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任子高,现在在做京兆府少尹。
我现在很方!
如今这个局面,一旦处置不好,或许就会引发职场滑铁卢!
严重一点的话,或许还会有机会跟很多没见过的亲戚进行家族聚会!
我真是服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任子高你还在讲自己的地狱笑话!
当下最重要的是赶紧解决问题,然后快速甩锅!
虽然巡检书院的命令,是礼部那边下的,自己也是因为公文明明白白地发到了京兆府,所以才过来的。
而那些形象工程,也不是他让搞的……
可是……
这话能拿出来光明正大地说吗?
任子高都能想象到别人知道了会说什么。
冻着了皇长子还顶嘴?
出去掌嘴二十!(不是)
要装作不经意地解决掉这件事情。
再同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似的进行甩锅!
站在十班最前面的是个小娘子,看起来也就比皇长子大那么两三岁,两只小手也冻得红红的……
任子高看得皱起眉来,脸上显露出感同身受般的怜爱之情来,当即解下身上的披风,折叠两下,披在了那小娘子身上。
他义正言辞:“这么冷的天,怎么能让孩子们站在外边干等?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又站在道德高地上开始俯视其余人:“我家里也有个年幼的女儿,岁数与这小娘子相仿,你们难道就没有儿女,没有小辈?将心比心,何以至此!”
孟大书袋:“……”
我师弟他怎么忽然间装起来了……
同行的其余官员和报社记者:“……”
任少尹你有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心固然很好,怎么一直走到十班这边儿才被激发出来?
这心态也有加载时间吗?
任子高冷哼一声,神色自若地打了个补丁:“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盼,希望有个人能看出不妥之处,主动进言,可是从头走到尾,居然始终无人言语!”
他痛心疾首,面露怒色:“是谁安排孩子们在这儿等待的?站出来!”
没错儿,他知道是礼部的人干的,并且也决定要把锅甩给礼部了!
推给京兆府的话,会搞得自己衙门里乱糟糟的,人心不齐。
但要是抛给礼部,等舒京兆知道了事情首尾,肯定会跟他一起把礼部锤死的!
礼部的人一脸尴尬地出来了。
他以为任子高是想刷刷名望。
当下既觉恼火,又有些窘迫。
只是因任子高先发制人,的确占据了道德优势,是以他不得不低头告罪:“任少尹,此事的确是我思虑不周……”
任子高知道他是谁,但是他还需要让皇长子知道这家伙是谁!
千万别把仇恨值锁定歪了啊!
任子高肃然问他:“你是何人?”
那官员讪讪地道:“下官是礼部员外郎山商……”
任子高神情鄙薄,面笼寒霜,拂袖道:“如此不知抚恤幼小,仗权弄事,来人,马上把他给我赶出去!”
山商原地呆住!
不只是他,其余人也呆住了。
任子高冷冷递了一个眼神给自己的亲信。
亲信回过神来,当下赶紧协同京兆府的差役,一道要把山商给轰出去!
山商猝不及防,如何也预料不到,自己身为朝廷命官,居然会被人当众轰走!
他面红耳赤,拂开推搡自己的差役,惊怒不已:“任少尹,你的官位的确是高于我,但我本是礼部的人,你这京兆府的官,只怕管不到我身上来吧?!”
山商愤声道:“你凭什么撵我出去?!”
太棒啦,这位马上就要不是员外郎的员外郎!
任子高看得心潮澎湃:保持住你的节奏,就是这个状态!
“大胆!”
他一指操场上那群冻得瑟瑟发抖的小鸡仔,怫然道:“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山商冷笑一声,自己整了整衣冠,哂然道:“不瞒任少尹,我还真是不知道!”
又分辩说:“我等俱是朝廷命官,叫这群无官无职的学生来迎,不也是应尽之礼?他们冷,难道我们就没有知觉了?不都是在这儿冻着!”
火候差不多了。
任子高果断地一挥衣袖,震声道:“马上把他给我赶出去!”
亲信们依令而行。
山商且恨且怒,声音怨恨不已地从稍远一点的位置传了过来:“任子高,你等着——我要去石尚书面前控告你!”
任子高长叹一声,顾影自怜:“我终不肯与小人为伍!”
又赶紧催促着孟大书袋:“快让孩子们都回去吧,天多冷啊!”
“……”孟大书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应了声:“好。”
……
一直到回到教室坐下,曹奇武还不明白发生了些什么。
“他们在喊什么,吵什么啊?”
又有点小小的恼火:“白让我们出去站了半天,最后什么事儿都没有?”
阮仁燧:“……”
阮仁燧隐约猜到了几分,但是这会儿也没法说。
他吸了吸鼻子,简短地说了句:“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曹奇武深以为然:“谁说不是?”
没过多久,就有人让徐太太领着,送了热热的姜奶过来。
她说:“这是任少尹叫人煮了送来给你们的,在外边站了那么久,都来喝一杯,驱驱寒气。”
说完,又不动声色地瞧了混子大王一眼。
对于那孩子的身份,她早就有所猜测了。
办公室里,孟大书袋也是心有所想:“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山员外郎,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任子高轻嗤一声,高贵冷艳道:“不是他给我惹什么麻烦,是他要麻烦了!”
挨着把龙川书院逛了一遍,该了解的都了解到,完成来访的目的之后,又一直等到了放学的时间。
然后在皇长子面前一秒滑跪,卑微低头:“殿下,殿下啊,之前外边人多,您在这儿读书,肯定不想让人知道身份,所以臣也就没贸然戳破……”
任子高命很苦地说:“我给您跪下了,殿下,您现在身体还好吧?”
阮仁燧吸了吸鼻子,跟他说:“任少尹,你起来吧,事情的原委我都已经知道了。”
任子高正准备起身呢,紧跟着又听他说:“只是我感觉自己不太好,我在流鼻涕,还总是打喷嚏……”
说完,马上就打了一个。
任子高霎时间汗流浃背了!
他巴巴地开始跟小时女官攀交情:“任女官,咱们俩还是本家呢,你看今天这事儿……”
小时女官听得莞尔,因之前几次与他打过交道,知道他的能力和操守,当下就笑着说:“我们殿下不是说了吗,他已经知道原委了,不会怪您的。”
她很善解人意地说:“当下最要紧的,还是跟陛下解释一下今天的事情,捎带着把您的差事做完、做好,您觉得呢?”
对于聪明人来说,这已经提示得很完备了。
任子高一点就透,感激不已:“多谢太太指点,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他实在松了口气。
小时女官见状,就恰到好处地告诉他:“其实不只是皇长子哦,大公主今天也在外边站着呢,公主前些日子才生了场病,今天又在外边吹风,唉,我真是很担心……”
任子高:“……”
大公主居然也在吗……
天又塌了一次。
怎么回事。
是因为天太冷了吗!
感觉尸体凉凉的……
……
“……阿嚏!”
阮仁燧进了内殿,才坐下没一会儿,这已经是第三个喷嚏了。
小时女官毕竟有点不放心,涉及到两位皇嗣,更不敢托大。
是以虽然下午还有课,但还是给他们俩请了假,给带回宫去了。
贵妃听得有点心焦,像只小蜜蜂似的,围着儿子左飞飞、右飞飞,一个劲儿地催促:“太医怎么还没来?”
易女官在旁说:“快了,快了!”
阮仁燧围着厚厚的羊毛毯,脚下还塞了只汤婆子,从头到脚全都捂得热热乎乎。
贵妃忧心忡忡地拉着儿子的一只小手,另一只手又去摸他的额头:“岁岁,头疼不疼啊?”
阮仁燧摇了摇头。
他说:“阿娘,我就是鼻子两边有点痛……”
因为流太多鼻涕了,总是要擦的缘故。
不擦吧,就叫它挂着,又感觉痒痒的……
搞得贵妃恼火不已:“什么京兆少尹?芝麻绿豆大的官儿,敢摆这么大的威风!”
任子高的表演起到了该有的作用。
这会儿阮仁燧就给解释了一句:“不关任少尹的事儿,是礼部安排的……”
贵妃火冒三丈:“不管是谁,把我们岁岁冻成这样,这事儿都没完!”
……
任子高先叫亲信往京兆府去给舒伯瑶送信,好叫她心里边有个准备。
要是礼部的石尚书听了下属的话要去兴师问罪,她也好有个成算。
自己则掉头进宫去请罪了。
京兆府少尹是从四品,想面见天子?
那可有得等呢!
结果礼部的石尚书先一步过来了。
四目相对,任子高心里边“咯噔”一下!
石尚书的态度反倒是很和煦,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任少尹啊,我还想着待会儿去找你呢,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
礼部尚书,正三品,比京兆尹还要一级呢!
任子高赶忙躬身行礼:“不敢,不敢!”
就听石尚书叹一口气,摇摇头,很无奈地说:“山商也是越老越糊涂,你撵他出去,算是撵对了,亏他还好意思在我面前告你的状,我听着都脸红!”
说着,又请御前近侍前去通传,礼部尚书求见天子。
任子高听他话风和善,竟像是站在自己这边儿的,心下不曾释然,反倒愈发地忐忑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且更要紧的是,现下他还没有见到圣上,可石尚书就已经来了。
而依据召见的规矩,哪怕他来得更早,可石尚书官位更高,圣上保准是要先见他的!
这也就意味着,石尚书能够在这件事情上抢占先手。
到时候,他先见了圣上,又会怎么说?
任子高心念急转,当下轻叹口气。
见内侍们都只在几步之外垂手立着,当下靠近石尚书一点,以一种自己人的亲近,无可奈何道:“石尚书,这回的事情,可不是我要跟您为难……”
石尚书会意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很善解人意地说:“我知道,我都明白。”
却不说别的。
任子高心说:老东西恐怖如斯!
又不得不以一种更无奈的语气,小声说:“您猜猜,我在龙川书院见到了谁?”
石尚书听到这里,就知道他的确是要卖个好给自己了。
山商在任子高那儿受了委屈,愤而回到礼部告状。
石尚书便觉得此事另有蹊跷。
任子高又不是官场愣头青,何必忽然间出这么个头?
就算是怜惜孩子,想要为他们说话,也大可不必当众把礼部的人撵走。
大家都在神都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一搞,可就相当于撕破脸了。
反过来念想想,是什么能促使任子高宁肯跟礼部撕破脸,也在所不惜的呢?
他料定龙川书院必然有个了不得的人物。
再去回想圣上忽然间降下旨意,让礼部协同京兆府巡检神都城里的书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圣上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因要抬举龙川书院,为这碟醋而包了饺子!
能让圣上瞧见的书院……
石尚书心有所悟,低声问:“莫非是宫里的皇嗣?”
聪明人说话做事,往往都十分轻盈,举重若轻。
任子高叹了口气,只说了句:“是啊。”就不必再说别的了。
石尚书就在这刹那之间,明白了此事的内情和首尾。
若是如此,那就能说得通了。
他由衷地叹口气,脸上带着感同身受般的愤慨:“山商真是可恶,奉命当差,却狐假虎威,欺凌幼小!”
任子高深以为然:“是啊,下官也是实在看不下去,才让人把他给撵走的!”
两个人心脏脏的聚在一起,开始说山商的坏话。
说了好半天过去,又觉得不对劲儿:
圣上怎么还没有传召他们进去回话?
……
披香殿。
贵妃还在跟圣上告状:“这天气多冷啊,居然让岁岁在外边站了那么久!”
圣上皱着眉头,特别认真地谴责:“真是太坏了!”
贵妃又说:“岁岁一直在流鼻涕,仁佑也是才刚痊愈,这要是有点什么……呸呸呸!”
她自己反应过来,及时刹车:“真是太可恶了!”
圣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用力附和一句:“真是太可恶了!”
贵妃还说:“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没错儿,”圣上就像个复读机一样,又跟着重复了一遍:“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惹得贵妃勃然大怒,又因为委屈,而红了眼眶:“你老学我说话干什么?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
圣上看她真要哭了,赶忙哄道:“我不是学你说话,我是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再看儿子像只小白兔子似的,被安排在榻上安安生生地躺着,额头上还搭着一块小方巾,竟少见地觉得老太岁有点可爱!
他拉着贵妃坐下,说:“你来拿主意,怎么处置他们才好?”
还主动补了一句:“那两个衙门的人,这会儿都在崇勋殿那儿等着呢!”
贵妃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悄悄地往他面前一凑,小声说:“不如这么办……”
……
崇勋殿。
任子高跟石尚书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得到传召了。
结果临到门口,又接到吩咐,说是得再等等。
那就等吧。
午后时分,算得上是一天当中最暖和的时候了,可架不住他们为了面圣,官服外边儿的大外套都被去掉了。
且这会儿又正好站在风口上。
一阵风刮过来,裸露在外边的肌肤上的温度,就全都给带走了。
任子高有点冷。
石尚书也有点冷。
但是还没法儿说。
不然那不就相当于是在抱怨圣上了吗!
任子高就笑眯眯地说:“圣上日理万机,忙碌些也是常情,略微等一会儿,不打紧的。”
石尚书只能附和:“是啊。”
等。
等。
等。
等到最后,他再看石尚书,都觉得那不是石尚书,而是一条发灰了的冻鱼。
任子高很凄凉地想:我应该也是一条发灰了的冻鱼了!
关键时刻,还是崇勋殿的侍从给他们送了热茶过来:“陛下这会儿还有事儿,请两位再等一等,且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石尚书感激涕零,用冻僵了的手接过那杯热茶,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
几瞬之后,他喃喃地道:“大概是太冷了,喝热茶也觉不出热来,好像茶杯里有冰块似的……”
打开杯盖一看,石尚书呆滞了一下,而后爽朗地笑:“呀,原来真的有!”
……
披香殿。
贵妃因读书太多,又从邪恶布偶进化成了0.5成善良布偶。
这时候她就有一点轻微的精神内耗:“我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圣上则是始终如一的道德真空:“这有什么?”
说完,还戳了戳儿子肉乎乎的小脸:“看把我们老太岁冻的!”
阮仁燧对着他怒目而视!
惹得圣上哈哈一笑。
贵妃“唉”了一声:“我还让人在他们的杯子里放了冰块……”
“哼,”圣上好整以暇道:“他们说谢谢了没有?”
阮仁燧:“……”
贵妃很快完成了逻辑自洽:“哼,估计没有!”
圣上顺势进行了道德谴责:“没礼貌的家伙!”
贵妃十分邪恶地冷笑了一声:“你说的对!”
阮仁燧:“……”
……
两杯冰茶喝完,任子高和石尚书就被打发走了。
圣上没有见他们,之后也没再提过这回事儿。
倒是御史台那边儿,很快发起了整顿冗杂程序的运动。
同时又往天下各州郡派遣监察御史,严查行政环节当中的面子工程,乃至于不必要的假大空行径……
阮仁燧叫贵妃按着,老老实实地在披香殿里待了两天,期间倒是发生了一个好消息——他终于有了第一枚西葫芦果!
大公主比他养得精心,西葫芦结果也比他那几棵来得早。
她每天放学之后,都会来探望弟弟,就跟之前她生病的时候,弟弟也会去探望她一样。
只有姐弟俩在的时候,大公主悄悄地、有点黯然地跟他说:“要是朱娘娘还在就好了,我曾经说过,要种菜给她吃的……”
阮仁燧心想:大姐姐,说不定终有一日,你们还会再见的!
大公主过去了那个时期,情绪上已经好多了,说完一句,就转到了别处去。
“岁岁,过两天明娘请客,你也来,我们都去汪家吃饭!”
阮仁燧不明所以:“为什么去吃饭?”
大公主笑眯眯地告诉他:“是庆功宴,明娘之前的月考,考了第三名哟!”
阮仁燧明白过来,当下满口应下:“好,到时候我一定去!”
……
汪明娘入学之后,成绩一直都在稳步向前。
尤其是这回月考,居然考了全院第三名,实在是让汪家夫妇又惊又喜。
汪太太怕给女儿造成压力,所以在她面前不说这事儿。
只是晚上高兴得睡不着,还是忍不住跟丈夫数算:“上一次神都联考,龙川书院的第三名是全神都第一百零五名……”
每个名次意味着什么,她都牢牢地记在心里呢。
“这个成绩,金榜题名是不太敢想的,但是考小金榜试,或者中个举人,都是很有希望的呀!”
汪太太的丈夫,就是以举人功名入仕的。
这会儿听妻子这么说,也觉得高兴:“日子还长呢,明娘聪明又努力,以后未必就不能中进士!”
夫妻俩越想越觉得满怀希望。
又盘算着热闹一下,正经地请请客:“也叫明娘高兴高兴,这小丫头嘴上不好意思说,心里边可是很喜欢听人夸的!”
富贵归乡,人前显圣,谁不喜欢?
夫妻俩敲定了这事儿,自己去请亲朋。
又跟女儿说了这事儿:“到时候在家里吃饭,给你单独设一桌,你请自己的小客人们来。”
汪明娘兴奋地不敢想象:“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汪太太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当然是真的啦!”
因这句话,汪明娘便兴冲冲地跟自己的好朋友们打了招呼。
君仪和宝珠肯定是要去的,琢玉要去,宝珠的跟班弟弟也去。
还有其余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学……
等到了日子,她妆扮得漂漂亮亮的,预备着迎接自己的朋友们!
贵妃知道儿子出去参加宴会,问了缘由之后,叫人给他准备了一套异常精美的花签,是淡雅的粉紫色,还有清雅的香味儿。
她笑盈盈的,特别肯定:“带着去吧,小娘子肯定喜欢这种礼物!”
毕竟贵妃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嘛!
阮仁燧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
汪家三进的院子,不算是特别大,但也绝对算不上是小了。
只是如若行宴的话,还是得分散开来,男眷、女眷和孩子们各自分开才成。
阮仁燧跟大公主一起到了汪家,照例先去见汪家长辈——也就是汪明娘的父母。
结果正赶上汪明娘的伯母汪大太太带着几个孩子一起过来。
汪大太太生得很清丽,即便穿着冬衣,也能看得出身量纤纤,很婀娜,迥异于汪太太的丰腴。
进门之后,先夸了侄女几句:“老太太知道了也很高兴呢,说明娘争气。”
紧跟着又说:“只是弟妹呀,只是书院里自己考的一次试,何必搞得这么声势浩荡的?叫人知道,容易说闲话的,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阮仁燧和大公主同时听得皱起眉来。
紧接着就见汪太太笑呵呵地反问了一句:“大嫂,不会是嫉妒了吧?因为侄儿不如明娘出息?”
说完,她自觉失言似的,赶忙捂住嘴:“哎呀,大嫂,我这个人心直口快,没什么坏心思的,你千万别多想啊!”
汪大太太脸色发青,盯着她看了会儿,再看看汪明娘,倒是没再说什么。
她后边一个很年轻的小妇人,低声叫了句:“母亲。”
汪大太太回过神来,皮笑肉不笑地牵动了一下嘴角,往前厅去了。
几个小孩儿给长辈见了礼,就聚到开始说悄悄话了。
大公主很好奇:“明娘,你那个伯母,是不是很坏很坏?”
庞君仪也谴责说:“她怎么能那么说话呢!”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句话她们是学过的呀!
汪明娘也有点不高兴,但还是说:“之前还可以的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就变成这样了……”
阮仁燧则是注意到了几个小娘子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跟着你伯母的那个年轻小妇人是谁?”
汪明娘理所应当地说:“是我嫂嫂呀。”
其余几个小娘子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她们太小了,因为自己年幼,所以对成年人的年纪缺乏敏感。
只有阮仁燧觉得这事儿蹊跷:“啊?她是你大伯母的儿媳妇,是这个意思吗?”
汪明娘勉强顺了顺关系,点头应了:“是呀!”
阮仁燧顿觉惊奇:“可是你大伯母看起来还很年轻啊,应该不会比儿媳妇大太多岁……”
他心想:莫非汪大太太其实是续弦?
几个小娘子听后,全都惊呆了!
大公主不可置信:“真的假的?!”
庞君仪也很疑惑:“可是我觉得她们俩都很老啊!”
汪明娘也这么想!
几个小娘子狐疑地彼此对视几眼,又齐齐去看最权威的宋琢玉。
宋琢玉:“……”
宋琢玉迟疑着赞同了阮仁燧的看法:“我也觉得,她们俩的年纪,应该不会差得太多……”
大公主皱起了小眉头,跟小伙伴们彼此对视一眼。
而后异口同声地说:“再去看看!”
汪大太太因先前被妯娌下了脸面,之后在席间,几乎没再说几句话。
倒是她的儿媳妇很圆滑,言笑之间,待汪太太十分亲昵。
惹得汪大太太冷笑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才是正经婆婆呢!”
席间的氛围因这话而顿生尴尬,一时安寂起来。
也因为这安寂,众人都听见屏风后边几个小娘子低声的蛐蛐儿了。
大公主不可置信:“真是很年轻吗?我怎么觉得都老老的!”
客人们:“……”
汪明娘说:“大伯母比我阿娘大呀,我阿娘应该有五十岁了,大伯母估计得五百多岁了!”
汪太太:“……”
汪大太太:“……”
这可恶的小丫头,比她阿娘会伤人多了!
庞君仪听得心有余悸:“好可怕啊,我们以后不会也变成这样吧?”
客人们:“……”
最后是阮仁燧说:“你们不觉得外边很安静吗?”
小娘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