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盏算是见识到了。
两个人第一次做.爱那时候, 她依稀记得自己按在他锁骨前倾身,他却抵住她的颈冷声威胁她。
“做可以,接吻不行。”
与彼时完全两幅样子,只要被他逮到尾巴, 她哪有逃跑的份。
“……谢弦深。”
却盏一退再退, 断续呜咽的细声被他的强势合并在吻里, 脊背斥到身后树木的坚硬,最先感受到的不是疼,是因为他揽手护住了她。
他是有什么皮肤饥渴症吗……
依旧和前几次一样,她伸臂推开他的那点力全都变成了无用功。
到底是总结下来的经验,他亲得这么厉害, 却盏尝试咬齿欲想让他知难而退,但颌被卡着, 费力合齿时却刚好点过他舌尖, 差点咬到自己。
“神经病……”
却盏又骂又打都不管用, 被亲到瞳孔涣散之前,恍若看到了后花园里跑来的Tag。
小家伙雪白的一条, 也不知道是她看错了, 还是出现的幻觉。
心被猛地攥紧, “别、亲了……Tag、我爸妈……”
外婆、爸妈都在,万一被发现……
似是听进去了她的求饶,谢弦深仍捧着她的脸,退了身,视线落在她唇上,她今天精挑细选的口红色号被他全亲乱,也沾到他唇上了些,不仔细看是不明显的。
这次, 她倒是没哭。
就是眼睛有点红,好像,每次亲她的时候眼睛都是这么红。
却盏双手纵在他肩前微微打弯儿,呼吸不稳,喘着气,低着眼,浅眸没看他,张唇就是骂他的话:“……你、你他妈真是个疯子……”
“别说话。”谢弦深垂首低声提醒她:“外婆来了。”
一眨眼的功夫,Tag从室内跑到了室外,三拐两拐蹦着来到后花园,叶女士瞧见小家伙没了影,心里惦记着是外孙女养的猫,不能丢。
好在没跑出去,来寻它妈妈来了。
“弦深,盏盏这是怎么了?”叶簪琳看却盏的神情有些不太对。
却盏想解释,随便扯什么理由解释都行,谢弦深已然接过她的话说:“她眼睛里进了东西,现在好了。”
叶女士没起什么疑心,找到Tag顺便叫两人到了饭点,该吃饭了。
却盏整理好心绪,应下:“来啦外婆……”
手腕被他拽住,步子停定,她回身瞪他,“你等着,回去再跟你算账。”
“耳熟吗?”他兀自的一句。
却盏没懂,谢弦深说的‘耳熟’指的是那次她和孟撷在湖边,那时,她的情况和他编造的理由一样,眼睛里进了东西,他帮她,距离挨得很近。
看上去像亲一起似的,他到现在都没忘。
“你们那次,和我们现在一样吗?”
变相问她,你和孟撷那次亲没亲。
却盏无语,想说亲了,反正她撒的谎又不差这一个,就想着专门气他。
可他却先发制人掐住她的颈,眼眸缓缓递渐晦郁,俨然和长辈在面前的他截翻两面:“想好再说。如果我听到不想听的答案,他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她被迫仰颈,喉腔阻遏氧气。
他刻意控制着力度,想掐她掐得更狠,长颀指骨环住她的颈,能直观感受到她颈脉的跳动,但心里却又舍不得
。
“你给我选择了吗?”她翻旧账,“哪次给过?”
面上说的好听给她选择让她挑,实则呢,不都是以他的想法、他的意愿。
他自动翻译她的话,没有。
她和孟撷没亲过。
“乖。”
在这项抢她的竞争里,谢弦深清楚自己的优势。
她说,她不会和他离婚,无非是借他的背景给她当踏板,倘若某件事情真出现什么破口,好让她毫发无伤地全身而退。
她要权,要势,要傍他的身,他给她就是了。
哪怕是利用他,他也心甘情愿。
……
在外婆家吃完饭,父亲和母亲工作上有事情需要处理,留下却盏和谢弦深陪着小老太太,还有两只吃饱了饭打算眯眼睡一觉的猫。
祖孙两个在客厅说以前的趣事儿,谢弦深坐在却盏身边,手持杯盏为两人沏茶。
“盏盏小时候可调皮了。”
说着说着,叶女士说到了却盏小时候的事情,她既然放心把外孙女交给谢弦深,有什么心里话敞开就说了,“我记得有一次,盏盏说想吃白兰酥,碰巧常去的那家店关门,小姑娘就闹。”
后来,还是叶女士哄着人说亲自做,但小时候的却盏跟在小老太太身后,又是捏面团,又是点芝麻,那张红扑扑的稚嫩小脸儿两颊弄的全是面粉。
“外婆……”
却盏伸手拽了拽叶女士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说了,她还不知道谢弦深的糗事呢,自己的糗事倒泼了个干净。
叶簪琳笑了笑,顿然,眼神定在正前的一方位没动。
却盏以为小老太太在看前院开花儿的西府海棠,可她叫了两声,第三声,叶女士才听到。
但再看她,外婆的眼神好像完全变了,变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的心突然滞空。
“小姑娘,你是谁呀?”
和她梦境里梦到的一模一样,甚至,只字不差。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喉腔禁不住身体控制发抖,却盏知道,自己一出声恐怕就要哭了。她按下所有的不安和心慌才缓过神,声线微微哽咽:“不记得我啦?我是、我是盏盏啊……您的外孙。”
“却盏。您……最喜欢叫我盏盏了……”
对阿尔茨海默症的病人而言,发病时,他们的世界好像简单到一切的往事都成了过往云烟。
叶簪琳摇摇头,笑了,眼神仍是慈爱:“不知道。”
“那您是谁呀?”
“不知道。”
却盏耐心教小老太太,“您是我的外婆。我叫一声外婆,您答应好不好……”
叶簪琳:“我不是你的外婆呀。”
“您还记得我是谁吗……外婆。”
“你的意思是?”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什么?”
叶女士想了好一会儿,“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呀……”
却盏不想放弃:“您是我的外婆,别忘好吗外婆?”
“嗯,外婆。”
叶女士听到最多的词是这个,记住了,“你要找外婆吗?”
“是啊,我的外婆把我忘了。不记得我了……”
却盏终于忍不住,眼泪顺双颊直直砸了下来,喃喃重复着:“外婆不记得我了……她不记得我了……”
“小姑娘,你别哭。”小老太太忙拿起纸巾给却盏擦眼泪,“我带你找好不好?”
她们祖孙两个一句接一句的对话,谢弦深在一旁静观。
眼前的情景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自两人领证结婚后,他们的关系一开始就是陌生人,加之工作时间一致,他对她的事情没有那么上心,也并不知道却盏尽管工作再忙,也要抽出空余时间陪小老太太。
外婆住在西庭湾的那段时间,一切都很好。
他好像能明白了,为什么向往自由的她在一念之间改变了想法。
叶女士的状况时好时坏,情况坏的时候,眼前人是谁都不记得,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情况好的时候,就好像是恢复了记忆一般,她问却盏怎么哭了,因为什么哭,却盏什么也没说,双手把她抱在怀里直掉眼泪。
她在她怀里哭了好久。
Tag和Nacht醒了也都双双跑过来蹭妈妈。
叶女士患了病,却盏每次到小洋房和小老太太说话聊天儿,除了提醒她吃药,也会帮助她做一些预防,增加记忆和动手能力。
可,病症已经患上了,入了骨髓,就算吃药、预防这些也都只是缓解。
叶簪琳好像知道自己病了,她总是记不清楚要找的东西放在哪儿,女儿和外孙都说自己没什么事,有时候偶尔忘事很正常,那次,记不清楚却盏的电话号码,她就已经察觉到。
果然还是人老了。
幸然,看她的外孙女结婚成了家,结婚对象是她这辈子最真挚昔日好友的外孙,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她此生唯一的心愿也就放下了,剩下的时间,看天命吧。
-
晚上回到西庭湾之前,却盏说想先去华观邸,也就是谢父谢母居住的地址。
谢弦深带她去了,没问原因,到地方才知道她要向母亲请教甜点做法。
今天外婆提到白兰酥,却盏深凝,白兰酥其实是外婆喜欢吃的,她看外婆吃得开心,小时候,自己也要抢着吃。
以前都是外婆给她做,她也想为外婆亲手做一次。
她在整个却家最受宠,父亲、母亲、叔父、叔母,还有外婆,因为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所以长辈们将他们对孩子的爱全都奉献得毫无保留。
她也被养得很好,小时候,吃穿住行、教育素养等等都为她铺好路,她在这样的精英家庭中长大,反而并未像恃宠而骄的纨绔子弟那般,她知礼法,懂德馨,唯一便是被宠到骨子里的子辈,十指不沾阳春水。
台面上摆放着各种做白兰酥的食材,却盏看着教程一步步弄好,该做哪个步骤就做哪个步骤。
“却盏。”
谢弦深提醒她现在已经很晚了,这件事情可以放在明天再做,可她不听,一个劲儿地执拗想把白兰酥做好。
“别叫我,我俩的账还没算呢。”却盏冷声回。
她正在严格按照步骤进行,心无旁骛的神情,也最烦被别人打乱,偏偏谢弦深叫她的名字,却盏只觉得耳边落不得清净。
“你想怎么算账?”谢弦深说:“两个人一起应该比一个人单打独斗好点,要不要我帮你?”
“不要。”
她拒绝得斩钉截铁。
在转身之际,谢弦深就站在她身后,却盏听他走路悄默声儿的,几乎没声音,心被吓了一频,手里端着的食材一瞬间掉地,全洒了。
正巧腿侧开着的储物柜门没关,她退身,又被撞了一下跌在地上。
满地狼藉,再加之柜门的扶手长了根刺,划了她腿侧一道,疼感直击神经线。
却盏委屈得不行,“你干嘛……!我都说了,不让你过来,不用你帮忙,你还非要来……呜呜呜你别管我……”
她坐在地上双手环紧膝盖埋头,无心去管腿侧正在下淌血液的伤,声腔浅浅抽噎着。
其实,让她濒临崩溃的真正原因是外婆忘记她,这是她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被遗忘,梦里,她总是想,想这个情况很多次,次数多了,心里应该会有勇气面对。
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真正面对现实的时候,她努力伪装好的情绪、心神,全然坍塌。
地上很凉,她身上穿得薄,整套的单衣单裤也盖不住太过瘦弱的她。
双手抱臂蜷缩着,脑袋也埋得低。
第一次抱她,还是现在抱她,他都感觉她太轻。
将人放在沙发上,取出医药箱里的药,彼时的情形再一次与以往错轨重叠。
她把他抓伤那次,是她帮他擦药。
现在角色互换。
“我轻点儿。”谢弦深手持棉签先在伤口处消毒,“疼的话,忍着。”
“……”
这就是他追人的态度?
却盏本想抢过棉签自己给自己擦药,却
又没心思,看着鲜红的血液从身体里流下来,她觉得没有去管的必要。
“外婆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消好毒,谢弦深换了新的棉签染上药膏,“是觉得,告诉我没什么用,还是以为自己挺伟大,能自己承受?”
眼尾的泪花像是被后半句话缠上了,她确实是这么想的,以为自己能承受。
“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还犟是吧?”
谢弦深以另只手扣住她的脚踝,发力,攥紧,她被束在偏井一隅,难逃身,“却盏,你知道我会怎么做。是想让我继续亲你亲到喘不过来气,还是扔到床上……”
却盏捂着他的唇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她当然知道他会怎么做,因为这就是谢弦深能想出来的招式。
棉签拂在她腿侧的伤口,轻微的麻意。
“痛啊……”却盏心斥他真是少爷架子,擦个药没轻没重的,“棉签给我,我自己来。”
他当没听见。
“现在知道疼了?伤口得处理好,感染了会发炎。”
“……”
不知道为什么刺痛泪腺,却盏才退回去的眼泪又止不住了,停在眼眶里旋旋打转儿,梨花带雨的。
他看了心怜。
抬手为她擦拭眼泪,感受到他的温度,她就偏头躲,然而没躲个半寸,眼尾滴落的泪不听她使唤似的,一直掉,一直掉,哭到眼周都泛绯。
谢弦深帮她擦了一次又一次,十足的耐心。
平日里不下一次厨房的男人,这次为她煮了些姜枣茶,点点玫瑰花瓣铺在醇厚红糖上,丝缕微甜,也夹杂着热姜的灼辣。
“这是什么?”却盏问。
“姜枣茶。”
“拿走,我不要喝这个,不好闻。像中药一样。”
叶女士也说过,却盏挑食,小时候更是不入她眼的东西,她碰都不带碰的。
“你生理期快到了,就这几天。”
姜枣茶被谢弦深端过来,盛了一小瓷勺递到她眼前,“喝了好受点。”
真是住在一起住得久了,他连这个都知道。
她落眼盯着那冒热雾的姜枣茶,距离近了,红糖和枣香的甜愈发沁入鼻息。
想自己端走喝,谢弦深淡声拒绝:“不用你动手,就这么喝。”
“……”
他借此姿势将茶喂到她唇边,却盏抿了抿,是挺甜的,一口喝下去之后又是一口。
也没想象的那么难喝。
但,缄默须臾,落肩,许久许久,她都没从外婆这件事上回过来神。
“怎么能让你开心?”
“你不是追人呢吗?怎么哄女孩子开心都不会。”
谢弦深眉眼与她的正迎,一字一顿,“第一次。”
她说过他的眼睛很好看,对他亲口说的,还有,他眼尾下的那颗痣。
对视之际,耳边遽然掀起一瞬的白噪音。
“叮。”
手机声响,却盏的意识被拽回。
盎盎:【盏盏,大事!出大事了!】
盎盎:【孟撷!孟撷被捅了两刀,现在正在医院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