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在老夫人跟前表现出色,赢得夸赞,当了一回别人家的好孩子。阿娘望过来的笑容都与有荣焉。
梁大夫人的眼神有惊有叹有艳,读到那些东西,虞兰芝心底不知多么扬眉吐气。
以上种种使得虞兰芝格外珍惜现在的端雅形象。
又不是生死仇敌,最多算看不过眼,没必要碰头就乌眼鸡似的针锋相对。
最最重要的一点,这里是陆宜洲的家。
虞兰芝向来分得清轻重,所以端端正正给陆宜洲福了一礼,“那我也不打扰了,我还有事,请恕先行一步。”
正常人到这里就该笑笑,各忙各的,客气的至多回她个礼,再各忙各的。
偏陆宜洲,仿佛听不懂话外音,追上她问:“你不是要逛园子,怎么又要回去?”
“我逛完了。”虞兰芝竭力温温柔柔的,眼角瞟见两名婢女垂眸拢着手翩然经过,还无声地朝陆宜洲的方向施了一礼。
她不由赞叹自己的养气功力,就该这样,这里巧不巧就有人路过,要是拔高嗓门,没得败坏自己名声。
“你是不是看见我才不逛了?”
“你想多了。”她说,“呃,你干嘛——”
陆宜洲攥住她手腕,拉着她朝全然陌生的方向走,周围的景致也越来越陌生。
虞兰芝大慌,天人交战几番,最终恐惧战胜了端庄,她深吸气,欲大声求救,耳畔立时飘来陆宜洲平静的近似恍惚的声音,“带你去个好地方。你肯定高兴。”
“哪里?”
“去了你便知。”
“……”
陆宜洲带她走的路七拐八拐,原来小山棠梨园这么大,她所知道的顶多算皮毛。
不到一盏茶,她已头昏脑涨,此时便是不攥着她手腕,也不必担心她跑掉的。
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人还能往哪里逃。
也不知走了多久,脚掌传来阵阵痛楚,虞兰芝抬眼望向陆宜洲,他的脚步才慢下。
她分开花蔓绿藤,随他走进了一处潇潇竹林。
梦里出现最多的人就立在竹林深处的亭中,身前置一张紫檀画案,两边侍从各捧着若干工具,服侍他裱画。
他眉眼专注,心无旁骛,藏身竹林深处,仿佛天地悠悠,万物飘渺。
作为天子近臣,梁元序一身原麻色孝服,泼墨般的青丝垂腰而下,仅点缀了支竹簪,通身再无饰物,宛若云雾走出的谪仙。
陆宜洲眼里盛满怒火,却笑容可掬,推了下愣怔的虞兰芝。
她晃一晃,定住神。
“虞兰芝。”他连名带姓称呼她,“咱俩当初的中秋约定,我帮你喜结良缘,主动承担退亲恶名,是有前提的,如今我不稀罕你帮我在你表姐跟前表什么好印象,我就是要提醒你那时我说的原话——假若梁元序对你有意,到时我再提退婚。你说,我可有说错一个字?”
他的眼睛像两簇沉静的火焰,静默又灼灼。
虞兰芝不敢直视,微微侧过头,避开他的视线,“没说错。”
“好。今日我再帮你一次,加上冬猎,这是第二次。麻烦你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必顾忌什么,因为再丢人我都不会拿今天之事取笑你。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梁元序对你有意!”
他又把她往前推了一把。
虞兰芝大惊失色,抵住他胸膛直往后退。
陆宜洲哂笑,“我从未承诺你平白承担退亲恶名,你自己没用,拿不下梁元序,可就怪不得我!”
“但我给你两条路。”他一把攫起她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一个字一个字说给她听。
“第一条,你自己提退亲,只要你够本领,随你折腾,我无不配合。”
“第二条,收拾干净了嫁给我。”他没有任何表情。
虞兰芝只知往后退,可他不给她逃走的机会,就将她推进了谪仙的世界。
狼狈的她,像一只格格不入的土狗冲了进去。
万籁俱静。
众侍从瞠目结舌瞅着她。
梁元序也瞅着她。
那一刻,她想杀了陆宜洲的心都有。
却又想起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字又都没有错,全是他承诺她的。
倘若做不到,她就得自己承担退亲后果,或者做他的女人。
然而感情之事又岂是儿戏。
去年的她一半天真,一半逃避现实,如今成熟了,认清了现实,就再也没法毫无心理负担地做蠢事。
虞兰芝僵硬地伫立原地,两只小手攥得紧紧的。
梁元序的养气功力比她深厚比她自然,沉默片刻,主动开口:“五娘,你又迷路了吗?”
“陆宜洲带我来的。”她回头指着陆宜洲,仿佛指着他就能把所有锅甩他头上。
“是。”陆宜洲朗笑,大大方方走出,“表哥,别看芝娘琴棋书画四样只不通三样,其实连悟性也没多少,所以我带她来长长见识,一睹你裱画的功力,熏陶一下,说不定就能打通任督二脉。”
梁元序的目光在她和陆宜洲身上来回逡巡一圈,沉默。
虞兰芝依旧僵在原地,像只无助的小鸡仔。
陆宜洲却不肯放过她,拉着她的手,大咧咧拾阶而上,站在了梁元序面前,当真欣赏起裱了一半的作品。
“芝娘,我表哥诗画双绝,如果你对这方面感兴趣,我想你们一定聊得来。”他清澈的眼里含着光,像个无辜的孩子。
只有虞兰芝清楚他有多恶毒。
他太恶毒了,却句句真实,字字没错,让她无从辩驳,无处怨怼。
“我不懂画,也不懂诗。”虞兰芝漠然道。
梁元序一动不动,像是游离之外,又像是看戏的。
“那也没什么,你还有许多优点。”陆宜洲说,“你温柔娴雅,通情达理,清贵自持,是君子最欣赏的淑女。”
没一样跟她沾边。
虞兰芝涨得通红的小脸白一阵青一阵。
唯一庆幸的是,在陆宜洲迈入竹亭那一瞬,下人弯腰纷纷退出。
她发了一会呆,也没注意陆宜洲接下来说什么,思绪回笼时发现两位郎君都在看着她。
虞兰芝轻轻抿了唇角,又轻轻对梁元序福身,维持着端庄,作辞道:“陆宜洲说有事找你相商,你们且慢聊,我先行一步。”
说完提着裙裾逃也似的离开了竹林。
明明先前连方向都分不清,此时竟天赋异禀,头脑清醒,一步没错,一步没迟疑地跨出了这方不属于自己的天地。
她如蒙大赦,剧烈地喘息,头脑竟出奇的宁静,无波无澜。
陆宜洲在后面喊她,她慢慢转身望向他。
浅绿色的裙裾随风轻舞,纤细身影孤立花树下。
莫名萧瑟。
陆宜洲知道自己已然如愿以偿。
却怎么也笑不出。
不开心。
“你走错方向,这边,才是回四宜馆的路。”陆宜洲牵起她的手,领着她。
虞兰芝没有逞强,不听他的话走不出去,只会更丢人。
走了一段路,浓荫匝地,树影深,陆宜洲顿住脚步,扭身面对她,“是不是觉得这次没发挥好?那我再给你寻个更好的机遇,单独相处如何?世上应没有第二个男人如我这般宽宏,请问,你还有何不满?”
虞兰芝:“……”
“我言而有信了,是你自己没本事,所以你得心甘情愿嫁我。”
虞兰芝:“……”
以她的性格,接下来就是要谩骂他了。
然而等了半晌,她还站在原地,垂着脸,一动不动。
许久之后,她才抬起脸问他:“你说完了吗?”
陆宜洲:“……”
“该带我回四宜馆了。”
“芝娘……”
她平静道:“你这么大方无非吃准梁元序看不上我。我承认自己一败涂地。陆宜洲,也请你不要再惺惺作态。”
“从前不想娶我的是你,如今突然又想娶的也是你,反正都是你说了算。”顿了顿,她说,“无所谓,嫁谁不是嫁。”
如果不是梁
元序,那么嫁谁都差不多。
何况她连梁元序也不想嫁了。
那不是她能驾驭的男人,纵使山海颠倒,奇迹降临,予她如愿,她也没法让自己过好这一生。
与别人成亲的话,她想,至少她会永远保持清醒。
“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一丝丝的感觉!”他皱着眉,素来含着宠溺的眼变得冷冽。
她回:“你长这样的好皮囊,又有钱,有那么一刻满足了我的虚荣心,不过,那都不代表什么,因为不管多虚荣,我都不会有那种想法,那种为了维持它们就矮你一头的想法。”
陆宜洲:“我何时说要你矮我一头,这也不是我的想法,你不要总把我想那么坏。”
“我在梁元序面前出丑,不正是你期待已久的笑话……”
陆宜洲的喉咙陡然发干,苦涩蔓延,用力吞咽,嘴唇动了几下,愧疚地低头。
虞兰芝扬起倔强的下巴,“我没与你大吵大闹,是因为,我不屑。但不要以为我真的傻。”
“你不傻,我才是那个傻瓜。”他说。
那日,陆宜洲把小手冰冷的虞兰芝送回四宜馆,料想中的殴打和谩骂都没发生。反倒听了许多与此毫不相关的。
她说她本来很开心的,从未想过陆老夫人那样的人如此欣赏她,不吝言辞夸赞她。
瞧不起她的梁大夫人,打量她时满目惊艳。
这都是梁元序的功劳。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但她还是很感激,因为他的存在,她才变得如此优秀。
二月廿七,陆宜洲独坐竹亭发呆,直至娥眉新月挂天际。
小厮趴在墙角观察片刻,没敢上前打搅,灰溜溜跑走了。
竹叶簌簌,亭下两盏剔纱灯轻轻摇曳,光影交错,月下的他右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另一侧腿盘着,嘴角青了一块,额头也有一块红红的。
下人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回答不小心从假山上滚下摔的。
下人脸上的神情难以描述。
其实是被梁元序揍的。
陆宜洲没问为什么,也没还手。
芝娘若是知道,不知得有多高兴。
可陆宜洲是坏人,才不会告诉她,其实她赢了。
输的一败涂地的人是他。
可她狠狠伤他的心,她喜欢的男人为她狠狠揍了他。
虞兰芝这么坏,陆宜洲怎甘愿帮她。
有水滴落在手背上,陆宜洲仰脸看了下夜空,没下雨,却流的更多了。
他垂下眼帘,不是因为挨了揍才哭的。
陆府之行,虞二夫人扬眉吐气,陆家老夫人眼里的满意就是对一个小娘子最高的肯定。
眼高于顶的梁大夫人,在见到芝娘时的表情,虞二夫人越想越解气。
你看不上的,却是陆老夫人亲手点的最中意的孙媳!
说明什么?
说明芝娘是洛京最好的小娘子,而梁大夫人有眼无珠!
虞兰芝不时觑一眼眉眼弯成月牙儿形状的阿娘,笑容灿烂得像个小太阳。
她自认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孩,却从未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令阿娘开心如斯。
阿娘嘴上不说,心里竟是那样的骄傲,因她能成为陆宜洲的妻子而骄傲。
虞兰芝垂眸瞅着自己的鞋尖,再抬眼,阿娘走远了,她慌忙追上去。
虞侍郎不在家,母女两人挤在一张床,虞二夫人笑眯眯问:“我听芭蕉说,七郎把你送回来的,你俩可真有缘,随便逛逛都能遇上。”
“有没有可能老夫人知道陆宜洲在哪儿,才吩咐妈妈把我引过去……”虞兰芝看破并说破。
虞二夫人噗嗤笑出声,“遇上这么会成人之美的长辈,你就使劲美吧。”
“阿娘。”
“嗯?”
“你为什么愿意嫁给我阿爹?你既不会做诗也不会画画。”
“小丫头片子,贬损我呢。”虞二夫人一指头戳虞兰芝脑门上,幸福的回忆扑面涌入脑海,“一开始我只是见色起意,觉得你阿爹好看,后来发现他像根木头,无趣得很,我呀,决定算了,这样的郎君不要也罢。谁知他的脸皮比城墙还厚,整日往你外祖家跑,把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心牢牢抓在手里,可不就把我骗回了家。”
诸多甜蜜细节乃夫妻闺帷之乐,不足与外人道也。
她翻个身,挑能说的讲:“你别说,我跟你爹正式过日子才发现,他其实是个特体贴特顾家又勤奋上进的郎君,从不忍我受一点委屈。”
“所以我们女郎万不能用耳朵谈情说爱,应当用心去感受。”
“你能感受到七郎的爱意吗?”
虞兰芝小声嘀咕:“我才跟他吵过架,差点打起来。”
虞二夫人“啊”了声,没听清楚,“你说啥?”
“没,没什么。”
虞二夫人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就继续讲起虞侍郎年轻时候的趣事。
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夜渐深,声音也渐渐微弱。
二月的最后一天,虞家二房的牡丹盛开,培育牡丹的花博士叫田禾,去年随那株紫阳香云来到虞府,包括他的身契。
他原本是陆府的人,因为一株花成了虞府的。
不过早晚还会回到陆府的。
他是七公子送给未婚妻的仆从,将来会以陪房的身份回去。
虞兰琼大清早搬来一盆稀有的二乔,乍一看宛若赵粉魏紫合二为一,粉紫交替,几多妩媚,好看极了。
完全不输自己当宝贝观赏了半个时辰的魏紫。
“送我?”虞兰芝指着自己鼻子难以置信。
“大惊小怪,我有两盆,分你一盆罢了。”虞兰琼骄傲地一扭头。
“说吧,你想要什么?”
虞兰琼果然眼睛亮起,又有些扭捏,“你那两匹卑然马真可怜,来咱们府好些日子都不见你遛遛它们。马夫那么魁梧又不能帮骑小马驹,你若是不想管,不若……让我骑着玩玩,权当我替你遛马。”
一刻钟后,虞家的五娘子和四娘子,骑着一白一黑两只小马驹奔跑在永兴坊外的长楸街。
虞兰芝能骑小毛驴自然也能骑小马驹,几乎不需要怎么适应。
虞兰琼只比虞兰芝年长半岁,自从见到小七小呆就日思夜想。
多么威风又可爱的小马驹。
愁坏了唐于徽。
他也想把世上最好的送给琼娘,可是卑然马极其难购,尤其品相上等的小马驹,怕是还没生出来就被高门大员定下了。
他答应琼娘,一定会找到可爱的卑然小马驹送她,只是得等等,最快也得等个一年。
琼娘很懂事,虽然骄纵,却也不是一味为难他。
况且她有的是办法骑上小马驹,一盆二乔就搞定了。
其实她不送花,大大方方提出来,虞兰芝也会答应的。
小马驹本来就不能憋着,有人帮自己,还是自家姐妹,她何乐而不为。
自从小七变成公公,小呆似乎不太喜欢同它玩耍。
有时还会欺负它。
小七从不生气,只要小呆给点好脸色,它立刻贴过去。
跑了半晌,小呆似乎又熟悉了从前的伙伴,主动走过来蹭蹭小七,小七欢快地扫了扫尾巴。
你别说,这性格还挺像陆七郎的。
他,好像永远都不会真正生她的气。
哪怕眼睛都快冒出火星子,下一瞬又能若无其事逗她。
眨眼三月三,上巳节。
大瑭的官员不仅有正常的旬假,还有节气假,只要沾上节都会休沐,尤其比较大的节日。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这是大瑭男女相会踏春的重要节日,当然,不相会的年轻人也可以自己出来踏青。
国丧期间禁婚嫁,禁丝竹宴席,禁着装鲜艳,但是出门透气踏踏青还是合法的。
往年,虞兰芝多半骑小毛驴,今年却有两匹小马驹,无比纠结先遛哪一匹。不管
放谁出去,对另一匹都不公平,只好叫上秋蝉,一起遛马去。
春樱连驴都骑不利索,只能坐在骡车上干看着。
至于琼娘,早就被唐于徽接走,再可爱的小马驹也抵不过她的徽郎。
虞兰芝才迈出角门,眼瞳微晃,迎着光,熟悉的身影高高端坐马背上,轮廓镀了一层金色的虚影,看不清他的面容。
但她知道是陆宜洲。
他催马上前,虞兰芝下意识后退一步,他继续上前,她一直退,直至退无可退。
春樱和秋蝉对视一眼,轻轻咳嗽。
虞兰芝惊呼出声,身体腾空而起,竟被陆宜洲当街掠上马背。
“侧坐会不舒服。”他低声道,“把腿分开。”
她不听,他帮她分开,总算以正确的姿势骑在了马背上。
确实比侧坐更安逸,至少整个后背有了倚靠。
原来她不是不敢骑成年马,只是不敢一个人骑。
陆宜洲揽着她眨眼飞出了永兴坊,直奔长楸街尽头,仿佛要带她走到天涯海角。
“慢一些,我的婢女追不上。”虞兰芝把手绢蒙在脸上才敢张口说话。
陆宜洲也蒙了面,淡声道:“没有她们,我也能照顾好你。”
虞兰芝双手握住马鞍,“为何不提前下帖子,这般掳我,传出去也不怕失礼。”
“提前下帖子,你便有所防备,不方便下手。”
“……”
虞兰芝噎了半晌,不知不觉来到了城郊,马儿才渐渐放缓速度,直至悠然沿河散步。
陆宜洲:“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虞兰芝说,“你莫不是真的看上了我?”
陆宜洲哼了声,“整天就知道情情爱爱。我只是听长辈的话,每个人都应该听长辈的话,可不像你,终日阳奉阴违。”
他白净的脸在春光里越来越红,红潮蔓延进衣领深处。
背对他的虞兰芝,什么都不知道。
虞兰芝垂眸,她才不是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的人,不过她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人误会。
忧愁爬上心头。
盯紧了他勒紧缰绳而绷起的手背,一道新鲜伤痕,看上去伤的不轻。
“你的手?”五天前还好好的。
“不小心刮的。”
“怎么刮的?”
“你让我伤心,我气得从假山上滚了下去。”
虞兰芝呵了一声,道:“骗子。”
冷不丁余光一闪,她的注意力被路边的土狗吸引。
不由睁大眼。
陆宜洲捏着她的小脸,转向正前方,她又侧过去。
“你干嘛?”虞兰芝拧眉。
“你在看什么?”
“看狗,你没看见吗?”
“狗有什么好看的。”陆宜洲冷汗涔涔。
果然不出他所料,虞兰芝脱口而出:“你没发现它们背对背粘在了一起,好奇怪。”
正常的狗撞上马儿早散开,那两只转着圈儿也不分开,仿佛被黏住,还是马儿为它们让路。
陆宜洲尴尬道:“狗的事,你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