所出的永宁,还有德太妃所出的大公主永寿和淑太妃所出的二公主永顺,都已下降驸马,如今各居公主府。
只剩这位三公主还有年少的四公主因年少尚无婚配,依旧留在宫中,同靖亲王一起在上书房读书。
姜云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今日是公主的生辰,她自然就是主角,姜云冉衣着简单,并不奢华,最后只选了一支仙人阁楼流苏金簪,便算打扮结束。
等她出了听雪宫宫门,才发现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今日的宫宴并不算太过隆重,除了宫中太妃、宫妃,还有各王爷王妃,说到底,来的都是自家人。
走在路上,姜云冉能看到宫人们来去匆匆,都在为今日的宫宴忙碌。
她刚拐入东一长街,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姜云冉脚步微顿,听到身边青黛道:“小主,是贵妃娘娘。”
姜云冉便往边上退去,躬身等待。
贵妃仪仗浩浩荡荡。
待行至面前,姜云冉便听一道温婉女音:“停。”
仪仗停下来,姜云冉忙福了福:“见过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姚贵妃身上穿着银红大袖衫,头戴团花发冠,整个人华贵明艳,犹如盛开的芙蓉,端丽无双。
她垂眸看向姜云冉,脸上含笑,温柔可亲。
“你是……姜选侍?”
姜云冉道:“是,妾见过贵妃娘娘。”
姚贵妃笑道:“还未曾见过你呢,你抬起头来我瞧瞧?听闻可是个天仙似的人物。”
姜云冉忙说:“不敢当,在贵妃娘娘面前,妾什么都算不上。”
姚贵妃低低笑了一声。
“无妨,抬起头来,我又不是馨莲,你怕什么?”
周馨莲是周宜妃的闺名,如此听来,姚贵妃同周宜妃关系倒是还算融洽。
姜云冉慢慢抬起头。
姚贵妃哎呀一声,片刻后叹了口气:“你啊,时也命也。”
她轻声细语,温婉慈祥,是宫里有口皆碑的好主子。
“你如今成了宫妃,咱们就是姐妹了,”姚贵妃道,“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便去临芳宫寻本宫,本宫还是能为你做主的。”
姜云冉立即谢恩:“谢娘娘恩典。”
她话音落下,另一道女音响起。
“姚听月,”是周宜妃,“如今东六宫中本宫份位最高,她要求,也是求本宫吧。”
“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
也是不凑巧。
周宜妃的仪仗恰好也在此刻来到此处,虽姚贵妃声音轻柔,但除了她无人言语,倒是让周宜妃听了个正着。
生产之后,周宜妃的脾气越发乖张,便是对姚贵妃也无尊重,显得很是跋扈。
姚贵妃也不气恼。
她回头看去,就看到周宜妃的仪仗前行,很快就在她仪仗一侧停下。
两位娘娘的仪仗自然不能并驾齐驱,周宜妃的微微往后退了两丈距离,算是对贵妃的尊重。
“你今日好些了?”姚贵妃甚至还关心一句。
这几日,周宜妃有些急火攻心,头晕目眩,就连请安都没去,一直在锦绣宫养病。
周宜妃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这句话,反而转头看向姜云冉。
“你抬起头,我瞧瞧。”
姜云冉便道:“妾见过宜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说着,她微微抬起头,眼眸却低垂着,只落在步辇的支角上。
这是宫里的规矩。
周宜妃可没有姚贵妃那般矜持,她直接倒吸一口冷气。
“你这张脸……”
“馨莲,”姚贵妃适时开口:“时候不早了,可不能迟了,咱们走吧。”
姜云冉能感受到,虽然姚贵妃打断了周宜妃的话,但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她动了动耳朵,听到周宜妃呢喃:“难怪呢。”
难怪陛下会封她为选侍,却没有招她侍寝。
说到底,还是这张相似的容颜。
这话,周宜妃没有说出口,但姜云冉在心里帮她补全了。
不过姚贵妃都发话了,周宜妃不好落了她的面子,道:“走吧。”
姜云冉恭送走两位妃嫔,等前方仪仗都要瞧不见了,才领着青黛继续往前走。
“之前周宜妃病了,不是说只是急火攻心,偶感风寒吗?”
方才匆匆一瞥,姜云冉发现周宜妃气色极差,眼底一片青黑,眼睛中满是血丝,尤其是那双嘴唇,泛着微微的紫色,看起来就不甚康健。
普通的风寒不会有这般情形。
青黛低声道:“莺歌之前打听过,因大皇子的病症,锦绣宫的人嘴很严,轻易不肯开口,只隐约知道宜妃娘娘近来身体也大不如前。”
姜云冉蹙了蹙眉头。
两个人走在宫道上,声音压得很低。
“我记得,大皇子如今也有九个月了。”
“是,”青黛应了一声,“九个月,却依旧瘦小,听闻至今不能翻身,也不会大声哭,时常腹泻咳嗽,太医院焦头烂额,还是没办法让大皇子健康起来。”
这一听就是胎里带的病。
太医院不会不知道,或许大皇子生来便是如此,已经药石无救。
若非如此,景华琰不会这样平静,若真是太医院的问题,早就被陛下训斥了。
姜云冉点点头,道:“回去让莺歌注意些,锦绣宫或许要有大事发生。”
她不知锦绣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并未见过那个可怜的孩子,但她却知晓,大皇子如此下去,大抵无法长大。
而周宜妃……
姜云冉叹了口气:“到底是慈母心肠。”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很快就来到百禧楼之前。
今日的宴会依旧在百禧楼,因姚贵妃特地让南音馆准备了一场欢快的折子戏,需要用百禧楼的四海听音大戏台。
姜云冉低眉顺眼,安静无声进入百禧楼。
看门的宫人唱诵:“姜选侍到。”
随着这一声落下,数道目光落在姜云冉身上。
有人好奇,有人探究,有人带着明显的轻蔑,仿佛在看路边的野草。
姜云冉微微抬头,见宫妃们已经到了七八成,便一起见礼:“见过娘娘们。”
姚贵妃温柔一笑:“许多姐妹你还没见过吧?今日机会难得,一起认认人。”
姚贵妃、周宜妃、崔宁嫔、阮宝林和苏宝林都见过了,正巧梅昭仪和慕容婕妤也到了,姜云冉便上前见礼。
梅昭仪淡淡应了一声,倒是慕容婕妤看着她愣了一下,片刻后才道:“本宫就住望月宫,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寻本宫。”
很是友善。
另外又见过卫宝林等人,姜云冉最后才坐在了韩选侍身边。
韩选侍原是侍奉徐德妃的宫女,后来徐德妃长久无孕,便选出最是乖巧懂事的韩选侍,推举成为选侍。
刚被封为妃嫔时,韩选侍也的确颇为受宠,她温柔小意,乖顺可人,陛下自然喜欢。
但徐德妃自己却不是很满意。
一月后,她见韩选侍未曾有孕,寻了个由头责罚韩选侍,让其闭门思过三月,三个月过去,谁还能记得这个人呢?
从此,韩选侍就算落入了冷宫,再无机会得见天颜。
徐德妃多看她一眼都厌恶,直接把她踢出灵心宫,如今韩选侍住在锦绣宫,被周宜妃差遣,倒是比之前在灵心宫时过得好了一些。
姜云冉心里想着这些事情,心里腹诽景华琰暴殄天物,坐下便对韩选侍笑:“见过韩姐姐。”
“姜妹妹有礼。”
韩选侍生得小家碧玉,她声音轻柔,一看就是柔顺性子。
她好奇看向姜云冉,不由感叹:“妹妹真是美若天仙。”
说着,韩选侍自己红了脸儿。
看着这娇柔的美人儿,姜云冉也不由放缓声音:“姐姐亦然。”
韩选侍却笑着摇了摇头。
“我哪里是呢?”
她好似感叹,又好似在怅惋,神情却很平静。
姜云冉没有同她继续说这个话题,只看了一眼桌上的茶,道:“今日的茶倒是很好。”
韩选侍以为她没见过,便低声解释:“这是云顶白雾,是云顶山最名贵的贡茶,每岁夏日时节出窖,这应该是今年新供的贡茶。”
她讲得很仔细,生怕姜云冉因为不懂被旁人笑话。
对于她的好心,姜云冉自也很感谢。
“多谢姐姐教导。”
“我如何能教导你?”韩选侍淡淡笑了一下,“不过是比你早入宫罢了,咱们不比娘娘们,往日也没多少见识,自要多学多问。”
这话就有些自嘲了。
姜云冉仿佛没有听懂,只说:“方才来的路上碰巧偶遇宜妃娘娘,瞧着娘娘还是病体违和,也不知何时才能痊愈。”
韩选侍也跟着叹了口气。
听起来,她同周宜妃关系的确不错。
“娘娘人很好的,”韩选侍道,“我也想让她尽快好起来。”
韩选侍有些腼腆:“平日里娘娘有什么,都会赏给我一份,我心里总是很感激,不知要如何报答。”
姜云冉自然知晓,周宜妃的父亲如今是司务局的司正,已在其职任上超过八载。
司务局看似不是职权衙门,也并非位高权重,其司正也不过只是个正六品的职位,却一直颇为抢手。
京中有不少早年跟随高祖皇帝打天下的亲卫军后代,司务局的大小官职,几乎都是从这些亲卫军后代中遴选。
周宜妃的父亲能成为司正,必定是过五关斩六将,并且能力卓然,这八年才能稳坐这把交椅,安安稳稳至今。
但姜云冉却知晓,景华琰只是按兵不动罢了。
他早就想办司务局了。
思及此,姜云冉不由感叹:“宜妃娘娘的确极好,说起来,姐姐能在娘娘跟前侍奉,真是让人羡慕。”
韩选侍笑了一下。
她的笑容并不苦涩,反而有一种苦尽甘来的平静。
“是啊,我自己也觉得自己运气好。”
她捏着手里的杯盏,不由多说几句。
“我平日里不常出门,也无人能说话,如今同你有些眼缘,不自觉就话多了。”
其实不是投缘,只是两人相同出身,韩选侍才敢说上这几句罢了。
“去岁今日,娘娘得了两套莲花琉璃茶盏,她自己用了一套,另一套就给了我。”
韩选侍又笑了,显然很喜欢那套茶盏。
“我没舍得用,一直珍藏着,时不时拿出来瞧看,”韩选侍感叹,“真是巧夺天工。”
听到这里,姜云冉意有所感。
有什么从神海里飘过,犹如一缕清风,转瞬无痕。
她没有抓住这一丝灵感。
“娘娘真是宽仁,”姜云冉笑道,“我都没怎么见过琉璃,以为甜白釉就已经极美了。”
京中虽有琉璃造坊,所产出的琉璃却成色浑浊,并不明亮清透。
因此乌城和西域流传进来的上等琉璃便极为珍贵。
宫中虽有不少琉璃,却多为珍藏,日常所用还是以瓷器为主,姜云冉宫中便不见琉璃。
说起来,也并非多么稀奇,只是少见难寻,才显得颇为珍贵了。
“是呢,”韩选侍笑道,“那琉璃真是美丽,清透明亮,敲击有轻灵之音,让人心中欢喜。”
姜云冉有些好奇:“是陛下赏赐的?”
景华琰一般赏赐,都是以实惠为主,很少会给华而不实的器物。
“不是。”
韩选侍悄悄看了前面一眼,没有多说。
姜云冉立即便明白,这莲花琉璃茶盏应是周宜妃娘家送入宫中,博她一笑的玩物。
周大人毕竟是司务局的司正,手里有这些珍稀不足为奇。
周宜妃以前如何,姜云冉不知,但看她如今衣着打扮并不如何奢华,平日也很少铺张奢靡。
总让人忘了她身后司务局的背景。
两人说着话,其余几名宫妃便到了。
韩选侍听到徐德妃驾到,立即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低头不敢再多言。
等宫妃们落座,其余宗亲内命妇便也陆续到场,不多时,鼓乐声起,景华琰和仁慧太后一起,陪着一名容貌可爱的少女走入百禧楼。
众人起身,恭迎这对天家母子。
景华琰落座,笑道:“都坐吧。”
他声音清冷,却有平日少有的笑意。
“今日是永宁的生辰,宫中小庆,有劳诸位长辈莅临,都是自家内亲,也是家宴,勿用多礼。”
景华琰继续道:“永宁,还不谢过长辈们?”
姜云冉便看到前方衣着华贵的少女站起身来,对着众人作揖见礼。
她脸蛋圆润,杏眼微弯,同景华琰有五分像,却更灵动可爱。
她笑眯眯看着众人,声音犹如黄鹂般悦耳。
“见过各位长辈,谢谢诸位来给永宁做生辰,”她大手一挥,道,“今日的宫宴,我来请!”
众人都笑了起来。
仁慧太后看着女儿,满脸慈爱,笑着说:“就你那点俸禄,请得了谁?”
永宁眼睛一转,直接看向姚贵妃。
“我请不了,还有小嫂嫂呢,是不是?”
此话一出,百禧楼陡然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