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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猪陛下来去匆匆, 被动的来去匆匆也是来去匆匆。
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荀牛牛目送大汉孝武皇帝的英灵远去,一瞬间感觉心情好多了。
王允离谱只会给朝廷添堵, 对他这个觊觎至尊之位的“乱臣贼子”而言是好事。
司隶北有并州东有豫州,南边益州被刘表绊住脚没工夫掺和京城的事情,西边的凉州军阀想要作乱……咳咳, 他们并州大军也不是吃素的。
吵归吵闹归闹, 别拿百姓开玩笑。
既然朝中众臣不肯专心赈灾, 那就别怪他们不给朝廷面子。
不然能咋?眼睁睁的看着司隶几百万百姓饿死病死或者遇到乱军被杀死?
他还没来得及爬到道德制高点, 朝廷在王司徒的带领下就先掉进了道德洼地。
荀晔坐回去, 撑着脸说道, “陛下,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准备好。”
回的是刘彻刚才问的那句有没有准备好登基称帝。
本来是没有准备好的,正常来说也没到准备好的时间。
谁家改朝换代这么快?不得经营个几十年打好地基再下手?
看曹老板,先不说曹老板为什么活着的时候不篡汉, 就问代汉称帝的是不是曹丕。
再看司马家,从司马懿到司马昭再到司马炎经历了足足三代才把魏变成晋。
到他这里, 从叔祖到他正好三代, 中间的父辈、咳咳、数量太多略过。
始皇陛下的答案都是现成的,他直接照抄就行。
奋三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汉室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 执敲扑而鞭笞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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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家的中间力量过于强大, 为了避免自家人兄弟阋墙, 还是他这个年轻人来当这个改朝换代的大反派比较好。
长辈们负责为家族挣颜面,他负责丢脸。
反正他不要脸。
可是就算他不要脸, 那也得等到打完天下之后再考虑登基称帝,不然总感觉缺点什么。
要威振四海得有点真本事,他得南取百越之地,还要北击匈奴七百里不教胡马度阴山,额、北击鲜卑、乌桓以及南匈奴。
等到他荀牛牛开疆拓土结束成为史书上赶超项羽吕布的绝世猛将之后,再亲自操刀写几篇软文让民间都觉得他是秦皇再生汉武再世,之后登基称帝还不是手拿把掐?
但是看现在这节奏,他得先称个帝然后再继续打天下。
合适吗?好像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始皇爹是登基后灭的六国,猪猪爹是登基后逐的匈奴,二凤爹是登基后干的突厥,赵爹是登基后袭占荆湖攻灭后蜀平定南汉收取江南。
都是登基之后更上一层楼。
问题不大,能解决。
荀晔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略过京城那乱七八糟的情况先给始皇陛下汇报他现在的情况。
他到九江后不久便带着小皇帝的亲笔信去庐江拜访陆康,老爷子比他们家叔祖岁数都大,遵循中华民族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去拜访一下没坏处。
老爷子在庐江当太守,他侄孙陆逊在庐江读书,就是老的老小的小都没法委以重任。
意料之外,陆氏一族足有近百人在庐江,其中已有政绩的青壮年足有二十多位。送上门来的劳动力没有不用的道理,他就很不好意思的都笑纳了。
宗族抱团容易欺上瞒下,好在扬州足够大,大的让各大世家联合起来抱团也尚在他的控制之内。
陆老爷子带着天子的亲笔信荣归故里,庐江太守由他重新任命。
钱权交易裙带关系最怕什么?最怕铁面无情刚正不阿的纪检人员。
所以他把崔琰从青州调到扬州担任扬州治中。
有治中在城中坐镇,他才能放心的出去和山越打交道。
事实证明和山越打交道的人还得他亲自去做,咱没给上辈子接受过的教育丢脸,孙策周瑜两个人加起来效率都没他一个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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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孙吴全盛时期的势力范围是扬州与荆州大部地区以及交州全境,如今荆州还在刘表手里,交州离的太远暂时管不到,所以按照孙吴的发展路子来发展扬州没有问题。
他不指望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将扬州发展成能左右天下大势的战略要地,能让百姓改变火耨刀耕的原始生产方式就行。
按照目前的进度,他用三十年赶超史上东吴八十年的经营完全有可能。
扬州北边,徐州牧陶谦已死,如今主持政务的依旧是徐州原本的官员,但是吕布和他堂哥荀攸都在青州,徐州有任何动静都能迅速察觉。
把天下当成棋盘,除了某些无关紧要的无足轻重的无关痛痒的边陲偏地,棋盘上全部都是他的兵。
始皇陛下斜睨一眼,“你口中的无关紧要的无足轻重的无关痛痒的边陲偏地是荆州益州?”
荀晔讨好的笑笑,“是交州,是交州啦。”
回归正题,继续介绍如今的形势。
朝廷最近点儿背,先是西凉马腾作乱,然后是关中地震,之后紧接着阴雨两个多月不见阳光,前些天更是迎来了天狗食日这种罕见的亡国凶兆。
刘焉死的不是时候,益州本地豪强趁他暴病而亡把他培养的继承人排挤到一边儿转而推没有主见好拿捏的幼子刘璋为州牧,然后刘表就直接撕破脸开战了。
毕竟益州太适合割据自守了,很难让人不心动。
益州刚刚换了州牧,又忙着和荆州干仗,短时间内不会再掺和进司隶的战事之中。
不过年前马腾率军进驻关中已经看出朝廷的外强中干,接下来会觊觎关中的肯定不只马腾一人,而是所有西凉军阀。
始皇陛下点点头,“所以?”
傻小子刚才没有提凉州,肯定是对凉州另有安排。
荀晔在地图上划了一道,“围魏救赵,不,应该说是釜底抽薪,是趁其不备直捣黄龙。”
叔祖信上说已经派麹义率领大军驻守朔方,只要西凉军阀敢动,麹义便立刻攻占西凉。
马腾韩遂等人是凉州人,麹义也是凉州人,麹氏是金城郡的大姓,谁都不比谁差。
与此同时,高顺屯兵上党,张辽也已抵达河东,不怕凉州来犯,就怕他们不敢来。
朝廷已是强弩之末,先不说皇甫嵩和朱儁两位老将军麾下还剩多少兵,也不说朝廷能不能养得起那么多兵……
好吧,都是要命的问题。
两位老将军在年前地震时忙于镇压叛乱,年后又要配合司隶官员抗洪,一边是内乱一边是外敌,就是八爪鱼也忙不过来。
而且国库也真的撑不住了。
荀晔甩甩拳头,昂首挺胸,“朝中权臣不靠谱,还是得有个我这样的能臣良将来庇佑天子才行。”
历尽艰辛,熬过万难,终于到了重头戏——挟天子以令诸侯。
江东的世家是在孙吴时期发展到巅峰,如今大大小小的家族都在发展初期,没有哪个敢在明面上和他叫板。
他和史上被逼无奈只能回江东老家的孙策不一样,敢和他叫板是什么下场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绝大部分江东世家都有没有中原世家的底蕴,没人敢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搞事情。
扬州这边他已经安排的差不多,过两天便要带上亲兵到洛阳接天子入颍川。
他不去不行,王允那个神经病不让官员离开京城,他爹还在京城扣着呢。
真是的,想起来这事儿他就来气。
“陛下您说说,都这个时候了,他做个人能死啊!”荀晔骂骂咧咧,“三岁小孩儿都知道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他王允那么大的人了也算见多识广,当年董卓在京城杀的血流成河都没能让他退让,现在西凉乱军还没大肆入京他就这么搞,到时候打起来还让不让人活?不知道恐慌是会传染的吗?”
天狗食日!区区天狗食日!
好吧,这事儿不能区区。
不管怎么说,王允的应对之法就是不行。
本身阴雨连绵就容易让人心情不好,他这时候不安抚百姓还强行限制官员的人身自由纯纯是火上浇油,年前关中地震后朝廷积攒起来的声望啪的一下全玩儿完。
这几年朝廷有多透明他身为主政权臣再清楚不过,所有人都以为朝廷都是勉励支撑,但是朝廷却撑过来了,还在关中地震后成功的让幸存的百姓熬过冬天。
虽然有周围各州的帮助,但是主持赈灾的都是朝廷的官员,最大的赈灾功臣还是朝廷。
攒钱好比针挑土,败家犹如水推沙,王允就是那败家子、败国子。
始皇陛下眸光毫无波动,“汉室自取灭亡,你该感到高兴。”
“对,是该感到高兴,送上门来的声望肯定得高兴。”荀晔磨了磨牙,如果王允在场他甚至能直接一脚踹过去,“可是灾情影响的不仅仅是胜负输赢,司隶几百万百姓都靠着朝廷活命,天灾非人力所能改变,朝廷多一道安排就能减少几百上千的伤亡,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看到统计伤亡的时候只是数字,真正干过统计伤亡的活儿的人才知道那场面有多难受。
他不管,他受不了,他就要骂王允。
——王子师你坏事做尽!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看苍天饶过谁!
始皇陛下:……
始皇陛下抬头看看上方的屋顶,没有说话。
……
出春入夏,冻雷惊笋,连绵的阴雨令人心烦。
官道上,一队骑兵顶风冒雨飞驰而过,在距离城门百步的时候拉紧缰绳减缓速度。
队伍中走出一骑上前表明身份,等守城官兵确定他们的身份开门放行才继续前行。
近期的京城不太平,不只朝中人心惶惶,连寻常百姓也意识到不正常。
正是多事之秋,朝中接连诛杀大臣,偏偏这个时候又传来镇守关中的皇甫嵩老将军病逝的消息,这下连京城的野猫野狗都知道要有大乱子了。
荀晔是半路上知道皇甫嵩去世的消息,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接下来凉州肯定得生乱。
他不怕凉州兵打到关中,他怕王允听到凉州兵打到关中的消息后应激发疯要带满朝文武一起死。
那些不用上朝或者不在宫里当差的人可能会幸免于难,他爹既要上朝又要在宫里当值,不管是上朝的时候摔杯为号开杀还是不打招呼就火烧皇宫他爹都逃不过去。
连他爹都逃不过去,小皇帝就更不用说了。
人家南宋陆秀夫背着他们的小皇帝投海算是殉国,他王允也想来个与帝同生共死以殉大汉?
别啊,好歹问问小皇帝本人的意见呢!
皇宫之中,小皇帝久违的找回了当初董卓掌权时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
王司徒的反应太不对劲,太傅私下里已经找他吵了很多次,如今的皇宫戒备森严,也不知道防备的到底是外敌还是宫里的人。
卫尉张喜和执金吾何斌都是王允的人,京城的兵力都掌握在他手里,就算他学董卓废立天子都没人能说什么。
天有日蚀,天子失德,这时候废掉皇帝比董卓当年废掉皇帝更加名正言顺。
更可怕的是,王司徒好像没打算废掉他。
不是,这到底要干什么啊?
小皇帝慌的不行,杨太傅也难得的感觉心神不宁,为了防备王允忽然发难,他甚至直接搬到宫中日夜守卫天子。
宫里的卫兵不可信,安排多少人都不放心。
可惜没法把天子接到宫外,不然他更想让天子到他府上、哦不、到隔壁荀侍郎府上小住。
他府上的护卫只能算是一般,荀侍郎府上的护卫绝对是京城最令人安心的护卫,连皇宫都得屈居第二的那种。
所以王允到底要干什么?关中因为皇甫嵩老将军病逝方寸大乱,他不说派人去稳定关中局势反而把皇宫围的里三圈外三圈,这是要造反吗?
卫尉张喜和执金吾何斌也不知道王允到底要干什么,但是他们能感觉到王司徒的不正常。
谁家权臣在大难临头的时候还不紧不慢?谁家权臣在外敌当前的时候把全家老小都关在家里?谁家权臣在百姓都要闹翻天的时候还平平淡淡的说没事儿?
怎么没事儿?事情已经火烧眉毛了还能教没事儿?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甚至感觉王司徒这些天说话都带着淡淡的死意,和之前那个满脑子都是掌权的王司徒判若两人。
真的要死吗?不再挣扎挣扎了?司徒大人您再考虑考虑呢?
张喜和何斌的关系算不上好,他们两个一个是卫尉一个是执金吾,职能重合必定会有冲突。
但是现在,俩人也没心情管以前那些小冲突了,他们怕王司徒发起疯来拉着他们一起死。
朝廷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境地,他们更没到走投无路的境地,司徒大人何至于此啊?
小皇帝也想问,出现亡国凶兆最该慌的应该是他,怎么王司徒的反应比他还大?何至于此啊?
于是荀小将军混进皇宫后看到的就是个宛如霜打的小白花的小皇帝。
四目相对,然后就是爆哭。
当然,哭的是皇帝不是将军。
“小将军,你怎么才来啊~~~”
荀晔连忙躲到杨彪身后,“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赎罪。”
嘴上说着救驾来迟,心里说的却是他已经尽全力的赶路,再快就只能超越人体极限让阿飘陛下带着他飞过来了。
从寿春到洛阳,他日夜兼程只用了两天。
跑的踏雪乌骓都不搭理他了。
不是累的,而是急行军一人四马,他把最喜欢的四个老婆都带出来了。
没办法,不赶时间的时候可以让马儿休息好再跑,这次赶时间实在不能独宠。
还好还好,还好赶在了王司徒发癫之前到了,天知道他感觉他再晚一天看到的都可能是皇宫的废墟。
小皇帝忍了好些天终于敢放声大哭,哭的严厉的杨太傅都舍不得再苛责他。
他们家陛下命途多舛,不能再把整个大汉都压在他肩膀上,这对他不公平。
杨太傅叹了口气,示意荀晔和他说说外面的情况。
这些天皇宫进出困难,他甚至不知道城里变成了什么样子。
小皇帝泪眼婆娑,听到他们家太傅的话后吸吸鼻子止住哭声,“小将军,外面是什么样子?城门没关吧?”
皇宫戒备森严,百姓不敢靠近自然也不在意皇宫能不能进出,但是城门每天都有大量百姓进进出出,一旦城门到点不开全城的百姓都要陷入恐慌。
荀晔看看眼前的一老一少,回道,“城门没关,只是盘查的更加严格,不过出城的百姓非常多,现在的京城已经不安稳了。”
他来的急,进京后确定他爹的安危后就进宫了,不出意外的话王允很快会知道他已经到了京城。
王司徒最近的精神状态太不稳定,稳妥起见陛下和太傅得和他出宫。
颍川那边已经准备好随时接应京城,但是大军不能离京城太近,他只带了一队亲兵,之后和王允交涉可能会有伤亡,陛下和太傅还是避开为好。
京城太乱,还是颍川更安全。
小皇帝擦擦眼泪,起身跑去床榻上抱出一个小、额、一个大包裹,“小将军,朕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将军带朕和太傅离开。”
荀晔愣了一下,转身看向旁边的杨彪,“太傅?”
杨太傅沉默。
小皇帝拍拍他的大包裹,“太傅的包裹也在这里,朕都准备好了。”
他年纪小力气却不小,不能让太傅扛行李。
荀晔:……
怎么说呢,离谱中透着一丝丝的合理,是他们小陛下能干出来的事情。
“陛下莫急,臣刚到京城还没来得及安排,请陛下再等半日。”
小皇帝眼巴巴的看过去,“没关系,朕不着急。”
荀晔:……
陛下,您这真的不像不着急。
场面诡异的没眼看,杨彪按按眉心,让他们家陛下矜持一点,然后询问荀晔接下来要如何安排。
虽然只来了一个臭小子,但是看到臭小子的那一刻是真的很安心。
所以荀仲豫一点都不担心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动乱,荀氏一直盯着京城的局势,以他们的行事风格肯定会把动乱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没想到有朝一日朝廷还得沾百姓的光。
荀晔瞥了眼殿门,他进来这么长时间外面也没什么动静,看守皇宫的卫兵并没有预料中的多,“我稍后去找司徒大人谈一谈,太傅放心,太阳落山之前一定会有人来接您和陛下出宫。”
进城时城门守兵知道他的身份后立刻请来了执金吾何斌,看何大人出现的速度就知道这是一直在等他。
如果不是掌管京城兵权的执金吾和卫尉主动配合,他也不会明目张胆的进宫。
癫人只是少数,京城还是正常人多。
他待会儿去找王允面谈,不管谈成什么样,天子都要随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