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琮和西泽尔走出黑池, 所有人已经在通道外聚集。
众人早就等得焦急,原本想强行闯入,但被维兰德拦下。
她察觉到了异常的基因波动, 猜测西泽尔正处于基因觉醒, 还混杂着精神重塑的极限状态。
所以她命令所有人等待。
门打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看向之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西泽尔黑发微湿, 冷白的皮肤衬得眼神极具压迫性,像一只兽的鼻息,缓缓扫过每个人的脊背。
他本就天生一副冷感的眉眼,如今沾染上捕猎欲与领地意识,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愈发冷郁锋利。
裴琮走在他身后两步, 已经完全看不出虚弱的模样。
维兰德向西泽尔和裴琮展示刚才找到的原始基因数据。
那是属于星战时期的数据, 底层语言不属于现联邦通用系统。不少东西已经被联邦抹除, 只能出去后再解码。
维兰德一开始并不抱希望,虽然不知道裴琮是怎么知道这个地下实验室的,但这确实帮了她一个大忙。
他们离开实验区后。
安静的实验室深处, 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滴——滴——”信号声,光标闪烁。
遥远的首都星, 联邦基因库。
高塔静默运行了许多年,核心信息墙后的监控程序, 发出了冰冷的电子声。
【警告——】
【原始数据丢失。】
【数据追踪启动】
【已授权监察官】
*
裴琮和西泽尔把“器官”的存在当做一个秘密, 没有告诉任何人。
原始数据让维兰德和实验团队迅速动了起来, 第一时间启动了“基因抽离计划”, 向裴琮和西泽尔同步具体安排。
由于西泽尔的身体刚刚经历了觉醒,立刻抽离可能会导致崩溃,手术定在两周后。
裴琮在这两周内,充分察觉到了西泽尔的不同。
冷血动物该有的沉默、试探、潜伏, 因为裴琮曾经经历过,对西泽尔的想法都了如指掌。
但狼不同。
这种天生的占有欲和亲密渴望,毫不掩饰地从西泽尔身上流露出来。
维兰德说,这种性格上的转变会持续一个月,直到西泽尔能平衡两种基因,自由切换为止。
裴琮一开始不太习惯,不擅长应对这种不设防的执着。但毕竟是曾经的自己,基因的影响并不会让灵魂发生任何改变,花了几天观察,他很快就掌握了规律——顺毛撸即可。
西泽尔的狼类基因觉醒后,占有欲变得具体而毫无遮掩。他不再阴暗揣测裴琮的意思,反而从行动上表达。
他不想让裴琮走,就直接动手;裴琮只是往门口站得近了一点,西泽尔也会把人拽回来。
西泽尔不再半夜偷摸咬他,想咬了就把人拐进没人的地方,低头就咬,生怕别人不知道裴琮的从属。
在等待手术的两周里,西泽尔继续进行着权力移交。
首先是舆论的控制,从“进化剂的故事”开始,由晏止亲口说出“黑市被利用”、“实验失败”、“进化剂对污染体无效”之类的说辞。
字字句句都像毒刺,在赫利的故意渲染下,精准扎入黑市高层最敏感的神经。
裂痕开始蔓延,怀疑,骚动,利益焦虑,黑市的人心开始动摇。
西泽尔没有急着下手,坐等那股躁动酝酿,在合适的节点编了几个晏家的新故事。这份苦难却足够真实,足够让人共情。
最后,裴琮再借了一个情报商的渠道,在黑市高层散播联邦要对污染区和主城区进行“大清洗”的消息。
一开始的黑市区,并没人信这种话,太荒唐了。
污染区虽然混乱,但不被联邦纳入实权统辖,他们没必要下场清洗,只需要任其自生自灭。而且这几年,联邦表面上正忙着推行“主城区平等化”政策。
虽然黑市区向来对联邦多有不满,但谁会相信他们会突然动手?
直到污染区外,一座中型边境聚集点——萨尔南镇,在一个夜晚彻底从地图上抹除。
没有信号,通讯中断,搜查无人回应。
次日再被侦测时,那里已是死域,辐射指数暴涨,连植被都在快速枯萎。
上辈子,这场“清洗”最早就是从这时候开始进行的。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西泽尔的名字,在这一刻,被再次推上黑市的话题中央。
不仅仅是赫利,黑市区越来越多有权无实、或被赶出主城区的旧军火商、实验师、信息贩子都找上门来。
他们想押一注,押在这个少年身上。
但黑市从来没这么好混,尤其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年,想要坐上牌桌的位置。
再英俊也好、再精致也罢,不见血,是不会有人真正服气的。
西泽尔很快收到了挑战。
来源是赫利敌对的黑市区高层人员,军火起家,在西泽尔与赫利合作后,公开表达了不满。
他明目张胆地宣称:
“一个靠脸上位的小白脸。”
“还是污染体。”
“这种人撑死也就做个陪酒的小宠物。”
口说无凭,黑市的规矩就是武力说话。
角斗场的挑战就是由此而来,对方向西泽尔递了消息,要求他应战。
在黑市,公开挑战的角斗不是单纯为了打架,而是一种势力之间地位确认。
西泽尔没有拒绝。
角斗场那天,裴琮戴着面具,和西泽尔一同进场。
挑战者叫索尔,模样匪气,勉强称得上英俊,脸上有一条从颧骨斜至下巴的旧伤,看起来粗野、危险,眼里却带着贪婪的光。
索尔的家族是黑市区最大的军火商人,他作为继承人之一参加这次挑战。
裴琮刚入场,索尔就看到了他。
只一眼,索尔整个人像定住了。目光死死黏在裴琮身上,连走路的脚步都停了几秒,像是发现了什么“想据为己有”的好东西。
他不知道那是谁,也看不清面具背后的脸,但索尔就是喜欢这种气质的男人。
尤其是将这种强势的男人压上床,再狠狠将人折磨到崩溃。
西泽尔对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并不敏感,对裴琮身上的却在意得不得了。
理所当然地,注意到了索尔的贪欲。
他一言不发,手一抬,当着索尔的面扣住了裴琮的手,占有欲十足,指节收紧,像要将骨头一并握碎。
裴琮偏头看了他一眼,凑近他耳边,懒洋洋地不知说了些什么。
索尔明显感觉到,西泽尔看向自己的目光更冷了,恨不得将自己挫骨扬灰。
索尔心情愉悦,只以为他看上的男人也对自己有意思。
台上,索尔扭了扭脖子,做了个起手势,挑衅道:
“听说你是靠脸上来的?”
这句话一出口,场下响起一阵喧哗。
有人笑,有人起哄。
唯独裴琮,摸着面具下沿,靠在椅背上,给索尔点了根蜡。
他刚才吩咐了西泽尔不许杀人,对方是黑市区的高层,突然死了势必会引起联邦的调查。
开始交手的前几回合,索尔凭借身体强度扛住了几次肘击,还试图反扑,打在西泽尔肩上,生生砸出一声闷响。
索尔擦着唇角的血,忽然仰头笑了一声,看向观众席上的裴琮:
“你是不是怕输了他就跟我走?啧,不摘下面具都让人想试试。他被人压着,是不是也这么冷淡?”
那句话一出口,西泽尔停下了动作。
索尔还在笑:
“把他给我怎么样?我可以和你达成合作,军火的生意……”
他还没说完,下一秒就被甩了出去。
西泽尔的动作很快,在索尔还没反应过来时,直手肘抬起直击咽喉,索尔喉骨塌陷,整个人猛地向后踉跄。
还没稳住,西泽尔膝盖已经撞上他的腹部,伴随着骨肉错位的钝响,把他砸进地面。
没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
西泽尔一只手扣住索尔的脸,将他的半张脸狠狠压进碎石与血泥中。另一只手每一下都精准砸在关节、骨缝、肋骨之间。
索尔开始哀嚎。
他求饶,挣扎,叫喊。
围观席上,终于传来一阵躁动。
“投降!”
“他投降了!快结束!”
带头的老头子握着通讯终端,脸都白了:“索尔认输!我们交出四条的军火线——
黑市的规矩就是这样:一旦开口认输,只要对方不赶尽杀绝,就可以以地盘或资源抵命,保住挑战者一条命。
但西泽尔,不想要这个平衡。
他听见了那声“认输”,但继续低头,用膝盖顶断膝骨,慢条斯理、毫不犹豫。
索尔已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喉咙里只能发出哽咽般的气音。
高台上的老头几乎跳起来:“他再动手就是毁规矩!这是挑衅——这是——”
终于在裴琮准备开口前,西泽尔一把扯住索尔的头发,迫使他露出眼睛,盯着上方的观众席。
“你还敢看他一眼吗?”
被嫉妒彻底点燃的残忍与疯意,让索尔眼前只有血色一片。
下场时,西泽尔还沾着血,眼神却一点不移地看着裴琮,周身气压沉沉。
裴琮给他擦干净血迹,“你没杀他,做得很好。”
感受到西泽尔还有点不高兴,裴琮抬头用指节蹭了一下他的脸,“怎么了?”
西泽尔这才开口,不满道:“刚刚你看他的时间,比我长。”
裴琮:“.........”
西泽尔扣住裴琮的手,在众目睽睽下带着人离开了角斗场,剩余的事情,赫利会处理。
收藏室内。
自从从旧址废墟回来以后,他们就再也没分开睡过。
裴琮适应良好,只是有一点困扰——他想摸耳朵的难度越来越高。
西泽尔从黑池那次之后,再没主动放出来过,那对灰黑的耳朵像是他的最后一块软肋,平时藏得死死的。
裴琮偶尔会手痒。
比如今天刚刚在角斗场看到西泽尔放出狼耳朵,现在就很想摸一摸。
裴琮在西泽尔耳边说:
“让我摸一下,嗯?”
“我想看看。”
等到西泽尔整个人快失控,才慢吞吞地在他眼前露出一点点耳尖。
毛发细软,隐隐颤着,明显在忍。
裴琮摸得很认真,有时候还要揉一下耳根,西泽尔就僵着,一声不吭地忍完,脸色绷得死紧,然后离开卧室。
每次摸完,他都不会再和裴琮睡一起。
裴琮习惯了他的反常,却在半夜被某种声音吵醒,打开了卧室门,想出去透透气。
收藏室昏暗一片,只有尽头的灯没关,微光中,他看见西泽尔背对他,坐在沙发边。
少年已经抽条,几乎快和裴琮一样高,只是依旧清瘦,肩膀微微耸动,指节隐约收紧,喉间压暗的声音正被他极力克制着吞咽下去。
裴琮目光掠过他耳侧——
那对平时死活不肯露的狼耳,正颤得厉害,像在等谁来抓住它。
他走了过去。
“你在干什么?”
西泽尔在听见脚步声的那一瞬间,几乎是本能藏进沙发的阴影里,外套拢紧,坐姿撑稳,他脸色阴沉得吓人,嗓音冰冷:
“没干什么。”
裴琮站在他面前,看着那双狼耳一晃一晃,伸手揉了一把,没意识到少年到底在干什么事。
“耳朵在抖。”
裴琮似乎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摸耳朵会让自己变成这幅模样,西泽尔呼吸一下变重,将耳朵从裴琮手上抽出来,难得拒绝道:
“不用你管。”
羞耻如潮水般反卷而来,重得把他整个人压进沙发。他不知道该藏哪里,也不知道还能怎么装。
西泽尔稳住声音:“回去睡觉,我没事。”
裴琮靠在沙发边,完全不把少年的伪装放在眼里,看着西泽尔极力忍耐的模样,恶趣味道:
“你记得开窗户,这地方通风不好。”
然后转身就走。
西泽尔终于忍无可忍。
这种逗弄他的态度,加上今天占有欲被挑衅的怒火又浮上心头。裴琮为什么总能如此自在,这让西泽尔想看裴琮不一样的表情。
他猛地扣住裴琮的手腕,动作迅猛干净,按照裴琮以前亲手教的技巧——肩胛压制,膝锁肋骨,掌控对方重心的最直接方式,膝盖顶住了裴琮大腿外侧,微微前倾。
裴琮猝不及防,被他直接压进沙发,靠背狠狠撞上,发出一声闷响。
呼吸被夺走一瞬。
西泽尔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手扣着他双腕,呼吸却低得几乎贴在他耳廓里。
他不再藏、不再躲、不再犹豫。那双曾经总是暗沉压抑的眼睛,现在漆黑得像夜里发光的猎兽,幽深、锋利、带着渴望亲吻的混乱本能。
他将裴琮的手往自己身下带去,眼神漆黑、呼吸灼烫,嗓音低哑:
“不是想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西泽尔俯在他上方,半命令道:
“帮帮我。”
裴琮感受着手指被牵引的方向,动作微顿了一下。
但没拒绝。
又不是别人,帮帮他又怎么了?
裴琮向来擅长在这段关系之间留下试探的空间。不论是蛇藏在黑暗中,冷血、阴沉,滑进来缠住,还是现在。
他的动作克制,甚至带着一点懒洋洋的意味。
裴琮还有心情想,蛇好像更冰凉一些。
耳边传来一声压低的喘息。
西泽尔睁着眼,俯视着他,眼里仍藏着那种没散尽的紧迫和情绪翻涌。
裴琮淡定起身:
“这么快。”
“你以前帮别人干过?”西泽尔语气一下子锋锐,裴琮在拿他和谁比较?
西泽尔明明能感觉到裴琮的生涩。
裴琮似笑非笑:“你还好意思说?”
西泽尔听到这话,反而没有被做坏事被拆穿的心虚,裴琮也没说不愿意,帮帮他怎么了?
裴琮转身看他:“还回来睡吗?”
西泽尔看穿了裴琮的想法,“不给再摸了。”
裴琮皱眉,西泽尔打断他:“你想再帮我一次,可以随便摸。”
从来没有觉醒过狼类基因的裴琮,终于后知后觉耳朵对西泽尔而言,究竟敏感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