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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回地暖, 万物复苏,城外桃红柳绿,正是踏青游玩的好时节。
可是小皇帝没有游玩的心情, 他感觉他是被困在笼子的鸟雀,就算天气转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能庇佑他的大鸟飞走。
一个又一个,最后只剩下他自己。
蹄声哒哒渐行渐远, 大部队的行动看似迟缓实际上却一点儿也不慢, 仿佛眨眼间就连背影也看不到了。
小皇帝蔫儿了吧唧的回到马车上, 握住杨彪的手小声劝道, “太傅, 王司徒不好相处, 今后若有冲突您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一般见识。”
世道正乱,去哪儿都不安全。
他身边只有太傅一个了,要是连太傅都被调离京城,那时候的他才是真正的无依无靠孤苦伶仃。
杨彪拍拍惶惶不安的天子, “陛下放心,只要老臣在一日, 便誓死护陛下周全。”
“不要太傅誓死。”小皇帝摇摇头, 哽咽道,“真要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太傅就把朕推出去吧,朕好歹是天子,就算日子苦点也不会丢掉性命。”
只要运气不差到遇到第二个董卓,不管乱成什么样他的性命都有保障。
太傅就不一样了, 看看荀司空就知道, 就算声名在外位极人臣也照样有风险。
唉, 越想越难受,还是不说了。
杨彪无声叹气, 不知道该怎么安抚明显已经不再信任朝廷的天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们陛下应该是意气风发代天巡狩的大汉天子,偏偏生不逢时赶上了乱世纷争。
权臣轮流上位不可怕,可怕的是天下人都不再敬畏天子。
朝廷变成摆设,天子沦为木偶,只怕又是新一轮的礼崩乐坏瓦釜雷鸣。
车队缓缓前行,洛阳城很快在身后慢慢变小,最终完全消失不见。
荀爽没想到天子会亲自到城门送行,不见面还好,见到年幼的天子就忍不住去想朝廷那更加风雨飘摇的将来。
如果天子愚钝粗笨也就罢了,偏偏小陛下是个聪明的孩子,一想到陛下很快就能认识到大汉已经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大汉他就忍不住的内疚正。
外戚掌权之后是权臣当道,天子年纪越来越小,夺回权势的可能也越来越小,到如今已经被完全架空。
执政权臣有治理天下的本事也就罢了,岁月不饶人,天子运气好的话还是能等到亲政的那一天。可看如今的朝堂,真的有能坐镇中枢的忠臣能力挽狂澜吗?
江河日下,封狼居胥四夷臣服的大汉已经太过久远,他们再怎么努力也回不到从前。
荀爽和蔡邕都已年过六旬,马车速度快但是颠簸,二人乘坐的都是速度慢但稳当的牛车。
蔡邕前不久被捉拿下狱险些丧命,现在也看开了,“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慈明,独善其身没有错。”
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他们已经老了,就算知道汉室风雨飘摇也无能为力。
朝廷的问题并不单单在于外戚、宦官、权臣轮流掌权,也不是单单一两个人的过错。
他们已经不是年轻时那个以为生灵涂炭仅仅是因为天子昏庸奸臣当道的愣头青,如今主少国疑朝廷昏暗,凡有志者皆拥兵自重各持一方,接下来还有的乱。
大厦不倾,匪一瓦之积;黎庶之安,乃众贤之力。
不破不立,也许就是要大乱一场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荀爽苦笑,“我等远去并州,如何不算拥兵自重割据一方?”
“不一样。”蔡邕笑笑,“拥兵自重也要挑富庶的地方,并州兵燹不断地广人稀,与胡人接壤的郡县已经脱离朝廷掌控多年,能在并州拥兵自重也是本事。”
并州的汉家百姓不识朝廷多年,如果他们过去能让并州百姓免遭胡人劫掠之苦,这一趟去的也值得。
两位老人家在慢慢悠悠的牛车里说话,荀晔坐不住,骑着马从队伍最前头溜达到队伍最后头,和领头带路的张辽聊聊天,再和押队殿后的吕布唠两句,最前面和最后面都没什么事儿,又回到队伍中间看看叔祖和攸哥需要他跑腿的地方。
都没事儿?那他再溜达溜达。
荀攸看着离开京城跟逃离牢笼似的傻弟弟,无奈叹气,“并州遥远,路上要花二十多天,你若闲着没事就进车里休息。”
“坐马车太无聊,骑马才有意思。”荀晔对这年头的马车敬谢不敏,比起坐车他更想去推小推车。
也就是要急着离开京城,不然他高低得去工匠那里琢磨怎么给马车加上减震系统。
年轻人经得起颠簸,叔祖和蔡中郎那样的老人家还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吧,真要在路上颠簸病了王允老儿得笑死。
提高生活质量刻不容缓,到并州就开始捣鼓,不要小瞧农家小伙儿的动手能力,谁没有个搜集穿越者必备资料的中二时期,手搓核弹不是梦,区区减震系统难不倒他。
坐不住的年轻人再次打马跑开,然而没过一会儿就又跑了回来。
行军和普通赶路不一样,从队头到队尾都井然有序。
上次从家里到密县都是父老乡亲,路上经常要年轻力壮的壮丁来回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人,要么帮忙推车要么帮忙扛行李,总之一刻都闲不下来。
现在队伍中都是兵丁,哪哪儿都不需要帮忙。
热心小太阳没有用武之地,溜达了两圈后还是回到队伍中间和堂兄一起对着无聊。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攸哥来讲讲并州的具体情况吧。
还是说攸哥更想趁赶路去试探贾诩的深浅?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聪明人者变聪明,到时他保证他一定当个合格的挂件,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
荀攸:……
说真的,他至今依旧觉得这小子如此跳脱是因为仲豫叔父过于文静。
“上车。”
试探贾文和的深浅可以等傍晚安营扎寨,马车颠簸,还是说点不费脑子的比较好。
荀晔翻身下马,不用车夫停下,纵身一跳就钻进车厢,灵活的跟淤泥里的泥鳅有一拼。
马车里空间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坐两个人也不显拥挤。
荀攸取出大汉十三州的舆图铺在面前的矮足案上,“知道并州在哪儿吗?”
荀晔点到舆图上并州的位置,“知道,在这里。”
他不光知道大汉十三州的并州在哪里,还能徒手画出一张比眼前这玩意儿更详细的舆图,不光有山川河流,还能标上矿产位置。
当然,仅限后世熟知的大矿。
两千年的时间不说沧海变桑田却也能让地貌发生明显的改变,零零散散的小矿别说他记不住,就算能记住也不敢说那些矿还在原地。
荀攸不知道眼前的臭小子已经想到了哪里,在他点出并州的位置后便开始讲并州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般羌胡横行。
其实不只并州,同为边州的凉州、幽州都是同样的处境。
不过并州东有太行为屏障,西有大河为襟带,北有大漠、阴山为外蔽,内又有雁门等地为天险,山河形势最为完固,所以自武帝反击匈奴起便成为“制天下命”的重要边郡。
武帝大破匈奴后在并州置朔方、五原二郡牢牢掌控阴山南麓,光武帝年间前来归附的南匈奴同样被安置在并州,匈奴王庭便是在那时南迁到西河郡。
此后塞外乌桓来降,并州的雁门、朔方、太原三郡以及幽州的郡县便都用来安置乌桓人。
早年羌胡内附甚多,现如今大汉边地皆是汉胡混居。
荀晔托着脸小声嘟囔,“汉室强盛的时候羌胡能为大汉镇守边疆,一旦朝廷的威慑力不足,那些内迁的胡人第一个作乱。”
果然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必须隔一段时间打一顿狠的才能让他们一直老实。
“兄长,五原郡什么时候被胡人弄走的?”
荀攸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桓帝在位时五原郡和云中郡的匈奴叛乱,朝廷无力镇压,自那时起五原、云中两郡便和朝廷再无联系。”
最开始只是极边的五原郡和云中郡,到灵帝在位时连周边的定襄、朔方和上郡也尽数落入胡人之手。
王司徒任命他为五原太守,怎么说呢,几乎是把让他去死写在明面上了。
荀晔哼了一声,“他好歹把五原太守换成上党太守呢?”
并州凶险,虽然看上去最最安稳的上党郡也是匪患丛生,但是换成上党太守至少能让人觉得这任命的是官职而不是明晃晃的让他们去送死。
王司徒,您这燕国地图是不是有点短?
兄弟俩窝在马车里说话,被任命为五原太守的荀攸还没说什么,他弟就熟练运用各种词汇把胡乱任命的王司徒骂的狗血淋头。
反正人不在跟前,他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荀攸看着气哼哼的傻弟弟,再次确定他这活泼的性子绝对是天生的,仲豫叔父教不出来这么会骂人的儿子。
“兄长,如今在并州作乱的好像主要是匈奴人,匈奴内部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他只知道南匈奴在休屠各部叛乱后分成两部,具体怎么分的却不太清楚。
问吕布张辽这俩并州本地人也问不出什么结果,俩人开口就是胡人该打胡人该杀胡人死全家,让他们去关注胡人内部的弯弯绕绕实在是难为人。
伏义兄走的第四天,想他。
明明他也姓荀,平时也没见叔祖和攸哥和外人有多少联系,怎么他们俩就跟开了挂一样什么都知道?
哥,咱家进化是不是漏了个人?
荀晔鼓了鼓脸,假装自己一点儿也不介意。
“休屠各部叛乱,说到底朝廷和匈奴王庭都有责任。”荀攸无视傻小子幽怨的小眼神儿,点点太原郡西北的西河郡继续说道,“休屠各部归顺的比王庭更早,不过他们部落势力比不过王庭,所以朝廷在王庭归附后便将休屠各部归于王庭单于管治。”
朝廷兵马不够用只能不断征调周边羌胡各部的兵力,休屠各部不是匈奴王庭的嫡系,单于征调兵马不心疼,每次有需要都从他们那里征。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奈何近些年中原战乱不断,征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休屠各部怨气越积越多,终于忍无可忍起兵造反。
荀晔:……
匈奴王庭的单于是谁?连可持续发展都不知道怎么当的单于?
哦,大汉朝廷也不知道啊,那没事了。
“休屠各部联合左部胡聚众十万杀匈奴羌渠单于,然后拥立须卜骨都侯为新单于,当时羌渠单于的长子于夫罗正应召在幽州平定张纯之乱。如果于夫罗能及时赶回西河,或许还能收拢羌渠单于旧部和休屠各部分庭抗礼,但是……”
“但是朝廷当时正乱着没空搭理他。”荀晔啧了一声,“这个我知道,前两年幽州张纯叛乱,朝廷调匈奴兵马前去平定,于夫罗就是那时候离开的西河。”
匈奴单于以下的大臣分为同姓和异姓两种,同姓之中左贤王最尊贵,一般由储君担任,羌渠单于活着的时候身为长子的于夫罗便是左贤王。
领兵在外的于夫罗听闻王庭变故当机立断自立为单于,同时不忘向朝廷“诣阙自讼”哭诉他们对大汉的忠心以及休屠各部的凶残,希望能在汉军的帮助下讨回属于自己的单于之位。
但是羌渠单于被杀后不久灵帝就驾崩了,之后就是十常侍乱政、董卓进京等一系列变故,满朝公卿自顾不暇,哪儿还有心思管南匈奴内部的争斗。
“朝廷无暇顾及匈奴内斗,于夫罗没能得到朝廷的支持回到河西。”荀攸伸手蘸了点儿杯沿上的水,在舆图旁边画了个叉,“于夫罗没能回到西河,休屠胡推选出来的新单于须卜骨都侯前不久在内乱中身亡,如今匈奴王庭单于之位空悬,一时半会儿应该没空寇边犯境。”
荀晔摇摇头,“不好说,休屠各部没空寇边,于夫罗可还在并州。”
羌渠单于死后,于夫罗继位的诉求得不到朝廷的回应怨气很大,直接和并州的白波贼勾结在一起烧杀抢掠,董卓被任命为并州牧后得到的诏命就是去平定他和白波贼。
可惜何进死的仓促,小小白波贼在董州牧眼里比不过京城半点,于是只派了女婿牛辅去平定。牛辅没他的本事,平了好几个月败多胜少,白瞎了手底下的精锐凉州兵。
匈奴兵能征善战,白波贼滑不溜秋,两伙人凑到一起的确不好打,但牛辅手底下可是跟着董卓南征北战的凉州兵,不可能打不过散乱的贼兵。
虽然董卓是个十恶不赦的渣渣,但是带兵水平还是可以的,至少换成他亲自去平乱肯定不会像牛辅一样大败而归。
荀晔想了想,问道,“于夫罗和白波贼勾结在一起,咱们是不是能借平定贼匪的机会连他一起抓了?”
他们到并州后最先做的肯定也是剿灭境内贼匪,如今是他们兵力占优势,麾下还都是身经百战的兵马,吕布高顺张辽都是史上有名的猛将,应该不至于刚回并州就打败仗。
于夫罗是左贤王,羌渠单于死后就算没有朝廷的册封也能名正言顺的继位,多适合用来当控制南匈奴的棋子。
“于夫罗……”荀攸皱起眉头,“如果没有记错,他如今已在上党张扬麾下效力。”
张扬是丁原派去何大将军府的武猛从事,到大将军府后便是何大将军的属下,不过他刚到京城就又被何进派去并州招兵买马了。
在董卓诛杀丁原之后那人便打着讨伐董卓的旗号壮大自身,关东联盟成立后则是率兵与袁绍合兵河内,于夫罗就是那时候投靠过去的。
如今董卓已死,消息很快传遍天下,讨董联盟一直在关注京城的消息已经得到董卓的死讯。屯兵酸枣的几路诸侯内讧,屯兵鲁阳的几路诸侯关系紧张,屯兵河内的袁绍则是率兵返回冀州。
张扬和于夫罗并没有回并州,而是跟着袁绍一起回了冀州。
“于夫罗?跟张扬?他脑子没问题吧?”荀晔眨眨眼睛,“张扬是并州人,他们世世代代都在干仗,投靠张扬是不是不太好?”
看吕布高顺张辽对胡人的态度就知道他们这算是世仇,张扬也是并州人,就这么放心的把匈奴王庭的大王子左贤王放在身边?
不是,人家已经自立为单于了啊。
荀攸也不知道张扬是怎么想的,反正根据最新得到的消息,于夫罗确实在张扬帐下听令,且目前二人都归于袁绍。
荀晔咂舌,“真是能屈能伸。”
不过这么一看,袁绍确实资本雄厚,于夫罗都自立为单于了都要跟着他干,汉家的能人名士想投明主第一反应是他也不奇怪。
袁氏四世三公的根基在那儿摆着,再加上董卓屠戮袁氏满门狠刷了一波天下人的同情,他要是找老板估计也是去投袁氏子。
相处不来就再离开,和他们家奉孝叔一样,伤透了心回家等待下一位明主。
荀攸捏捏眉心,“定襄、 云中、五原、朔方、上郡尽数落于胡人之手暂且不提,如今西河、太原、河东都有白波贼肆虐,上党则是声势浩大的黑山贼,并州九郡无一安稳之处。”
他被任命为五原太守,但是目前这情况无论如何都不能直接去五原郡,就算有吕布这个本地人带着大军跟着也不行。
五原郡和太原郡中间隔着定襄、雁门、西河,即便要去也要在定襄、雁门、西河三郡稳定下来之后再去。
在那之前,内乱的匈奴各部必须解决。
除此之外,黑山贼首领张燕侵扰的不只上党一地,还有黄河以北的冀州常山、赵郡、中山等地。
前些年朝廷无力平定黑山贼,张燕又顺势上书朝廷请求归降,硬是让朝廷封他为平难中郎将拿到名正言顺管理黄河以北各郡县军政事务的资格,甚至每年还能向朝廷推荐孝廉,和不受朝廷管控的小王国也没差多少。
虽然黑山贼的主力在冀州,但是也不得不防。
荀晔手心发痒,“怎么哪哪儿都无力平定?朝廷除了说无力平定还能干什么?”
荀攸抬眸,“慎言。”
荀晔手动给嘴巴拉上拉链,“好的,我闭嘴。”
一点儿爱听的都没有,他还是出去跑马吧。
赶路的日子很枯燥,但是不耽误荀小将军畅想未来。
那些“无力平定”就别提了,听着闹心,趁还没到并州先让他做做梦,等到并州再发愁也不迟。
这年头的兵力水分特别大,就像号称聚众百万的黑山贼,挑挑拣拣能有十万能打的都算实在。
他们不一样,他们结结实实有近十万身经百战的精锐,并州左有高山之险右有大河之固,他们一定能打的羌胡贼寇嗷嗷叫。
短期目标:稳定太原。
长期目标:掌控并州。
最终目标:制御群狄,尽收匈奴故地,自云中、五原以东抵辽水,皆是他荀明光的天下!
——饮马翰海!封狼居胥!西规大河!列郡祈连!
——呜呼~
——让大汉再次辉煌!
嗨呀,可惜猪猪爹不在,不然听到他这么有觉悟肯定开心的不得了。
汉武帝的肯定.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身张辽就是个活泼的性子,再加上个比他更活泼的荀晔,两个人在最前头嗷嗷呜呜开路也没人管,一不小心就成了谁见谁躲的人来疯。
蔡邕以为荀爽说他们家明光惯会卖乖是谦虚,见到了荀明光挥着旗子策马飞驰的模样后就不这么觉得了,那小子在他面前的时候的确很会卖乖。
判若两人,真真是判若两人。
然而俩人疯也就疯前两天,离京城越远路上越荒凉,有时连着走两三天都见不到人烟。
荀晔没出过真正的远门,这辈子走的最远的路就是从颍阴到洛阳,还是分成颍阴到密县和密县到洛阳两部分走的。
他们家文若叔安排的妥妥当当,一路上连个劫匪都没见着,最凶险的就是遇上凉州兵劫掠村寨的现场。
除董卓的时候也很凶险,但是他潜意识当成是按照攻略玩游戏,那几天也忙的没空感怀,事情结束后倒也觉得还好。
但是现在,看着路上时不时出现的白骨和残缺不全的尸体,他实在笑不出来。
张辽拍拍小老弟的肩膀,“习惯就好。”
这才刚到并州地界儿,回头有机会去看看五原、云中、雁门那几个郡,那才是真正的死人比活人多。
他们并州人丁稀少并不是生的少,而是天灾人祸太多大部分人都活不到长大。就算能侥幸成丁,朝廷征召一下胡人劫掠一下就又没了七七八八。
并州儿郎各个骁勇善战以一当十,可不吗,不能打的都死光了,剩下的当然骁勇。
别苦着脸了,笑一个,苦着脸可没法尽收匈奴故地。
荀晔扯扯嘴角,扯完之后又恢复成苦瓜脸。
不想说话,别搭理他,难受。
天近黄昏,大部队在河边安营扎寨。
春日莺歌燕舞,荒野的草木很快就能将冬日留下的残酷尽数遮掩,没有人知道茂盛的草木之下有多少白骨。
荀晔拍拍脸支棱起来,回去找他们家攸哥缓缓心情。
营寨最中间,篝火已经燃起,天气渐暖,围在火堆旁太热,众人都离篝火远远的。
仆从熟练的摆好案几蒲席,荀攸端坐一侧,另一侧是比这两天的荀小将军还苦瓜脸的贾诩。
你说你试探深浅好歹说个话,天天到扎营就拉他一起喝茶,几口破茶有什么好喝的啊?
荀晔自带蒲席在旁边坐下,接过堂兄递来的茶杯,盯.jpg
贾诩:???
你们兄弟俩什么毛病?就没有一个会说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