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束缚太久了, 也会想要自由。

一个人最重要的,应当是自己。

而不是由他者定义的名讳。

“这是……阿姨?”

祈景站在墓碑的面前,面色有些怔然, 抬起下巴去看薄承彦。

二人穿得都是黑色大衣, 显得肃穆又安静。

墓地周围也有人走来走去,都是互相寒暄,面带笑意。

好似这是一场阔别已久的聚会, 并没有那种淡蓝色的忧郁。

“嗯。”

祈景不知道为何,有些莫名的紧张, 脊椎传来一点麻感,他不自觉地站直了。

而后试图抽出来自己的手指。

他还是知道些社会关系的暗示的,见对方的家长, 要严肃一些。

薄承彦轻微皱了下眉,抬手扣住了那个手腕,修长的手指顺着少年的掌心往下延伸。

十指相扣。

“怎么了?”

祈景闻言脖子都红了,只是仰头看过来,“我、我……”

[这是你妈妈, 可是我什么都没带。]

[我还牵着你。]

仿佛是学会了处世。

伴侣见家长, 是需要带礼物的, 是不能动手动脚的。

况且, 是同性恋。

同性恋……不被社会主流所认可。

祈景以往从来不想这些,因为面前的人不仅仅是他的伴侣, 也是他的……家长。

少年从来不害怕被批评。

他永远有足够的安全感。

可是,现在见到的是家长的“家长”。

祈景自然而然地会审视自己,他很难不紧张,喉结往下滑了下,咽了口口水。

“我母亲去世了。”

“超度过了。”

薄承彦抬手轻轻一带, 抬手护着怀里人的后颈,轻轻按了下。

“这里是一捧骨灰。”

祈景微微攥住了对方的袖子,侧眸看了下那个墓碑,很是无措。

[妈妈。]

[他的妈妈……]

薄承彦手指顿了下,唇角有轻微的弧度,但很快又散去了。

还是天然地喜欢“父母”的角色。

改不掉么?

少年的脸颊被托了过来,眼神很是水润。

“你是我养的。”

语气很平直。

祈景愣了下,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个,只是觉得在墓碑前搂搂抱抱不是很好。

他抬手推了下对方,侧眸去看那个照片。

女人始终很温婉,但眼眸像是笼着一层淡淡的纱一样。

看不真切。

薄承彦只是松开了手,指腹还有余温残留,暗沉的视线扫了过去。

少年认认真真地在鞠躬。

说了句。

“阿姨好,我是小景。”

薄承彦只是看着人的后颈,没有阻拦,也没有打扰。

“我、我是——”

语气很是清脆,还是少年音色。

但他在慌张。

祈景毕竟被养护久了,他很难去承担一些事情,存在一定的惧怕。

身份,有些时候,是沉重的。

“慢慢说。”

沉稳的嗓音从背后响起,犹如一道安魂曲。

祈景隐约觉得自己进了一席温床,还是慢慢往下陷的那种,出不来。

“我是薄承彦的……”

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

最后音调都变得不稳。

少年几乎是眼睛有着雾气地转过来,他本能地求助,薄承彦的袖子被抓着。

[我、我不知道。]

世界上赋予同性伴侣的称呼是很少的,以传统婚姻的方式称呼对方难免会引发争议。

它毕竟是小径,不是大道。

“过来。”

祈景几乎是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抬手就抓住了对方的衣服。

那是很安全的位置。

发丝被轻轻吻了下。

薄承彦抬手环住少年的腰,抬眸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眼眸深沉。

“你是我的宝贝。”

家人是平等的,伴侣是法定称呼。

女性化的称谓并不适合祈景,他是个男孩子。

宝贝。

商人逐利,贝壳是最初的交易货币。

足够珍视,方是宝贝。

……

傅霜并不爱自己的儿子。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薄家长子骨相很重,与其父颇似,但五官却又精雕细琢,仿肖其母。

冷淡,自持。

或许是察觉到了这种与日俱增的“怨恨”。

薄承彦选择出国留学。

尽可能少见面。

家中的佣人会向他通报母亲的一日三餐。

但连续两年,整整七百多天。

没有一天问过她的孩子。

直到死讯传来。

薄承彦当年甚至在想,母亲是不是带着对他的憎恶去世的。

毕竟他身上留有一半肮脏的血脉。

所谓父母双亲之爱,他其实并没有体会过。

行走在边缘地带,愈发难以消解沉积的情绪。

直到阴差阳错,去了大凉山。

带回来一个人。

干枯的心好似慢慢地……活了过来。

他开始关注一个孩子的养育守则。

去经营一段亲密关系。

直到彻底沉沦。

薄承彦只是看着墓碑上的相片,眼眸有化不开的浓墨。

——母亲。

——我会得到爱的。

祈景最后还是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宝贝,面颊红红的,直到看到不远处有个卖花的。

少年立马推开人,“等、等等我。”

一大束百合放在了墓碑前。

祈景也不知道说什么,仰头看了看薄承彦,想了想,认真道:

“谢谢您。”

或许是心有所通。

一阵风吹了过来。

地面上有碎叶挂了过来,堆积在脚踝的位置。

少年仰头看过去,夕阳挂在天边,洒在地面上一片流金,犹如“红毯”。

“回去?”

祈景转移了下视线,耳廓的发丝被轻抚了下。

薄承彦是逆光站着的,暗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人。

很专注。

少年往前走了一步,他们的手互相牵着。

两道影子重叠了一部分。

“嗯!”

金色的地毯很漂亮,台阶是一层一层的,身后是沉积过去的感怀,向前是温和可期的未来。

一点点走出去。

回到那个平静的当下。

*

祈景觉得这几天很累,白天情绪起伏太大,以至于到了车上就困了。

到了老宅,很从善如流地就伸出了手。

被抱起来很轻而易举。

少年微微靠着对方的肩头,温软的指腹有些抓不住那个衬衫领口。

成长的途中总有心境的动摇。

这很正常。

薄承彦会带着人走过那些迷茫的时期。

“先生。”

“晚饭送上去就好。”

语气很沉稳。

祈景被放到了床上,但是还没收回来手臂,只是虚虚地挂着薄承彦的肩头。

“换下衣服。”

少年迷迷糊糊,很是任由对方摆弄,腰被一双手稳稳地托着。

像是伺候孩子。

祈景的小腿是在床边的,他不由自主地仰了仰头,那是一种类似于小动物亲近的行为。

皮肤相贴。

“喜欢你。”

很单纯的语气。

不夹杂一丝情|色。

薄承彦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几乎垂着眼眸,等了几秒。

怀里的少年很是懵懂地亲了过来,磕磕碰碰的,唇瓣都是温热的。

祈景后颈被捏住了。

像是雏鸟被禁锢住了脖子。

大约是湿舌交缠,双腿被大手拉开,坐在了男人的腰胯处。

祈景有些晕乎乎的。

他今天情绪又起又落的。

难免想要发泄。

他长大了。

少年的唇瓣泛着水润的光泽,眼神有些迷离,几乎是看着薄承彦俊美的面庞。

犹豫了下。

侧头埋向了对方的脖颈,含住了那个凸起的喉结。

像是幼童一样地吮吸。

……

四十分钟。

承诺了的。

但那也足够了。

或许是某种情绪反应,祈景的眼尾红得厉害,他容易哭,但又不愿意让人看到。

手指缩得厉害,要一根一根地掰开。

问问怎么了,不痛才可以。

薄承彦只是去浴室洗了冷水澡。

回来再亲自问人还可以么。

祈景被从床上捞出来,额发有些潮湿,白皙的后颈上有星星点点的痕迹。

印证发生了什么。

“嗯……”

祈景只是迷迷糊糊地想起来什么,那瓶药,他忘记的……原来是这件事。

不快乐。

薄承彦不快乐吗?

少年蹙了蹙眉,他不想他不快乐。

祈景想起了那堆成人玩具……

做|爱是不是应该是“快乐”?

祈景很认真地用手撑住对方的肩头,轻轻张开了唇瓣,里面是湿红的口腔。

“嗯……”

仿佛像是示意。

他学会舌吻了,所以一点也不挣扎。

很没有技巧地勾引。

薄承彦只是吻了下人的唇角,面色平静地道:“够了。”

怀里的少年却很是主动地伸出了舌尖,一点点地舔吻。

直到后颈被捏了过去。

硬生生拉开了。

祈景眼睛还是水润的,有些迷茫,湿哒哒的唇瓣,还在轻微喘气。

薄承彦只是蹙眉问:“还有没说完的?”

很细微的变化都能被捕捉到。

就在这时。

祈景不管不顾地抱了过来,下巴靠在人的肩头,磕磕绊绊地道:

“你、你生病了是不是?”

“我看到……药瓶了。”

少年只是一遍遍地说,带着点难以分辨的情愫,摇头道:

“抑郁症,不好。”

“不要不快乐。”

房间里陷入了寂静。

这实在是一个误会。

薄承彦确实没有打算那么早告诉人这件事,毕竟仍然还属于不可控的状态。

不可控,就是危险。

他不能知道。

祈景的脸颊被捏住了,潮红的面色很是靡丽。

耳边只有很沉的嗓音。

“我没有抑郁症,小景。”

“我只是,有些上瘾。”

996在港城一个跃层房子里翻跟头,三两下跳进玻璃杯子里,豆豆眼四处看。

不远处的青年只是在看书,高领毛衣挡住了那些暗红的痕迹,皮肤很是瓷白。

【他会抢走小景资产吗?】

996有些暗戳戳的担心,毕竟根据诸多的人类样本来看,谈了恋爱的人的理智水平会直线下降。

甚至会主动赠予财产。

相当不理智。

【不会。】

不远处的青年很是平和,撑着下巴看玻璃杯的小东西。

抬手用木签插了个苹果块,很懒散地晃了晃手。

996的豆豆眼跟着转来转去。

【他只是想看看我是谁。】

那是一种再熟悉不过的……掌控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