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今越时隔多年之后第二次坐上飞机, 按理来说她更喜欢坐火车卧铺,但没这么多时间在路上摇,只能选择耗时最短的出行方式。
按照课程安排, 诊所里她初步请了两个星期的假,到时候不够的话还要继续多请几天。主要是这事她作为诊所的顶梁柱,需要提前三天安排,把严重的病人分到齐佩兰那边, 简单的则由赵婉秋来接诊。
“早上出发前,田美芝又来找你说什么?”徐端放好行李, 让她先靠在自己肩膀上睡会儿。
“还能是啥, 就问王马特的事呗。”
徐端没接茬,他对田美芝总来麻烦今越挺有意见, 意见不小。当然, 跟舒文明不一样, 他不是怕田美芝带坏或者算计今越, 而是嫌她总来浪费今越的时间。
今越的时间实在是太宝贵了,全家都在为她的事让步, 为她创造条件, 田美芝倒好, 一会儿一个八卦, 一会儿来说两句话, 他都想找她谈话了。
真没眼色。
正在柳叶胡同焦头烂额的田美芝:“……”
她只不过是关心王(四)马(合)特(院), 关心公司的大客户怎么了?她没错吧!
今越知道徐端想啥,好笑极了,“你啊,别管那么多。”
田美芝现在既担心王马特一去不复返,被外面的医生彻底治好不再回头, 又担心外头的治不好,他回来了今越这边也治不好,知道今越要上京,连忙杀到家里来问主意。
“你可得记着,这单子要真成了,奖金提成你得一分不少的兑现给她,还有我那部分。”
徐端淡淡的“嗯”一声,“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舒今越也是真累,心里回想诊所的事有没有交接完,有没有遗漏的事项,要是有的话落地得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想着想着,没多久就睡着了。
等被徐端轻轻拍醒的时候,飞机已平稳落地,大家正井然有序的拿行李,下飞机。
她只要管好自己就行,身上只挎了一个绿书包,里头装着她一些小东小西和笔记本钢笔,这两件东西去哪儿都不能丢。几大包行李全是徐端拿着,俩人刚出来,外头就有一名五官端正、身姿挺拔的司机等候多时,而司机旁边,站着一个面容清隽的刚十岁出头的小小少年。
少年的眼睛不算很大,但里头却是一种琥珀色的半透明,眼白很干净,睫毛长长的翘翘的,穿着白衬衣牛仔裤,给人一种干净温暖的感觉。
舒今越的视线刚一和他对上,少年立马露出两颗小虎牙,“今越阿姨!”
这是肯定的叫法,而不是疑问,说明他一下就把今越认出来了。
反倒是舒今越有点疑惑,少年的五官是有一点点熟悉,但她一时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个年纪的孩子,他应该跟鸡米花差不多大,鸡米花正在上初中……她不认识上初中的孩子啊,更何况她还从未来过京市。
“今越阿姨,我是何磊,小名小石头。”
小石头?!
这是小石头?!舒今越整个人傻眼了,她印象中的小石头是个胆小、瘦弱的小男孩,怎么几年不见就长这么高这么帅了!
小石头,哦不,应该叫何磊了,何磊接过徐端手里最大最重那个行李箱,“徐叔叔,你们辛苦了。”
徐端打量他一眼,“长高了,也长大了,你爷爷怎么样?”
是的,这个少年就是当年舒今越帮着治疗过的何专家的孙子小石头,当年他因为疑似癫痫发作,还被用上了抗癫痫药,谁知今越刨根问底之后发现他只是食厥,何专家为了感谢今越把跟随他半辈子的金笔送给她,谁知却在里头发现窃听器,最终揪出小石头舅妈的间谍身份。
“我爷爷很好,今越阿姨多年前开的调养方子他每逢换季的时候喝两副,效果很好。”
“前两天刚接到徐叔叔的电话,他老人家就特高兴,本来要亲自来接你们的,但不巧遇到他们研究所有事,他老人家安排我一定要亲自来接你们。”
舒今越悄悄咋舌,何老是啥身份,人家日理万机,一个小时就能干出多少有利于国家和民族的大事来,就是给她十个胆子,舒今越也不敢让人家亲自来接机啊!
何磊说着,冲今越笑笑,把车门打开,扶着头顶,请她上车,等徐端放好行李再上车,他自己则是最后上了副驾位。
今越暗自点头,正确的“上车顺序”说实在的,她直到现在都搞不清楚,也懒得去琢磨,因为这些事徐端全给她包办了。
她身边没有任何人,需要她这么“照顾”。当然,她也不觉得这些人情世故有多重要,值得她花时间和精力去学习。
不过一路交谈下来今越发现,何磊这个举动并非人情世故,而是教养使然,何专家对他的教养就是宽和、大度、从容,所以他不仅对今越这位“贵客”客气,就连他们家的司机,他也十分客气从容。
怎么说呢,幸好今越没孩子,不然她高低要感慨两句“别人家的孩子”。
知道她是第一次来京市,徐端和何磊你一言我一语的向她介绍窗外的景致,哪里是什么建筑,哪里是什么部门,哪里是什么大学,而哪个景区又在什么方向,大致的给她指了一遍。
“我十年前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地,前面是村庄,现在居然都变成居民区了。”徐端看着窗外,很是感慨。
那时候他还是物资局的科长,今越还只是一个刚从乡下回来的小女孩,时间过得真快啊。
何磊道:“是的,就前面那座高架桥,我那年跟我爷爷一起来的时候,还没有呢。”
高楼大厦平地起,国家越来越强盛,老百姓日子也越来越好过了。
他俩的感慨舒今越可没有,她记性好,一下就把那些景点方位记住了,默默在心里说,等正事忙完,她肯定要去玩两天。
自从确认要参加之后,这场全国高级人才研修班的课程表就排出来了,今越分配到的任务是在培训的第二天讲一场《近十年来中西医结合防治血液病的成效》,时间预计是一天。
整个高级人才研修班里,其他专家的授课时间都只有半天,唯独舒今越是一整天,能达到这个“待遇”的,也就只有石学海这个会长,可以想见他对她有多重视。更何况她的课程还安排在第二天,这份重视也是史无前例的。
当然,莫书逸在中间肯定也是使了力的。
聊着,大概半小时后,车子来到一座戒备森严的大院,放行进去之后,又开了几分钟,才终于在一栋曲径通幽的中式建筑前停下。
这就是何专家的家了。
“徐叔叔,今越阿姨,要不就在我家住吧?你开会的地方离我们这儿也不远。”
俩人笑着婉拒了,小两口还是喜欢自己住酒店,自己方便,也不用麻烦别人。徐端之所以给何专家打这个电话,是胡桂枝安排的,她让他们来拜访他一下,同时也是给他们创造点机会。
用胡桂枝的原话说:“今越的心思不在这些事上,你要多替她操点心。”
她看病就是看病,看完了就不再管了,顶多处得来的就多来往几次,像何专家这种级别的科学家,今越也怕有攀附之嫌,从没主动打电话给人家。但徐端和胡桂枝都知道,以目前重视科学技术的力度和何专家的贡献,将来万一遇到什么他们都解决不了的困难,说不定他老人家还能说上话。
为此,徐端又让老丈人做了一些八珍糕,准备了一些石兰特产。今越这缺心眼子的,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为啥他一个从来只喜欢轻车简行的人,居然带了好几个行李包。
何磊刚招呼他们喝上茶,门口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何专家回来了。
“怎么样,今越,小徐,这小子接到你们没?他听说今越要来,昨天就在准备了。”
何专家比以前更精神了,双眼炯炯有神,面露红光,一点也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
他还转了两圈,“今越帮我看看,这身体锻炼得还不错吧?”
“非常好,您老保养得当,龙精虎壮。”
何专家笑哈哈的,“坐着坐着,站起来干什么。”
他这么随和,今越也就没那么紧张了,几人聊了聊这几年的近况。
知道她从防疫站半辞职,自己在外面开了诊所,何专家竖起大拇指,“有志向。”
又问她诊所门诊量如何,药价如何,知道除了她之外,还有另外两名中医,两名针推医生,甚至已经请了施工队施工,不用多久二楼也要装修成针推理疗室,何专家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你有开分店的打算没?要是能在京市开一家就好了,省得我这把老骨头跑了。”
舒今越心头一动,把诊所开到首都来?她在今天之前没想过,也不敢想。
京市是什么地方,人才济济,藏龙卧虎啊,她在石兰省算是小有名气,但在京市基本可算“查无此人”,虽然报纸是上了,但不关注这些新闻的人,谁会记得这么久?她来京市开诊所,难度比在书城市大多了。
但她是谁?她可是舒今越,她就喜欢挑战自己!
徐端看她眼神蠢蠢欲动,连忙回答何专家:“目前诊所还在起步阶段,等时机成熟,我们有这个考虑,到时候还请何老多多照顾。”
“这是自然,你们就跟我的小辈一样,我自己也没什么亲人了,你们平时多来看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双方都不是说大话空话的人,能说到这个程度,那就是基本说定了,今越很高兴,问起何磊的学习情况。
他目前已被某知名大学的少年班录取,孙承祖业,学的也是核物理相关专业,可以想见,将来又是一颗冉冉升起的科学新星。
一直到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儿,小两口才离开何家,由何家的司机送到开会地点附近的酒店休息。
“对了,小石头那个舅妈后来怎么样了?”
“具体的胡阿姨没细说,公安顺着她这条线索抓到好些人,而他们一直以为窃听器还没被发现,倒是方便了何老,给那边送了几份大礼。”
他说“那边”,今越心说果然,这都多少年了还贼心不死呢。
“她本来是要枪毙的,后来因为认罪态度还不错,主动交待了好些人和事,最终被判无期徒刑。”徐端顿了顿,“她一开始确实没问题,可惜家里有个游手好闲还好赌的弟弟,就在小姑子嫁给何老儿子的第二个月,她弟弟就因为赌博欠下大笔债务,债主威胁要去厂里闹,还要去报公安,她娘家人求到她这里来,她没办法去找债主……”
债主等的就是这一刻,人家说了,拿不出这么多钱也没关系,只需要她想办法从何老的书房里偷一份文件出来,事情就能一笔勾销。
“她还真信了,借着亲戚上门做客的理由把文件偷出来了,偷之前还专门确认了一下,就是一篇很简单的散文,她以为这样的东西不会对何老和国家造成什么危害,以为从此以后当真一笔勾销……谁知道,对方拿到东西后伪造成一份秘信,借此要挟她,要么接着偷,要么去坐牢。”
所谓的“赌债”和“散文”,其实都是专门针对她下的套。
进去之后,想出来就难了。
“说来也挺有意思,你知道在劳改农场那几年,她怎么给外头的人传信吗?”
舒今越摇头,她哪里知道间谍的花招啊。
“她把要传的信息用他们自己的密码编辑之后,折成纸飞机,教小石头把飞机飞出去。”
舒今越:“……”这也行?!
她以为会是谍战剧里头各种乔装改扮秘密接头地下电台之类的,居然就靠小孩子飞纸飞机?!
“很多时候,我们就是把事情想复杂了。”
舒今越心说:还真是!看病也是一样的道理,她把王马特的病想太复杂了,什么心血管什么颅脑内分泌的,其实都没有,他啥都好,就是“心”不好。
***
酒店是研修班提前订好的,签到之后,舒今越带着徐端一起入住。俩人平时在大杂院里人多眼杂的,也没办法放开的好好的恩爱,出来住酒店倒是放得挺开,反正今越嗓子都哑了,徐端也难得的觉得腿有点软。
说实在的,他们结婚年头久了,没有多少新鲜感可言,换个房间换张床,就算“情趣”了。
“让你悠着点你不信,现在不得不承认老了吧?”今越餍足的看着他的后背,宽肩细腰翘臀,也不知道怎么保持的。
“明明我俩吃一样的东西,作息时间、生活习惯也基本一致,为什么你能有肌肉,我肚子上都快有赘肉了?”
徐端回头,捏了捏她的腰腹,那里是一层薄薄的软肉,微微有点肉感。但她骨架小,穿上衣服也看不出来,腰肢依然很纤细。
俩人你摸我一把,我掐你一下,玩得不亦乐乎,然后继续擦枪走火。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舒今越差点迟到。匆忙赶到研修班会场,舒今越还没看见自己认识的人,只能自己找位置,有工作人员按照她签到的名字指引她往前面走。
越走,舒今越心越悬。
毋庸置疑,第一排除了主持人、石学海,就是一些国内耳熟能详的专家,有的还是当年去书城调研过的,年龄至少都在五十岁以上,半头白发。眼看着工作人员热情地把她带到第二排,舒今越傻眼了。
这……
哪怕是第二排,坐的也是头发花白五十岁以上的专家。
而就在这些专家里,她一个刚刚三十岁的年轻人,太突兀了!
也没有水牌,她都怀疑工作人员是不是找错了,“同志你好,这位置……会不会……”
“舒老师您好,这就是您的位置。”
被四十来岁的一看就是科室骨干的工作人员尊称“舒老师”和“您”,今越太不自在了。平时也有年纪比她大的病人尊称她“您”,但他们不是医疗界同行,可以理解为跨行业称呼“老师”都是尊敬,她不觉得有这么不自在,可现在这么“尊重”她的,可是同行啊。
来自同行的尊重,含金量果然不一样。
她正想着,石学海过来了,“舒医生来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小莫来不了是吧?”
今越连忙站起来,“是的石老师,莫医生很想来的,这个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但不巧的是他们科室有同事请病假,他走了就没人了,太遗憾了,他拜托我一定要跟您说一声抱歉,下次见面一定要跟您赔礼道歉。”
“嗐,这小莫,客气什么。”石学海听得眉开眼笑,虽然莫书逸已经亲自打电话跟他解释过了,但当着众人的面再解释一道,他心里也更舒坦。
“我看这些话恐怕不是小莫说的,他小子我知道,是舒医生替他圆的吧?”
“哪里哪里,这就是他的原话。石老师的会办得非常好,能有这样的学习机会我们都很荣幸。”应酬好累,交际好累,同一个意思翻来覆去的说,今越生怕还在这话题上打转,连忙打岔道:“对了石老师,佐藤老师没来吗?”
去年舒今越、徐端、莫书逸联合多方共同努力,终于成功的把佐藤一家给留下了,佐藤目前已经顺利入职京市大学。而意识到他手里的东西有多重要之后,卫生部专门派遣一批精兵强将跟在他身边学习,这次的研修班虽然是血液专科,貌似跟他的心血管内科不挂钩,但他听说舒今越被邀请之后,就跟石学海说他也想来看看。
今越这次来,除了要看望何专家,还要看看佐藤一家,以及美子小可爱。
“他有事情耽误了,没能赶过来,不过他也给我们会务组发来了手写的恭贺信,待会儿我会当众念的。”
舒今越没忍住,轻笑一声,原来现在就开始搞这一套了吗?
当然,舒今越也注意到,在教室的四个角落里各架着几台摄像机,她之所以会认识,是那年日国人参观宣纸厂的事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甚至形成了条件反射,到了什么环境都会先观察一下。
石学海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释道:“这是目前国内办的第一期全国性质的高级人才研修班,各部门都予以了高度重重视和支持,明年能不能继续办,或者隔几年再办,都将取决于这一届的成效。”
“所以,上面很重视,要求咱们把授课过程录下来,留待后续学习和研究,好的可以继续发扬,不好的就当一个教训,这都是现成的教学题材。”
舒今越懂了,不是全程电视直播就行,录像而已,她倒是不怯场,就是不知道会上会不会有重要研究进展披露,要是有的话,最好不要外传。
说她多心也罢,被迫害妄想症也罢,防着点总没错。
另一边,大家一看会长石学海对这个“找错位置”的年轻人这么热情和熟稔,心思迥异。有的觉得这肯定是石学海的关系户,说不定是他家里亲朋好友需要托举、提携的后背;有的则以为她有背景,背后的“大树”是石学海都要巴结的人;也有的则是知道青黄散一事,也看过她的文章,早就知晓她的名声,眼里多有敬佩。
于是,舒今越就在各种含义不明的眼神中,被石学海带着,引荐了很多专家,幸好徐端为她准备了充足的名片,今越一路认识人一路发,当然也收获了一堆别的专家的名片。
一圈下来,她脑海里就只剩“某某专家”四个字!
而众人的耳朵里也只剩“青年中医”四个字,“中医”,“青年”,无论哪个词都不应该出现在这场高级人才研修班里,更别说同时出现……满满的违和感。
有的老顽固哼一声,“石会长怎么搞的,咱们这次研修班可是全国性质的,选拔的都是各个大医院的专家,他找个中医来是什么意思?”
“还是个女同志。”这句说得比较小声,但也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放眼望去,整个会场内的女同志少之又少,三百来人里只有十个不到的女同志。
任何年代都这样,政治不正确的话不能说,但不妨碍他们心里会这么想。
“中医来学什么,她能学得懂吗?专家讲细胞讲神经,她脑子里怕是只有阴阳五行和八卦吧!”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招进学员里,我们科室的副主任也想报名,材料都准备好了,石会长却说名额已经满了,是不是就是被她占了名额?”有人实在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有知情的连忙说:“刘老师您别这么说,你们科副主任的名额肯定不是舒医生占掉的。”
“为啥不是?这里就数她最年轻,她有什么资格来当学员?她还是搞中医的,她听得懂吗?”
“就是,咱们业内交流这么多次,你们谁见过这个学员?对了,她是哪个医院来着,石兰省什么医院,我都没听过,她怎么够格来当学员。”
说着说着,好几个人都来了气,“这么难得的机会,咱们多少人一辈子也得不到一次的机会,就被她给占了,大家难道不觉得不公平吗?”
“是啊,她凭啥能当学员?”
认识舒今越那人动了动嘴唇,小声道:“人家舒医生不是学员,是授课专家。”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你再说一遍,她是啥?”
“她是授课专家。”
“啥?!”
这下,周围一片全傻眼了!舒今越当学员都不够格,跨过门槛他们都有意见,结果她还不是学员,是授课专家,要给他们这些比她爸爸年纪还大的人当老师?
哪怕她只站在门口观望一下,不跨过门槛他们都嫌她碍事,结果有人告诉他们,她不仅要进门,还要上桌吃饭,还坐的是主位?!
一时之间,他们竟然不知道是该骂这个“关系户”,还是骂石学海那“老糊涂”!
那几个刚才话最多的老头都不说话了,因为他们一瞬间被气到不知道说啥了!
舒今越坐得笔直,感觉后背“唰唰唰”扎进了一把又一把尖锐的小刀,来之前徐端就给她打过预防针,说她的性别、年龄、资历和专业buff全叠满了,怕是要被人为难,问她怕不怕,她不怕,可真感受到众人的敌意时,她还是有点烦。
是的,她烦,而不是怕。
年龄和资历她暂且不说,老头们多年主治熬成婆,上了车就想显摆一下,顺带把车门牢牢焊死,这她能理解,可看不起性别和中医是几个意思?
中医什么病治不了?西医能治的她也能,西医不能治的她更能!可也没见她到处诋毁西医啊,她一直都是坚信“两条腿走路”的人,结果搞半天人家另一条粗大腿压根不愿带她玩啊。
再说女性,她都懒得吐槽了,跟齐焕新那老家伙一样顽固,真应该让他们看看齐焕新的结局。
但背后蛐蛐还没舞到脸上来,今越只能极力克制住自己的火气,耐着性子听完石学海的发言。他首先是感谢大家拨冗前来等一路套话,感谢各级部门和领导的支持鼓励,然后介绍此次研修班的目的和意义,尤其还点了一下舒今越。
好嘛,这下,那些老家伙们胡子都要气飞了。
今越好笑,心说这就气飞了,接下来可还有好几天呢,担心气成老河豚!
***
三餐都是会务组提供,需要回酒店就餐,徐端正好也有他的事要办,今越就没管他,跟石学海一起用餐。
下午是一位国外血液病专家的专场,知识点很新,语速很快,也足够专业,几乎是舒今越的盲区,所以今越听得特别认真。
她的英文不好,但她具备超强的学习能力,自从想好要让中医走向世界之后,她又开始学英语了,偶尔跟林珍打打越洋电话,她都要讲英语。
“哼,听得懂吗她?”
“还写写画画的,鬼知道在写些什么。”
老专家也是人,只是舒今越没想到,他们背后蛐蛐人的时候,这么像小学生。
当然,舒今越也没空搭理他们的无能狂怒,她忙着做笔记呢,有几个点不是很理解,她全都记录下来,待外国专家讲完自由提问环节,她立马举手。
“嘿,她举手干嘛?”时刻关注舒今越的人们,就像发现了什么新乐子,全都睁大了眼睛。
没办法,他们这些没接受过外文教育,即使学也只学过俄语的老顽固们,在台下压根听不懂啊,看着那老外嘴巴一张一合的,就像听催眠曲,好不容易熬到讲完了,找到乐子喽!
专家依次指了几个学员,可他们的英语水平都不怎么样,交流起来磕磕巴巴的,专家费神的听了半天,也有点乏了。看见一个漂亮小姐手举得高高的,专家心说可别又问一些小儿科的问题。
今越拿到话筒,站起来,一开口就是一口流利的M式英语:“尊敬的教授你好,我想请问一下,关于刚才你授课中说到的,再生障碍性贫血的治疗规范中第三条……”
巴拉巴拉,那些准备看今越出洋相的人,一脸懵,“她说啥了,老刘你快给我翻翻译。”
“你刚才不是说她听不懂吗,现在到底是你听不懂还是她听不懂?”
老头一哽,他哪里知道舒今越一个搞中医的居然能听得懂洋文!这个中医也太不正宗了吧!
然而,舒今越给他们的震撼还在后头,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开胃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