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你个狗崽子

“夫人呢?”

夜幕降临,马蹄声哒哒作响,安东侯府正门敞开,迎着车马进屋

阮东林从马车上大步下来,他身形健硕,穿着黑色绣金长袍,踩着鹿皮靴子,背后金黄的虎皮披风在灯光下杀气凛凛,他看着周围围着的人,有些疑惑

往常他每次回来,夫人都会在这里迎他,虽然现在天寒,他也不希望她冒着寒气等待,但是这次他离开三日,一回来没看到人还有些不适应了

他看着在一边蹲着的兄弟俩:“你们干什么?课业做完了?”

阮金和、阮金乐今年十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两个月时间窜高了一大截,看着跟瘦猴子似的,好在五官端正大气,看起来还有模有样

但是阮东林很嫌弃

两个大腿还没有他胳膊肘粗的毛孩,就这幅模样以后如何保家卫国?

因为当年家中出事,他捡回一条命之后就苦练武艺,从一个白面书生转成魁梧武将,这些年一直坚持练武,后面有了两个儿子,也是想把他们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可惜,一个白瘦,一个干瘦

身子虚弱,才染了风寒的白瘦阮金和刚要张口,一阵风吹来,他跟着一阵咳嗽,要说什么也说不下去

跟个黑猴子似的阮金乐坐在地上,皮实道:“老爹,娘好像不舒服,今个晚饭都没吃”

阮东林变了脸,皱眉问:“知道怎么回事吗?”

阮金和总算咳完了,白脸多了红意,道:“娘今天又去施粮了,回来就这样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虽然他们娘是侯夫人,但是她脾气好,又心善,可真的说不准

阮东林恼怒地看着他们:“阿心去施粮,你们不跟着去?两个废物玩意儿,白养了”

说着,他大步流星地朝着后院走去

留下兄弟俩蔫着脑袋

他们也倒是想去,但是他们得上课啊

阮东林不关注两个小兔崽子,没一会儿大步走到后院,府里的小丫鬟们在门口守着,岚烟站在院子门口,看到他回来了,松了口气

“侯爷,您可算回来了”

阮东林:“夫人怎么了?谁这么不长眼睛惹她了”

岚烟忧虑:“奴婢也不确定,但是奴猜想,和宋郡主定然脱不了关系”

说着,她就把今天宋锦嚣张‘抢座’的事说了一遍,不过后面又道:“这时候夫人还好,等后面我上去了她就有些心不在焉,回来就吃不下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阮东林眉头紧扣:“岐王和明光郡主?他们过来干什么?这边的是岐王,那昌渡府的那个是谁?宋商那鬼东西不在了,宋慎之几个小东西还敢这般搞事情?”

反正两边绝对有一个是假的,相比昌渡府有宋氏三兄弟在,他更倾向于这边几个是骗子

若不是骗子,也不能一来就害他夫人如此

阮东林眼中闪过狠辣

不管这些人是谁,也不管他们是何目的,敢打他夫人的主意,他都要他们死无全尸

他也没冲着岚烟发火,这人陪着他夫人度过最艰难的年岁,他对人很是和气,只道:“夫人日后出门多带些人手,寸步不离”

岚烟有些愧疚:“奴婢知错”

阮东林没说什么,朝着房间走去,轻轻敲门:“阿心,我回来了”

屋内没有声音,他又敲了几下,屋里才渐渐有了声音,吱呀一声,邰清心打开了门,点着煤油灯走了出来,微弱的灯光下她眼睛通红,带着抹不去的湿意

阮东林拉着她进屋,抚去她眼角的泪意,带着藏不住的心疼:“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宋商那狗崽子死了也不安生,留下小狗崽子到处发疯,等明日为夫替你报仇你”

邰清心忍不住一拳砸在他肩膀上,带着哭声:“不许这么说她”

阮东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会儿也只顾着心疼,给她擦着眼泪:“好了我不说,你可别哭了,你眼睛不好,留不得泪,晚饭也没吃,身子骨还要不要了?先吃点饭,吃了再和我好好说”

邰清心看着他心疼的模样,脸上泪水更是压抑不住,如泉水般涌了出来,抱着他的胳膊,埋进他的胸膛里

他的身形壮硕,就是隔着一层厚实的衣服依旧能感受到里面结实的胸骨,是个十分有男子气概的大男人,但在最开始,他也只是个瘦削的白面书生罢了

邰清心心里苦涩,想到那些痛苦的往事,心口紧缩,更是抑制不住泪意,蜷在他怀中哭泣,抽抽噎噎,听得阮东林心疼极了

好一会儿她才止住哭意,泪水已经把身前的衣料全部打湿

她声音低低:“我好像找到我们的玲玲了”

……

第二日

坪阳府的天黑得比都城早些,天亮也晚些

天光微微照亮,外面就纷纷扰扰,各种叫卖的声音不断

现在十月份了,天色寒凉,再过两月就是新春,家家户户也都要开始准备新年的物资,新衣新鞋,再差也得备上几个糖果

正是赚钱的关键时候

宋锦打开窗,凛冽的寒风吹着白雾打在脸上,冰凉又清新,她就穿着一件白色里衣,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一眼就看到了隔壁的门窗也开着

“早啊”

她扔了个花生砸过去,看着探出头的齐铮,哈着声音,挥着手,在浓雾中笑颜如花,明艳灿烂,充满着生气

齐铮沉肃的面容也不由松散两分,轻声回:“早”

宋锦咧着嘴没有多说什么,牛铁兰还在睡觉,她伸手指了指楼下位置,示意去下面玩

齐铮点了点头

她轻轻关上窗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床上还在睡觉的牛铁兰,轻手轻脚地穿上外衣,朝着外面走去

天色还早,屋外没什么人,左右格外的安静

齐铮起得早,早就收拾好了,他身形高大,黑衣华服,从头到脚一丝不苟,站在那儿就跟台柱子似的,庄重沉稳,很有气势

宋锦头发没梳,衣服松松垮垮,随意得很。她嘴上咬着梳子,就这么一边扣着扣着一边走着

齐铮无声叹息,小步上前,从她嘴边抽过梳子,动作轻柔地给她梳理头发

宋锦挤眉弄眼:“你看

着梆硬,可比我娘温柔多了”

她娘昨天就差把她头皮给扯掉了

齐铮大部分时候都是沉默的,没有回话,就这么给她梳理长发,等到长发顺滑披散开来,就着她卡在领间的玉簪子给她钗好

她整张脸露在外面,没有刘海碎发修饰,额头饱满,五官明艳富有攻击性,其实更适合金玉珠宝一类,玉簪子让她看起来多了两份钝感

齐铮沉默下,又把头发拆了,略显笨拙地分了前面的发缝,在后面挽发的时候留下些发尾,这样看起来活泼一些

他松了口气,低声:“好了”

宋锦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动作,露出洁白牙齿,指了指领子:“有没有歪?”

齐铮看了看,一眼就是她修长白皙的脖颈,左右的毛绒领子确实有些歪,一边紧贴着脖子,他有些迟疑,但是对着她明亮的眼,还是轻轻地抬手给她理了理,指节不小心擦到细腻的肌肤,他微微一顿,透过领口,能上面系着的红绳

宋锦看着他迟疑的模样,眉眼弯弯,伸手扯了扯就将其扯了出来

红绳金结之下,是黑玉金虎,在寒冷的冬日,依旧宛如竹炭一般,散着暖意

是齐铮之前送的玉石

冬暖夏凉,确实很舒服

齐铮怔了怔,心像是被什么按住,动不了,又一点点涨住,他伸手摸了摸黑玉上金老虎长着的嘴,随即俯身过去,单薄的唇轻轻映在上面粉白的指尖上

都是温热的

宋锦站在原地,看着映在面前人,温热的呼吸就打在他的额头上,而他的呼吸散在指尖上,她眼皮微颤,脸颊一点点染上红晕

良久

齐铮抬起头,漆黑的眼眸专注,里面全是她的影子,他轻声:“等回去,我让父皇赐婚,如何?”

宋锦咬着唇,凤眸明亮璀璨,嘀咕:“跟我说干什么?又不是我下旨”

齐铮眼中染上笑意:“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宋锦嘴硬:“我可什么都没说”

齐铮伸手又摸了摸金色小老虎,然后捏住,替她放了回去,轻轻理了理领子,带着藏不住的春风之意,含笑:“我们先下去用食吧,就在店里还是去外面住转一转?”

宋锦鼓着嘴,咕囔:“去外面看看吧”

这个时间点,外面一般都有很多小吃,味道不一定比酒楼好,但是好玩一些

齐铮跟着她一起朝着楼下走去

这年头人起得都挺早的,按理来说,酒楼现在应该有些声响才对,但却格外安静,一个忙活的小二都没有,静得有些不像样

宋锦和齐铮对视一眼,下楼的速度缓了缓

噔噔噔噔

走出楼梯,二楼空无一人,也不对,就在她们昨日吃饭的窗边,一人背着窗,逆着光看着他们这边,明明灭灭看不清人影。

那人身形魁梧,虎皮披身,眼锐如虎,一看就来者不善

他看着下楼的两人,缓缓开口:“小狗崽子,和你爹一样讨人嫌”

宋锦下意识拍拍旁边的人:“他骂你呢”

齐铮无言,他觉得,这个可能性为零

阮东林看着她张扬不训的模样,冷笑一声,站起了身

来之前他坚信两人是骗子,但是现在看到了人,就一眼,他就确定不是了。

像,太像了

宋商那狗东西的小崽子,竟然是真的,他之前一直以为是假的呢

至于齐晔,阮东林不知道他是何意,但是不重要,不知者无罪,他又没见过人,哪里分得清人是是假?

阮东林缓步走上前来:“昨日就是你欺负我夫人?”

宋锦现在确定这人是谁了,指着自己:“我?欺负?讲点道理吧老头,我先占的位置”

阮东林:“伶牙俐齿,听说你武艺高强”

宋锦双手抱胸,一只脚斜着搭着,看着面前这跟熊一样的老头,挑着眉头:“哟,看你这架势,是要替你家那老太婆出气?怎么,她回去跟你告状了?她就没说点什么其他的?”

阮东林沉沉地看着她:“别和我来这一套,你们过来干什么,直说吧,别拿其他事情做挡。不管你们查到什么,想做什么,要伤害我夫人,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宋锦听他张口闭口就是老婆的,也有些恼:“有毛病吧,谁在意你家那老女人了,张口夫人破口夫人,装得是挺好,怎么,老婆孩子就是一个比一个好,以前的死了就死了是吧?”

阮东林心口一窒:“小狗崽子,别逼老子揍你,若不是看在你爹的份上”

宋锦想也不想,上去就是一脚,没用什么力气,但力道也说不上小

阮东林稳稳接住,后退一步,再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些郑重

宋锦冷笑两声:“老东西,你最好也少说两句,别惹得姑奶奶我真动手了,把你揍成狗还得挨雷劈”

阮东林称侯多年,还真没几个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面前的小狗崽子是一个,小狗崽子家的老狗又是一个

他目光阴沉:“我倒是看看你个狗崽子有什么本事”

说着,他就冲了过来,一拳砸下

“不许掺合”

宋锦说了一声,压住齐铮的行动就直接冲了过去,直接硬碰硬,用拳头砸了回去,砸出砰砰的硬骨声,她就着扭住他的手臂就是一抻,但是没拧动,转而拳风袭来,她直接后退,避开他的拳

比她/他想的能打一些

都没用上全力的两人看着对方慎重了两分,也就两分,更多的还是不屑

两人互相看着,转瞬又扭到到一起,拳拳到肉,中间砸到桌椅,直接将其杂碎,也不影响两人继续

也是他们都有内力,但凡换个普通点的,碎骨断手都是小事

齐铮站在一边,看着两个人拳拳相撞,听着桌椅杂碎的声音,无声叹了叹气

不出意外,没一会儿,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怎么回事?”

曲茂泽小心扶着人下来,绕过齐铮看去,就见一个凳子飞来,他轻轻避开,再看去那边扭打的两人,嘴角深扬

不愧是他闺女啊,打死那老不死的,他支持

牛铁兰死死皱眉,两个人站得远,动作也快,她看不清人,只是看着齐铮不慌不忙的,料想也不是刺客,虽然有些忧虑,还是按捺着性子,问

“殿下,这是怎么了?”

齐铮毫不迟疑:“安东候一早等候,为昨日之事骂郡主,又率先动手”

牛铁兰脸色冷了下来,紧紧抿着唇,看向那边的阮东林

和她残留记忆中的那人没有一点相似的

她记忆中的父亲,温和清俊,身形瘦削,是个标准的白面书生,面前的人,健硕威武,皮肤黝黑,威风凛凛,为了别的人对她闺□□脚相交

牛铁兰心口沉闷,眼睛有些酸涩

虽然没什么印象了,但是一路过来,曲茂泽的态度已经表明了,这人基本就是她爹没错了

他确实没死,在当时捡了一条命,死里逃生,还凭本事建功封侯,就看着那魁梧的身形,还有下拳的狠劲,他身体健康,再活个三五十年问题不大

牛铁兰压下心中酸涩,开口:“够了,金金”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宋锦听了十来年了,瞬间就听到了,她眼眸一转,收了些力,硬生生挨了一拳,踉跄后退两步

宋锦呲了呲牙,嘶了两声,撩开袖子,白皙的手臂上红肿一片,没一会儿功夫就朝着紫意转去

阮东林有瞬间错愕,后退两步,狐疑地看着自己的拳

怎么的,最后这一拳是突破了?

不待他想清楚,牛铁兰见宋锦手上,已经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看着上面明显的红肿,瞬间红了眼,护犊子地把人往后一拉,愤怒地看向阮东林

“你干什么,欺负小孩子有意思吗?堂堂安东候就这么小肚鸡肠,还要不要脸了”

宋锦附和,上眼药:“就是就是,一来就骂我没爹,我没爹招你惹你了啊,我有娘教,要你管那么多”

这话听着就不对,阮东林惊愕,走上前指着人:“我没这么说,你个小狗崽子”

“你够了”牛铁兰重重地一把推开人,愤怒,“她是小狗你是什么?老狗东西吗还是疯狗?阮东林你指谁呢指?你有本事打她你有本事打我,来,打死我得了,我这个当娘的不会教孩子,来来来……”

牛铁兰杏眼柳眉,肤白细腻,高挑纤瘦,弱不禁风,一看就是个温婉恬静的美女子,便是平日收拾宋锦,也是娇俏生动,哪儿像此刻

她捏着拳,眉眼横飞,怒目而视,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凶意

面对宋锦这种凶恶的狼崽子,阮东林毫不客气地捏人后颈,狠狠收拾人,但应对牛铁兰这般娇娘子,他连连后退两步,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哎,哎,你别撒泼,讲点理”

牛铁兰红着眼,忍着泪意,咆道:“我不讲理,我是泼妇,我没教养,来,你也打,也打”

宋锦在一旁小心扶着她,心疼的同时不忘拱火:“要打我娘,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

牛铁兰压不住

泪意,抹着眼角,转身朝着楼上跑去

宋锦抬手冲着阮东林比了比手脖子,呲着牙:“死老头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追着牛铁兰跑开,在旁边小心地扶着人

阮东林有些懵

不对啊,他是过来干什么的来着?

明明是她们欺负她夫人啊

也不对,阮东林脑子总算转过来了

他最开始是怀疑这些人是骗子,试图过来蒙骗他夫人,跑过来算账的。但是一见到人,他就知道他想错了,他们身份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定然也不怀好意

宋家的人,他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

阮东林怀疑他们是察到了什么东西,跑过来威胁他,这让他很生气

他和宋商虽然有些仇怨,但都是在私事上,在正事上,真的有利于百姓的正事上,他什么时候义气过?他们有什么冲着他来他无所谓,冲着他夫人

阮东林看向剩下的两人

一个看起来就有些讨厌的小白脸,不认识

一个,就是和齐晔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齐铮呢

阮东林眼神不善地看着齐晔:“岐王殿下过来,本侯本该扫榻欢迎,但是您这一声不吭,先找上内人,未免不太妥当吧?她身体不好,回去就病倒了,殿下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齐铮看着他愠怒的模样,心中各种猜测,低声:“本王有一疑问,不知安东候可否为我解惑”

阮东林沉声:“殿下有问,臣不敢不回”

这模样,毫不掩饰对他的不悦

齐铮不太在意,他只是看了眼身旁噙着笑的曲茂泽,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幸灾乐祸,他心中有了结论,问:“现在的安东候夫人,便是您早年失踪的妻子,对吧?”

阮东林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殿下慎言,那些年兵荒马乱,微臣的前妻,早就死在战乱中了,何来此言?”

齐铮再看曲茂泽,他脸上的幸灾乐祸已经快藏不住了

看样子两人确实如传言那般,恩怨颇深,不然也不至于在这种地方坑人一把

齐铮看向阮东林的目光带上两分怜悯,不顾他明显愠怒的模样,说道:“侯爷莫怒,我们此番前来,不为其他,只为认亲”

这话换个人说,阮东林只当他放屁,但是齐铮,长得太有说服力了,剑眉星眸,俊美庄重,一看就是稳重敞亮的人

但是寻亲

阮东林思索,他们一行四人,宋锦就不说了,作为宋商的孩子,她和他绝无半分关系,剩下的,就只有牛铁兰了。他开始回想她的长相,但是那么兵荒马乱的,又是年轻小姑娘,他没事看那么仔细干什么?

只记得她杏眸皓亮,清婉恬雅,有几分他夫人年轻时候的影子

阮东林心里咯噔一下,却又觉得不可能

他的阿玲

齐铮看他一副五雷轰顶的懵咤样,想想也有些怜悯他

和亲孙女大打出手,气跑亲女儿,死对头又成女婿

毕竟这以后多少也得是自己长辈,他可不像宋锦那般一身反骨,故意找茬,他斟酌起来,思索着该怎么说话,能让他稍微不那么可怜

曲茂泽看够了戏,他噙着笑,慢慢悠悠走到如遭雷劈的阮东林面前,声音悠缓:“在下曲茂泽见过侯爷,我们此番前来略显仓促,还望您莫见怪。是这样的,在下的妻子牛铁兰,今年三十有四,幼时被人拐走,后面侥幸逃脱,也忘了家在哪儿。她只记得出事当日,正值冬日,她穿着红衣,出门买糖葫芦……”

阮东林牙齿咯咯作响,死死地盯着曲茂泽

这些年,不少人都知道他寻女儿的事,仔细打探也能知道名字,但是这些细节,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能知道这么清楚,除了是那贼人,便只有一个可能

曲茂泽欣赏着阮东林难看的脸,心里有些舒坦

他都被动降辈了,这老贼总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就白捡一家子人吧?

还狗崽子

曲茂泽眸色深了几分,有些恶劣道:“前段时间,夫人认出了当年的贼子,这才知得了身世,亲父名字和侯爷一样,真巧啊,不过看侯爷的态度,应该不是您了,看来是白走一程,明日我们就回”

阮东林一把攥住曲茂泽的领子,打断他的话,眼中血丝弥漫,里面全是狠辣,一字一字:“宋、商,你若敢拿这事作棋,我定要你命”

这话调,这身形,这惹人厌的模样,除了宋商那狗东西再无他人了

衣领被攥得很紧,勒得曲茂泽脸一点点红了起来,经脉鼓出,他却毫不在意,噙着笑:“原来我和宋首辅长得相似吗?这么说,我和金金也有父女像了?”

阮东林不想听他这些屁话,手上青筋暴起,狠狠拉过人,不可置信:“她真的是阿玲?”

曲茂泽也没再戏弄,正色起来:“她叫阮金玲”

她也是阮金玲,至于是不是他们的那个,需要他们自己来验证了

说完,他掰开阮东林的手,轻轻理了理衣服,转身扬长而去

他才不要陪这么个老东西

阮东林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个死人复活的事了,他的手跟着发抖,腿也有些软,踉踉跄跄地扶着一旁的椅子坐下,傻了一般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整个客栈早早就被封住,楼上的客人下楼见着二楼的狼藉,静悄悄跑得比谁都快,一楼,已经封闭了,无人上来打扰

他就这么坐在窗边发呆

分不清什么时辰,底下木梯传来急匆匆的踏步声,邰清心仓促慌乱地跑了上来,她的眼还有些红肿,见到二楼的狼藉,那不详的预感成真

她走到阮东林身边,颤着声音:“你干什么了?不是说要去当差吗?”

阮东林失了魂一般转头,先前还威风八面的人,这会儿看着有些可怜,他轻声:“夫人,你说我现在从这儿跳下去,来得及吗?”

邰清心:……

不知道啊,要不他们一起跳算了

死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