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建章宫里发生的事儿,宁家内部又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宁大夫人只知道宁五夫人母子俩在德妃那儿得了好一通难堪,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免不得要使人去问。
先是得罪了闻相公,现在又得罪了德妃,怎么着,你们不过啦?
老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假使说闻相公是那个现管,那德妃就是那个县官。
闻相公是宰相,要是有心报复,抬抬手就能办到。
只是宁大夫人私心里边忖度着这事儿不算是特别可怕。
一来闻相公这个人向来圆滑,轻易不会与人结仇;
二来宁尚书跟宁大夫人私底下再三道了歉,给了对方颜面;
三来闻家是女方,事情又涉及到了隐私,想必不会闹大。
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德妃不是这样啊。
她现在眼瞧着是没什么明面上的手段拿捏宁家五房,可那不只是明面上吗?
她去跟圣上吹枕边风怎么办?
尤其从最开始的背弃婚约,到后来的僭越中宫,都能看出德妃道德接近于无,头脑也不聪明。
可偏偏这么一个人是天子的宠妃,还为今上诞育了皇长子——有皇长子在手,人家未来的上限可是无限高的!
宁五夫人也知道不能得罪德妃,要是不知道夏侯家的含金量,她怎么可能筹谋着替儿子娶夏侯家的小娘子?
从建章宫返回神都的路上,她听儿子说了事情原委,不免要埋怨儿子几句:“你买都买了,就差那么一点?”
宁五夫人实在是搞不清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宁十四郎默然不语。
宁五夫人急了:“你倒是说话啊,好好歹歹,总得有个缘由不是?”
从头到尾,宁十四郎心里边更中意的都是闻小娘子。
相较于夏侯小娘子,闻家的门第更高,较之倚仗德妃的外戚夏侯家,闻家的路走得更稳当。
只可惜……
当时在翠华堂,他心里边其实也没多想什么,就是下意识地做出了那么个决定。
等回过神来,那边店里的管事都已经登记在册了,他也懒得再说一嘴去改。
归根结底,其实还是觉得人分三六九等,夏侯小娘子逊色于闻小娘子一等。
只是事到如今,这话也没必要再讲出来了。
宁十四郎心烦意乱道:“事情都已经出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宁五夫人又气又急,偏儿子又是亲儿子,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那边宁大夫人问起今天德妃发难的缘由,宁五夫人没法遮掩,默然半晌,终于把事情讲了。
再回想起自己母子二人所蒙受的屈辱,也不禁红了眼圈儿:“这婚事不成也罢,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不就是一条璎珞吗?”
“我补给她,用最好的红宝石补,非得闹到德妃面前去,显着她有个好姐姐了是不是?”
宁三夫人在旁边也嘀咕呢:“一条璎珞就这样,以后真要是嫁过来,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岂不都得闹到披香殿去叫德妃撑腰?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宁大夫人这会儿已经知道该怎么治她了,当下把脸板起来,没好气道:“我跟五弟妹说话呢,有你什么事儿?”
又故作怀疑:“三弟妹,十四郎两桩不错的婚事都先后黄了,怎么多多少少都跟你有关系呢,你不会是看不得十四郎结一门好婚事吧?”
她语重心长:“弟妹,妒忌之心可要不得呀!”
说完,都没给宁三夫人反应的时间,宁大夫人就先歉然地笑了:“哈哈,我就是开个玩笑,有口无心的,三弟妹,五弟妹,你们可别多想啊!”
宁五夫人听得心里一个咯噔,眼睫上还挂着泪呢,先狐疑地看一眼三嫂兼表姐。
宁三夫人面红耳赤:“大嫂,你——”
宁大夫人没再理她,这会儿知道了事情原委,就说了句公道话:“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为此跟夏侯家结成仇,真是划不来。”
“五弟妹,你自己说的,不是舍不得东西的人,德妃娘娘已经把话撂下来了,要一百块红宝石来赔罪,你去搜罗吧,凑齐之后叫我过了眼,送去夏侯家赔罪,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宁大夫人觑着她,语气和煦,眸光威仪:“没问题吧?”
宁五夫人:“……”
怎么可能没问题?!
那是一百块红宝石,可不是一百块砖头!
尤其先前德妃还专程往她跟前丢了一块来打样,鸽子蛋大小,色泽明丽鲜艳,品质极佳——照着这种样品搜罗一百块,得花多少钱?!
她想到此处,心头一阵发酸,眼眶也跟着红了:“大嫂,你也知道,我……”
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宁字啊,大嫂!”
宁大夫人心想:不是先前你们夫妻俩说我不怀好意的时候了。
她笑得跟一尊弥勒佛似的,压根没接这茬儿,一扭头,去看宁三夫人。
“三弟妹,五弟妹跟你是两重亲,又是妯娌,又是表亲。”
“你又一向是古道热肠之人,现在五弟妹遇上这么大的事儿,你还能眼瞧着,不伸手?”
宁大夫人啧啧两声:“要真是这样的话,就太让五弟妹寒心了,我都瞧不起你!”
又说:“我知道你有钱,就算凑不出一百块红宝石,凑个二三十块应该也不成问题!”
宁五夫人饱含希冀地看了过去。
宁三夫人:“……”
宁三夫人还打算用红宝石做成头面陪送女儿呢!
她有三个女儿,那就得预备三幅红宝石头面——那点数额都不太够用,还得额外再买呢!
宁三夫人打个哈哈:“大嫂,我这儿实在是不方便……”
宁五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妯娌兼表姐妹的情谊当场就破灭得七七八八了。
宁大夫人特别严厉地训斥她:“平日里看你跟老五家的千好万好,关键时候,怎么不顶用了?别说是五弟妹,我都觉得寒心!”
又跟宁五夫人说:“这种人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真是叫人齿冷!”
宁三夫人:“……”
宁五夫人恨恨地瞧着宁三夫人,深以为然。
宁三夫人脸上下不来,加之宁大夫人的确说得犀利,她也豁出去撕破脸了。
“大嫂,你别在这儿光动嘴啊!”
她冷笑一声,嘲弄道:“你有本事,你友爱妯娌,你倒是伸手来帮一帮五弟妹啊?”
宁大夫人先高高在上地训斥了她一顿:“先前你不帮五弟妹的忙,已经很令人失望了,现下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呵呵,可见的确是品行低劣!”
宁三夫人:“……”
宁大夫人都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就说:“一百块红宝石,我出二十块,五弟妹自己想法子搜罗三十块,剩下的五十块,咱们走公中的账目。”
她是宁氏的宗妇,也有立场说这个话:“一大家子人,没得要说二话。”
“这事儿要是不干净利落地了结了,激怒了德妃娘娘,她难道还会细分出哪一房与五房亲厚,哪一房与五房疏远?姓宁的都得倒霉!”
宁三夫人瞠目结舌——她没想到宁大夫人真的肯帮忙!
那可是二十块好成色的红宝石啊!
她怎么舍得?
尤其是叫她这么一对照,自己的表现的确是堪称低劣……
宁三夫人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宁五夫人则是感激得掉了眼泪出来:“大嫂,真是患难见真情呐!”
宁大夫人心下冷笑,又说:“家里库房倒是能凑个几十块红宝石出来,只是这么大的出项,我不敢擅自做主,必得叫老爷子知道的。”
“两位弟妹都是亲历之人,还请随从我往老爷子面前去走一趟,做个见证吧?”
宁三夫人与宁五夫人均不觉有异,一个郁郁不已,一个感恩戴德地去了。
结果迎头就被宁尚书骂了个稀烂。
公公跟儿媳妇隔着一层,所以宁尚书不骂儿媳妇,叫她们在旁边站着,骂宁大爷、宁三爷跟宁五爷。
先骂宁五爷。
“做你的春秋大梦——十四郎惹出来的事儿,用公中的账目来平,叫别的孩子瞧见,心里边该是什么滋味?!”
“怎么着,他惹了事,反倒有功了?!”
又骂宁三爷:“你们夫妻俩这算盘打的,岭南那边都能听见,怎么着,满天下就你们夫妻俩有脑子,别的都是傻子,是不是?!”
最后骂宁大爷:“我平日里公务繁忙,家里边的事情难免有顾不上的地方,可你呢?你比我还忙?!”
“怎么着,官运亨通是吗,当宰相了?!”
三个人都被骂得不敢抬头。
宁尚书断然否决了先前宁大夫人说的话,先叫了亲信来,将先前德妃丢给宁五夫人的那块红宝石往人面前一摆:“照着这种成色,去搜罗一百块来,只能比这块更好,绝不能比这块差!”
又叫宁大夫人:“去库里挑一对儿羊脂玉镯,几块成色好的蓝宝石和青金石,到时候一起给送过去。”
他吩咐说:“动作要快,今天晚上就送过去。”
宁大夫人毕恭毕敬地应了。
宁尚书先把外边的事儿给办完了,这才着手开始料理家事。
他叫宁大爷使人去把各房人都叫来,算账,分家。
“那点搭头,算我自己添的,那些个红宝石,我认三成,剩下的五房五成,三房两成,从他们要分到的家产里边扣!”
一语定乾坤。
宁五爷夫妇脸色煞白。
宁三爷夫妇神情愤愤。
事情至此尘埃落定,宁大夫人自然是稳若泰山。
她知道宁尚书明了自己的心思,宁尚书也知道她知道。
但与此同时,他也很欣赏儿媳妇的手腕和能力,所以他默契地配合了宁大夫人的做法,替她去做了出头的恶人。
宁三夫人成了公认的搅屎棍,就此几乎与宁五夫人决裂。
宁五夫人虽然被宁大夫人卖了,但反倒由衷地觉得大嫂真是个好人,之前自己跟三嫂合起伙来拆大嫂的台,真是太不应该了!
宁大夫人好笑之余,又觉得有些讽刺。
人呐,有时候也真是有意思!
她拿出真心实意来的时候,人家不当回事。
把阴谋诡计搬出来的时候,反倒感激的不得了呢!
宁尚书手段老辣,做事也麻利,当天就把事情办妥,叫宁大夫人亲自带着,往夏侯家去走一趟。
宁大夫人以防万一,挨着过了目,又走大房的账目给添了十六匹今春的锦缎和时鲜的果子点心。
事情已经出了,既然打算顺从德妃的意思,与夏侯家修好,那就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要是耷拉着个脸,不情不愿地过去,送了也是白送,反倒要进一步结仇。
……
披香殿。
夏侯小妹跟着姐姐和外甥进了宫,德妃就跟圣上商量着,看给她找个什么事情来做一下。
“以后出了宫往外一说,也好听呀。”
内宫里的事情,圣上向来都是不怎么管的,只是爱妃既然问了,他也愿意伸一伸手:“看小姨怎么选吧。”
圣上说:“要是想清闲舒服一点,就留在你身边给你校验文书,你不是已经写完瓶花录的第一章了吗?要是真的想有所进益……”
他想了想,没有提朱皇后,而是说:“我叫大尚宫给她找点事情做吧。”
德妃有点不放心自己的妹妹。
还不到十五岁,太小了。
尤其脑袋也不是很聪明……
她抱着圣上的手臂,有点忧愁,依依地说:“给她找个轻松点的事情做呀……”
圣上笑眯眯地伸手去掐她的脸颊,叫她笑一笑:“好,我知道了。”
夏侯小妹就这么在披香殿住下了。
第二天大公主照旧来喊弟弟一起去上学的时候,还见看她了。
阮仁燧就跟她介绍:“这是我小姨母!”
夏侯小妹赶紧跟大公主行礼。
大公主很客气地朝她点点头。
等出了门,又怀着点奇奇怪怪的竞争心,跟弟弟说:“我也有小姨母,我有好几个小姨母!”
阮仁燧听得忍俊不禁,但是嘴上很捧场:“哇塞,好厉害啊!”
大公主故作矜持:“其实也还好啦……”脸上却是笑眯眯的。
如是过了一日,夏侯小妹的事情还没有动静,德妃就有点急了。
她怕妹妹担心,就没在夏侯小妹面前表现出来,打发她跟宫人一起去剪花,自己从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看文籍的海绵中挤出来一点时间,领着孩子去找圣上。
之所以要领着孩子,一来是为了钻空子——皇嗣可以往前朝那边去,但是后妃不可以,带着孩子,就相当于是有了通行证。
二来,则是为了进退有度。
因为德妃这会儿也不确定圣上到底把事情给办了没有。
要是他已经办了,自己再去问,不就显得不信任他嘛!
可他要是没办,自己再不问,不就相当于是把妹妹给晾了吗?
德妃想问,但是又不方便直接问,所以她选择让孩子代替自己问。
为了便宜行事,德妃让人给阮仁燧捏了个糖人,还跟他承诺:“等这事儿完了,我再让人给你捏几个吃!”
阮仁燧叫她牵着,一边啃糖人,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可是阿娘,我不想吃糖人了。”
德妃听得蹙起眉头来:“那你想吃什么?”
想了想,又很大方地说:“只要把这事儿办完,你想吃什么都行。”
阮仁燧仰着头,狗胆包天地看着她,说;“阿娘,我什么都不想吃,我只想逃课!”
德妃:“……”
德妃捏紧了拳头。
她只想打人。
德妃强行抑制住心火,义正言辞地说:“岁岁,小孩儿怎么能逃课?”
她开始编造谎言,尝试着糊弄过去:“你不知道,宫里边有一只特别大的马猴儿,比人还高,嘴巴又大又红,专门吃逃课的小孩儿!”
德妃语气特别确定地跟他说:“你要是逃课,叫大马猴儿知道,晚上它就会来找你,一口把你给吃掉的!”
阮仁燧一边舔糖人儿,一边很好奇地问:“一口就能吃掉?”
德妃超级肯定地点头:“嗯!”
阮仁燧流露出思考的表情来:“那得是多大的嘴啊……”
又说:“这么大的嘴,一口一个小孩儿,那大马猴拉的屎一定也很粗!”
德妃:“……”
德妃有点烦躁,倒是后边易女官等人露出了想笑但是又不敢笑,只能强忍着的表情出来。
德妃努力把话题纠正回来:“总而言之,你要是逃课,就会有大马猴来吃你!”
阮仁燧瞧了她一眼,把眼珠往旁边一转,说:“哼。”
德妃又开始冒火了:“你哼什么呀?”
阮仁燧说:“没什么。”
娘俩儿边说边聊,一直到了太极殿那边儿,都没能把事情给敲定下来。
德妃望着近处的巍峨宫阙,开始急眼了:“阮仁燧,我跟你说的你到底记住没?事情办坏了,我回去打你屁股!”
阮仁燧坚持做自己:“那你得让我逃一天课!”
德妃说:“逃课会有马猴儿来吃你的!”
阮仁燧抓住了她的漏洞:“不是大马猴儿吗,怎么忽然变成马猴儿了?!”
德妃气急败坏:“你管谁来吃呢!”
又开始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打补丁,说:“两个马猴儿,一个大的,还有一个小的,都来吃你!”
阮仁燧觑着她,一嘟嘴:“急什么呀,我就问问。”
德妃现在真是烦死这小孩儿了,要不是在太极殿外,真得把他按住打一顿。
这会儿宋大监闻讯赶了过来,快步上前:“哎哟,德妃娘娘,您怎么来啦?”
德妃一秒变脸,若无其事地抚了抚头发,轻叹口气:“嗐,岁岁闹我呢,吵着想见阿耶,我就领着他过来了……”
又问:“陛下现在有闲暇见我们吗?”
宋大监一欠身,说:“娘娘先领着小殿下去偏殿等等吧,陛下这会儿还在跟唐相公、屈大夫议事,估计还得有一会儿才能结束。”
德妃听了也不觉奇怪,反倒觉得松一口气——多少有点时间再跟这小兔崽子对对口供。
她叫宋大监领着,往偏殿去了。
圣上平时若是不往后宫去过夜,便就近歇在这里,习性使然,久而久之,倒像是间书房了。
阮仁燧跟着德妃进去,打眼一瞧,就见桌上、罗汉床上乃至于床头柜上都随意地摊着书本,有的里边夹了书签,还有的反过来扣住了。
阮仁燧知道圣上的习惯——他不喜欢给书籍折角。
德妃随意地选了一本,打开翻了翻,很快就目光飘忽着放下了。
阮仁燧见状就知道她没看过这本书,且也不感兴趣。
他踮着脚将那本书拿起来,看了看书名,同样目光飘忽地放下了。
他也没看过这本书……
德妃还有点不服气,等阮仁燧放下,她又给拿了起来,往罗汉床上一坐,开始翻看。
期间还不忘敲了敲旁边的位置,招呼阮仁燧:“岁岁,你也来坐。”
罗汉床是很宽敞的坐具。
阮仁燧就往她旁边去坐下了。
德妃随意地翻开了一页,定神看了会儿,终于把自己给看恼了:“有时间看书,没时间办夭夭的事情,哼,真可恶!”
德妃气呼呼地一甩手,把那本书重新扔回到案上去。
她原是坐在罗汉床上的,衣袖繁复宽大,拖到了旁边案上,压住了案上砚台的一角,这会儿一甩手,手肘往前那么一带,不止是把书扔回去了,捎带着砚台也给拐到了地上。
“啪”一声,就裂开了。
阮仁燧:“……”
德妃:“……”
德妃大脑一片空白。
虽然没有发出“啪”一声响,但此时此刻好像也裂开了。
偏偏就在这时候,外边传来了圣上的说话声,眼见着就要过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
阮仁燧都没反应过来呢,德妃就已经麻利地从罗汉床上滑了下来,同时伸手把他往旁边那么一推,叫他坐在靠近砚台那边,自己坐在了他原先的位置上。
等圣上进来,就见德妃蹙着眉头,神态端庄,无奈地说儿子:“岁岁,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呀?”
阮仁燧:“……”
他都没说话呢,就被德妃给搂住了。
德妃可怜巴巴地看着圣上,说:“你可别怪他呀,都已经这样了,岁岁自己也吓了一跳呢!”
圣上:“……”
反正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那就赶紧趁热喝一口吧!
阮仁燧艰难地把脑袋抽出来,愤怒地盯着他阿娘,说:“不要糖人!”
要逃课!
德妃目露凶光,盯着他,说:“马猴儿!”
阮仁燧扭头看看地上的砚台,又扭头回去看她:“嗯?!”
德妃:“……”
德妃闭了下眼,按捺住恼火,强笑着说:“好好好。”
阮仁燧一秒变脸,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跳下罗汉床,果断抱住了他阿耶的大腿,毫无尊严地叫了起来:“阿耶,你饶了我吧,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敢了!”
又拍了拍他阿耶的大腿,压低声音,以一种他阿耶能听见、但是他阿娘听不见的音量,很社会地说:“给我个面子,别闹了!”
圣上:“……”
圣上看了看自己的爱妃,再看看抱着自己大腿的儿子,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看,珍稀的赛级笨蛋!
还是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