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需要冲喜的小郎君(03)

小郎君是家里独子,千娇百宠捧在手心里长大,吃穿用度无不精细。

这几件衣服,都在镇上最好的成衣馆挑选上等布料剪裁而成,柔软轻薄,色泽明亮。

然而就算是如此贵布制成的白衣,也比不上胸口袒露出的皮肤。

衣服是死物,雪辞的皮肤盈盈粉粉,不仅白,还从柔软的皮肤里呼呼冒着热气,像是轻轻一揉,就能掐出满手香甜的汁水。

或者是用嘴咬,就跟吃水蜜桃似的。

虽同为男子,可君子之交淡如水,不近身向来是秦无臻与旁人相处的最基本原则。

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子慕哥……”雪辞抬眼,眉眼间湿漉漉。后面用来束发的发带也乱掉了,一些碎发沾在脸颊上。

他像是兔子甩耳朵那样,甩了甩脑袋。

秦无臻似乎能感觉到被甩了一脸水,潮湿,清甜。

可实际脸上却只有他自己方才出的热汗。

“抱歉。”秦无臻修长的指节重新放在雪辞的衣襟上,不自觉放浅呼吸,“外衣脱掉吗?”

雪辞想了想:“脱掉中衣,再穿上外衣。”

他看到秦无臻面无表情,气场也冷,怕对方嫌自己麻烦,便小心翼翼解释道:“我怕里衣被弄脏,被娘看出来我去贪玩了。”

秦无臻“嗯”了声,便不再开口。

秦灼站在一旁,像是做错事情一样,英俊的眉目无措盯着雪辞。

他又说错话了。

把小公子惹生气了。

秦灼懊恼,想着下次见面可以买东西给对方赔罪。

可是,雪辞就算生气也好漂亮……

秦灼不知不觉又看呆了。

这边秦无臻帮忙脱掉中衣,又将外衣扣好。

他的动作利落细致。

刻意躲开雪辞的皮肤。

等扣好后,那一头乌发已经散落一半。

而雪辞本人,见他看过来,还呆呆歪着脑袋:“怎么了?”

秦无臻:“头发散了,要重新束吗?”

雪辞迟钝“哦”了声,他的手指绞着衣服,小脸带着几分局促。

……他并不会束发。

“子慕哥。”他小声喊,尾音绵软,带着撒娇意味,“能帮我吗?”

大夫的脾气果然好,雪辞说完,秦无臻只是应允,并未露出一丝不耐的情绪。

雪辞坐在石头上就没挪过,秦无臻走到身后帮他束发。

小郎君乌发浓密,触感柔顺,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雪辞倒悠闲自在,像是被人伺候惯了的。

刚才秦无臻在身前,看不到秦灼。这下没了遮挡,不得不正对着。

秦灼这次没像刚才那样盯他,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正低头老实看着脚尖。

又高又壮一个成年男子,此时看起来竟有几分委屈。

雪辞想到了犯错的大狗。

那种知道自己错了,乖乖在角落里趴好,还会小心翼翼看主人脸色的大狗。

秦灼似乎很怕热,这般凉爽的温度穿着短褂也在流汗。

额前都是汗珠,也不知道避开阳光。

有点笨啊。

雪辞莫名觉得他可怜,开口提醒:“你可以往那边站一些,那边是树荫。”

秦灼愣住,他也没想到自己出言不逊后漂亮小公子还能继续理他,还告诉他哪边是树荫。足足怔愣好几秒,他才猛得反应过来,“……哦!”

随后就顺着雪辞指着的方向,丝毫不差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更像大狗了……

雪辞看到他舔了舔唇瓣,想到什么,伸手将旁边的水壶递过去。

秦灼小心开口:“小公子是喝饱了吗?”

雪辞:“你渴吗?”

秦灼立刻点头。

雪辞晃了晃手里的水壶:“那快过来喝。”

11觉得自己彻底废了。

不干净了。

——“你渴吗?”

——“那快过来喝。”

11脑袋里浮现出宿主用脚踩在秦灼肩膀的画面,只是喝的是什么水……啊啊啊!

它废了!它是不纯洁的小狗了!

正疯狂脑补中,任务突然就来了。

11收起所有念头,在雪辞面前装出一副乖乖模样:【宿主,任务来啦!】

【您暗恋秦无臻,此时还不知道对方喜不喜欢男子,便想着法子试探对方。】

【试探出对方是直男后,您便彻底死心。】

雪辞明白了。

掌心一空,对面的秦灼正小心翼翼接过水。

小郎君的手指葱白,连指甲盖都是粉色,可这回秦灼却不敢再多看,生怕给人留下不好印象。

接过水壶,他没耽误半刻,又乖乖挪回原地。

雪辞收回手臂,见秦灼乖乖喝水,便没再关心。

他开始想任务——要如何试探秦无臻。

总不能直接问他喜不喜欢男子吧?

这样太唐突了。

正苦恼时,头顶突然传来男声。声音冷冽,发涩,像是一味长在悬崖峭壁上的草药。

“你平日是自己束发吗?”

话音刚落,秦无臻便松了手。

雪辞脑袋后多了个规整的丸子,被丝带绑好,余下的散落在脖颈和领口。

“有点……”雪辞难为情,“今天的发是我自己束的。”

他听到秦无臻轻笑了声,若有似无的一声,在他头顶上散开,随着微风飘到耳畔处。

被嘲笑了。

雪辞耳根无意识烫起来:“其实我自己可以束的。”

“但娘怕我累到,都喊旁人帮我束。”

“我没那么娇气的。”

雪辞说着说着,觉得自己这些话起到了反效果——他在秦无臻心目里估计成了一个手笨还给自己找借口的娇气包。

果然,秦无臻发问了。

“旁人帮你束发,不过以后要是一个人呢?”

估计是觉得他无法独立,过分依赖。

雪辞本想说自己可以学会,然而想到任务,他将话咽回去,故意道:“我不会一个人的。”

“我以后肯定要找夫君的。”

“夫君”听起来比“老公”情投意合,更让人无法开口。雪辞脸烧起来,声音越来越小:“找到夫君后,他会帮我穿衣束发的。”

他侧着身体,眼尾翘翘,好方便观察秦无臻的反应。

男人没并没有什么表情:“若是对方也不会呢?”

雪辞立刻答:“我肯定要找个会的。”

他又起身,伸手摸了摸脑后:“子慕哥,你束发束得真好!”

秦无臻的视线落在雪辞纤细的手臂上。

他没想到雪辞喜欢男子。

倒是云枫镇民风开放,这些年都有娶男妻的人家。雪辞这般病弱的身体,找个有力气的男子照顾更方便。

他没多想,将雪辞的中衣收好,连同轻纱放入干净竹筐中。

“带你去认草药。”

雪辞眼睛亮起来,兴冲冲重新背上竹篓,将任务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山中有猎户和几个捡柴的农夫,偶尔会遇到秦无臻带着两个徒弟来才草药,只是今天似乎多了个漂亮少年。

衣摆轻晃,肤白唇粉。

有人打趣:“秦大夫,怎么还带了个小菩萨上山?”

换作平日,秦无臻只会笑笑,或者应一声。

然而今日……他感觉到怕生的雪辞往他身后躲了躲,手指顺势拽住了他的衣服。

就像是被幼小动物依赖那般。

秦无臻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片刻。

他提了提唇角:“小菩萨开口,自然要听的。”

男人并不知道,这话落在旁人耳中有多宠。

几人顺着山路继续朝前走。

秦无臻指了一片较为平坦的坡地,野草与草药并存,普通人还真无法辨别出。

不过雪辞上次从他这边拿了一本草药画册,今日刚好检查这些天是否在认真读书。

雪辞听完秦无臻的叮嘱,点头:“我明白了。”

小心翼翼靠近那片草地。

从身后看,他的竹筐都要显得大。

雪辞身高与普通男子无异,只是身材纤细,皮肤粉白,加上他跟秦灼两人都高,倒显得雪辞娇小。

……找个夫君倒也合适。

秦无臻脑中突然就冒出了这个念头。

他一顿,迅速打消,收起视线,让秦灼看好雪辞,防止出现意外。

就算这样叮嘱完,他仍不放心,只待在附近,偶尔会往雪辞那边瞥一眼。

雪辞很有干劲。

他手指拎起根部,用小铲子小心松土,没一会儿竹筐就堆了一半。

秦灼并不认识草药,安安静静站在旁边用身体给雪辞遮阳。

像是想到什么,他提前将手帕用水浸湿。

“你要不要慢点?”秦灼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你的手指都被草药磨红了……”

雪辞摇头:“不疼的。”

秦灼欲言又止,凑过去:“你想挖哪棵,指一下,我帮你挖。”

接着把手掌递过去:“我手里有茧,做这些都不疼的。”

见雪辞犹豫后点头,秦灼笑了笑。

他笑起来,眉间那副憨气完全消失,点点黑眸英姿非凡。

时间过得很快。

秦无臻过去时,一小块草地直接被雪辞薅秃了。

他微微愣住,走到雪辞跟前,朝竹筐扫了眼:“采了这些,已经够了。”

雪辞一点都没嫌累,指着自己脚边:“还有好多呢!”

秦无臻沉默片刻:“别累着身体,今日就这些吧,先检查你书是否看得过关。”

雪辞很有信心。

他刚用手背擦掉额角细小的汗,面前就多了一条湿手帕。

抬头,刚对上视线,秦灼就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雪辞会意,接过手帕,唇角弯了弯:“谢谢。”

秦灼脸已经涨出了青筋:“不、不客气。”

他的模样实在古怪。

秦无臻多看了眼。

“快检查吧!”

雪辞催促秦无臻。

然而随着“草药”扔到竹筐外的越来越多,他的表情变得震惊又无措。

怎、怎么都不是?

他当然不敢质疑秦无臻,眼巴巴看着男人扔掉了大部分。

眼看着竹筐里只剩下三棵,而秦无臻还要将手伸进去。

雪辞双眼发黑,立刻凑过去,用手臂挡在竹筐口。

秦无臻被他蹭到了手腕,温热柔软。

雪辞的模样可怜兮兮,刚才信心满满完全不见,他松开一直含在嘴里的唇瓣,张了张唇,像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又咬住。

那片肉唇被他咬得水淋淋,边缘微红,软熟。

跟被登徒浪子吃到嘴里的模样一般。

秦无臻移开视线。也不知为何,本以为严肃教导,话到了嘴边却成了——

“小菩萨心善,今日是来山里帮忙除草的吗?”

雪辞的脸被说得立刻烧起来,肉眼可见地窘迫。他脾气好,被这么说了也不恼,反而支支吾吾道:“……长得太像了,除了子慕哥你没多少人能分辨出来的。”

秦无臻看着他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与街上流氓调戏漂亮姑娘有何区别。

只是,更含蓄。

雪辞这般迟钝,听不出来罢了。

可他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今日着实奇怪。

秦无臻绷起唇线,那张本就清冷疏离的脸更显严肃。

雪辞有点怕这样的秦无臻。

他将手缩回来,结果就听到11提醒:【宿主,我们的任务限期已经不到半个时辰啦!】

雪辞愣了愣,眼看着一棵草药又被秦无臻扔出来。他气血上涌,脑子一懵:“你以后也会这么对你娘子吗?”

秦无臻呼吸略微停滞,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雪辞采草药失败,任务不能再失败了。

“都被你扔了。”他舔了舔唇,表情看起来不太高兴,“我若是你娘子的话,我必然要生气的。”

秦无臻嗓子干涩,一时哑然,只能看到雪辞用那双跟琉璃珠似的眼睛盯着自己。

“你以后肯定要找一个脾气好的姑娘。”雪辞趁热打铁,“你觉得呢?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秦无臻活了二十余年,还真未曾想过这事。

他自小就对情爱不关注,直到弱冠,周围人都开始娶妻生子,而他没了双亲,整日不回家,守着一个药房过日子。

他应当,不会娶妻吧。

人生会有比儿女情长更重要的事。

秦无臻想说自己不会娶妻,可怕这么一开口,雪辞会以为这番回答是在故意冲撞。

他今日本就做了许多违心之事。

雪辞再要是跟他置气……一丝烦闷涌出来,秦无臻放柔声音:“不知道。”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啦!】

【秦无臻已经承认自己是直男了。】

雪辞很符合人设地露出失望之意,竹筐都不要了,心情低落地要走去旁边休息,结果衣袖就被拽住。

雪辞一个不稳,身体朝前倾——

腰就这么被一双很稳的手牢牢按住。

秦无臻很快松开他,语气里带着点哄的意味:“我来教你认,这竹筐还会满。”

雪辞已经对自己产生怀疑了,耷着眼睛:“我认不会怎么办?”

“那我就一直教你。”

雪辞仰起脸,似乎在看秦无臻这话是否在骗他。

终于,他的唇教抿起了一点弧度。

两人待在草丛中,而一旁的秦灼就待在原地看着雪辞。

事实上,是那本药材书画得不准,雪辞亲眼看到后,很快就辨别出了草药与普通野草间的区别。

在连续三次得到肯定回答后,他翘着唇角,表情小得意:“我还是很聪明的。”

秦无臻不语。

不过总算把人哄高兴了。

雪辞今天大丰收。

他兴致勃勃打算将竹筐采满,却被秦无臻喊去石头上休息。

对方说今日体力就到这里,还说他已经开始小声喘气了。

雪辞也觉得胸口有些闷,乖乖坐到石头上。

片刻,景云和方明也都采完回来,几人将竹筐放在雪辞旁边,走到秦无臻跟前帮忙。

雪辞觉得无聊,在地上捡花瓣。

山中的无名小野花很多,这处的野花都是嫩黄色,看着叫人心旷神怡。

他捡起来,给每个竹篓上别了一朵。

别完后,他抬眼,正好跟秦灼对上视线。

对方盯着他手里的小黄花,又用手摸着自己的竹篓。

似乎很想要,但又不敢。

雪辞冲他挥手。

下一秒秦灼就朝他走来。

雪辞问他要了竹篓,也在上面别了一朵小黄花。

秦灼心里美滋滋的:“你送了我礼,我下次也给你带。”

【你自己就是礼物。】

雪辞说完,被自己的霸总发言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吐了吐舌头。

却未察觉,对面的傻高个在见到他粉舌后的呆愣模样。

*

几人看着时间下山。

下山路上雪辞依旧是被秦灼背着。

温度降下来,秦无臻很及时帮他穿上了中衣,束上轻纱挡风。

给两个徒弟直接看傻眼。

——这是他们不苟言笑的师傅?怎么给伺候自己娘子似的?

他们不敢妄言,只是互相看了眼,彼此会意。

雪辞是被秦无臻送回家的。

家中长辈发现雪辞溜出门后就派小厮去找,几乎找遍了整个云枫镇都没找到。家中就剩宋母柳氏和几个女眷在家,见到秦无臻身旁的雪辞后,立刻握住雪辞的手:“你这孩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不等雪辞回答,又朝秦无臻说:“秦大夫,小辞是去找你去了吗?”

“嗯,在我家待在几个时辰。”秦无臻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雪辞倒是不太自然,小声对柳氏叫了声“娘”。

他如此乖巧示弱的模样,就算有再多气也消了。

柳氏只是关切问他身体如何,并没有责备。

雪辞摇头:“我很好,没事的,娘,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柳氏一颗心脏都化了,顺着他的发丝捋了捋:“下回别再去打扰秦大夫了!”

秦无臻:“无碍。”

柳氏见自家孩子给人添麻烦,还被亲自送回来,立刻热情请人进屋喝茶。

秦无臻婉拒了:“药房里还有些事,就不打扰了。”

大夫一向忙,柳氏没再说什么。

“子慕哥,下次我再去找你。”雪辞冲他挥挥手,被柳氏试了试手心温度,就被挽住回屋。

雪辞当晚照例被迫喝了碗中药。

他给自己洗脑——只是在喝热美式。

11:【还不如中药,中药是可以刷医保的。】

“……”

也对。

雪辞累了一天,洗漱完躺下就陷入了沉睡。

*

秦家兄弟俩这夜并没有很快入睡。

秦灼一回来就回到自己屋里,将一个木盒从床底下掏出来。

里面零零散散装着银票、碎银两、铜板……一部分是大哥给他的,还有一部分是他在外面帮人做零工挣的。

大哥说那些银子可以留着以后娶媳妇用。

秦灼想到今日雪辞说以后要找郎君的模样,重新将钱数了数。

数完后,他开始发愁——这些银子够娶到雪辞一根手指头吗?

何况小公子家一看就是不缺钱的。

秦灼娶妻的想法幻灭,想着明天去成衣铺买点布送给雪辞,只当交个朋友好了。随后将怀里的油纸掏出来,里面的糕点早就碎成渣了。

秦灼硬挺的鼻子凑上去闻,可惜全是桂花甜腻的香味。

一点点雪辞的味道都没了。

秦灼面露失望,将小黄花小心翼翼放进装水的花瓶里。

比起秦灼,秦无臻要忙的事情许多。

挑灯临摹完一本古籍后,他熄灭蜡烛,回到里屋。

夜色已深,进屋后秦无臻便阖眼。

然而脑中却无比清晰地传来某个绵软的、黏糊的声音。

——“我以后肯定要找夫君的。”

——“我若是你娘子的话。”

……

秦无臻猛地睁眼。

后半夜他睡不着,这一夜硬生生熬到天明才有了困意。

秦无臻一向早起,而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醒来后的他面容带着冷意,将衣服从里到外都换掉。

家中二娘看他还没去药房,以为有恙,便让他别再洗衣服,小心身体更不舒服。

秦无臻的手掌压在衣服上,完全看不到在洗什么。

“已经洗差不多了,二娘,我身体无恙。”

吃过午饭,他没再耽误时间,急着要赶去药房。

然而秦灼也一定要跟着。

“他要跟上就让他跟着,反正你们药房里也缺人,在家也是闲着吃白饭的。”二娘不忘数落秦灼,被秦无臻面无表情看一眼后,将话咽回去,白了秦灼一眼才回屋。

秦无臻见秦灼一定要跟,便带上他。

秦灼一连去了好几天,风雨无阻,却再也没看到雪辞来过。

又过了几日,宋家人急匆匆跑来药房,跟秦无臻说雪辞发烧了。

秦无臻手上一顿,拿上药箱就跟过去。

到了宋家,雪辞正躺在内屋床榻上,盖着厚被,露出一张泛着不自然潮红的脸,双目紧闭。

秦无臻拧起眉心,立刻过去给雪辞诊脉。

幸好只是风寒。

秦无臻莫名松口气,但也不敢大意。

雪辞似乎很难受,脸色苍白,唇色却艳,像只无助的小兽一般往被子里钻。

秦无臻帮他掖好被子,取出银针扎了几处,雪辞这才消停下来。

睫毛却在微微颤抖,看起来格外脆弱。

秦无臻用手帕帮忙将鬓边的汗水擦掉,叮嘱宋家人别担心。接着几日,他每日都来宋家。

病去如抽丝。

雪辞的身体一向病弱,风寒染上后好起来也要将近一个月。

把柳氏心疼坏了,边抹眼泪边道:“这孩子……以后该怎么办啊。”

秦无臻回头看她,安慰道:“我会尽量帮他治。”

秦大夫的医术有目共睹,可是雪辞这孩子天生病弱,也找不到根源,哪能说好就好?

心急又心疼,宋家人便打算找个人跟雪辞成亲,驱病驱邪。

云枫镇很信这套,不过这事要看八字,八字不合会起反效果。

宋家一连几日请了媒婆上门,可惜结果却不尽人意。

云枫镇尚未出嫁的姑娘们从未见过雪辞本人,一听要嫁个病秧子,条件再好也都跑了。

剩下愿意见的,八字都不般配。

“看来只能备好厚礼,问问有没有穷苦人家愿意。”媒人也发愁,正要离开时,却突然回头,“你们考虑男子吗?”

*

屋内。

秦无臻正帮雪辞施针治疗,外面的声音传进来。

“这……我们要问问他的。”

“他愿意的话,我们都不介意。”

“只要他能好起来。”

连日来缠绵病榻让雪辞病恹恹的,他垂着脑袋,唇瓣动了动。

声音太小,秦无臻只好凑近:“方才说什么?”

太近了。

从雪辞唇缝里冒出的湿漉漉的热气,全都喷洒过来。

“我问我爹娘在外面聊什么?”

“在问你想不想找夫君。”

秦无臻说完,看他歪着脑袋,眼睛半闭半睁,不太舒服,边伸手帮他扶住脑袋。

然而刚一碰上,雪辞就将脸颊贴到他掌心。

……很软。

秦无臻绷起手臂。

小郎君的皮肤软白,带着水汽的脸雾濛濛的,眉眼垂下,睫毛浓密地在卧蚕出留下阴影。

病弱的身体让他气若游丝,似乎连睁眼都费力。

秦无臻怔愣片刻,直到雪辞抬起脸。

淋了雨一般的鹿眼看过来——

“我要找夫君的。”

“要跟他长长久久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