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冬至,年节的气氛就逐渐地出来了。
而与此同时,龙川书院的学生们,也就此进入了考试复习周。
一班的学生们各有各的紧张和忐忑。
他们都听说了,这个学期结束,或许就要重新分班了。
按照什么规则来分班?
当然是成绩了!
要是滑落出了前排位序,再掉到别的班去,多丢人呀!
“别人怎么样是不知道,反正我可受不了!”
大公主不仅颗卷心菜,还有top癌。
这会儿就一脸惊恐地跟小时女官说:“要是被分到二班去,那岂不是完蛋了?!”
小时女官:“……”
十班的混子阮仁燧:“……”
大公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很不好意思:“岁岁,对不起……”
阮仁燧一向看得开,当然也不会在意。
他还跟大公主说呢:“大姐姐,你聪明又努力,肯定不会到二班的,说不定,还有机会拿第一名呢!”
大公主倒是没有怀抱太大的希望:“第一名肯定是琢玉的了。”
一班里边,头名宋琢玉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几乎没有人想过与她相争。
设定目标,往往也都是争第二名。
没办法,宋琢玉的断层优势太大了。
一班的人几乎是清一水地在做卷王,而将视线转到十班这里,氛围就轻快多了。
这会儿期末考试的时间已经出来了。
曹奇武专门买了个本子,在第一页写:等考完试之后,我们班来个年前聚会吧?
后边还画了个笑脸。
备注:就在教室里边搞。
曹奇武还专门写上,他可以为聚会提供饮品。
然后把本子传给了下一个人。
下一个人写的是:我可以带瓜子和干果来!
氛围就此变得欢快起来。
最后所有人分工合作,有带吃喝东西的,有负责布置教室的。
丁兆兰家里边是开绣楼的。
她承诺给全班每个同学带一块既绣着他们名字、还有龙川书院十班标志logo(?)的手帕。
于是话题又歪向了该用什么标志来代表他们十班呢?
小鸡仔们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其热火朝天,远胜过上课老师要求讨论的时候。
还有人说:“我听说,明年春天我们也有机会去东都游学!”
“……什么,去东都游学?!”
这不比考试有意思多了?!
小鸡崽们又兴奋不已地畅想起来:“我还没出过远门呢……”
丁兆兰悄悄地去试探徐太太的口风。
徐太太给出的答案很含糊:“这事儿还在商量,没定呢,别出去乱说,”
也就是说,确实有门儿!
阮仁燧刚开始听曹奇武提议办年前聚会的时候,还只是觉得有点意思,听说或许有机会去东都游学,倒是不由得心生几分期待。
他前世也去过东都,还是跟着乔少尹和卢相公去办案的。
一路舟车劳顿过去,累得倒头就睡,第二天一觉睡醒,就接到通知说案子办完了,该回去了……
还真是没有好好地玩过东都。
回去的路上,小时女官听他说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很感兴趣:“东都啊,有机会的话,真该去看看的。”
“众所周知,国朝有三个都城,神都、东都、西都和中都。”
“前两个都没有任何异议,后两个常年争吵,都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三。”
她问两个孩子:“从名字上看,这四个地方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阮仁燧还在思考。
大公主马上就举起了手。
小时女官就煞有介事地点了她的名:“元宝珠,你来说。”
大公主就有点雀跃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神都跟其余三个地方不一样,它的名称里边没有方位词!”
阮仁燧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是啊……”
不知为什么,小时女官忽然间轻叹口气。
很怜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带着点唏嘘地说:“中都与西都有当下的称呼,是地域政治的使然,而东都就不一样了。”
这个大公主也知道!
之前元明珠往神都来的时候,她专门叫人查过!
因为那时候元明珠很可恶地在吹嘘呢,说东都的底蕴并不比神都差!
她就说:“高皇帝之后,太宗皇帝为了平定东宇,所以将朝廷从神都挪到了东都去!”
“之后太宗一系的后代,乃至于幽帝之前,就都居于东都了,反倒是神都,只有举行祭祀和种种礼仪活动的时候,才会回来!”
小时女官很赞许地点了点头:“公主知道得很多,也很详尽。”
又不无感慨地道:“其实本朝世系之前,更久远的时候,东都是一个很书面化的称呼,那时候的人,都称之为天都……”
阮仁燧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事儿。
他细细地品了品这个名字,忽然间意识到:“朝廷内外一直都有三都的说法,又有着中都和西都到底哪个才是第三都的争执,乃至于用方位来命名这三个地方……”
他犹豫着问:“本质上,都是为了削弱东都在世人心里的地位,是吗?”
小时女官稍显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应了声:“不错。”
阮仁燧跟大公主异口同声地道:“为什么呢?!”
小时女官笑得很耐人寻味:“这个问题很复杂,等你们再长大一点,就明白啦!”
阮仁燧上一世倒是有所听闻——因为太宗皇帝实际上并不是他们这一世系的先祖。
现下再想,总不过是那些原因罢了。
他无意深究,倒是真的很想去东都走走看看。
听说那里保存了很多古时候的建筑和物件,俊贤夫人旗下的相关机构每年都会统计皇朝旅行城市排行,东都常年蝉联第一……
现下回头再想,好多事情都是后知后觉。
常年排行第一的旅行城市,皇室却几乎没怎么有人去过……
大公主也是心痒痒的:“我也好想去啊!”
“去什么去?不许去!”
贵妃才听了个开头,就把这事儿给否了。
她神情断然:“东都多远啊,去那儿干什么?”
又说:“你年纪小,又不能骑马赶路,只能乘坐马车,这得多久?我跟你阿耶又不能陪着,怎么放心得下!”
阮仁燧心有不甘:“乐山书院那么多孩子都到神都来了,我怎么就不能去东都?”
他缠磨着说:“阿娘,可以让小时女官跟我们一起去嘛,我真的很想去……”
“他们多大了,你多大?”
贵妃听得皱起眉来,搂着自己的崽,试图用感情来打动他:“岁岁,你去那么久,会想阿娘的,阿娘在神都也想你呀!”
她说:“到时候想见又见不到,你就算是哭也没用,阿娘可不能飞过去找你呀!”
阮仁燧:“……”
阮仁燧有点失落,蔫蔫地应了声:“……那好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圣上瞧出来儿子情绪上有点不对,心下纳闷儿,还问了句:“岁岁,怎么蔫眉耷眼的?”
贵妃心里一急——好容易才给哄好的,干什么又提起来这事儿?
她在桌底下踢了圣上一脚,趁着儿子不注意瞪了他一眼,做了个口型:别问了!
又赶忙给儿子夹菜:“岁岁,你爱吃的鸡翅膀,多吃两个!”
阮仁燧看着蔫蔫的。
阮仁燧其实是装的。
他就是想看看能不能通过这样使得他阿娘退步。
万一他阿娘心一软,一挥手,就把这事儿给答应了呢?!
只是这会儿看他阿耶因这事儿挨了一脚,心里边又忍不住幸灾乐祸!
阿耶,你也有今天!
阮仁燧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他意识到之后,赶紧低头,借着吃鸡翅膀的动作遮掩。
也是在这个瞬间,他忽然间意识到,其实他也可以借着桌子的遮掩,装成他阿娘,踢他阿耶一脚!
阮仁燧忽然间兴奋起来!
阮仁燧抬腿踢!
坏消息:腿太短了,没踢到!
更坏的消息:有个人借着桌子的遮掩,踢了他一脚!
阮仁燧:“……”
阮仁燧对着他阿耶怒目而视!
圣上状似不解地问他:“你怎么了?”
说着,还神情慈爱,学着德妃做了动作,捎带着复制了德妃的话:“岁岁,你爱吃的鸡翅膀,多吃两个!”
阮仁燧:“……”
阮仁燧无能狂怒!
他只能把话题再绕到最开始的地方:“阿娘,我真的很想去,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贵妃被他缠磨了一下午,这会儿也是无奈。
孩子想出去玩,也是天性,怎么可能强行遏制?
当下就暂行缓兵之计:“岁岁,等阿娘好好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
等到入睡的时候,就很忧愁地跟圣上说了这事儿:“哪能让他去?三岁孩子有什么定性啊,前脚还笑嘻嘻的,后脚就能哭出来。”
她还用自己做了例子:“我小的时候去外祖家住,刚去的时候不想走,粘着外祖父不撒手。”
“我阿娘放心了,就自己回去了,结果我半夜哭着要阿娘,外祖父实在没办法,连夜把我给送回去了……”
圣上心想:这可不一样。
你那时候真的是个孩子,至于岁岁……
这老家伙肯定不会半夜哭着想回家的!
只是这话却没法说。
贵妃还在长吁短叹:“哄得了一时,哄不了一世啊……”
然后就是久久的寂静。
起初圣上还以为她是睡着了。
没成想又过了会儿,她忽的翻个身,稍有点忐忑地推了他一下,将从前的旧计划重新提上了日程。
“我看,真得找个马猴儿吓唬吓唬他了!”
圣上:“……”
圣上由衷地说:“他胆子可大呢,吓不住吧?”
从前没有解决的问题,后来总是会重复出现。
吓个小的,吓不住。
吓个大的,万一真把孩子吓坏了怎么办?
贵妃思来想去,辗转反侧,再看圣上枕着自己的手臂躺在旁边,含笑瞧着自己,不禁有点恼了。
她伸手在圣上胳膊上拧了一下:“你也想想办法呀,那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圣上就瞧着她笑:“你是当局者迷了……”
贵妃听得心头一动——看圣上这反映,她如何不知道,他心里边其实早就有主意了?
她赶忙凑过去,搂着他的脖颈,猫一样开始蹭:“说说嘛说说嘛说说嘛!”
圣上就假模假样地看了眼手臂被拧的地方,说:“怎么回事,胳膊忽然间好疼!”
贵妃小猫踩奶一样,殷勤地给他揉手臂。
圣上受用得很:“得啦,这事儿你就别担心了,明天我来跟他说,保准能把他劝住!”
贵妃满眼崇拜地看着他,用力点头:“嗯!”
……
阮仁燧第二天照旧洗漱完,预备着要出宫上课,没成想却被他阿耶给叫住了。
“岁岁,你先等等。”
阮仁燧有点茫然地回头看他:“阿耶,怎么了?”
圣上明知故问:“你那个东都之行,究竟是怎么个事儿?”
贵妃还不知道他究竟打算怎么打消孩子的想法,又拿不准打消之后孩子的反应,一时之间,又期待,又忐忑。
当下状似若无其事地坐着,不时地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
阮仁燧还以为这事儿是有门儿,当下面露雀跃之色,喜盈盈地给他阿耶讲了一下:“就是去东都研学嘛!”
又强调事情的正当性和可行性:“书院正经组织的,之前东都的乐山书院那边就有人到神都来了!”
圣上面露了然,又问他:“乐山书院的全部学生都来了?”
阮仁燧:“……”
阮仁燧顿了下,才说了句:“反正人家一班的学生全都来了……”
圣上邪恶一笑,终于暴露本来面露,嘴脸异常丑陋地道:“人~家~一~班~的~学~生~全~都~来~了~”
他说:“你不是十班的吗,一班的事儿,跟你有关系?”
阮仁燧:“……”
“阿耶,你等着吧!”
阮仁燧当场破防,wer wer wer大叫起来:“我要找人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