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庄短短五日,虞兰芝在人生的分岔路口几度徘徊,艰难抉择。
春樱和秋蝉约莫猜出七八分。
猜破不说破,淡然处之。
相信娘子一定会选择所有人都认为正确的路,领着大家过安稳日子。
为奴为婢,忠心固然重要,忠心之下也会有私心。
人的私心不外乎有好日子安稳日子。
昨儿一早送序公子离开,序公子在娘子的门前站了那么久,久到仿佛不愿走了。
春樱和秋蝉大气不敢喘,悬着心,滴着冷汗。
还好,还好。
娘子没有辜负她们,直到最后一刻,也未走出房门。
虞兰芝又何尝不懂,踏不出,不能踏。
梁元序是上苍出给她的最为严酷的考验,鲜艳,甜美,只待她探出贪婪的脑袋,狗头铡落下。
所有人都将为她的欲-望埋单。
最终,梁元序转过身,踽踽独行,清瘦的身影宛若失了魄,风猎猎扬起他宽大的袖摆,翻飞如蝶,一张且清且润的俊颜,眼眶微红。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婢女的心重新落进肚子里。
虞兰芝却在那日清晨做了一个诡梦,梦里她打开了罪恶之门,梁元序站在门口,她扑过去,踮起脚环住他脖颈。
他弯身也抱住了她,再不分离。
然后她的裙裾就着了火,火舌迅速吞噬周遭一切,包括梁元序如玉的容颜,于她眸中化为齑粉。
陆宜洲站在烈火外,冷眼睥睨。
“放过我——”
她声嘶力竭,陆宜洲无动于衷。
“娘子,起身了,再晚就要误了回府的时辰。”春樱立在帐外柔声呼唤。
虞兰芝骤然惊醒,冷汗浸透后背里衣。
婢女们放轻动作把一桶桶水提进净房,五娘子洗漱梳妆打扮。
原以为虞兰芝心情不佳,少不得要哄她开心
。春樱才想好几个笑话,就见她神色如常端起漱口杯和刷牙子(注,古代牙刷),兀自刷起牙齿。
“娘子,茯苓她们几个在外头采了满满两大筐栀子,香溢十里,奴婢回去给您做栀子花露和栀子牙粉。”
栀子窨制的牙粉使人满口生香,清新优雅。
虞兰芝笑着点点头。
春樱仔细解读了下,与平常无异,无需她费心哄高兴。
娘子没有失魂落魄。
真好。
五娘子总能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什么才是正常人该做的。
田庄的厨娘和灶上丫头无比欢喜,这帮人终于要走了。
再也不用每日劈两份柴火。
这几日仿佛伺候了两个主子,可把两人累个不轻。
田庄小,主子又不常住,只配了一名厨娘,砍柴烧火全靠厨娘和灶上丫头,每日做那么多饭菜,还得时常备热水,着实辛酸。
……
一别五日,虞二夫人可算见到虞兰芝,梳着精神的同心髻,下着郁金裙,围了软烟罗,上着一抹浅绿抹胸,外披珍珠白对襟长衫,秀雅又干净,说不出的清丽。
果真长大了。
也果真是个大美人了。
虞兰芝端端正正给阿娘请安,挽着阿娘递出来的手,母女二人坐在梢间说体己话。
婢女沏完茶,摆好荔枝与挖成球的西瓜,端着托盘轻然退出。
“陆府送来的么?”虞兰芝看见荔枝不用猜也知道。
虞二夫人说是,又道:“最近不太平,况且这天一日热过一日,你少出来玩。也就你们现在年轻人不讲究,搁我那时候打个马球都不太好意思。”
现在的小娘子竟以打马球为风尚,夏日还要露出五颜六色的抹胸,大方展示锁骨附近一片雪肌腻脂。
起先虞二夫人抹不开脸面,在虞兰芝的鼓励下方才觉知个中好处,又见洛京越来越盛行,这才放开。
做工精致的抹胸、诃子裙,搭配轻罗细绢、葛布苎丝裁的薄衫,如烟如云,凉爽又漂亮。
虞侍郎见了眼珠子瞬也不瞬。
老夫老妻没羞没臊。
虞二夫人:“七郎是个好孩子,还未成亲就把你当亲媳妇疼。我当初怎么就看走了眼,幸亏相亲那天你没听我的主意扮丑。”
虞兰芝咬了口西瓜球,“凑合过吧,我也不讨厌他,以后会对他好的。”
“什么以后,现在你就得对他好。谁家感情不得有来有往,只一方不断付出,再热的情早晚也会冷下去。”
“他不惹我,我从来也没对他坏过。”虞兰芝实话实说。
“瞧这话说的,他还能怎么惹你?我看他见着你说话声音都跟平时不太一样,那么高个子,温温柔柔的,小狗似的围着你。”
虞兰芝在心里冷笑,不想再提自己和陆宜洲两个色中饿鬼做的秽乱之事。
他哪里是狗啊,分明是狼,瞧见她就像瞧见膏腴。
察觉她意志薄弱也好色,便勾着她放浪形骸。
得亏她是虞侍郎家的千金,但凡没个门第支撑,早不知被他糟-蹋多少遍,说不定孩子都生了一大串。
“是了,那四名美婢先不用太抬举,月钱按三等婢女的发,份例上每月多给两身好料子,首饰脂粉什么的你做主。”虞二夫人翻着账册,“你也莫要因为她们的身份而苛待了,这些人用得好将来可能就是最得力的心腹,当然,也不能越过秋蝉和春樱。”
虞兰芝点点头,“我省得。”
虞家耕读传家,门风清正,绝无虐待下人之事,但下人就是下人,主人家再宽厚也不会让他们骑到头上。
虞兰芝自有一套平衡主仆关系的手段。
从前不懂,现在早就了然美婢与自己的相依性。
于美婢来说,她是主母亦是恩人。若无她收留,那么美貌的,为爹娘抛弃的女孩子,除了烟花之地或者沦为家妓,基本没有什么好出路。
被主母瞧上,起码后半生有了着落,将来再有机会伺候男主人,摇身一变,可不就成为半个主子。
这是朝代的悲哀,亦是这群女孩子最好的出路。
于她来说,美婢是心腹亦是平衡后宅的得力帮手,进可攻退可守,指哪儿打哪儿,一旦主母身弱不宜生养,还能分担同房压力。这一点秋蝉含糊其辞,虞兰芝却一点就通。
同房和生育,于女子来说真不是啥天赐恩露,一个搞不好要命的。
所以大户人家的主母生完孩子,基本就会主动给丈夫安排通房,不是贤惠,纯纯为了保命。
大房的三嫂嫂便是难产去世的。
因为这个,家里立下了娶妇当娶满十八岁的规矩。
三嫂嫂就是年纪太小了,不适合生,怀了只能硬生的缘故造成的。
三哥哥至今还未走出阴影。
那些事离虞兰芝貌似很遥远,实则也就是眨眨眼的功夫。
她本能有些畏惧,又很快会被别的事物分散注意力。
……
天气越来越热,虞兰芝不想出门。
廿六那日,虞侍郎脸色凝重,晚膳吃得十分压抑,虞兰芝和虞二夫人面面相觑,碍于食不言寝不语的读书人规矩,母女俩一直等饭用罢。
用完饭喝茶消食的功夫,虞侍郎也才有心情多说两句。
“南曹又有事儿了?”虞二夫人问。
虞侍郎摇摇头,“吏部还算太平,没有人来南曹找不自在。”
沉吟许久,他看了一眼天真无邪的虞兰芝,没当回事,继续对虞二夫人道:“这几日,我心里很不安,总有不好的预感。”
虞二夫人望着他,“你说。”
“朝廷一品大员被刺,皇上只在当天发了通疯,最近不知怎地,随便抓了几个无关痛痒的人下刑狱,似乎要息事宁人……”
“那是三司的事,咱们不操心。再说不还有七郎,他不是去了菱洲。”
虞侍郎:“他去菱洲,主要侦办王府纵火案。”
虞二夫人叹气:“陈太师的事,没人管了吗?”
死一个陈太师不可怕,可怕的是圣上对于一品大员遇刺的离奇态度,前后不一。
虞侍郎:“你见过哪个正经帝王朝令夕改的,更何况死的人还是亲外祖父。”
虞二夫人凝滞不语。
一旁的虞兰芝掏出丝帕沾了沾额角的冷汗。
“阿爹,”她说,“照我看陈太师死有余辜。您忘了么,之前那位赵大人,寒门出身,为人清廉,就因为不熟悉洛京的规矩,下轿让路慢了一步便被刻意外调。当时您多不满啊,为此上了多少回奏疏,惹得陈太师给您甩脸色,然后呢,赵大人外调途中舟车劳顿,父母双亡,妻子流产。为这么点子事就让人家破人亡!他这是报应。”
不是所有官员都能鲜衣怒马,华车宝盖。
养一匹马的花费足够养二十四个成年男仆,这真不是普通人承受得起的。
所以外调的赵大人骑驴赴任,家眷挤在小小的骡车,一路颠簸,他受得住,他的父母和身怀六甲的妻子如何受得住。留在洛京却又无房无田产。
虞侍郎落寞一声叹。
何尝不知陈太师死有余辜,然而朝堂之上,诸多诡谲牵一发动全身。
陈太师之死意味着一方势力倾倒,另一方势力倾轧过来。
自从梁妃薨逝,为了照顾小皇子,梁家又送了一名美貌庶女入宫。
而新帝,仅仅在位了三个多月的新帝,突然病倒。
上朝都要人搀扶。
目光畏畏缩缩的。
每当群臣奏对,皇帝时常双眼无神,表情呆滞,听得多说的少,需要梁舍人不断提醒。
此番光景,着实可怖。
虞侍郎忧心忡忡,憋在心里的话到底是未敢宣之于口。
……
六月初,虞兰芝正式上任,虞老夫人特意在元香堂办了顿家宴为她庆祝。
此般待遇,可把虞兰琼羡慕坏了。
祖母还从未在元香堂给她办过家宴。
她撇着嘴,不情不愿送了一副大金镯子当贺礼,酸溜溜道:“哼。祖母哪里是疼你,分明看重你家洲郎。”
洲郎
?
虞兰芝反应了一下,才想到陆宜洲。
陆宜洲就陆宜洲,什么狼不狼的。
偏虞兰琼自己这么称呼未婚夫,就认为她也该如此。
“谢啦。”虞兰芝戴上她送的大金镯,还挺沉。
虞兰琼又哼了一声。
却说宴罢,回去的路上,春樱才欲言又止道:“娘子。”
虞兰芝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春樱:“您和姑爷是不是又闹别扭了……”
没有啊。虞兰芝有些茫然。
上回见面,他占足了便宜,比任何时候都多。
犹记那日四下无人时,陆宜洲狠狠嘬她右侧的脖颈,大掌上下游离,把她前后丈量了一遍,有点痛又特别的痒,当时她确实杀他的心都有,骂得很难听,可他也确实没生气,为了哄她消气还承认“欠她一回”,任她拿捏。
她十分笃定,陆宜洲没有因为她的咒骂而生气。
生气的他即便笑,黑色的眼睛也是寒凉的,咄咄逼人的。
那天,他望着她时,非常柔软。
漾着浅浅的宠溺。
“我和他没有一点问题。”虞兰芝笃定。
“上个月底姑爷寄了那么多方物,还有写给老爷夫人的信,独独没有给您你写过,连提都未提。”
只象征性地送了她一匹又土又老的缬纹缎子。
土到她祖母都不稀罕。
阿娘还一个劲安慰她:郎君都这样,你爹更土。
果真是这样的吗?
不是的。
春樱的话点醒了虞兰芝一直以来觉得怪异的地方。
陆宜洲从未这么久不搭理她。
根本不符合他平日的作风。
“我又没招他惹他。”虞兰芝说,“便是生气,我也不在怕的。”
她色厉内荏放下话儿。
春樱想:许是我多虑了。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娘子都不觉得有问题,那肯定是没有问题。
“是奴婢想多了。”她忙追上虞兰芝,笑吟吟道,“娘子,今天想玩什么?”
“跳百索吧,多叫几个丫头给我甩绳子。”
“好嘞。”
“最近我似乎又胖了。”
“没有,奴婢就没见过您这么细的腰。”
“可是我胸-脯……”她涨红着脸。
那里越来越明显,陆宜洲总是若有似无关注,上次还用手……使得她讨厌这种明显。
春樱挠挠头,“还好啦,您这跟付大娘的比,差远了。”
想起付大娘的,虞兰芝用力甩了甩脑袋。
她从去年开始“发福”,发到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体陌生,至今年,已然不想再放任下去,于是刻意减少零嘴,时不时跳百索。
以期清减几分。
五娘子不吃的零嘴都便宜了屋里婢女。
春樱和秋蝉也跟着发福,不能再这样下去,此后每日抢着陪虞兰芝跑跑跳跳。
一屋子主仆减肥。
……
上任第一天,虞兰芝一身青色官服配黄铜带,最末等的小女官儿。
再末等也是个官儿,她心里美着呢。
想着慢慢升上去,争取三年内换成绿袍的。
当值就要有当值的规矩,不论她和璃娘私下感情如何,在署衙相遇都得端端正正揖礼,称一声“宋署丞”。
表姐品秩比她高一等。
此时此刻,宋音璃眼含笑意,打量新官上任的表妹,起先她还担心表妹忘我,扑上来拉着她的手撒娇喊表姐。
不意虞兰芝这般规矩懂事,像模像样。
她暗中赞许,颔首道:“咱们郊社署的人员相对简单,上官比之别处算是温和的,你静下心多学多记,遇到不懂的也别强撑,私下找我便好。”
虞兰芝乖巧地应是,“我记住了。”
宋音璃:“那你不要懈怠哦,继续努力。”
“好!”
姐妹俩相视一笑。
虞兰芝等璃娘走远了,才拢着手欲转身往廨所去,余光一闪,但见一名绯色官袍的年轻男子迎向璃娘,也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反正就那么恰巧地与璃娘正面相遇了。
现如今,她可不是没见识的小娘子,自认有些经验,那男子的眼神和举止,明显异样,荡漾着不自知的光,与璃娘热情攀谈,步子迈得很慢,亦步亦趋跟随着。
谁呀?
念在他长得一表人才的份上,虞兰芝决定假装不知道。
心底深处有微微的酸楚。
为那个人酸楚。
他再不努力,璃娘就要属于别人了。
她还是希望他幸福。
太常寺共有八署四院,唯有郊社署、太乐署和御衣院有女官。
其中太乐署的女郎最多,司乐和舞生至少占了一半,致使朝廷不得不重点安排女官管理。
所以太乐署的女官最多,品秩也比别处高一点。
为虞兰芝介绍太常寺的同僚道:“自从男官员以权谋私,被曝出调戏司乐和舞生的丑事,太乐署就不再铨选男子。但我们和太乐署的性质不同,做不到完全排除男子,朝廷便为我们专门建了廨所,出入皆要留档,避免发生不好的事。”
虞兰芝听得认真,把大大小小的细节铭记于心。
同僚重点强调了郊社署,差事自然就是围绕郊祭社祭展开的,平时接触最多的莫过于柴米油盐,来往最多的当属廪牲署和神厨院。
毕竟祭祀嘛,祭品乃重中之重。
作为从八品的掌固,虞兰芝每日要做的主要是辅佐姚署令,整理各种文书,及时传递各属各院的申请与交接。
说白了就是署令的小跑腿儿,小打杂的。
宋音璃鼓励虞兰芝莫要瞧不起这个小位置,在这个位置上做好,才能真正了解庞大的太常寺,以及各个公署之间的联系。
如今的太常寺卿当年便是从最小的青衣小掌固做起的。
听得虞兰芝丹田一阵火热,精神焕发。
身为女郎,自是没机会做太常寺卿,可做一做一署之长还是很有希望的!
上任第一天,在同僚的帮助下,虞兰芝才真正摸到了太常寺的边边角角。
赫然发现从前做斋娘跟玩似的。
事实上基本就是在玩。
斋娘只需要做到仪态端庄,熟悉祭祀礼仪,出身高贵,于一年一次的祭祀大典上不给皇后丢人就行。
纯站桩吉祥物件。
隔三差五休沐,完全散养。
升任掌固成为正式女官,休沐日则与其他官员没有任何差别,仅休旬假与各种节气假。
这也是她做斋娘时很难遇到宋音璃的缘故。
言归正传,花了一炷香介绍太常寺,同僚提醒虞兰芝,这个时辰姚署令多半在廨所。
她揖礼谢过同僚。
同僚摆手,“应当的应当的,分内之事。”
这日,姚署令在廨所见到了陆家的准孙媳,虞侍郎的嫡女——虞兰芝。
和蔼一笑:“恭喜虞掌固,今后有什么不懂的多向你的前辈季掌固和裴掌固请教。”
虞兰芝恭恭敬敬应是,又向旁边的前辈见礼。
大家客套寒暄,还礼。
掌固平日要应付的差事颇为繁琐,因此设了三位。
虞兰芝身份不凡,模样又好,与宋音璃宛如双生花,不同妍丽,极尽养眼。
众人窃窃私语,宋虞两家果然出美人儿。
那名负责接待她的同僚回去便与众人分享新来的虞掌固有多美貌。
见过陆宜洲的人道:“倘若你们见过她的未婚夫,自会明白便是这般美貌也立即逊色三分的。”
“男人和女人如何比,又不是同类。”
“不信就算,等你见着了自会明白我所言。”那人哼了声。
不是比不比的问题,是当你看见陆宜洲本人,就会觉得周围一切黯然失色。
与性别、家世无关。
……
正常情况下,皇城新官就任得先去吏部南曹核对册籍领取官凭,但吏部全是男子,于女官来说很不方便,故而虞兰芝的文书和官凭是吏部亲自送过来的。
未正两刻下衙,回到家,一家三口用过晚膳,虞侍郎问虞兰芝觉得可还适应?
虞兰芝:“大家看起来一团和气,对我格外礼让,我也礼让大家,待人接物保持谦虚。毕竟这些友善又不是真正对我来的,大家敬的是颂国公与阿爹您。”
一团和气与追捧非但没能迷惑她,反倒使她格外警醒自持。
不骄不躁。
虞侍郎满目赞许,芝娘比他以为的更有胸襟和成算。
雏鸟长大,是时候看
着她扑腾翅膀自己飞一飞。
俗话说得好官场得意,情场失意。
虞兰芝没想到自己的“情场”又遇坎坷,事情是这样的,她老老实实地上衙不过两日,陆宜洲终于有了动静,从菱洲寄来只小匣子。
还以为多能耐呢,有本事一直不搭理我。望着那只沉不住气的小匣子,虞兰芝暗暗得意。
从何时起,她对陆宜洲有了迷之自信,吃准了他必须捧着她?
她俏丽的小下巴微扬,挑开螺钿盖子,书信呢?
哪有人寄东西不留几句寒暄问候的?
礼物倒是有的,一只可爱的小玉雕,碧绿清透,打个络子做成禁步必定极相称新裁的衣裙。
不对劲。
怎么是只王八啊?
谁好人家挂只王八当禁步。
虞兰芝心念电转,杏眸圆睁,他——不会是在骂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