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铭和谢芮宜这对兄妹有两个共同点。
一, 他们都不该是谢家的人。
二,都很能藏,能装。
却盏无缘无故落水的事情,那直接挑起事端的人没了命, 自杀了结, 背后操纵的, 不是他们是谁。
谢淮铭也就是仗着自己姓谢,是谢家的人,能在谢家一隅扎根,利用自身手握的权势为自己增名,包养情人。
而那个情人不是别人, 正是和却盏有过冲突矛盾的Winni。
身在娱乐圈的Winni感情方面虽然一心扑在孟撷身上,但她初来乍到一个陌生的国家和城市, 双亲惨死, 无依无靠, 混迹鱼龙混杂的名利场,为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委曲求全, 不得不低身资本。
前几天, 谢淮铭约见Winni老地方见面, 他的小情人委屈巴巴地窝在他怀里哭诉,漂亮的碧眸泛着的点点泪花儿让他心疼坏了,她说却盏找到她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她,指责她害了她的外婆,她不过就是跟那老太太说了几句话而已,她有什么错啊。
“她让你不开心了?”谢淮铭缓缓擦掉他捧在心口上小情人的眼泪,轻描淡写,“那就给她点颜色看看。”
刚好, 也可以对付谢弦深。
他们两夫妻,他是一个都看不惯。
特别是他这个大哥。
前段时间,他和芮宜只是给了却盏一点小教训,Rokori的Encre系列杂志项目是没打过Scherlid,但到底动过的手脚被发现,总的来说,Rokori损的利也没多少,他这个大哥却把他们兄妹谈好的企业并购说砍断就砍断,还非要从美国回来跟他争珩琛的继承权。
继承权的名有多重,就会引来多少豺狼虎豹眈目觊觎。
对于珩琛的继承权,谢家二代三人中的长子谢颂之从政,不干涉商事。
次子谢舶川与谢老爷子达成协议,何姝琼虽然为谢家添了一对亲系子孙,但老爷子不认,为此,谢舶川在雨中跪在谢宅一天一夜请老爷子为何姝琼正名,到底家丑不可外扬,以作交易,谢舶川虽身处商场,却失去了珩琛继承权的资格。
小女儿谢苁苒对这些名利不感兴趣,在外自由了十几年从不归家,她有自己追求的东西,老爷子就随她去了。
因此,继承权便落在了谢家两个长孙的竞争上。
但谢老爷子心中已有定夺,谢弦深是家族长子,精英式教育重点培养,文书中亲自钦定的下一代珩琛继承人是他的名字。
谢淮铭知此,当然要争,要斗。
他为了珩琛多年来付出的多少,时间、精力,在各个项目中察言观色,碰壁,陷害,有的手段尽管说不上多光彩,但最终都为珩琛揽了益,继承人就该是他的,凭什么谢弦深从美国回来了,继承人就要写他的名?
他也是谢家的长孙!
却盏落水的那件事,是他在背后指使的。
随便找了个需要钱的替罪羊罢了,他给钱,那人就办事,把却盏推到水里,这件事在法律关系上定义为蓄意谋杀,如果被抓到把柄什么的,蹲了牢,这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还不如直接死了。
反正谢淮铭给他的钱足够让他的家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死了好,特别好。
谢淮铭非常满意,这样倒是帮他省去了很多不该有的麻烦,是他指使的又能怎么样,拿出证据啊。
“哥,不是只有你的时间宝贵。”谢淮铭知道这场鸿门宴是什么目的,索性也不遮遮掩掩了,“你今天找我来不就是因为大嫂的事情吗,简单,你如果怀疑是我就拿出摁头的证据。”
“只是聊个天儿的话,说说嘴上功夫,那抱歉了,工作上还有一大堆事儿等我呢。”
“没了主心骨,公司上下不得乱成一锅粥啊。”
谢淮铭说这话暗指自己是珩琛的主心骨,也只有他,才可以接班珩琛,管理珩琛。
“你的心很急啊。”
珩琛的
主心骨是谁,还轮不到谢淮铭做决定。
谢弦深命侍者进到包厢给谢淮铭斟茶,斟茶并非他的好心,而是他也没有那个耐心听他说些异想天开的话。
“接手珩琛,以你现在的能力还是差太多了。”
他没让侍者停,那杯正在倒的茶缓缓上升至杯线边缘,直至茶满,他才抬手让侍者退下去,而后漫不经心转了转戴在无名指的银戒。
“名字里的‘谢’字霸占这么多年,看来你也没在谢家学到什么东西。动了不该动的,是要付出代价的。”
珩琛,和却盏,他都不该动。
指向谢淮铭的线索中断,没有足够的证据,谢弦深虽然知道这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但不能直接把人送局子里。
看着那杯满了线的茶,示意赶客,谢淮铭有意转移话题,笑了,“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啊,你请我来,现在又要赶我走。”
那双隐在镜片之下的阴暗眸色勾起浅淡笑意,“大哥的待客之道看来也不见得多好。老爷子给你的资源比我可多得多,你又在谢家学到了什么呢。”
两人座位一南一北。
谢弦深于正北方,面南,是主位。
而谢淮铭没有坐主位的权,在对立的南方周身也是空无装潢,单调,乏味,枯零,暗里表明他无论在权,在名,还是在谢家的地位,都身处弱势。
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谢弦深提唇,笑音短暂而微不可察,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谢淮铭脸色瞬间铁青。
“宠物不就是这样的。”
姓谢能怎么样,你就是谢家养的一条狗。
果然,谢淮铭听了失言到说不出一句话,面目都像是被扎了一刀似的难堪。
随后,数位保镖自包厢门口鱼贯而入。
保镖们各个身形魁梧挺拔,带头为首的两个保镖人狠话不多,进了门,两人一左一右直接反钳住谢淮铭让他的脸直砸桌面。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双臂被保镖反剪在身后,力捆得死,谢淮铭哪挣脱得了。
他的脸面就像现在这样,全都让谢弦深踩碎!
“我说过吧。”
保镖双掌递来一把白刃匕首,刀柄侧面刻有简单一列数字,军刀既定编号。
这把刀和Loyal一样,在美国的时候就跟着谢弦深,养在身边,对付谢淮铭这样的败类,还是太轻了。
男人眼眸暗冷,“动了不该动的,要付出代价。”
即使明知这是一场鸿门宴,但谢淮铭没想到,谢弦深会为此大动干戈。
眼底忽现的惊惶暴露了他此时心境。
只见,保镖死死摁攥他的手掌压在桌面动弹不得,那把军刀白面如同凶兽嘶吼展露的爪牙般,发狠地,不留情面地朝他的手背刺去。
白刃扎入手面,那种疼痛撕心裂肺。
谢淮铭额间两边冷汗直掉,侧眼,他不可置信。
反观谢弦深神色淡冷,指间夹了根细烟,点燃,于那白刃刺裂的伤口里,簌落黯灰的烟尾反复辗转压磨,刀伤,加上烟伤,够要谢淮铭半条命了。
“你以为,这么多年我没抓到你什么把柄吗?看来,上次给的教训有点儿轻啊。”
他低眸,音缓轻慢,“你既然不怕死,我有的是时间把你那些脏事儿一一丢给媒体。”
砍断他们两兄妹企业收购的事情还不足以让这两个人长记性。
他们私下动用了多少权,多少势,做那些触及法律边缘的事,仗着谢家的名用私权为自身获利,他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是吗。
哦对,还有他那个情人Winni,偷.税漏.税的丑闻被曝光之后,受到的外界谴责可不少,他们走的是同一条路,是一条路上的人终究会落得一个下场。
“再敢动她,小心你这条命。”
等谢弦深离开之后,谢淮铭才恍然从跄入沼潭的意识里拉回情绪。
手上的伤滚着鲜血浸透了衣袖,他现在还能想到谢弦深是怎么对他下得了这么狠的手。
谢家长子果然不好对付。
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以他的命作砝码威胁他?
很有意思,他也不是被吓大的。
谢弦深说的那些脏事儿,谢淮铭似有所思在想些什么,他是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天衣无缝,包括养在身边的Winni。
尽管他这大哥常居美国,对他不是很放心啊。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游戏就得玩大点儿才有意思。
珩琛的继承权,他一定要拿到手。
手段,他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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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Tag和Revival的事情,却盏一想到两个小家伙就会流眼泪。
时不时到后花园去看看两个小家伙,站在空地上,不知是不是出现了幻象,她好像看到了三个小家伙们追逐打闹的影子。
以往的三个小家伙,现在只剩下Nacht了,她也……只有Nacht了……
浅眸眺向远方,许是出了神,谢弦深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都没个真实反应。
直到肩膀上搭过他的外套,她侧眸对上他的眼睛,看向他时,眼尾倏然发酸,眨了两三下仍没缓过来。
“……谢弦深。”
外面的风有些大,吹乱了却盏的及腰乌丝,谢弦深温声应了下,帮她理好稍有凌乱的头发。
“那人推你下水的事情,背后是谢淮铭指使,他们两兄妹,之后做的可能不止这些。”
谢弦深后悔没有保护好却盏,如果她真的溺水了,他又该怎么办,“盏盏……对不起盏盏,是我不好……”
他抱住她,低身,侧脸轻轻贴在她颈边,环住她腰脊的力气也更重,“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好你。”
无论什么,哪怕不要他这条命。
却盏的心像被这句话浸湿了,泪腺一刺就想流眼泪。
她在想,现在出现这样的事情,他还是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身边保护她,她真的,值得他这样做吗……
他们的感情本就是不对等的……
男人的怀抱很温暖,那浅冽的檀香温度不由自主地想让却盏抬手回抱他。
她出事以来,这段时间他其实很累,她做噩梦睡不着被梦惊醒,是他在她身边将她揽入怀里轻轻哄她;变着法儿地做她喜欢吃的新菜系,让她好好吃饭,告诉她身体和健康才是第一位;线索中断后的背后调查也都是他亲自监督……
她不值得。
她想告诉他,她不值得他为她这样做的。
对他利用,他却毫无保留对她奉上真心,她欠他的太多了。
但对他来说,就是值得的。
谢淮铭借助手握的自身权势做的那些事,谢弦深已联系相关司法机关立案调查,这人在外面所投的企业、私下开创的地下赌场、拳场等都等着被查封。
他要跟他斗,可以。
谁能先斗得过谁还不一定。
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却盏,他担心现在这样情绪状态下的她,知道这件事情绪会更不稳定。
外婆还没有苏醒,她又被人推入水中蓄谋报复,再加上两个小家伙,Tag和Revival都已经离开了她,现在告诉她,她的情绪可能会崩溃,难以接受。
这几天,他让人暗里看着谢芮宜和谢淮铭,手下告诉他谢芮宜在近期派人和从声、从绛做了交易,大概是对报酬的金额不满,从声无意间说到自己受人指使做过的事情——那次Rokori的杂志项目就是她暗中搞的鬼,真相也水落石出。
可……
手机铃声忽震,却盏退开谢弦深的怀抱,低眼看向手机界面,是叔母给她打的电话。
电话那边,褚妁芟缓声问:“你现在有时间吗盏盏?”
却盏不知道叔母找她有什么事情,简单问了下,叔母顿然片刻,她以为是叔母那边出了什么事,心绪担忧:“怎么了叔母,您别吓我。”
她现在已然失去了太多,如果是危险威胁到她的家人……
褚妁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见见你。”
听叔母说话的声音有点缓慢,大概在隐藏情绪,却盏
点头答应,出门前,几位保镖守护着她的安全,她让谢弦深不用太过担心。
却盏来到叔母居住的地方,叔父却鸿不在家,大概是因为公事。
褚妁芟见到人,脸上显露的慈爱格外温和。
她这一生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生育,在却家,一直把却盏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把自己给子女能给的爱几乎都给了却盏。
但却盏隐隐感觉叔母状态不对,可她没能发现什么。
两人说到明天是Rokori自成立以来一百七十周年的百年晚宴,她为她挑了一身高定礼服出席现场。
叔母亲自挑选的礼服,却盏不做推脱,收下了叔母的好意。
等到晚宴的现场,却盏身着这件墨蓝色挂肩礼服高调亮相,设计也深得她的心,简单,大方,走起路来不受阻,很方便。
此场晚宴是Rokori一百七十周年晚宴,地点在却家名下庄园,诸多上流圈层的知名企业家、投资人等业界领袖盛装出席。
现场交流声不断。
却盏身置场内片刻,张望周遭,她刚才还看到母亲和父亲的身影,还有叔母、叔父。
如果外婆可以醒来,小老太太也能看到这番场景了。
她的心里一定会很高兴。
“叔母,您不舒服吗?”却盏短暂先退了场,在长廊外看到一人扶墙缓神的褚妁芟,她忙上前搀住:“……您怎么了?是不是……”
话未落,褚妁芟缓了缓心神,似是压下了不适感才轻声道:“……没事。”
可叔母看着不像没事的样子,昨天也是,她总感觉叔母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想再追问,褚妁芟摇头,“没事的盏盏,不用担心。”
却盏不相信,这时,常年跟在叔母身边的秘书找到人,“褚总,您又不舒服了是吗,我去给您拿药……”
褚妁芟轻咳了声,示意秘书止言。
可身体的病情是骗不了人的,却盏也察觉出来,秘书时常跟在叔母身边,她让她先照顾叔母,自己去休息室帮叔母拿药。
找到药,却盏看清药瓶的字眼,其中两个字忽然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雳。
癌症。
叔母什么时候患的癌症,她居然什么也不知道……
“咚咚。”
幽幽响起了两道敲门声。
却盏回身看,谢芮宜站在门的侧边,悠散靠在门里跟她打了个招呼:“大嫂,又见面了呢。”
“你可让我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