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宫里边两位皇嗣新近考试结束,且都还有了不小的进步,朱皇后专程组局,行了一场小小的家宴。
德妃因冤种儿子的种种违纪在自己宫里气个半死,到了人前,又不肯叫人瞧出什么异样来,笑吟吟的,问就说是很好。
本来也是嘛,岁岁的确是进步了啊!
大公主也特别高兴。
成绩和名次都进步了,这很高兴。
被孟大娘子钦点做一班的班长,更让人高兴!
朱皇后向来宠爱她,看出来她的小心思,还专门装出不懂的样子来,疑惑地询问她:“仁佑,这个班长是很厉害吗,平日里都需要做些什么呀?”
大公主就叫人把自己的小椅子搬过去,像只小猫似的依偎在朱皇后身边,兴致勃勃地打开了话匣子:“朱娘娘,班长需要做的事情可多可多了……”
其余人都明白朱皇后的心思,当然不会戳破,只含笑在旁听着。
等这边说完,大公主也没忽视德妃,主动说:“德娘娘,这回你再办读书会,我就有空了,我也要去听!”
进了九月,龙川书院的学生们,有半个月的授衣假,不需要去念书。
而德妃的第二场读书会,就将在这期间举行。
有了上一回的成功,这回再办,德妃的心态就要松弛多了。
只是松弛归松弛,高兴总是不会少的。
大公主捧场,她也觉得脸上有光:“那感情好,我叫人给你留最好的位置!”
二公主现下也已经过完百天了,因田美人养得精细,瞧着倒是白白胖胖的,很可爱。
圣上很少往瑶光殿去,去了也只是略微坐坐,瞧瞧二公主罢了。
所以田美人很珍惜可以带女儿出门的机会,时不时地带着她到朱皇后这儿来刷刷脸,赚个深一点的印象。
闻昭仪近来正在帮着朱皇后修书,捎带着同时常过来刷脸的田美人见到,因而逐渐熟悉了起来。
这会儿见二公主醒着,闻昭仪便摘下发间的步摇,摇晃着逗弄她玩儿。
贤妃还说呢:“听说阿好被卓大儒收为弟子,马上就要搬到卓家去了?真是可喜可贺——那可是卓大儒啊!”
田美人听得满面红光:“娘娘抬爱,是卓大儒不嫌弃阿好资质简薄罢了……”
只是顿了顿,还是又忍不住说了句:“其实阿好……她也是很努力的。”
圣上过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一派和睦。
朝中诸事顺遂,他心情也不坏,脸上笑眯眯的,先招手叫了大公主:“仁佑,你来!”
大公主就从自己的小椅子上站起来,哒哒哒,像一匹愉快的小马一样,快活地跑了过去:“阿耶!”
圣上就从袖子里取出来一枚紫红色、小孩儿拳头大小的东西,悄悄地递给她:“这是西域进献的紫桃,就只有两个,你跟岁岁一人一个,快吃吧,别让她们瞧见!”
大公主捏着那枚从没见过的“紫桃”,一时既意动,又赧然:“阿耶,这不好吧?”
她小声说:“可以切开,让大家都尝一尝呀!”
“真是好孩子,”圣上一脸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这个不好切,你咬一口就知道了,吃吧!”
说完,还一抬袖子,挡住了其余人看过来的视线:“没事儿,你悄悄地吃,别让她们看见就好!”
大公主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怀着一点小小的负罪感,低头在那枚紫桃上咬了一口。
脆脆的,有一点甜,还有点……辣?
味道怪怪的!
圣上看她开始吃了,就把袖子放下来,又叫冤种:“岁岁,你也来!”
阮仁燧狐疑地瞧了一眼,后边德妃轻轻在他腰上推了一下。
愣着干什么,过去呀!
阮仁燧犹犹豫豫地走上前去。
圣上笑容满面,从袖子里又取出来一枚“紫桃儿”,笑眯眯地递给他:“好孩子,快吃吧,你跟你大姐姐一人一个!”
德贤二妃与闻昭仪、田美人坐在下首处,圣上又有意遮掩,是以她们瞧得并不真切。
朱皇后因座次离圣上更近,倒是瞧到了一点,但也没怎么明白过来。
阮仁燧低头瞧着被递到手里的紫色洋葱,一时无言:“……”
阿耶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从未来过来的。
居然用这么低级的骗局来糊弄我?
他微觉无语。
但是圣上可一点都不觉得这骗局低级。
他笑吟吟地瞧着冤种,脸上带着点讶异,催促他:“岁岁,你倒是吃呀,这是匠作都水监搞出来的新品种紫桃,难道你之前还见过不成?”
阮仁燧:“……”
阮仁燧深吸口气,还没等说什么呢,那边儿大公主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阿耶,”她吸着鼻子,眼泪汪汪的,很不解地问:“这个桃儿,我怎么越吃越伤心啊……”
阮仁燧:“……”
朱皇后神色狐疑,叫大公主过去,从她手里接过那枚紫桃儿,低头一闻,不由得面露埋怨之色:“哪有你这么欺负孩子的?”
她说:“这是洋葱啊,就是皮是紫的罢了!”
大公主反应过来,气得哇哇大叫,跟弟弟一起大叫出声:“阿耶坏,阿耶坏!”
朱皇后不高兴,贤妃跟德妃看他作弄自己的孩子,肯定也是不能高兴的,一时之间,圣上成了众矢之的。
他一向脸皮也厚,当下笑嘻嘻地将那一页掀过去,说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喜事儿:“都回去收拾收拾吧,明天往翠微山行宫去看红叶……”
这话落地,后妃们齐齐精神一振。
出宫去看红叶?
想想也是——早就入秋了嘛!
众人一时不约而同地畅想了起来。
……
深秋九月,万物初露萧瑟之态。
清晨起身出去散步,草叶和蛛网上都结起了剔透的露珠。
小厨房榨了葱油,用来拌面。
德妃吩咐她们熬了木瓜川贝汤,瞧着儿子喝完一碗,又嘱咐燕吉:“天也见冷了,提前准备厚一些的被褥和毯子、鞋袜,等岁岁出宫的时候,一起带了出去。”
燕吉毕恭毕敬地称是。
外头易女官回来,到德妃跟前去,神色惊讶,悄悄地说:“娘娘,纪文英被圣上下狱了,就是昨天的事儿!”
德妃听得不明所以:“纪文英是谁?”
阮仁燧一口就喊了出来:“就是京兆尹嘛!”
易女官不无诧异地看了自家小殿下一眼,紧接着附和地点了点头:“是啊。”
又小声说:“纪文英是闻相公的女婿,闻昭仪的姐夫……”
德妃初听一惊,再一想,又觉得无甚意思:“不过是空置出了一个从三品的位置罢了。”
夏侯家没有能够得着京兆尹的亲眷和故交。
至于闻昭仪……
就算是闻相公被问罪,也未必会牵扯到她,更别说是纪文英这个姐夫了。
但易女官带回来的消息显然不仅仅只关乎纪文英。
她面带兴奋,神神秘秘地问:“娘娘再来猜猜,要接替纪文英,担当京兆尹的是谁?”
德妃不明白易女官为什么会对这事儿这么感兴趣:“是谁?”
阮仁燧觑着易女官的神色,看她眉宇之间的欢喜之情,心里边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要接替纪文英的人,难道也是内庭女官出身?
如若不然,易女官不会这么激动的。
而他所熟知的那些内庭女官,相较于从三品京兆尹这个位置,又似乎都太年轻了……
这电光火石之间,阮仁燧脑海里忽然间闪现出一个人来。
很可能是内庭女官出身,官位又够得到京兆尹,且最近还出现在他阿耶面前的那个名字——
阮仁燧福至心灵:“难道是舒伯瑶?!”
易女官和德妃齐齐吃了一惊!
二人异口同声道:“你/您怎么知道?”
……
新任京兆的人选,是由圣上拍板决定的。
从官位和年纪来说,舒伯瑶都很合适。
而在朝臣家族分数统计的最终结果出来之后,做出让排名第一的舒家尚书房家主来接任京兆尹这一要职的抉择,本身也是皇室乃至于天子态度的彰显。
纪文英被下狱当天,也就是昨夜,舒伯瑶便已经来到神都,入宫拜见天子,述职之后,又往千秋宫去向太后娘娘请安。
先后拜见两宫之后,又出宫往英国公府去。
英国公夫人是她的堂妹,专程在自家设宴,为堂姐接风洗尘。
再则,堂姐就任京兆尹,丈夫作为宰相,也能同她说一说近来朝中发生的事情,乃至于人事变迁。
这晚,英国公府觥筹交错,半夜方歇。
裴东亭欢欣不已,满面欣慰:“这些年姐姐在外为官,夫人一直惦念不已,这回能够回京任职,我们夫妻俩也是老怀安慰啊!”
舒伯瑶挽着英国公夫人的手,似笑非笑道:“多年未见,妹夫还是这么会说话。”
又面露感慨:“神都风云跌宕,果然不是地方上所能比拟的,短短半年的时间,先后折了一位刑部尚书,一位京兆尹,两位吏部侍郎……”
裴东亭倍感唏嘘地应了声:“是啊。”
不成想舒伯瑶又问他:“妹夫,听说从前吏部那位邹侍郎,就是跟你私交甚好的那个邹处道,之所以会被赶去修书,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不光彩的事情?”
裴东亭:“……”
一些很糟糕的记忆在追杀我!
裴东亭只能说:“这我就知之甚少了,姐姐,其实我跟他也不是很熟……”
“噢,”舒伯瑶了然地应了一声:“我就是在进京途中,听人说邹处道有龙阳之好,私底下跟某些同僚存在着一点很不检点的关系……”
裴东亭:“……”
裴东亭便强逼着自己露出了“你在说什么啊我从前怎么不知道?”的疑惑感和“真没想到邹处道居然是这种人!”的愤慨感来。
如是假笑着夫妻俩一起送舒伯瑶出去。
没想到后者忽然间转头看他,很疑惑地问了句:“对了,妹夫,听说邹处道被去职的时候,你正好告病了?”
她神色很关切地问:“现在如何,可都好了吗?”
裴东亭:“……”
等送走了舒伯瑶,裴东亭气得一晚上都没睡着。
翻来覆去一整宿,最后跟英国公夫人说:“她这就是故意的!”
英国公夫人因见了娘家人,又见堂姐官运亨通,倒是睡了个好觉。
清早起身对镜梳妆,听丈夫如是说,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句:“你们男人就是心思太重了,凡事都爱多想。”
“姐姐她也是一番好意,你是不是误会了?”
又云淡风轻地说:“背后说人长短,这不太好吧。”
裴东亭:“……”
裴东亭欲辩无言,只能默默地憋到内伤,最后在心里无能狂怒地骂了邹处道一句。
可恶的男同!
……
第二天再去上学的时候,阮仁燧也好,大公主也好,心情都很轻快。
因为……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要开始放假啦!
整整十五天的授衣假!
结果好容易煎熬着上完了一上午课,到最后一节课快要下课的时候,徐太太到班级里面去了。
“借用大家半刻钟的时间,说一下授衣假的事情……”
底下一群小孩儿兴奋得开始拍桌子了!
“芜湖~好哎!”
“放假,放假,放假!”
却见徐太太将手里边那摞通知书挨着分发下去,紧接着又笑眯眯地告诉他们:“十五天的授衣假,是高皇帝时候就有的成例了,原本是为了让家在他乡的学子去准备冬衣的……”
“只是我看我们班里所有人的家都在神都,用不着十五天的时间来准备冬衣吧?”
十班这群小羊们眼睛里的光彩就慢慢地淡了下去。
讲台上,徐太太好像是没看见似的,笑着朝他们晃了晃手里的那张通知书。
她继续说:“所以呢,书院这边经过开会研讨,决定在接下来的十五天里举办相应的补习班……”
底下一片唉声叹气!
徐太太置若罔闻:“本着自愿的补课原则,决不强求。”
“大家今天中午把通知书带回去,让家长签字决定,下午上课的时候再带回来……”
十班的小羊们沮丧得如丧考妣,但也有真心很爱学习的小羊,听得一脸认真。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其余九个班里。
阮仁燧笑眯眯的,浑不在意。
曹奇武同样笑眯眯的,浑不在意。
搞得班里其余人有点不解:“你们俩都不难过的吗?”
两个混子异口同声道:“我们又不打算来,有什么好难过的?”
这是放假哎!
谁要来补课!
不是说本着自愿的补课原则,决不强求吗?
那他们不愿意来补课!
到了中午,姐弟俩一起离校,大公主还有点忧愁:“那我到时候只好跟书院请一天假了……”
上一回错过了德娘娘的讲书会,这一回可不能再错过了啊!
又想起来阿耶说这两天就要往翠微山行宫去看红叶,不禁沮丧起来:“岁岁,我们只怕是去不了了……”
阮仁燧忍不住道:“大姐姐,这是自愿补课,你可以不去的啊!”
“这怎么行?”
大公主很严肃地看了弟弟一眼,说:“我可是班长,班长是要以身作则的!”
“……”阮仁燧心说:那好叭!
再想想,又不禁有些庆幸。
得亏我不是班长,我是混子!
嘿嘿嘿!
大公主请小时女官代为签字,她到时候是要去上课的。
阮仁燧则知会小时女官和大姐姐一声,跑去找王娘娘了。
一来是为了找个长辈签字,二来么,则是要瞧瞧跟王娘娘合伙儿开的店筹备得怎么样了。
中午时分,街面上正是人多的时候。
阮仁燧没有坐车,腿着行走在大街上,走到一半,忽的瞧见了熟悉的京兆府差役服制,一时不由得有点恍惚。
那临街的位置是家食店,卖些面条、包子之类的便宜吃食,几个巡街的差役正聚在一起吃饭,闲暇里彼此叙话。
“听说新建的几间房子,就是预备着要给值班的差役用的……”
“到底是几间?”
最开始说话的差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是五间房,可实际上就修了三间,把东西两头略微捯饬一下,也充作两间了……”
“鬼知道姓郑的借机贪墨了多少!”
“嗐,不说这些了,吃饭,吃饭!”
几个差役低头吃饭,就此将话头转向了别处。
却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小孩儿,正抱着莲藕似的胖胳膊,一脸的若有所思。
阮仁燧这会儿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真的假的,还有人敢贪我的钱?!
他气笑了。
笑完之后,又叫了跟随自己的大内高手来:“去查一查,看是怎么回事。”
还没到下午上课的时候,阮仁燧就接到了相关的奏报。
圣上分拨给各衙门的钱款都是一样的,要修建的工程都是一样的,神都城的物价就摆在那儿,修出来的房舍也跑不了……
这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侍从们如实回禀:“京兆府的司功参军郑良才,手脚不太干净,不敢贪墨全部,但私底下扣了将近四成的款子,以次充好……”
阮仁燧听了,心里边便有了底。
下午放了学,他照旧去袁太太那儿练琴,等结束之后,天也有点黑了。
袁太太看他的目光很忧伤。
这孩子努力是真的努力,技艺也是有的,较之同龄的孩子的确表现优异。
但是……
当初的灵光与天赋,怎么就跟流星似的,倏然之间,就消失无踪了?
心里边这么想,嘴上当然是不能说的。
好好地送了他出去,又嘱咐跟着他的侍从:“早点回家,晚上冷,天黑的也早了。”
侍从自然应声。
结果等出了袁太太那儿的门,阮仁燧转头就去寻郑良才了。
京兆府的下值时间他很清楚,没什么事儿的话,午后基本上就散了。
要是没有应酬的话,郑良才应该在家。
侍从们已经打探清楚了,今晚上他还有个酒局,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出门了!
……
对郑良才来说,今天真是流年不利!
万万没想到,作为京兆府的司功参军,他居然在神都城里被人给抢劫了!
他被人堵在小巷子里边,按着膀子跪在地上,只觉得不可置信:“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阮仁燧很随意地摆了下头。
侍从会意过来,撸起袖子,上前去猛地给了他一拳!
郑良才下颌一阵剧痛,呆滞了好半晌,才难以置信地回过神来:“我可是朝廷命官——”
说完,就又挨了一下!
郑良才不服!
他以为自己是遇上了一伙儿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流氓:“你们的头儿是谁?独龙还是……”
说完,又挨了一下。
好痛啊!
郑良才服了!
侍从把他身上所有的钱都给摸出来了,点一点,送到阮仁燧面前去,低声说:“殿下,有共计八十两银票,还有六、七两的碎银子。”
哟,赚了。
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阮仁燧心满意足地将那不到九十两银子收起来,继而吩咐侍从:“告诉他,三天之内,我还要再来抢他,让他给我小心点!”
说完,便扬长而去。
天色已经黑了,路边的灯陆陆续续地被点了起来。
阮仁燧背着手,慢慢悠悠地行走在街道上。
马车在后边不远不近地跟着。
侍从低声提醒他:“小公子,咱们该回去了。”
阮仁燧应了一声,正准备停下来叫马车近前,脸上的表情忽然间顿了一下。
他问侍从:“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侍从一扭头,精准地看向了某个方向。
临河的杨树下,光线昏暗,一盏灯笼照过去,有个年轻小娘子像是受惊了的兔子似的,慌忙站了起来。
阮仁燧借着灯笼摇晃的光芒,瞧见了她红肿的眼睛。
再看她一个人藏在这里哭,便料想她应该是不愿意让人看见的。
当下就按了按持灯侍从的手臂,示意他把灯笼放得低一点。
这才问:“这位姐姐,你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这短暂的功夫,那小娘子已经振作了精神,声音还有点沙哑,神色倒是很温和:“多谢小郎君关心,是不是吓着你了?”
她说:“我没什么事,就是心情有点不好……”
阮仁燧看她身上衣裳的料子还算不错,头发也梳得很齐整,却无珠饰,手腕上也空空如也,心里边便有了几分猜测。
大概是遇上了什么财帛上的难处吧。
当下嘴里应了声:“心情有点不好啊……”
他忖度一下,从袖子里抽了张十两的银票递过去:“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那小娘子下意识接到手里,眯着眼睛低头一瞧,一下子惊住了:“这……”
阮仁燧又递了十两银票过去:“这样呢?”
那小娘子:“……”
阮仁燧一次抽了好几张给她:“这样总可以了吧?”
那小娘子一时又哭又笑,回过神来,又要推拒:“小公子,你还是……”
阮仁燧笑眯眯地叫她:“收下吧,我看你多半也是遇上了什么难处,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那小娘子听得怔住,嘴唇嗫嚅几下,到底没再推辞。
她深行一礼:“妾身姓吉,名士海,敢问小公子名姓,家住何方?今日之恩,我绝不相忘,来日手头宽敞了,再去报答恩公……”
阮仁燧随意地摆了摆手:“报答就不必了……”
又很有高人派头地转过身,背着手离开了。
同时不免心想:“她叫吉士海?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啊!”
吉士海追过来几步:“恩公,还请留下名姓!”
阮仁燧头也没回:“唔,你就叫我及时雨吧……”
……
披香殿里。
德妃数算着时辰,不由得有点心焦:“按理说也该下课了,岁岁怎么还没有回来?”
又叫燕吉:“打发人去宫门那儿瞧瞧,看有岁岁的动静没有?”
圣上劝她稍安勿躁:“有的是人跟着,还能在神都城里丢了?”
德妃“呸呸呸”了几口:“你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又埋怨他:“之前在凤仪宫里,懒得说你,多大的人了,欺负两个孩子……”
圣上“嗨呀”一声:“小孩儿就是用来玩的嘛,多有意思啊……”
正说着,燕吉欢欢喜喜地来报:“陛下,娘娘,小殿下回来啦!”
两人一起扭头去瞧,就见儿子背着手,跟个小大人似的,优哉游哉地进殿了。
见他阿耶在这儿,也是神色自若。
一边洗手,一边以老一辈艺术家的从容,语气轻快地说:“阿耶阿娘,我回来啦!”
他脸上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的说了句:“不好意思啊,在外边鬼混了一会儿,让你们久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