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 以后,他再亲她一下,她就给他一巴掌。
可是现在,她身体像是抽空了所有力气。
大概是被眼前人兽逐猎的游戏吓失了魂, 血液逆流, 呼吸也不畅,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谢弦深的手段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孟烨的命,在他看来是什么?
蜉蝣,蟪蛄,还是渺小到轻松一碾就死的蝼蚁……
他的吻辗转轻贴在她唇上, 刚开始的触碰极其轻微,像在试探她, 看他能不能这样做。
之后, 见她的表情、动作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才更得寸地加重这个吻,绕在他身上的浅冽烟草味中和了他身上的檀香, 明明是很淡的味道, 却以作束缚, 朝她迎面而来,将她的手脚牢牢捆死。
却盏不能动了。
睁着眼几秒钟,大概是太干涩,瞳心悬在眼眶里竟然生出了泪。
她像被他操控的木偶一样,眨眼、抬手,这些都得需要他一提一线才能感知到真实。
谢弦深依旧在吻她,他很高兴她没有推开他,也高兴, 在孟烨面前对他挑衅。
却盏是他的妻子。
这是事实。
吻停,谢弦深退了身,如果不是外人在场,他真想抱着她亲个够。
她没推开他,可能是被吓到了吧,他抬手覆在她发顶,掌心抚着她的长黑乌发自上而下顺了顺,这样温和的动作,像是抚摸Loyal一样。
“别害怕盏盏。”谢弦深说:“Loyal很有教养,不会随便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它嫌脏。”
听到自己的名字,Loyal踩在孟烨身前的前掌上抬移开。
Loyal听得懂主人给它的指令,主人的意指是让它随便吓唬吓唬这个蠢货,看现在那个蠢货跑得快要
奄奄一息的样子,它低眼,不屑地甩了甩尾巴。
意思是:没用的废物。
Loyal又回到了谢弦深身边,完成任务也不要奖励。
谢弦深欣赏般抚了抚Loyal的侧耳:“Well done,sweetie.”
(做得好,宝贝儿。)
Loyal完成任务之后会再次返美,站在一旁待令的左谦带走了它。
临走转身时,回身,静看,那双冷漠的眼睛在看孟烨时仍然无温。
孟烨和Loyal近距离接触的那个画面,他真觉得自己快要死在这个地方了,那兽对他的所有攻击,他要么躲,要么避,连滚带爬在地上滚了一身的土,狼狈、不堪,更像个潦倒的丧家之犬。
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他现在的这个样子更将他埋入自卑中。
由于体力消耗过大,良久才稍稍恢复了些许力气,撑在身后的双臂挺直起身,孟烨抬头,对上却盏看向他的视线。
一秒钟,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而同时间的那刻,她也被谢弦深掐过颈颌错开目光。
“有什么好看的?”
谢弦深不允许却盏多看孟烨一眼。
他其实更想把在她身边所有居心叵测的异性全都剔除,她每天见了谁,和哪个异性说了几句话,是朋友,还是陌生人,有没有存在超出界限外的交谈、举动,这些,他都要管控着她。
“盏盏,你亲耳听到了他说什么。”
看到她眼眶中的泪坠出一道明线,谢弦深格外怜惜地替她抹去:“如果没听清楚,让Loyal再吓唬吓唬他,他会再说一遍,直到你听清楚为止。”
闷声的一道“轰——”,围困在孟烨百里周遭的四面高耸铁网受到遥控指令渐渐隐入地下。
“……我去……问问他。”
却盏说出这话,声腔和手臂都在抖,她不愿意相信的事实,却是她的朋友做的,而且还是她十多年最好异性朋友的弟弟。
她一直都很信任他。
只是现在,这份信任全然坍塌成了废墟。
缓了缓,却盏的意识才回笼身体。
谢弦深本不想让她靠近孟烨,攥住她的手腕,但她折身,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攒满痛苦,看着他,“几句话,我就跟他说几句话……”
像极了请求。
面对却盏,孟烨双手捻着衣摆低头,手足无措的样子和站在舞台上肆意张扬的他完全两个人,他担心自己身上的土会染到她身上,她向前一步,他就后退一步。
“孟烨。”她一如之前叫他的名字,“……为什么这么做?”
演唱会发生的事情,她没有任何指控他的证据,却没想到将谣言推向大众视野造成舆论的罪魁祸首居然是他。
还有杂志刊物出现的情况,她从来没有将这件事情跟他联系在一起。
可是为什么……
是因为他喜欢她吗……
“对不起盏盏……”
许久许久,孟烨垂着颈才说出对她的道歉。
这份道歉太迟,以至于却盏听到的时候,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像是惊不动波澜的水,甚至觉得有太多可笑。
孟烨将演唱会的谣言推向大众,是他的私心;而杂志出现的问题,是谢芮宜找到他想请他帮个忙,跟他合作。
Rokori的Encre系列主投资人是谢弦深,谢淮铭和谢弦深对立,而他和谢淮铭正是站在同一立场,都要对付谢弦深,把却盏牵扯其中,孟烨没打算这样做。
可他太嫉妒他了,被嫉妒蒙蔽了双眼。
嫉妒他为什么能拥有她,为什么能和她做各种亲密的事,而他不行。
却盏难以接受,“孟烨,从真正认识你的那天开始,我把你视为朋友,我原以为你会和你哥一样,把你们都当成朋友看待,至少……朋友之间的友谊是在的。可……你今天告诉我,之前那些网络上漫天的谣言,还有工作引来的麻烦事,是你做的……”
她笑了笑,平淡的语气,“……你希望我们成为敌人吗?”
孟烨当然不这样想,他就是一时冲动信了谢芮宜的话而帮助她,“不是的盏盏……”
“就这样吧。”
孟烨心一停,他瞬时就理解却盏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懂,却装不懂,更准确地来说,他不敢去相信,“……什么?”
“我说,就这样吧。”
却盏不愿相信事实,可事实发生了,她也要坦然,“孟烨,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有往来了。”
朋友的这条线,也就此止步。
当她知道演唱会的谣言幕后操纵人是他,她还有什么理由来继续维护这段友情。
他把那张假照片放在网络生成舆论发酵的时候,他定然没想过她面对那样的谣言会遭到什么,他在乎的只有他自己,只是把照片放上去了,在那一刻宣布她是他的,当下的病态占有,仅此而已。
孟烨和孟撷不一样。
却盏和孟撷的友情线仍在维持,而孟烨做的这些事情,她一想到,心就拧得厉害。
结束他们之间的友情,也许对双方都是最好的选择。
-
杂志项目的风波让却盏乱了心。
这件事情,孟烨做辅,而做主的,她听他说是为了帮谢芮宜。
却盏不能当什么也没发生,约谢芮宜出来见面。
她和这个小姑子关系很浅,人来到咖啡厅坐在她对面的时候,那双和她母亲九分相似的凤眼同样含有藐意。
不以为意,不屑一顾,更不把却盏放在眼里。
“想来,这还是我和大嫂第一次单独见面呢。”
谢芮宜从容召来服务员,点了和却盏一杯一样的拿铁冷萃,玻璃杯正对却盏的那杯,同样的位置,一条线,暗表对峙。
“大嫂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却盏浅弯唇,Scherlid与Rokori同一时期发行的同类型杂志刊物,Rokori这边出了事,她也就不绕弯子了,“我约你出来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吗?”
“不用装了。”她抬手借那杯点单的冷萃向前移一格,示意进攻,“Rokori和Scherlid是品牌对家,谢小姐真想让Scherlid胜Rokori一筹的话,不用在背后做这些小人小计,你不嫌脏啊?”
谢芮宜笑,“大嫂,你我都在商场,比这些还要恶劣的游戏太多了。”
如果没有及时发现问题,真等到杂志发行上架了,损失几百万、几千万、几亿,那就真如了他们兄妹预谋。
“我只看结果,为什么要看用的手段。”谢芮宜搭起腿,玩味语气:“商人是没有善心的。像大嫂这样的善人,我很期待你能在商场这条路走多久。”
却盏:“凭你一个人完成不了吧。”
虽然监控没查到什么可疑人员,但以防漏网之鱼,她在套话。
谢芮宜暂时不知情却盏知道她和孟烨合伙的事情,孟烨和从声她都没供出来,“大嫂小看我了。当初,我想要谢家的名,现在不也是得到了吗?”
“我姓谢,这是改变不了的。”
倾身,女人抬手将那杯拿铁冷萃也向前平动距离,前移,再向前移动,直至两个玻璃杯正面碰撞。
“叮”的一声脆响。
杯中的咖啡冷液倾溢出杯口,沿杯迸溅几滴啡液,险些弄到却盏衣服上。
谢芮宜仍持着玻璃杯没动,贴在手指的艳调甲面各个注入鲜红,像血,更是挑衅。
“Scherlid和Rokori不止这一场仗要打,拭目以待吧。”
“大、嫂。”
却盏冷笑了声。
尽管和谢
芮宜没正式交过几面,从谢却两家家宴那时候,她能看出,谢淮铭和谢芮宜这两兄妹都不是好对付的。
挂在咖啡厅正门坠着的风铃又摇了一记微响,顺势地,却盏正要离开,抬目看向进来的那人,对方也很直白地看着自己。
女人一身及踝纯色连衣裙,米色薄纱开衫堪堪遮住了细肩,半扎马尾,很有元气的妆造和穿搭,让人眼前一亮。
但却盏并不认识对方,只听那人先对她说了句——
“久仰啊,却小姐。”
薛以笙与却盏的遇见当属巧合,碰巧光顾这家常去的咖啡厅,一进门就看到了个熟悉身影。
也是她本选的联姻对象、谢弦深选中的女人。
薛以笙是万创娱乐董事长薛成原的二女儿,却盏在得知对方的身份,心慨两人虽然没见过面,也算是有点交集渊源。
“没想到,我和却小姐的缘分很深啊。”薛以笙友好打招呼,“刚回国第一天就见到却小姐了。”
“这是……?”
她看向桌面的两杯拿铁冷萃,咖啡液溢出来,染湿了桌面,而却盏就在这桌的位置,这番情景,刚才定是发生了什么口角。
“这边。”
却盏微抬手,店内的服务生快步走来收拾好了桌面“残局”,而后为两位女士端来新的两杯意式浓缩。
“却小姐的心情不好?”薛以笙问。
这点小事也不算扰她的心情,只是,眼前的这位薛以笙薛小姐和她搭了桌,到底是第一次见面,对方应该是想和她聊点儿什么。
“没什么。”
却盏端起杯子轻轻抿了口咖啡,而后放下,“我和薛小姐的相识始于今天。在这之前听说薛小姐常居美国,我想知道,薛小姐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还不是你那个老公啊。”
真正原因当然不是这个,在谢却两家公布联姻时,薛以笙便对却盏有了印象。
她说的那句话,是半开的玩笑,“几天前在美国的拍卖会,我见过你的丈夫,谢弦深,他拍下了那枚我一直很想拥有的paraiba。当拍到这件物品,你老公真是不给场上任何人机会,直接点天灯。”
三千万美金,也是却盏拍下红皇后的价。
而这枚paraiba戒指,谢弦深以其私人名义命名为——Petite tasse,盏。
却盏微怔。
不过,她也缓了神,这是谢弦深主动给她的,也是他答应她的要求,又不是她把刀架在他颈上一定要拿下这枚paraiba,为此,她也付出了代价啊,被蛊惑着用手帮他爽了一次。
“他看来对你很好。”
薛以笙的这句总结,直勾勾往却盏心脏上扎了一下。
好吗?
爆金币倒是挺舍得的,追她的时候不还是时时刻刻要管控着她,她去哪儿他都要知道,像鬼一样缠着她不放,加没加异性,他都要查一遍手机才消停。
“你们感情怎么样,还好吗?”
“薛小姐,联姻这两个字,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这样啊。”薛以笙双臂撑在桌面上,下巴抵在手背,悠悠说:“那你把他让给我好了,反正你又不喜欢他,却小姐可以提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当初联姻,他选了你,可我选了他。”
这是要跟她抢谢弦深?
却盏顿然似是在思考,缄默之后,说了声抱歉,“我是不喜欢他,但联姻毕竟不是儿戏。如果今天我真的跟薛小姐提出来了离婚条件,谢弦深知道了,肯定会疯的。”
她知道,他喜欢她喜欢得要死。
也就是仗着他喜欢她,她恃宠而骄,利用他对她的喜欢,她可以得到很多。
当然,除了感情,她还有很多利用他的地方。
“不好意思了,薛小姐。”
却盏起身,垂眼点了几下手机,继而道:“单我已经买过了。”
“这世界上的男人有很多,配得上薛小姐的,也不止谢弦深一个。你很漂亮,一定会遇到更合适你的伴侣。”
薛以笙目视却盏离开咖啡厅的背影,久久才收回目光。
在美国拍卖会,她和谢弦深的那次见面,薛以笙尤为记得他说的那句——太太喜欢,没办法。
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对爱情视如敝屣的他如此钟情。
今天,她见到了本人。
却盏很漂亮,独立,大方,清醒,她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吸引力。
吸引异性,也吸引同性。
-
有几天没去外婆家的小洋房了,今天晚上空出时间,却盏去了趟。
外婆的病情目前算是稳定,能认出人,也记得她的外孙女叫却盏。
她还担心这段时间忙工作,外婆会再次出现不识人的症状,家里的阿姨照顾外婆也很细心,小老太太知道自己病了,也不像以前那样执拗不让人照顾。
晚上,却盏把自己关在自己房间里,桌子上放着打开的电脑。
白天,她看到那样的谢弦深,心里承认,她怕。
她本想像之前那次一样,偷偷溜出去随便找个酒店,或者去寻盎家里过渡一下,从外婆家出来,他却开着车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当着外婆的面带走了她。
表面说我会照顾好盏盏的,外婆放心。
实则她一进车里便被他扣紧肩膀,冷声质问她:“宝宝,想跑去哪儿啊?”
她摇头否认,却意外踢到了中控,两盒套“啪嗒”一下掉了出来。
谢弦深就是个疯子,疯子!
就在这时,门锁转动。
她口中的疯子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开了她房间的门。
“这么晚了,还不睡?”他问。
“什么时候拿走的钥匙?”
“一直在我这儿。”
却盏捞过阿贝贝就砸过去,斥他,“谢弦深,我想有点自己的时间,自己的空间,这很难吗?”
“你这是为了他跟我生气?”谢弦深淡哂,吓唬一下孟烨而已,她的情绪就这么易燃。
他们说的根本是两码事,他就是这样,答非所问。
“谢家那两个也不会有好下场。”
他已经找人对付,他们对付Rokori,对付却盏,对付他,他们两兄妹谈好的企业并购,他淡声一句话,直接砍断。
“想做吗?”
她还没回,他说:“我想。”
却盏不理他,当谢弦深走到她身边,双臂一抬像抱小宝宝似的要把她架起,她挣脱,“别碰我。”
手中继续处理工作的事情。
电脑显示的界面是一封电子邀请函,各品牌时尚总部联合举办的一场国际协员交流会,以Rokori在百年品牌时尚界的地位,收到邀请函意料之中,白女士推荐了她,交流会举办地在法国巴黎,时间将要临近。
她不让他碰,谢弦深就坐在她身边,“盏盏,你不该跟我生气。”
淡声的哄人语气,却很像在命令她。
“谢弦深。”却盏真的忙了一天,她已经累了,没有精力再和他扯来扯去,“回你自己房间可以吗?我要睡觉了。”
“如果我想和你一起……”
“不可以。”
却盏斩钉截铁。
听到她这么说,谢弦深抬臂,直颀分明的手指半圈住她的手腕,指腹浅浅摁了摁她的脉搏,“为什么?”
“……”
很废话的一个问题。
他倾身,也不管她怎么想,凑到她唇边就要亲她。
恰时,手机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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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两条信息同刻发过来。
【surprise盏盏。】
【分别礼物,我准备得很用心,希望你会喜欢。】
却盏看清消息敛瞳,心率倏然停了瞬,这次的匿名发信人,与上次陌生发信人是完全相同的手机尾号。
是L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