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聪如还在等待。
刚下值的时候,他是满怀希望地在等。
阿耶是不是快来接我了?
期待搓手手.jpg
也不知道今中午阿娘都会做什么好吃的!
大姐姐做的熘鱼片也好吃!
吸溜~
孟聪如美美地把自己的桌案收拾齐整,身心愉悦,披上外套,到将作坊的门外,预备着迎接老父亲的到来。
同僚们陆陆续续地结束了自己手头上的事情,三三两两地结伴往后边将作坊的食堂里去吃饭。
路上瞧见他,还笑着跟他寒暄:“哟,等不及要回去吃顿好的了吧?”
“是啊,”旁的同僚就说:“聪如今中午吃的,肯定比我们好多了!”
如是半是玩笑、半是寒暄地说了几句,众人陆续离去,只剩下孟聪如一个人在等待。
等。
等。
等。
眼见着同僚们都吃完饭抹抹嘴要下班回家了,他还在等。
同僚们都很吃惊:“聪如,你怎么还在这儿?!”
孟聪如:“……”
孟聪如就干巴巴地说:“可能是因为我还在这儿,所以我就还在这儿吧……”
同僚:“……”
比起一开始满怀幸福地在等待,现在,孟聪如是忐忑不安地在等。
他心想:今天是阿耶第一天上值,难道是遇上了什么意外?
要不然,怎么到这儿都没有动静?
想到这里,孟聪如再也耐不住性子了,既没有车马,便靠两条腿走着往国子学那边儿去了。
正是午后下值的时候,承天门街上到处都是车马,倒显得靠腿走路的孟聪如突兀了。
好在除了极少数的几个衙门之外,各处公廨都集中在一起,国子学虽被设置在最南边儿,但孟聪如毕竟年轻,腿着走过去,也不算十分吃力。
到了国子学门外,他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先去问门房:“孟司业可下值了吗?”
门房这个差使,最会看眉眼高低。
孟司业新官上任,据说还颇得圣上看重,既是来寻他的,回话的时候,心里边自然得提着个小心。
他没有贸然回答,先是很礼敬地问了句:“这位上官来寻孟司业,是?”
孟聪如便告诉他:“那是家父。”
门房豁然开朗:“原来是孟司业的公子,真是年轻有为!”
习惯性地拍完马屁,又觉得奇怪:“孟司业早就走了啊,您没见到?”
孟聪如:“……”
孟聪如听得眉头一跳:“什么?!”
顿了顿,看这门房态度还算殷勤,复又迟疑着问:“可是今天上午国子学里发生了些什么?”
门房听得一愣,自以为反应过来了,“噢噢噢”连说了一声,又笑道:“您是说令尊蒙受天子召见这事儿?”
他由衷地道:“真是前途无量啊!”
孟聪如:“……”
孟聪如的天都塌了!
阿耶他不仅没出事儿,还相当地春风得意啊!
感情什么都没发生,就是纯粹把我给忘了呗!
孟聪如不可置信!
居然把我给忘了,自己回去了!
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就在他腿着来到国子学门外的时候,孟大书袋在当值第一天被孟太太和两个女儿撵出了家门。
孟太太生了大气:“聪如那么大一个人你都能忘?你怎么没把自己是谁给忘了!”
孟大书袋灰头土脸地叫车夫载着,着急忙慌地往将作监门口去了。
路上两人还在互相甩锅。
孟大书袋说:“没接到聪如就回家了,你怎么不提醒我?”
车夫很委屈地说:“我原本是想说的,可老爷你自己说的——什么都别管了,赶紧回去啊!”
孟大书袋:“……”
孟大书袋由衷地叹了口气:“唉!”
火急火燎地到了将作监一瞧,门口却不见孟聪如的影子。
孟大书袋厚着脸皮去问将作监的门房,后者有点讶异地瞧着他:“他等了好久呢,您怎么才来?”
又说:“他不久之前离开了……”
孟大书袋一拍脑门儿,急急忙忙叫车夫去国子学,结果又与儿子擦肩而过。
他急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叫车夫驾着马车在附近挨着转了一遍,没瞧见人影儿,只得暂且循着来时的路打道回府。
结果半路上终于遇见了孤零零步行回家,一看就命很苦地孟聪如。
孟大书袋还沉浸在刚才找了又找却没找到的情绪里,忍不住叫他:“聪如,你这是上哪儿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你!”
孟聪如:“……”
孟聪如的孝道之心暂且飞飞,牙齿紧咬,一脸怨恨地瞪着他阿耶!
孟大书袋:“……”
孟大书袋叫他看得心虚不已,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干笑着叫他:“好孩子,快上来吧,外边怪冷的……”
孟聪如面无表情地上了马车。
孟大书袋还在低三下四地说呢:“真是对不起,阿耶临时有点事,不小心把你给忘了……”
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对劲儿——这么不负责任的爹,听起来好像邹处道啊!
就这么低眉顺眼地回到了家里边儿。
孟太太跟孟家姐妹俩俱都是横眉冷对,觑着他,不说话。
孟太太亲亲热热地叫儿子:“聪如,快去洗手,娘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你大姐姐还做了熘鱼片!”
孟聪如很感动地应了声:“好。”又乖乖地去洗手。
孟大书袋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也悄悄地尾随儿子去洗手。
孟太太又叫儿子入座:“赶紧坐下歇歇吧,也累了一天了,吃饭,吃饭!”
孟聪如又乖乖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孟大娘子递了筷子给他。
于是他又很礼貌地说了句:“谢谢大姐姐!”
孟大书袋浑水摸鱼,悄悄地、若无其事地坐了下去。
孟太太扭头瞧见他,脸上的慈爱之情顿时消失无踪,一掌拍在案上:“孟思齐,你给我站起来!”
她横眉怒目:“谁让你坐下的?!”
孟大书袋讪讪地站了起来:“唉,你们看今天这事儿闹的……”
孟聪如跟阿娘和姐姐告状:“阿耶不管我,自己回来了,哼!”
孟大书袋“哎哟”了一声,赶忙说:“我是真的有事儿,大事儿!”
孟家其余人一起审他,当下异口同声道:“什么大事儿?!”
……
阮仁燧说干就干,暴力破局,跟曹奇武和小时女官一起,在神都城里跑了大半个下午。
等到傍晚结算,竟真是把梧桐书馆的逾期书籍收回了三成!
不是只能收回这么多,是时间有限,他只来得及去找这三成人。
再回到梧桐书馆去,连佛影娘子都吃了一惊:“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连声称谢之后,又告诉他们:“尹生前不久来了,看着有点踉跄,什么都没说,放下书就走了……”
阮仁燧冷笑一声:“算他识相!”
说着,从袖子里取出来一把杂七杂八、数额不一的银票——最高也就是十两,剩下的多半都是些五两、三两的小票子。
还有一把大小不一的银角子。
他跟佛影娘子解释这些钱款的来处:“有些人我去找了,书也见到了,只是要么保存得不用心,给损毁了,要么就是连写带画,看起来很不像样,我就让他们出钱把书给买下来了!”
佛影娘子吃了一惊:“这……”
她眼见这孩子只用一下午时间,就从那群逾期之人手里寻到了书本,且居然还能让他们讨钱来偿还被损毁的书籍……
佛影娘子明白这孩子身份非凡,只是此时此刻,却也不能贸然地要这些钱:“书籍有进有出,务必得登记明白,钱款也是一样。”
阮仁燧就乖乖地往后一退,把主场让给了小时女官。
一下午跑了那么多地方,他们实在没时间记账,但是其实也不必,毕竟小时女官能记得住嘛!
小时女官就从袖子里取出佛影娘子亲手抄录的那份记档,一项项指给她看:“第三行赵生所借《志异录》被损坏,经友好协商之后,赵生决定以六钱银子的价格买下这本书……”
说着,从那一摞银票和银角子小山里边寻出来差不多六钱银子,推到佛影娘子面前去。
佛影娘子看一眼那堆乱糟糟的钱币小山,再看一眼面前的那份记档,最后再瞧瞧胸有成竹、神态自若的小时女官,心知自己是遇上了高人。
她屈膝行个万福礼,向小时女官称谢,又迟疑着道:“只是娘子,一本《志异录》,四钱银子足矣,六钱……”
小时女官从容道:“这其中,一钱银子是借书逾期不还的滞纳费,还有一钱银子,是娘子重新去购置《志异录》的辛苦费。”
佛影娘子听得动容,不由得微微红了眼眶。
她默不作声地再向小时女官等人行了一礼,将此事详尽地记述了下来。
小时女官跟佛影娘子在书馆里做正事,阮仁燧跟曹奇武在外边儿商量怎么处理这事儿。
阮仁燧自信爆棚:“反正都已经知道答案了,我们自己也能做,这回就不让小时姐姐参与了!”
曹奇武自信爆棚:“没错儿,我们自己也能做!”
两只比格聚在一起wer wer叫了一会儿,都觉得自己的计划没有问题。
怀着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欣慰,又叫了同行的大内高手来。
附耳叮嘱几句。
听了全程的大内高手:“……”
虽然小时女官没有说出她心目中的最终答案,但他很肯定,绝对不是这两个小孩儿此时此刻商量出来的这个!
但同时他也很肯定,小时女官出具的正确答案,一定没有这两个小孩儿商量出来的这个好玩儿!
至于具体选哪个,这还用说吗?
阮仁燧说:“小时姐姐,我们出去一趟,可能晚点回来,你先忙,不用担心!”
小时女官知道侍从们会跟着他,也不担心,当下轻快地应了声:“好。”
……
入冬之后,天也黑得早了。
只是无论天黑与否,神都城的夜晚,永远都是充斥着欢乐与喧嚣的。
尤其是在进入休沐日的前一天夜晚。
相较于真正的明天,也就是休沐的这一日,前一日的夜晚,反倒更显得清闲静谧。
黄昏酒馆的夜晚是惬意的,醺然的。
炉子上温着黄酒,间歇里有伙计往来穿梭,送些羊头肉、花生米、豆腐干之类的下酒小菜。
掌柜的一手按着算盘,另一只手含笑瞧着坐在厅中的十几个客人们。
那是一群读书人,今晚是他们例行举办畅谈会的日子。
还有其余几桌客人,只是相较于高谈阔论的书生们,就不十分扎眼了。
阮仁燧跟曹奇武也占了一张桌子。
那算是半个包间。
之所以说是半个,是因为他们乃至于他们所占那张桌子所处的位置,其实只有两面临墙。
剩下两面,悬挂了素色的布帘。
里头的人能看见外边儿,但是外边人非近前去细瞧,是看不清里头的。
掌柜的亲自送了筛出来的黄酒过去,含笑说:“两位请用。”
阮仁燧对这东西不感兴趣,但是曹奇武觉得很新鲜。
他阳光灿烂地说了句:“谢谢姐姐!”
惹得掌柜的笑了一笑:“真会说话,我都三十了,还是姐姐呢?”
曹奇武就说:“我可不知道三十不三十,反正漂亮的都叫姐姐!”
掌柜的听得欢喜,笑吟吟地伸出一根手指来点了点他,又给他们俩送了好新鲜的一盘冬枣过来。
曹奇武端详着面前的那碗黄酒。
他没有用手端酒杯,而是低下头,像小狗一样舔了一下。
然后皱着眉头,说:“不好喝!”
阮仁燧就把面前的油纸包往前一推,招呼自己的小伙伴儿:“来吃这个,这个好吃!”
里边是只被撕开了的熏鸡,还有切成细条的卤猪耳朵。
再旁边摆着两只碟子,里头放得是腌制好了的甜蒜和海带苗。
两个混子开始美美地吃脆脆的猪耳朵,末了,又一人拎着一只鸡翅膀啃。
外边的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那群书生在说话,临窗位置,两个儒生模样的青年也在说话。
一个说:“你听说了没有?”
另一个说:“听说了什么?”
一个说:“就是梧桐书馆的事儿啊,纪博士开的那家……”
这话题引起了那群书生们的注意。
有个人很好奇地问了句:“这位兄台,梧桐书馆是怎么了?”
那两个儒生模样的青年就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他们中间,脸上显露出不忿的神情来。
“哼,纪家人也忒小气,不就是几本书吗,小题大做!”
另一个附和他:“就是,活不起了啊!”
书生们听得一默。
过了会儿,有个人皱眉问:“敢问仁兄,您说的这是——”
一个儒生模样的青年就把有人借了梧桐书馆的书不还,逾期太久,对方找人去讨厌的事情讲了。
他啧啧着,唏嘘不已,十分不齿地说:“真没想到纪博士是这种人,为了些许小事,搅弄得别人家里边鸡飞狗跳!”
他的同伴说:“什么纪博士?我看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
那群书生听得面露怫然:“你们这说的是什么话?好没道理!”
还有人说:“纪博士一番好意,岂是让尔等狼心狗肺之人如此评说的!”
又要撵他们离开:“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位,还请回到自己的坐席上吧!”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的人里头,也有几个目光闪烁、神情微妙的。
那两个青年十分不忿。
一个说:“呸,假正经!”
另一个呵呵直笑:“真有意思,好像我们稀罕跟你们坐在一起似的!呵呵!”
一个说:“我也借了书,我就是不还,我不信有人能把我怎么样!”
另一个洋洋得意地说:“是了,就是不还,他能怎样?!”
先前出言驳斥他们的几个人气得脸色铁青:“你们这两个无耻小人——”
话音未落,却听“啪”一声震响,紧接着就是瓷器脆鸣。
赫然是有人一掌击在案上,震得桌上茶盏乱颤!
众人齐齐看了过去,却见那击案者竟是个黑衣客。
明明身在室内,头顶却还戴着一顶黑色斗笠。
此刻这人活动一下肩膀,虽是冬衣在身,但也能看得出明显的肌肉隆起!
“好一对无耻小人!”
这黑衣客一声怒骂:“天不收你们,洒家来收!”
说完,一脚将面前桌案踹翻!
桌上的盘碟飞出去,将那两青年所在之处的灯火打落,继而“啪”一声落地,摔得粉碎!
那一隅的光线霎时间便昏暗了几分。
掌柜的大惊失色:“王八蛋,打人归打人,别砸我的东西!”
那黑衣客置之不理,猝然间拔刀出鞘,将其挥舞得虎虎生风,狞笑着冲上前去!
那两青年见势不好,慌忙后退,躲到了角落里垂着布帘的另一间包间里。
店里边其余人吃了一惊,见势不好,有的跳窗,有的走门,慌里慌张地跑了。
那群书生也跑了好几个。
反倒是之前出言驳斥那两个青年的几个书生,这会儿还壮着胆子在劝:“兄台,这两个小人是可耻,但要是为了他们,搭上你自己的身家前程,那可犯不上——”
那黑衣客置之不理,长刀横劈,带着强烈的劲风,迎头而下!
直面他的那青年下意识就要格挡还击,他的同伴见势不好,趁着黑灯瞎火,一脚踹在他腿弯上!
挡个屁啊挡!
剧本是这么写的吗!
那青年回过神来,赶忙卸了力道,顺势往边上一趟,那黑衣客趁机将刀往前一送——
众人只听得一声惨叫,鲜血猛地喷溅到了素色的门帘上!
下一瞬就听有人痛呼了一声:“表弟啊!”
紧接着又是刀刃刺入人体的闷响声!
凶案发生得于情于理,但也实在突然。
所有人呆若木鸡!
那黑衣客旁若无人地走了出来,刀刃上的鲜血还在向下流淌。
众人满面骇然地看着他。
他却是岿然不惧:“洒家生平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奸邪小人,杀两个是杀,杀十个也是杀,你们只管传出去,这回的事情,洒家管到底,杀到底!”
说完,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酒馆里久久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惊叫了一声!
下一瞬,所有人好像都从木偶变成了活人,惊叫着,满面骇然地奔了出去!
倒是先前说话的几个,一直留到了最后,商议着说:“要是人都走了,掌柜的怕说不清楚,我们留下,也算是个见证……”
又有些唏嘘:“那人,倒也是性情中人……”
掌柜的长吁短叹,谢了他们:“小妇人在神都城里开店,也是有几分人脉的,几位在这儿留着,反倒不便。”
又请他们留下名字,暂且回去:“若有需要,我一定去请几位出面作证。”
几人见状,也就应了,相约离去。
其中一个有些好奇,想去瞧瞧凶案现场,却被掌柜的给拦住了:“有什么好看的?到处都是血,仔细留了脚印,反倒说不清楚!”
那人心想:也是。
遂歇了这心,拱手辞别。
等该走的都走了,掌柜的便关了偏门、后门,只留下一道前门,叫伙计去守着。
自己回头去看,那黑衣客已经从后边绕行回来,跪在地上,很卖力地在擦地了。
两名死者在跟他一起擦地。
掌柜的哼了一声,问:“京兆府那边儿都打点好了?”
黑衣客应了声:“太太只管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
掌柜的便点点头,转而含笑去见两个小孩儿了:“两位小公子,这场戏演得怎么样?”
阮仁燧和曹奇武俱是心满意足,不住地说:“很好,很好!”
借书的人那么多,一本本地去讨要,那不得要到猴年马月?
还是想办法让他们自己来送更快一些!
阮仁燧跟曹奇武就想了这么个办法出来。
没有震慑,那就给他们一点震慑嘛!
借着那群书生的嘴,把这事儿宣扬出去,吓死那群借书不还的王八蛋!
阮仁燧还专门使人去给韩王妃送了个信儿,请她帮着吹吹风,把这事儿宣扬出去。
哼!
两个混子都觉得这事儿办得十分圆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欣慰不已。
当下美美地、异口同声地说:“我们可真是太棒了!”
阮仁燧叫人送自己的小伙伴回曹家去。
他则在黑衣客的陪伴下,预备着回梧桐书馆去与小时女官汇合。
掌柜的将写着那几名仗义执言书生名字的纸张送到了阮仁燧手里:“这东西在您手里,可比在我手里有用多了。”
只怕他们也想不到,今日之事,阴差阳错地也成就了他们的一场奇遇。
阮仁燧郑重其事地收下了:“放心!”
回去的路上,他还有点好奇地问:“黄昏酒馆是朝廷的产业吗?”
黑衣客,也就是陪同他的大内高手景七便告诉他:“那不是朝廷的产业,而是皇室的产业。”
阮仁燧有点讶异:“可是……”
他反应过来了:“那是方片内卫的产业吧。”
作为皇室子弟,他知道高皇帝分别给隶属于皇室、三省和军队的情报机构取了方片、红桃和黑桃的称呼。
景七应了声:“不错。”
阮仁燧忍不住又问:“那掌柜的是什么人呢?”
景七顿了顿,才告诉他:“那是方一娘子。”
阮仁燧静静地品了品这个名字,倏然间意识到,这个“一”可能并不是纯粹的一个名字,倒好像是一个……序号?
他明白了:“方一娘子是方片内卫的领袖,是吗?”
景七给予了肯定的答案:“正如殿下所说。”
阮仁燧有种自己是只蟑螂,趁人不备,悄悄将触须探入了另一个世界的新奇感!
方一娘子居然是方片内卫的领袖?!
想想就很有意思啊!
……
因在外边搞事的缘故,这天他回宫的时间,不免就显得迟了。
好在他有所估计,早早就让人送信回宫了——不用等他吃饭,他吃完了再回去。
是以等他回到披香殿的时候,他阿耶阿娘实际上都已经吃完饭了,正坐在一起各自翻书。
贵妃见他回来,就顺手把书给合上了:“岁岁!”
先搂着这个小调皮鬼儿抱了抱,这才问他:“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说:“阿娘真是有点担心你呀!”
圣上也暂且从书页上拔出眼睛来,狐疑着瞧了他一眼:“没出去闯祸吧?”
惹得那母子俩一起对着他怒目而视!
阮仁燧愤怒地大声说:“没有,我是去做好事了!”
贵妃愤怒地大声地重复:“听见没有?岁岁是去做好事了!”
圣上既不想跟自己的爱妃争吵,也不想跟老太岁对对碰,见状也就退了一步:“好的好的,算我说错了,行不行?”
阮仁燧趾高气扬地背着手:“阿耶,那你说对不起!”
圣上:“……”
圣上心想:老太岁这么膨胀,可见真是没有闯祸。
第二天他就会知道——膨胀有时候真的不仅仅来自于没有闯祸的自信。
还有可能来自于没有自我认知的笨笨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