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辞内心是懵的,面上稍微能保持镇定。
除了脸颊被冰那一下吓到之外,他没那么害怕。
也许是比起其他变态,陆柏岸倒显得体面许多。
雪辞也没想到会有在变态里挑正常人这天。他深吸口气,仰起小脸,突然觉得这样被吓是很不公平的。
眼皮耷下来。
他的表情不太高兴。
顺着对方的意思,高冷地回复了一个字。
“是。”
陆柏岸微微顿住,随后眯起眼睛。
审视一般盯着雪辞的脸。
这么大言不惭后,雪辞的脸颊变得更烫了,可话已经说出去了,不能再收回。
于是硬着头皮自恋了一回:“你也看到了,给我当狗奖励很多的。”
“要听我的话,被我使唤。”
“而且也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能当的。”
“我不喜欢年龄大的,力气一会儿就用完了。”
几乎每说一句,陆柏岸的眉心就拧得更紧。雪辞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青春期的叛逆小孩,就爱跟家长顶嘴。
他此时也颇有跟陆柏岸顶嘴的意思。
不管怎么样,都赢了一把。
尤其是最后一句,是从碎片的冷嘲热讽里完全搬过来的,雪辞自己可能都没理解清楚“力气用完”是什么意思,更多的是在前半句,提醒对方年纪不小。
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就要OOC了。
而且说人年龄大属于人身攻击,有点过分。
11理直气壮:【他对您的身体攻击,你反过来对他人身攻击怎么了?】
雪辞:“……”
总之,他撇了撇嘴,在陆柏岸的视线里,刚才顶嘴的气势一下子消失了。
垂着睫毛,脸颊鼓起来,看起来有点像戒备心很强的小兔子。
他在等陆柏岸反击回来。
结果下一秒,对方突然在他耳边回了句:“我体力消耗没那么快。”
?
雪辞不理解这算不算吵架。
懵了好一会儿后,张了张唇,又合上。
总之,先前被透明人戏弄好几次的人是他。
他骂回来,算是扯平了。
雪辞没搭理陆柏岸,皱着脸要走,结果陆柏岸用身体结结实实挡在他面前。
雪辞往左,挡。
往后,接着挡。
明明一个成熟斯文的男人,怎么就变成了无赖的小流氓?
雪辞被他弄烦了:“你是要跟我吵架?那你快说。”
陆柏岸不说话。
他是话少,性子冷,也不至于到无言的地步。
他只是察觉到,从遇到雪辞那天,他有些行为开始不受控制了。
因为好奇而探究。
因为嫉妒而愤怒。
陆柏岸是个稳重的成年人,认清感情也只需要花费几天时间。
让他纠结的点是——他无法掌控这段情愫,让他烦闷、妒忌、无能、失落……尝了这么多种滋味以后,在面对那些情敌时,这些情绪又再次往上涌。
雪辞的迟钝令他不安。
所以他特意放出了一点小钩子,有意地让对方看到一点自己的意图。
可小猫真被吓跑,做出不符合他期待的行为后,他又不高兴了。
这些矛盾的、不体面的行为,是他以前都唾弃的。他之前觉得,谈恋爱应该有一段大方健康的关系。
比如像陆周成带着雪辞来家里那天一样。
对,就是那样。
然而,取代弟弟,跟弟弟的对象在一起,这本身就不是一件体面健康的事。
所以。
雪辞也并不愿意,稍微有一点亲密举动后就被吓跑了。
弄得他一次又一次化作透明人,跑到对方房间里,跟个痴汉似的嗅闻对方的衣服,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痕迹。
如果旁边有人的话,他会更兴奋。
但要分享,绝不可能。
小时候陆周成要什么陆柏岸都会重新给他买,他从来都没有分享的习惯。更何况雪辞是个有自主意愿的人。
总之,他对雪辞有强烈的独享欲。
也有强烈的爱欲。
同时,自尊心也高。
他的自尊心跟陆周成不太一样。
陆周成年轻、张扬,爱装——可喜欢也是真喜欢,完完全全掏心那种。
而他的自尊心受辱,在于自己无法成功让雪辞喜欢上自己。
所以,在雪辞说“当狗奖励很多”时,他完完全全得心动了。
心动到他差点就想说那他当。
且要当唯一的一条。
“我腿都站酸了……”少年抱怨的嘟囔声让男人回神,恍然间,漂亮的眉眼重现眼前。
单手提起椅子,陆柏岸终于有了开口的迹象:“先坐着。”
雪辞:“……”
这是要打算跟他促膝长谈吗?
犹豫几秒,雪辞还是坐下了。
陆柏岸的手几乎是瞬间就搭在了椅背上,微微俯身,撑起整个身体。
这是个很亲密又拘束的姿势。
雪辞并拢着双腿,坐姿板正,侧脸连着脖颈一带都绷得紧紧的,很不安。
“我不做什么。”陆柏岸缓缓道,淡漠的眼珠里有了一丝茫然,“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雪辞疑惑看向他,眼睛眨了眨,不太理解对方的意思。
“你刚才说,做你的狗会有奖励。”陆柏岸一字一顿,“现在还来得及吗?”
“……什么?”
“当狗。”
“……”
这种话从陆柏岸这样的斯文人口中说出来,真的令人难以置信。
雪辞反应过来,拒绝了对方:“你骗了我,还故意吓我欺负我,听话的……是不会这么做的。”
他本来是想委婉拒绝的,可这么听起来,就好像在说陆柏岸是条不听话的狗一样。
……有点尴尬。
雪辞的脸颊微微泛红,坐直身体,不安道:“我可以走了吗?”
陆柏岸依旧没放他走。
不过这次给了理由:“你走的话,以后就不会理我了。”
雪辞心想确实是这样。
“那你想怎么样?”
陆柏岸盯着他:“我不想你不理我。”
雪辞觉得跟陆柏岸说话是有点费脑细胞的,拐弯抹角,他慢吞吞理解着,似懂非懂,最后终于又品出一丝意味:“所以你刚才说想当狗,也是怕我不理你,对吗?”
陆柏岸点头。
雪辞突然就不怕他了。
好像面前这个人跟那群碎片没什么区别。
只要自己露出不高兴的表情,说些不理讨厌之类的话,再奇怪的变态也会变成安静鬼。
“我懂了……”他喃喃道。
其实,他之前跟陆柏岸相处很融洽的,自从被治疗后,对方的态度突然转变了,让他觉得陌生害怕。
才会主动远离。
雪辞问了自己压在心底的疑惑:“你……说帮我治疗那次,是故意欺负我,还是真的帮我治疗?”
陆柏岸没骗他:“都有。”
“在宿舍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了,很想主动提出来,但怕你被吓到。”
“后来,你对陆周成很信任,竟然是他带你来找我。”
“你选了他帮你,而不是我。”
“小辞,我很嫉妒。”
“我以为我们关系更好。”
就这样,坦荡地承认自己的感情。
好像也没什么。
雪辞先是愣了愣,随后咬着嘴唇沉思了会。
“可你那样对我是不对的。”
陆柏岸:“我知道。”
“你躲着我,我忍不住那样。”
他没说的是,他喜欢看那张漂亮脸蛋被他吓得眼泪汪汪的样子。
不声不响避开危险的人,确实是雪辞经常做的事。
这样的行为会误伤,他知道。
也许陆柏岸就是这么被伤到了。
雪辞想了想:“我会理你,但你不可以再变成透明人吓我,欺负我。”
“也不准随便对我做那些事情。”
陆柏岸没有退路,他拿捏不了这段感情。
或者,他比陆周成败得更彻底。
“好。”
坦白的下场并不赖。
陆柏岸得到了当狗的奖励。
雪辞给他喂了粥,怕他烫到,喂之前还尝了口。
这是这些天里陆柏岸唯一一次身心舒畅,心脏很轻盈,像是被鼓起的酸甜气泡一起带到空中。
气泡裂开,甜味渗进五脏六腑。
比起去觊觎、去偷窥,他稍微品尝到了更上得了台面的快乐。
甚至还不要脸地在雪辞面前展示了如何将自己变得透明。
异能很好用,也可以随意控制自己身体的哪部分隐形。陆柏岸掌握熟练,甚至还想过要不要拽脚腕的时候露出一只手。
他将肮脏的念头藏在心底。
跟雪辞温和的交谈时,脑子里会不时闪出那张脸哭泣的画面。
他不应该给自己找借口。
或许他天生就是个变态。
*
陆周成回体育馆的时候,忙着把好消息分享给雪辞。
他们找到了一辆能开的车,行程够他们开出城市。
也许这是对外寻求帮助的好机会,只是天色太晚,加上导航失效,他们还需要规划一下路线。
最后是段则然眼尖,先找到雪辞。
顺着对方的视线,陆周成看到雪辞跟陆柏岸待在一起,正在帮一个伤员换纱布。
他走了两步,视线落在陆柏岸吊着的手臂上,面色猛地一变,加快脚步。
雪辞还在给人检查伤口,就被人从身后抱住。
他挣扎回头:“陆周成,你……别这么抱我……快放我下来。”
陆周成贴到他耳边:“你看到了吗?陆柏岸的胳膊。”
“被我电的,他就是透明人!”
怒气冲冲说完,陆周成察觉到雪辞的表情并不惊讶。
难道已经知道了吗?
陆周成的脸色沉下来,眸色复杂,喊了一个熟人帮忙后,他牵着雪辞的手:“我有话跟你谈。”
陆柏岸待在一旁,也不制止。
他明显知道陆周成要跟雪辞聊什么。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男人的表情比之前更从容。
他现在也是众人团一员了。
跟陆周成的地位差不多。
*
“你知道陆柏岸就是透明人,就这么轻易原谅了他?”陆周成差点破音了,劝阻道,“雪辞,要不你再好好想想?”
雪辞没听劝:“确实是我先不理他的。”
“他跟我认错了,说以后不这样了。”
陆周成眼皮直跳:“你是不是又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他对你说什么了?”
雪辞不好意思把“当狗”这种话说出来。
他敷衍过去,明显不想再聊这个话题。
透明人是陆柏岸,陆周成一点都不意外,令他意外的是陆柏岸在雪辞心里竟还占据着挺重要的地位。
似乎比他这个前任看起来还像前任。
陆周成越想越郁闷,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接下来两天,陆柏岸就跟开屏的花孔雀似的,跟雪辞展示着自己的医学储备。
可雪辞偏偏就吃这招,看向对方的眼底多了几分崇拜。
防备心也彻底消失不见。
陆柏岸那张微微提起嘴角的脸,在他眼底格外刺眼。他怎么不知道他哥这么会哄骗清纯小男生?
陆周成不屑嗤了声,眼眸却忍不住失落。
“在干什么呢?没精打采的。接着!”
像是还在球队那样,吴烽扔过去一瓶水,陆周成稳稳接住。
才几个月光景,谁都想不到会有丧尸来袭,他们待在这里不是运动,而是避难。
“你这样的表情,这两天已经在我那俩室友脸上看腻了。”吴烽的视线朝不远处的少年看去,“不过你哥真的挺有本事,要是个教授估计堂堂课都爆满。”
陆周成“哦”了声:“他是医学高材生,当然了。”
话里满满的酸味。
这种稳重和高学历的魅力加持,他们这群大学生自然比不了,可据他了解,郁埕和段则然是以高分考进安大的。
就他……看起来没什么竞争力。
吴烽:“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陆周成:“在自卑。”
吴烽:“你现在才自卑?”
陆周成:“?”
“听说之前雪辞刚加上你微信的时候,你每天都发朋友圈,说实话是个人都能看出你的目的,我为你觉得丢脸。”
“……”
陆周成被损得面色僵硬,整整一天都颓着张脸。
*
黄昏时分,体育馆的大门被丧尸砸开了洞。
危险说不定下一刻就会降临,大家都不敢独自待在屋里,聚在体育馆中心,三两成群互相依偎互相安慰。
连日来的不安让众人的精神面貌看起来不太好。
异能小队开车出了城市,才发现附近的两三个城市都已经彻底沦陷,目前为止还没等到救援,说不定全国都已经沦陷。
这样没希望的事情他们暂时没说,带回来丰厚的物资,众人饱餐了一顿,心里踏实多了,纷纷回房间休息。
人心惶惶,大家觉得哪里都不安全,打水回房间洗澡。
雪辞觉得打水来回要好几遍,索性直接去浴室里。
浴室里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等他端着盆离开后,脸盘里的黄白小花又证明植物确实来过。
是故意留给他的吗?
雪辞觉得这株植物并没有恶意——变异的怪物中也有好的。
额外得到了小花,雪辞心情不错,坐在桌子跟前小心翼翼将花朵上的水份洗干净。
陆周成在此时敲门。
男生跟他聊了这几天在隔壁市见过的场景,一些丧尸已经会伪装成人类骗人,幸好他们可以闻到对方身上腐烂的气味。
剧情里确实有雪辞把丧尸当做人类去救的情节,他好奇地问陆周成这些丧尸跟人类有多像。
陆周成:“除了气味都一样,嗅觉不敏感的人根本察觉不出来。”
雪辞若有所思。
进度条已经到了70%。
他剩下的任务大部分都是去找这类假扮人。
陆周成又换了个话题,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雪辞有点困了,委婉提出想要休息。
陆周成没走:“最近不安全,我还是在你这里打地铺吧。”
11:【呵。】
拖到现在,终于不装了。
雪辞没力气跟他讨价还价,默许后对方却得寸进尺,说能不能亲一下。
雪辞瞪大眼睛,很快端着脸盆找了个洗衣服的理由出去了。
“你早点睡觉,明天还要出门。”
他叮嘱着,实际是避开纠缠。
陆周成心脏暖烘烘,安静地给自己打地铺。
雪辞端着脸盆去了洗手池。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浴室是背阴的,像是自带空调。
雪辞拧开水龙头,盯着细小水流,眼皮逐渐发困。
希望他回去的时候陆周成已经睡了,可以别在闹他。
脸颊突然被轻轻蹭了下,雪辞惊醒。
他很熟悉这种感觉。
“大哥?”
他朝着旁边的空气喊了声。
跟陆柏岸的关系缓和后,他又恢复到了以前的叫法。
陆柏岸没立刻显露,下一刻,盆里的衣服凭空被提了起来。
这样好像在施展魔法……
想法过于幼稚,雪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男人的动作很快,两三件衣服很快就洗好了。
雪辞拿着脸盆要离开,结果衣袖被拽住。
很快,洗手台面前的镜子上,出现几个字,用手指蘸着水写的。
一笔一划。
雪辞很想说,显露人形直接跟他说不是更快吗?
他不知道,有些话对于陆柏岸来说,是说不出口的。
比如。
“喜欢你”。
雪辞表情有点呆,很显然还在消化这几个字。
很快,第二行字又出现了。
“亲一下,好吗”。
什、什么?
雪辞还没说话,就感觉唇瓣被空气细流轻拂过。
奇怪的感觉。
他抱着盆,干脆开口:“好了,已经亲过了,我要回去了。谢谢你帮我洗衣服。”
衣袖依旧被扯着不放。
下一刻,陆柏岸凭空出现在眼前。
男人离得很近,高大的身影遮住灯光,将黑影落在他身上。
“你……”雪辞怔怔吐出一个字。
“你答应我亲你了,对吗?”陆柏岸俯身,低哑的声音里带着夜风的湿润,“我刚才并没有亲到。”
雪辞张了张唇,回想着自己刚才的话。
听起来好像是在同意。
可转念一想,又不对劲。
就好像陆柏岸在故意跟他要亲一样。
见雪辞还在犹豫,陆柏岸耐心道:“你说当狗会有奖励。”
“我最近都很乖。”
*
陆周成正在铺被子,门外敲了几声。
又有野狗过来纠缠。
他脸色沉下来,过去开门。
外面是室友三人组。
阴魂不散。
陆周成没让他们进去,门缝也开得小:“做什么?”
“过来找雪辞。”段则然淡声道,他顺着缝隙望过去,可惜看不到雪辞的床铺,“你过来是干什么的?”
“雪辞害怕,我住在这里陪着他。”陆周成露出赶客的表情,“他都睡下了,声音小点。”
段则然显然不相信陆周成,站在门外没离开。
郁埕突然道:“他不在。”
几人都朝他看去。
“能闻出来。”
正经人说骚话,真变态……
要是雪辞在场,估计要被臊得说不出话。
“小辞去哪了。”
几人跟陆周成要人,却不知道几十米外的浴室里,有条狗正在奖励自己。
雪辞被轻易地抱到洗手台上。
冰凉的瓷砖弄得冒着热气的皮肤直哆嗦。
雪辞的唇瓣被严严实实地含住。
陆柏岸亲起人来很重,很涩。
唇瓣要含住,舌头要扯出来。
窒息的吻让雪辞的睫毛湿湿黏黏,脸颊被挤、被蹭、被舔咬……
比起漂亮的洋娃娃,他更加有生命力。
男人骨感的手缠入少年的指缝,抵到镜子上。
雪辞的手背刚好蹭到了“喜欢”两个字,留着氤氲的水雾。
就好像,真的回应他的告白。
愿意给他当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