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舒今越一下子来了兴致, 想跟着刘进步去防疫站,被徐端拦下了。

他对这个老王头很有芥蒂,哪怕他已经公开道歉了, 但他总觉得他不好相处,不想今越跟这种人浪费精力。

但不让今越看病也不行,他想了想,“你先回诊室待着, 戴个口罩,做好防护, 我去接他们过来。”

今越一想也是, 自己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这种说不清什么原因高热的, 不能排除传染性疾病, 孕妇可是易感人群。

她转回诊室, 赵婉秋和齐佩兰都还在, 等着舒立农和齐立新来送午饭。

今越找出一个多层纱布口罩,戴上, 又穿上白大褂, 戴上帽子, 再把诊室的门窗都打开, 待会儿好透气。

随即, 王老头和他的老伴儿就来了, 一进门,俩人的眼睛就不够用了,一会儿看那些整齐划一的红木小抽屉,都是装中药的,少说有二三百个;一会儿又看那一间间各具特色、窗明几净、古色古香的诊室;看着看着又遇到几个穿着打扮都很体面的年轻女同志从楼上下来, 说说笑笑……

王老头顿了顿,心说自己还是小看舒医生了。自从刊登道歉信后,他又悄悄找石学海了解过舒今越的情况,知道她年纪轻,在防疫站工作,同时还被允许破格在外面开诊所,两边干活。

“你看吧,来之前你还说舒医生的诊所顶多就是小作坊,你看看这叫小作坊?”他身边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腰板挺直,身形瘦削,虽然穿着厚重的棉衣,但十分整齐,一点褶皱也没有,脖子上还围着一块彩色的丝巾,一看就很有气质的知识分子老太太。

“我这也是找人打听的,石学海自己也没来过。”老王头心里不服气,但老伴儿的话就是圣旨,他不敢反驳。

俩人说着,来到今越诊室门口,徐端已经准备好两个口罩,让他们戴上再进去。

舒今越有点好笑,这徐端也太小心了吧。

“是我们疏忽了,确实该戴上才对。”老王头声音很冷,但戴口罩的速度却非常快。

而王老太的速度也很快……舒今越眯了眯眼,不仅快,还戴得非常之规范,非常之完美,把口和鼻同时遮盖得严严实实,口罩紧贴面部,一丝不漏。

甚至,今越总感觉她的动作比自己还娴熟,似乎是她一直戴了很多年似的。

而事实也是如此——

“舒医生你好,我是老王的老伴儿,以前是一名法医,跟你和老王也算同行。”

原来是法医啊,难怪!

“阿姨您好,进来坐吧。”

刚才没戴口罩的时候,今越就注意观察她的脸,肤色有点青灰,一看就是久病重病的样子;双眼无水,正常成年人的眼睛虽然也不会像小孩一样水汪汪的,但至少里头是有“水”的,不像她这样干涸,仿佛眼珠子转动都很困难。

走路姿势来看,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她却走了比普通人长两倍的时间,似乎每一步都是十分的艰难,再看瘦削程度,也是严重疾病晚期的表现了。

除了说话还稍微有点中气,面诊完全就是久病重病之人,甚至用赵婉秋的话说,她印堂发黑,已经是预后不太好的面色了。

“舒医生别看她还能正常说话,其实她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连一个热水瓶都提不起来。”

“就你多嘴,我自己会说。”老太太嗔了老王头一眼,又转向舒今越,缓缓道:“我这病比较复杂,也看过好些地方,加上我年纪也大了,不想折腾,但老王说他这次去京市开会,遇到一位很厉害的青年中医,我就想着,要不来试试吧?于是我俩一拍即合,三天前坐上火车就过来了。”

舒今越笑了笑,这老太太还挺健谈,一看就是性格很乐观的人,还是那句话,她见惯了被病痛折磨得没了心气,悲观的一心求死的病人,这种积极乐观求医的,还比较“稀罕”。

“厉害谈不上,阿姨您先说说自己的情况吧。”

“我就是发热,不明原因高热持续一年,平时体温基本都在38度以上,最高到39-41度。”

舒今越静静地听着,王老太说话很有逻辑,基本她说的话都是能直接写进病历里那种,而不是像其他她这个年纪的老人,要从他们一箩筐的竹筒倒豆子似的叙述里挑重点来归纳,总结。

“去年的三月份,我因为跟儿子发生一点争执,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就发烧了,我自己吃了解热片,效果也不太理想,但我当时因为心情不好,就没当回事。”

发病原因这里,除了没睡好,正气虚,应该还有个情绪激动。今越想了想,“方便问一下,您和您的儿子,争吵激烈吗?到什么程度,能不能给我形容一下。”

王老太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呐。”

老王头不忍她费力八斤的说这些不愉快的事,直接越俎代庖:“那个不孝子,跟我们要钱呢,那年我被下放到乡下,他生怕我影响到他的工作,下放的风声才出来,文件通知还没下来呢,他就连夜回来跟我们断绝父/母子关系,还在我们家门口和单位贴了大字报,好一个薄情寡义不知廉耻。他可能以为我们一辈子老死在乡下吧,怎么也没想到我们后来还能回来,不仅恢复工作,还一次性补发了下放期间的所有工资和津贴,他立马又死皮赖脸回家来要钱,闹了好几年了都……去年老伴儿过生日那天,他说请我们老两口上他家里吃顿饭,谁知去了是鸿门宴,又是要钱的。”

“老伴儿没忍住跟不孝子吵了几句,情绪有点上头,一整夜没睡好,第二天起来就发烧了,偏偏后来吃药没好,她因为心里憋着气,也没去医院看,一直到二十多天后快一个月了,高烧还是不退,这才去医院。”

舒今越接过他递过来的厚厚一沓资料,都是这一年期间住的院,做过的检查。

“一开始去的我们医院,我带她去找呼吸科主任,那边询问病史后怀疑是肺结核或者肺脓肿,结果检查了一通,什么也不是。”

高热一般都会有其它伴随症状,伴随咳嗽那可能就是上呼吸道感染,伴随腹痛腹泻那可能是肠胃炎,伴随神志障碍可能是神经系统疾病……可还是那句话,不怕症状多,就怕症状少。

王老太烧了二十多天,别的没有,就只有一个高热。

高热那么长时间,临床医生第一反应是肺结核或者肺脓肿,这是常识,对方的处理压根没错。老王头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于是他建议我们换个医院,换个医生看看,我们……换了不少。”

今越点头,表示理解。

“除了高热,她饮食胃口也还行,睡眠大小便都可以。”所以,刚开始那段时间,太“健康”了反倒增加了诊断的难度。

于是,只能大海捞针式的一样一样排除,一个一个换医生换医院看。

高热最常见的病因就是感染,包括各种细菌、病毒、真菌引起的急性感染,今越一张一张的翻看一年前的报告单,确实啥也没检查出来,不符合肺结核的诊断,且也同时排除了细菌、病毒、真菌等感染性因素。

“后来又怀疑是寄生虫感染,查了一遍常见寄生虫,还是什么都没有。”

今越“嗯”一声,查的种类在这个年代来说也比较齐全了,因为老王头高低也是个省级医院血液科的主任,手里也有点资源。

“内分泌失调也排除了,她没有甲亢也没有肾上腺皮质功能亢进,后来就怀疑是风湿热、白血病或者恶性肿瘤,住到了我们科室去。”

然后,连这几个疾病也排除了。

“我又怀疑是不是自身免疫性疾病,陪她去海城找了治疗红斑狼疮和风湿性关节炎的赵大敏,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赵大敏?

舒今越心头一跳,这可是龙国免疫性疾病领域的奠基人,目前医学院通用的多本教材的编写者,后世名字被写进教科书里的大牛啊!

如果他都没办法,今越还真有点紧张。

但她稳得住,面上一无所动,继续查阅资料:该做的检查,什么X线,什么超声,什么CT,各种穿刺都做了两遍,这种时候也顾不上辐射和伤害了,跟治病比起来,多吃几次射线也不是多大的损失。可惜,就是把临床上能出现的可能的疾病都给排查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就像当年的小虎子一样。

但今越十分明白,小虎子的高烧跟王老太的高烧还不太一样。

小虎子是儿童,体温中枢发育还不健全,本身就比成年人更容易高烧,尤其是他那种什么原因都检查不出来的,单纯性高热,一碗石膏水降下去之后这么多年了一次都没复发过。

但王老太就不能胡乱用石膏水,她是中老年人,不存在体温中枢不健全的事,她的高烧肯定是有原因的。

舒今越知道,退烧是退烧,自己最重要的是帮她找到病因才行。

“那有没有试过对症治疗,不管病因,先把热给退下来?”

“试过,一开始一种抗生素,无效之后改为多种抗生素联用,还是无效,再后来激素也上了,但就是退不下来。”西医能用的退烧办法都用遍了。

舒今越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个事,“会不会是药物作用,或者变态反应?”

老两口齐齐摇头:“我身体历来比较好,没什么慢性疾病,也没得过什么传染病,没做过手术,没输过血,那段时间查不出来,我也担心是自行服用解热镇痛药的关系,所以把一切药物都停了,但热还是退不下去。”

“后来医院开的联合用的抗生素我也停了,也没明显变化。”不管是用还是不用,都没有降温,也没有升温。

那就是彻底排除药物作用了。舒今越脑海里冒出两个字——棘手。

王阿姨继续说:“我对磺胺类药物过敏这是事实,但我自从年轻时候发现一次过敏之后就有意识的规避风险,不可能再接触它。”变态反应就是过敏。

舒今越心说:好嘛,自己能想到的原因,老两口其实也早她一年就想到了,毕竟人家从医这么多年,这点经验还是有的。

“后来我就怀疑,我这是不是单纯的发热,也没啥不舒服的,所以我后来调整心态,觉得不行就不管了吧,只要身体其它地方是好的就行。”王阿姨叹息一声,“谁知道啊,又过了两个月,还是高热,甚至烧晕厥过一次,送去医院抢救,还被下了病危。”

老王头无奈苦笑,他给病人下了一辈子的病危,哪成想也有自己接到病危通知的时刻,接到单子的一瞬间,他腿都是软的,人抖得筛糠似的,哪里还有堂堂一个科室大主任的淡定和威风。

舒今越没接茬,她在思考:高热的危害性,她了如指掌,脱水、惊厥、消化不良都是小卡米拉,主要是持续高热会引起脑神经损伤、肝脏损伤、增加心脏负荷,进而导致心肝脾肺肾多器官的衰竭、昏迷、休克……所以,刚刚刘进步说王阿姨还能神志清晰的对答,舒今越才会觉得奇怪。

“相信舒医生也知道高热的危害,但我家老伴儿能在这样恶劣的身体条件下,还能说话,我也是发自真心地钦佩,她心态实在是太好了,即使查不出病因也治不好,但她总是很有信心。”

一般人被这个怪病困扰一年,别说一年了,就是让普通人发个两三天的高烧,人都蔫了,了无生趣,心如死灰,但王老太却被这个问题折磨了一年。

就这样的状态下,她不仅有超强的求生意识,还特别乐观,一点也不排斥看病,哪怕看不好,业内的朋友一说哪里哪个医生看得好,她就直接去了。

舒今越也是发自内心佩服,“王阿姨您可太厉害了,我辈楷模啊。”

“楷什么模,惟愿你们一辈子不要生这种怪病。”

舒今越笑笑,让老王头和徐端一起把老太太搀扶到检查床上,她拿着听诊器,开始做体格检查。

王老太怕冷,这个季节外面还穿着一件厚棉衣,解开扣子……嗯,没想到里头还穿着四五件毛衣线衣秋衣,脱衣服就跟套娃似的,永远不知道她下面还有几件。

舒今越摸了摸她的手,穿成这样,手脚还是冰凉的。

她没说什么,继续查体,发现腹部倒是暖暖的,人类正常体温,按上去也很柔软,没压痛反跳痛,其它都是正常的。

刚好,刚才测量的体温也到时间了,她拿出来一看,39度!

这也太矛盾了,体温是热的,但四肢是冰凉的,整个人还怕冷怕成这样,恨不得裹着棉被出门……她到底是该信水银体温计测出来的体温,还是该信自己双手触摸到的感觉?

“我给您看看脉象吧。”

王老太手腕纤细,瘦削得厉害,青紫色的血管十分明显,脉很好找到,还有点滑,有点数,典型的滑数脉,但脉位又比较深,像是沉脉。

滑数脉,跟她的高热倒是能对上,但沉脉似乎又矛盾了。

“是我的脉位比较沉吗?”

今越点点头。

“是这样的,我以前也看过十来位中医大夫,他们都说我的脉象沉,这可能是我一直以来都这样,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大概十一二岁吧,我父亲带我去看中医的时候,那位老大夫也说过我脉象沉,可能跟我是早产儿有关。”

王阿姨是她母亲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生下来的,那时候日子难过,连吃的都没有几口,本来在娘胎里就没发育好,先天性的肝肾不足,生下来又没几口母乳,全靠米汤喂大,也没能把肾补起来……对应沉脉,倒也说得过去。

舒今越心说,要是从先天来论,她的脉象也不算病脉。那么,问题就是滑数脉了,这就是实热。

因为实热阻滞,导致阳气被隔绝于内,阴气外浮,从而出现四肢冰凉,但肚腹却是热的,体温测出来也是高的,跟当年的冯春霞有点像。

冯春霞的案例里,今越就是这么判断的,然后用了白虎汤,把她给治好了。

莫非,王老太也是一个白虎汤证?

“怎么样?”老王头站在一边静静地观察着今越,见她面色沉静,居然什么也看不出来,颇感失望。

他们科室那些跟今越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医生,或者四十来岁的中年医生,都没这么好的定力,或多或少会流露一些情绪出来,但舒今越真的太稳了。

“没事,有什么你都可以直说,我家老伴儿很坚强。”

舒今越笑笑,王阿姨确实坚强,要不坚强,也不可能发着高烧还撑一年多。

“我想先思考一下,心里有点拿不准,等我想出来再跟你们说,可以吗?”

老两口见她说得很平常,没有逞强,也没有推诿,心里先信了两分。“行行行,你慢慢想,反正我们也没事,在这边住两天。”

要不是老太太太虚弱了,实在走不动路,老两口还想到处逛逛,玩玩呢。

这心态,舒今越都想竖大拇指!

肚子饿得咕咕叫,今越赶紧和徐端一起回家吃饭,车上少不了要说这个事,“你看人家王阿姨,这心态,绝了。”

“难怪老王头当时故意为难我,现在想来倒不是他想出风头,而是真的在考验我的医术吧,他这次倒不是去开会,而是去给他老伴儿找医生去了。”亲眼见着她把老金治好不算,又打电话把他科室里那些难治的病人叫到京市,一来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二来也是想考验今越,看她够不够格给自己老伴儿看病。

别人是去京市上高级研修班,他是去给老伴儿找医生。

徐端目不斜视,“你尽力就行,别把自己搞太累。”

“已经过三个月了,现在正是最舒服的时候,现在不努力工作,等肚子再大一点就干不动了。”前三个月她除了轻微恶心和食欲不振,其实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但就是浑身没劲儿,想躺着。

这样的状态,加上大家都不让她劳累,好些工作都被暂时搁浅。

她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自己最近手头上的工作,“趁着孕中期是最舒服的阶段,文章还得再多写几篇,先海投,再重点捕捞,还有诊所的事,防疫站的工作,给佐藤静香卖药的事,对了,佐藤静香没事吧?”

“没事,小白脸不仅拿她的钱养着她的闺蜜和私生子,在外头还有四五个婚外情对象,她全让他们吐出来,还把这些人送进去吃牢饭了。”

这就好,这个大客户可不能丢。

徐端说着,刚把车拐进柳叶胡同,就见三号院门口围了很多人,都伸着脑袋往里看,一个个眼睛亮得不像话。

“怎么了?”今越问正揣着瓜子儿站在人群外围的李玉兰。

“还能是谁,牛家呗。”李玉兰现在已经当上新桥街道办的副主任了,偏偏牛家又跟她一个院子,动不动就来磨她给个低保指标,给个这样照顾那样帮扶的,以前她都按原则来,确实条件符合她也会给,不会从中作梗,可自从牛小芳因为那种破事被抓之后,她就再也不给了。

所以牛家有事,她是一点也不想管,一个副主任居然躲到人群最后面看热闹。

舒今越连忙下车,让徐端把车子停在胡同口的马路边上,那里现在规定出一排车位,但这附近买车的人家很少,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空着的。

“这牛家又闹什么呢?”

“是你们院的李大妈来闹。”

舒今越一下子精神起来,肚子都不饿了,“咋啦咋啦?”

去年还是前年来着,李大妈不是说要去农贸市场租个档口卖豆腐吗,她自己确实是会做豆腐的,就连牛大妈都想去,谁知道后来忽然又没音讯了,说是她嫌摊位费太贵,打了退堂鼓,而牛大妈也跟她一样,既想赚钱又不舍得下本钱,于是俩人都没租成。

结果这一两年农贸市场生意好到不行,凡是在里头卖东西的都赚了钱,李、牛两位大妈就后悔了,后悔当初怎么还嫌弃人家租金高,这么好的生意,随便几天就赚回一个月租金了,真是看走眼了啊。

“最近这不,正好有一个摊位不干了,说是家里老人重病需要照顾,要转租摊位,人家主动找到李大妈,她连忙就答应下来,谁知道这租户的老婆,不知道她丈夫已经找好人了,又去找了牛大妈,牛大妈也答应了,还付了定金,这不……”

就冲突了,两虎共争一个摊位,不打才怪。

原来如此,摊位最初的承租者是找李大妈那人,她觉得应该以他说的为准,摊位就该转给她,而牛大妈却觉得是自己先付的定金,就该租给她。

偏偏俩人都在同一天答应的,分不出先后顺序,这不就干上了。

舒今越听得啧啧称奇,大多数人跟她一样,更偏向李大妈一些,为啥?

自从牛小芳被抓,导致柳叶胡同竞选“十佳胡同”滑铁卢后,整个胡同的人都讨厌死牛家人了,恨不得天天看他们家笑话呢!

这种时候,素来人嫌狗厌的李大妈都比牛大妈更有群众基础。

今越在这里看热闹,成功与赵婉秋、徐文丽和三小只会师了,他们也在人群里穿来穿去的吃瓜呢。

徐端把最小的小平安提溜出来,“当心大人踩到你。”

这臭小子,现在被徐文丽和舒立农给养得圆鼓鼓的,小屁股肉乎乎的,反倒是个子不怎么涨,全往横向发展了,看着矮胖矮胖的,在人群里没有萌萌芽芽灵活。

“别别别小姑父,我自己走,你放我下去。”

徐端不放,怕他又跑进去,一只手拎着他,一只手去抓芽芽,萌萌则是在半分钟前泥鳅一样溜走了。

今越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就不想再浪费时间在那儿停留了,跟着他们一起往家走。

“小姑姑,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哟!”小平安蹬着两只肥嘟嘟的小短腿。

“你能有什么秘密,先说说看。”

“你过来,我只能说悄悄话哟。”

舒今越于是假意凑上去,勉强配合他一下下,谁知他却甩出一个炸弹——

“我听见牛奶奶说,要把来财卖掉哟!”来财不是别人,正是牛小芳前几年生下那个儿子。

坐牢的爸,乱搞的妈,黑心的姥姥,不育的舅舅,出轨的舅妈,和即将被卖掉的他……怎一个“苦”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