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想是这么想,舒今越也没放松警惕。
按理来说,高血压也不算什么绝症, 西药效果应该也可以才对啊,王马特居然说出这种话,今越怀疑他怕不是单纯的高血压那么简单,或者他压根就不是高血压。
“行, 我给他看,他啥时候过来?”
田美芝知道老板是把公私分得很明的人, 休息时间不希望不相干的人来影响老板娘, 她毫不犹豫地说:“我明天早上带他去你诊所怎么样?”
“行。”
等田美芝一走,今越就笑着调侃:“我这次要真能为你立功, 徐老板打算给我多少奖金?”给田美芝都能提一套四合院, 给她怎么着也要翻倍吧。
“三次。”
“什么三次?”
“那就四次吧。”
舒今越明白过来, 嗔他一眼, “不正经,当谁稀罕似的。”
“你不稀罕, 我稀罕。”
今越这才想起来, 最近不是排卵期, 她又忙论文的事, 看她每晚工作到十一点, 他好像真的没有“打扰”她, 别说他绿了眼睛,就是她自己,也有那么点饿了……管什么狗屁的排卵期,就要随性而为。
第二天一大早,“劳累”过度的今越睡了个懒觉, 把昨晚没写完的论文提纲重新完善一下,基本确定好文章思路,吃过中饭走路到诊所上班。
还没到上班时间,但诊所里已经排起长长的队伍,有的确实是来找她的病人,也有的是找赵婉秋和齐佩兰的。
而药房里,胡荣胜正带着齐立新马不停蹄的抓药,师徒二人忙得团团转,据说是病人太多,处方都堆起厚厚一沓,上午看的病人直到现在还没抓完呢。
抓药毕竟没有看病快,首先拿到处方胡荣胜要审核一遍,确保没有违反十八反十九畏,还要看年龄性别等病人情况,如果是孕妇的话,还得确保没有出现孕妇禁用、慎用药,如果有不符合的,需要立马找开处方的医生核实,确认是写错了,还是出于某种治疗目的才这么开,同时还需要医生亲自签字确认。
刚上班第一天,胡荣胜就告诉齐立新一句话:任何情况下,都只认医生亲自签的字迹,特殊紧急情况下没有字可以认他们亲口说的话,且需要复述一遍,得到对方确认才算数。
但凡是有修改或者有可疑的地方,都不能配药,需要找医生当面确认。因为他以前在胡家的生药铺子里就听说过很多“故事”,譬如丫鬟来给小姐配打胎药,结果吃出大出血来找铺子闹的,有小厮给少爷配壮阳药结果吃死人的,还有男人想扶正外室,故意买毒药下在正房夫人饭菜里的……反正,人有千面,知人知面不知心。
齐立新虽然以前也是负责给母亲抓药,但他在村子里,人员比较单纯,还真遇不到这么多事儿,听得他都一愣一愣的。
“咱们小齐还挺好学,审核完处方后,对于那些需要特殊处理的药材,像什么先煎、后下、包煎、烊化的,不用胡师傅说,他自己就能提前准备好。”赵婉秋见今越在药房门口看,连忙跟她说道。
舒今越点点头,齐家母子俩的加入,诊所如虎添翼,不夸张的说,她们现在的门诊量,已经快赶上区医院了。
区医院里头还那么多分科养着那么多医生护士呢,有些科室确实没几个病人,但内外科人是不少的。“上次朱大强去区里开会的时候听说,咱们诊所现在这门诊量太大,连区医院都眼热呢。”
赵婉秋挺了挺胸膛,说起这个她可就来劲儿了,“你还记得以前我们科那护士长吧?前几天她来找我,说想把她闺女安排来我这儿上班。”
“就是当年念了医专,结果没分进药厂那个?”
“对,她当时还不想进区医院接班,挑肥拣瘦的说是不想值夜班,现在怎么着,她妈退休了,她想进去还进不去了呢。”
总有能耐比她大的人,她等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被爹妈嫌弃,听说今越诊所凭着几个人的力量,门诊量却快赶上区医院了,里头的无论是医生药工还是收银的会计,工资都高到离谱,她终于是“愿意”出来上班了。
“妈你没同意吧?”
“你当我傻呀,当年你要留城,我求她看在咱们共事多年的份上给安排个临时工她还戏耍了我一顿,现在她求到我,想得美!”
舒今越这才放心,她倒不是说要对等的报复回去,她单纯就是看不上护士长的女儿而已。
她的诊所,不养闲人,更不养这种眼高手低只想拿高工资啥都不会的人。万一不小心招进来,辞退还是个麻烦,惹闲气她嫌麻烦。
正说着,赵大妈冯大妈一群大妈提着菜筐子从对面马路过来,“婉秋,你还没上班呀,你的菜是我们帮你捎带回去,还是待会儿下班你自己拎回家?”
今天是建设大桥下赶集的日子,周边农民都来卖菜,以很低的价格就能买到最新鲜的蔬菜和各种肉类,以及最近两年忽然火起来的牛蛙,她们来邀约赵婉秋,赵婉秋去不了,她们就自告奋勇说给她带一份回来。
“麻烦你们帮我捎回去,交给今越她爸,我马上就要上班了,走不开。”
小田连忙给几个大妈一人倒了一杯开水,还丢进去一点茶叶,冯大妈咂吧咂吧嘴,“这茶叶跟我们家里的不太一样,还有股糯米味儿,是吧?”
“这叫糯米茶,是小徐的战友送的,他们连队有茶厂,专门产这个。”
众人羡慕,李大妈更是羡慕得牙都酸了,让小田再给她加点茶叶,“我喜欢喝浓茶。”
钱大妈也连忙说她也一样。
赵大妈嗤一声,其他人憋笑,李大妈这种滚刀肉,她们已经懒得搭理了,现在她卖不了馒头,偏偏连菜市场的豆腐摊子也开不下去了,回家来大家干啥她都要跟着掺一脚,总不能说不让她去吧?
但钱大妈,春花和大龙那么孝顺,她还是改不了爱贪小便宜的毛病,真真是给孩子丢脸。
赵婉秋倒是不在意这些,她现在手里有钱了,几毛钱的茶叶压根不放眼里,更何况还是女婿孝敬的,喝的是茶吗?喝的可是面子!
李大妈仿佛没看见众人的鄙视,腆着脸道:“你们听说没,咱们胡同的田小寡妇,怕是要发达喽!”
“田美芝?”
“可不就是她,听说啊,她最近勾搭上一个港商,那可是真正的有钱人呐,听说就他夹在咯吱窝底下的一个皮包,你们猜多钱?”
冯大妈大着胆子猜:“两百块?”
“两百也忒贵了吧,就王晓红,你们都知道的,跟文明处过对象那个王晓红,人现在在羊城开小作坊,用的皮包也才一百来块,但也抵咱们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了,我看着还怪好看,这两百块的皮包,得洋气成啥样?”
李大妈嗤笑,“那算啥,你们再猜,往大了猜。”
“难道要五百?不可能吧,就一个皮包,谁舍得买这么贵。”
李大妈感觉那个数字在自己嘴里憋太久,憋得她一张嘴又酸又烫,“两万块!”
“啥?”赵大妈“吧唧”一声从凳子上滑落,坐到地板上。
冯大妈刘大妈的茶水撒了一裤子。
钱大妈直接被呛了一嗓子的茶叶沫,要不是赵婉秋帮她拍了几下,差点就一口气上不来。
“我说他李大妈你别瞎说,世上哪有两万块的皮包。”
“两万块,买四合院都够买好几套了,瞎他妈乱吹吧就!”
“不就一个皮包,还两万块,就是金子做的也没这么贵。”
自己的一手八卦被质疑,李大妈生气了:“是真的,我没瞎吹,这是牛小芳亲口跟我说的,她说那港商就喜欢去她们歌舞厅唱歌,唱完还给小费,唱一首歌就给十块呢!有几个姑娘为了进去陪他唱歌还争得打起来……”
“他自己无意间聊起来,说那皮包是啥篱笆买的,就是外国一个地方,换算成龙国币是两万块,当时差点没把她们一个歌舞厅的人给吓尿。”
赵婉秋接嘴:“那是巴黎吧,在欧洲。”
“我管他欧洲德州的,咱们也没去过,从那以后,牛小芳和那些小姐妹看见这港商就跟苍蝇看到肉一样,恨不得皮鞋都给他舔干净。”
不知道是被震惊到了,还是觉得这话有点难听,大家都没接茬,只剩嘴唇蠕动,两个眼珠子都快转不动了。
两万块的皮包,身上不知道还有多少好东西,价格要有多贵,简直不敢想象!
钱大妈小声问:“光唱一首歌的小费就给十块?不……不包含别的?”
“对,他喜欢唱歌,还喜欢热闹,凡是进去陪他唱歌的,他掏出一沓十元大钞就发,不过他还挺客气的,没像那些搞破鞋的,把钱塞人家女同志胸口,也不动手动脚。”
“那他塞哪儿?”
“手里。”
大妈们咽了口唾沫,不是为这种隐隐的暧昧而期待,而是为了那十块钱!就唱个歌谁不会啊,她们以前还参加过书钢和书机的歌咏比赛呢,年轻那会儿嗓子多亮呐!一首歌十块,让她们去,她们保证唱到他破产!
诶等等,不对不对,怎么能这么想呢!赵大妈重重地咳了一声,让众人不要再想“让我去”了,就想想眼前港商和田美芝的事。
“这田美芝可真豁得出去,听说去年人家就来了,她天天陪着港商吃喝玩乐,这班还叫上班吗?”李大妈觑着赵婉秋和舒今越的脸,笑着说,“哎呀,你们家小徐也是大方,那么大的厂养几个闲人也没啥,不过等她真傍上这港商的时候,也不会来厂里上班了。”
舒今越对她的挑拨视而不见,她在手机上看过很多东西,这种殷勤伺候甲方的活,其实大部分人都不想干,单纯是为了工资提成奖金,田美芝才四十岁不到,怎么可能看得上那种五十多的老头子?
正想着,这不,正主就来了。
一辆油光瓦亮的奔驰小轿车“吱呀”一声停到诊所门口的空地上,从车上下来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后面跟着的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田美芝,以及一位西装革履的秘书。
“王总,您里面请,就在这儿,看见了吧,这么多人都是排队找舒医生的,全都是三天前就挂的号,得亏我跟她是邻居,不然还没办法给您插队呢。”
幸好她还有点数,说得很小声,里头等候的病人们没听见。当然,她也没提舒今越就是兴华汽配厂老板娘的事,她有预感,老板并不想把老板娘牵扯进他的工作中,老板这人护妻子护得不行。
王马特的普通话果真很烫嘴:“我听人说了,你们这里有一个擅长治疗疑难杂症的小诊所,医生是一位很漂亮的小姐,她结婚没?”
这王马特确实有个毛病,一看见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不然也不可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解救”田美芝,还把自己做啥生意来干嘛说得一清二楚,给了田美芝进一步详谈的机会。
但其他漂亮女人也就罢了,舒今越可是老板娘啊!老板知道自己要把这种老色鬼介绍给老板娘看病,老板昨晚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田美芝连忙干笑着岔开话题,把人带到今越的诊室。
王马特边走,边感觉自己身上有好几道灼热的视线……当然,她们并不是在看他本人,而是看他胳肢窝底下的皮包。
说实在的,王马特虽然打扮得油头粉面,穿着花衬衫和白色休闲裤,皮带上的“H”金光闪闪,但他本人个子并不高,精瘦得跟只猴子似的……这样的外貌对女人压根没有任何吸引力。
赵大妈李大妈为首的一群大妈,单纯就是想看看,两万块的皮包它到底长啥样,是不是包金边还镶钻了!
然而,那也就是一个普通的棕褐色皮包而已,这年头大多数乡镇企业家几乎是人手一个。
“也许,乡镇企业家拿的是人造革,港商拿的是真皮?”赵大妈这么解释,仿佛是给自己震动不小的内心一点安慰。
“可拉倒吧,就是新鲜从人身上剥下来的人皮,也不值三万块。”
李大妈这话委实有点血腥,其他人都不搭理她,她自己也知趣,自己猫着身子,尾随港商和田美芝,来到今越诊室门口,在其他坐在门口等候的病人中间,硬生生挤出一条只容半个屁股的位置,歪着屁股强势坐下。
其他人:“……”没眼看,难怪大家都说再怎么拥挤的公共汽车,李大妈都能给自己挤出一个位置来。
诊室里,舒今越粗略打量一眼传说中的港城富豪王马特,她的重点不在五官,而是肤色、气色和神态,以及皮肤状态。
保养得当,王马特的皮肤看起来要比同龄人年轻一些,脸上也不是很油腻,皱纹不多,精瘦精瘦的。
她在打量别人,王马特也在眼巴巴的看着她,用田美芝的内心话来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甚至,他还恬不知耻地问:“舒小姐结婚没,有男朋友没?”
这要是被老板听见,脸能黑成锅底,田美芝心里一突,连忙说:“舒医生,王总说他有点高血压,想请你帮忙看看。”她又殷切地补充道,“我昨天给他量过,是有点高。”
这年头的血压计还是水银血压计,测量不太方便,而且不是谁都会使用,田美芝为了一套四合院的提成,居然连量血压都给学会了!
“高到多少?”
“高压190,低压120,按照你们医学上的分级,这应该属于是重度高血压了,对吧?”
舒今越挑眉,“美芝姐懂得还挺多。”是真心的夸赞,哪怕四十年后,找一个非专业的家里没有高血压的年轻人问问,他们也不一定能说得出来高血压分级。
田美芝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她这是关心港商啊,关心港商就是关心她的四合院!她一个小寡妇也能凭自己能力赚到一套四合院,这多美的事呐?那些爱嚼舌根的就嚼吧,等她买了四合院,让她们哭去吧。
不过,舒今越还是不放心,稍等王马特平静下来后,又亲自给他量了一下,依然是重度高血压。
“舒小姐,我看见你我的心就砰砰砰的跳,我能邀请你吃一顿便饭吗?”王马特两个猴子似的眼珠子提溜转,仿佛不是来看病,而是来跟美女约会。
舒今越冷淡地拒绝:“不能,我已经结婚了。”
他一副心痛不已的模样,唉声叹气:“真可惜,为什么美丽的小姐总是早早就结婚,为什么不能多等我两年。”
舒今越心里翻个白眼,等你个糟老头子干嘛,真是很符合自己对这年代港商老头的刻板印象了。
于是,她不再说闲话,开始把脉——典型的教科书式的弦脉,尤其左手关部最明显。
“头晕不晕?”
“晕的,尤其熬夜后,感觉头重脚轻,舒小姐你怎么会知道?”
“头痛不痛?”
“喝酒喝熬夜后会痛,其他时候不痛,舒小姐你真是太了解我了,仿若我第一次见面的红颜知己。”
舒今越懒得搭理,公事公办又问了几个症状,都跟高血压对得上,那么剩下就要考虑他是原发性还是继发性,这才好下药,毕竟无论西医还是中医,如果是继发性的高血压,还要考虑原发病灶的治疗。
“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检查?”
“做过,全身上下非常健康,就一个血压高,医生说我的身体状态跟二十多岁的后生一个样,舒小姐我只是年纪大,其实我……”
“心脑血管、肾脏和内分泌都查过吗?”
“查过,都正常,肾脏非常好。”
舒今越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必要特意强调肾。
“那有没有长时间服用什么药物?”还得排除药物影响的高血压,尤其是万艾可一类的药物。
毕竟,王马特这种老色鬼,让人很难不怀疑,他会偷偷使用这类药物,尤其是那边玩得还挺花的。
“没有。”
“真的没有吗?所有使用过的药物你都需要告诉我,尤其是补肾壮阳类的。”
王马特脸一红,他居然还会脸红!
田美芝心里切一声,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关心样:“王总,您要是吃过什么药,一定要跟我们舒医生说哦,在医生眼里没男女,大家都是吃五谷杂粮的普通人,说也就说了,像我吧,我来例假还不舒服呢,我也没藏着掖着,找舒医生开几副药就吃好了。”
王马特这才吭吭哧哧地说:“鹿茸海马酒喝过,万艾可也吃过,不过是早几年的事了,最近七八年我可以保证没有。”
今越其实不大信。
他的色又不是以前色,现在也色啊,现在色他能不吃吗?虽然脉象上还可以,但真正“使用”起来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可能是她眼里的怀疑太明显,王马特小声解释:“真的很多年没吃过了,自从离婚后,就……就……我虽然喜欢漂亮女人,但我是很洁身自好的。”
至于他为什么离婚,今越也懒得刨根问底,她想了想,“看见白大褂会紧张吗?在家自己或者不穿白大褂的人跟你量,也高吗?”
“高。”
好嘛,这就排除了白大褂高血压了。
“舒医生,我的高血压已经有十多年了,食盐摄入量控制了,保健品吃了,可就是降不下去,你说我该怎么办?”
今越没回答他的问题,她在思索,“你的父母有没有高血压?”
“没有,我的兄弟姐妹也没有。”
好嘛,遗传因素也排除了。
舒今越感觉奇怪,按理来说,王马特这么有钱的人,要是单纯一个高血压,没有其它不可逆转的严重原发疾病的话,要治疗是非常简单的事,他能买到最好最先进的药物,能有专业医师团队协助做健康管理,每天什么时候吃药吃多少,人家能给他精确到分。
同样,他也有自己的营养师,每顿饭吃多少,需要摄入哪些类型的营养物质,食盐摄入量多少,人家也能给他控得准准的,不至于十多年还降不下来。
不过,西医的疾病排除不了,那就按照中医的对症治疗吧,高血压病在中医就叫眩晕,按照眩晕病治疗应该没错。
今越根据他的证型,肝肾阴虚,开了一个对应的方子,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先吃吃看,希望你能在书城多待一段时间,我需要观察一下疗效,好吗?”
王马特认真听完,不知道是被舒今越的专业理性所打动,还是没人搭理他这只孔雀开屏也没意思了,他痛快地答应下来。
田美芝不放心,在旁边劝道:“王总啊,您别看咱们舒医生年轻,其实她可是很厉害的,给M国人看过病,还上过报纸的,改天我把舒医生上的报纸给你看看,那是咱们国家最厉害的医生了!”
这彩虹屁吹得,舒今越没觉得怎样,倒是王马特当真了,他虽然看起来不像个正经人,但他能从穷小子混到现在的家财万贯,也有一套自己的生存哲学,并不因为对方年轻就小看对方的能力,这让他在商场上躲开了好几场灾难,也为自己挖掘到了好些人才。
舒今越觉得,他要是能改掉喝酒唱歌熬夜的习惯,降压药的效果应该不错。
“对了舒医生,那王总的西药降压药还需要继续吃吗?”一直没出声的秘书开口问,他全程不说话,就拿着笔记本唰唰唰的记录,仿佛一个隐形人。
“暂停一下,看看中药的效果。”
今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王马特又信了两分,抓了药,又由田美芝陪着回酒店。
晚上,今越没上门诊,田美芝上门来找她,“这人看着油头粉面,还挺听你的话,听你说不要熬夜喝酒,他今天就不去歌舞厅了,哎呀你是不知道,他以前可喜欢去了,听说在港城的时候他能玩三天三夜不回家。”
想到那画面,田美芝一脸嫌弃,“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不好好保养,多享两年福,以后有他后悔的。”
目前龙国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还没这么高,这么奢侈的浪费健康的人还真不多见,但在四十年后就很多了。
“没事,他家人都不担心,咱们劝劝就行,听不听那是他的事。”
“他没家人了,说是前些年离婚了,儿子也病死了,他那些兄弟姐妹就只知道从他身上薅好处,都巴不得他早点死,好继承他的遗产。”田美芝叹口气,“说来也是我运气好,他说第一眼看见我就像看见他的妻子,所以……不过你放心,我对他可没想法,我就想等单子签下来,徐老板能给我提成一套四合院,成吗今越?”
今越好笑,“所以你就为他鞍前马后?”
“不然呢,我儿子上初中了,学习好着呢,以后还要上大学,我自己过成啥样无所谓,总得给他准备一点上大学的钱,总得给他存点老婆本不是?”
俩人处熟了,今越正想跟她开句玩笑,田美芝立马伸手:“打住打住,你是不是要说既然他没儿子,我怎么不干脆带着儿子跟他过,将来几百套四合院都有了,是吧?”
舒今越摸了摸鼻子。
“你们把男人想得太简单了,尤其是这种有钱的老男人,人家精着呢,我图人家家产,他说不定还图我这免费保姆呢!再说了,拿捏不住的男人,还是别冒险了,省得到时候来个鸡飞蛋打。”
今越没想到,她没被港商的花言巧语和万贯家财迷了眼,居然还能这么冷静,心里对她的改观又好了一些,“那也行,挣到钱了,找个帅气小男人,也不错。”
田美芝再次冷笑,“有钱的老男人狡猾,年轻的穷男人也不老实,我要真有了钱我最该防的反倒是这些小男人。”
舒今越:“……”居然还挺有道理。
“那你加把劲儿,祝你早日喜提四合院。”
现在柳叶胡同里能买得起四合院的人也就舒家兄妹几个,牛家也就嘴上狂,还拿以前那些售票员和干事的经历说事儿,动不动提他们的光辉岁月,可要真金白银的买房,那是买不起的。
靠自己买的四合院,和靠男人手指缝里漏出来施舍她的,这能一样吗?
她有正式体面的工作,将来儿子考大学娶媳妇也体面不是?
田美芝一想到只要这一单成了,她就能成为柳叶胡同第四个能买得起四合院的人,浑身就充满了使不完的牛劲儿!什么难缠,什么麻烦,不就是给王马特鞍前马后的伺候吗?这样的客户她希望多来几个!
“呵,反正男人都一个熊样,以前那些还差点让老娘牺牲了色相,这个至少他不是动真格的,不就是伺候人嘛,在厂里上班要伺候主任厂长,在校门口摆摊要伺候好那些难缠的家长的老师,还差点被人送进派出所,这老头他至少是讲道理的。”田美芝这么想着,感觉什么气都能受了,什么难听话都宛如天籁。
“对了今越,这次他要真能预付一半的货款,提成下来之后咱俩对半分,怎么样?你要是觉得比例少了,咱可以商量,你六我四也行。”
今越倒是真不在乎这点钱了,自从佐藤静香那笔巨款进账后,她压根不缺钱花,更别说徐端生意蒸蒸日上,交她手里的存折数字也越来越大,这笔单子的提成她压根不放眼里。
“你不能说不要,这次要能谈成,还得多亏你的医术,咱们该咋分就咋分……当然,我也不需要你们同情。”
今越一想也对,“那行,我二你八吧,毕竟你跟这个大单也跟了两年了,挺不容易的,我看病也就几天的事。”
田美芝眼尾有点红,“谢谢你,今越。”
这天,今越正准备下班,忽然听见隔壁的隔壁诊室传来一阵哭声,戚戚沥沥的很是伤心,今越顾不上脱白大褂,连忙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哭声是一个中年妇女发出的,看穿着打扮倒是很洋气,手上和脖子上都戴着金灿灿的首饰,她身边的男人则是一脸青灰,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今越知道,生病的应该是男人。
齐佩兰划着轮椅过来,递过来一个病历本,上面诊断写的是不孕症。
原来是两口子结婚十几年了一直没孩子,到处检查都查不出问题来,男方亲戚那边一直说是女方的问题,但男方倒还算是个人,对妻子一直不离不弃。这两年条件好了,两口子通过在乡下搞养殖,挣了点钱,婆家又开始作妖,威胁女方要是再怀不上孩子就要让她儿子离婚,重新娶一个能生养的。
于是两口子慕名来今越诊所,今越不在,加上她一号难求,他们就挂了看起来经经验比较丰富的齐佩兰。
“我上个月觉得男方脉象不对,要是你的话肯定能把出来,都怪我学艺不精,只能让他们双方再去做个检查看看,结果女方依然没问题,倒是男方直接没精子。”
男方是个无精症患者,舒今越奇怪,“那以前没做过检查吗?”按理来说这做个精液常规就能查出来的呀,怎么会拖了这么久。
“他们以为只需要检查女方就行,男的只是找了个老中医把脉,老中医说他没问题。”说到这里,齐佩兰冷笑一声。
“又是齐景天看坏掉的?”
齐佩兰点点头,“齐景天还告诉他们,男人没问题,不用专门去检查。”
“他不仅没把出来男人的问题,还让人不用检查?”舒今越简直气笑了,他自己学艺不精也就罢了,还敢信口开河,一下子就把人家两口子耽误了这么多年!
他知道不知道,对于想要孩子的人来说,他一句错误就让人家错过了最佳生育年龄。
也就是舒今越和齐佩兰都是有道德底线的医生,要是遇上心胸狭窄的,在病人面前挑拨几句,人家回头就能去找齐景天闹。
不过,她们不挑拨,不代表两口子不知道,他们看着现在的报告单,又想想以前的齐景天一口笃定的说男方没问题只一个劲的开些价格昂贵的人参鹿茸大补元气,人都吃上火了,愣是没啥屁用……男人气得牙痒痒,“不行,我要找那个齐老中医算账!”
“算啥账啊,现在咋办,你没那东西,那还咋怀孕,你妈和你几个姐姐怕不是要吃了我?”女人哭得声音都哑了,就因为齐老中医一句话,她不仅浪费了十几年的青春,还吃了这么多药,关键是心理受到的打压和伤害,谁来赔偿?
男人也是一屁股坐凳子上,抱着头讷讷道:“我永远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永远不可能,永远……”
舒今越走过去,轻声道:“你可能还有机会。”
“什……什么意思?”
“我说你的情况,如果只是单纯的精液里没有精子的话,其实也不是完全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我建议你先去做一个精囊穿刺,看看里面有没有,有的话能取出来,做人工授精,或者试管婴儿。”没有的话,再想别的办法。
男人一愣,随即眼睛一亮,“怎么说,医生你快跟我详细说说,无论做啥检查,做多少手术,我都愿意!我媳妇儿这么多年跟着我,受苦了,她是在代我受过啊呜呜……”
男人老泪纵横。
看穿着,两口子这几年是挣了不少钱的,足以支撑做人工授精或者试管婴儿的费用。
说来也是可惜,覃海洋学的辅助生殖,结果只能并入妇产科,看一些妇科病和常规产检,很少能遇到不孕不育的,即使能遇到,也因为费用太过昂贵,以及人们对辅助生殖技术的未知而退却。他入职两三年了,至今也只做过个位数的人工授精,试管婴儿那是一个都没做过。
舒今越于是把这项技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你们先考虑一下,要是想好了,想往这方面考虑的话,就去找省医院妇产科的覃海洋医生,近期内已经做过的检查项目就不用再重复检查了。”
两口子连忙说:“钱不是问题,多少钱我们都愿意!”
女人还是更相信中医一些,“舒医生啊,到时候我们还能不能来找你们调理?”
“自然是可以的。”
这两口子也是行动派,前面耽搁的十几年越想越心痛,恨不得立马去把齐景天拎出来揍一顿,同时又恨不得立马插上翅膀飞到省医院,把这个什么辅助生殖的事给落实下来。
不用两天,秦海洋和杨茉莉就来找舒今越,说那男人也算运气好,精囊里面穿刺出极其少量的小蝌蚪,虽然量少,非常稀有,但好在还有活力,目前先上人工授精,要是不成功的话再考虑试管婴儿……对了,穿刺取精术还是杨茉莉亲手做的。
“谢谢你啊,今越,我没想到我的第一个专业病人还是你介绍的。”秦海洋笑着说。
舒今越的眼睛却落在杨茉莉身上,“该说感谢的是我才对,茉莉上次还给我介绍了好几个男科病人。”
有些男科疾病的病人,杨茉莉那边解决不了,就会推荐到今越这边来,这不是赚钱的问题,这种“资源”的互通,其实是一种提高医疗技术的途径,毕竟一个医生只是正常门诊的话,一辈子能遇到的疑难杂症数量也是有限的,限制了技术的提升。
但舒今越不一样,她有自己的“渠道”,她在书城各大医院各科室都是出了名的“编外专家”,维持着不错的关系,人家乐意把病人介绍过来。要是别人还真不一定能接受这么多“烫手山芋”,但今越是喜欢不断精进超越自我的性格,她就喜欢解决别人搞不定的疑难杂症,她觉得这样才有成就感。
会看普通疾病的医生太多了,赵婉秋就能,齐佩兰更能,今越就不想在这些别人也能做的事上耗费精力。
接下来几天,今越就在等王马特的消息,据田美芝那边传来的消息,王马特喝了中药后按时作息,按时吃饭,低盐饮食,血压慢慢降到160/110了,跟他服药前对比是降了,但依然没达到正常人水平。
“降血压这事不可能一蹴而就,降太快对他的心脑血管来说反倒是一种负担。”
田美芝把话传达过去,王马特欣然接受,还给今越诊所里送了几个花篮和果篮,说是感谢她人美心善,妙手回春。
“今越今越你快看,这港商出手真大方,人家送的可是新鲜荔枝和桂圆,这荔枝包装还特好看,特精致,是不是很贵呀?”小田收到东西,没追上王马特的秘书,只能被迫替今越收下。
舒今越一看,确实是一种很稀有的品种,在岭南本地也很难买到的,她也是去年徐端带回来,才尝过一点。
“就连这百合花也不一样,香的嘞……”小曹大大的吸了一口,咳呛两声,“哎呀妈,一股金钱的味道。”
众人大笑,花束今越让小田插在收银台和大厅自己淘来的旧花瓶里,水果留出一些带回去给家里人吃,另一半则是让诊所的人一起分着吃了。
今越拎着水果,刚走进16号大院,就听见中院的电话响。
“喂?”
“今越,你最近有空吗?”是莫书逸。
“有空,怎么了?”
“石老师没有你的电话,他请我转告你一声,下个月在京市召开的血液病防治高级人才研修班,想邀请你去作为特邀专家,你愿意吗?”
舒今越手一抖,“高级人才研修班?”
这个班她听过,是去年才开始举办的,由国家卫生总局牵头办理的,关于各个科目和领域的高级进修班,目的是为了全国的专科医学高精尖发展,培养一批真正的高级的、专业的临床人才和科研学者。
有多“高级”呢?就是目前今越身边认识的人里,就只有莫书逸一个人收到过研修班的通知书。
注意,是通知书,不是邀请函。拿到通知书的代表有资格够门槛去当学生,去学习,而今越拿到的是石学海亲自发出的邀请函,意味着她是作为专家讲师去的!是去给来自全国二十多个省份的数百名像莫书逸这样优秀的专业人才当老师,讲课的!
这换谁都会怀疑自己耳朵。
“对,你没听错。你二嫂徐文丽,她被确诊白血病是1974年,到现在已经超过十年,定期检查都没发现血象升高,这样的状态和生存期已经可以算治愈了,这是目前他们专家组唯一可以有据可查的第一例治愈患者。”
今越咽了口唾沫,他不说,她都没想起来,原来二嫂生病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而这些年里,经过患者自愿申请、自愿参与和自愿退出的原则,血液病防治组把你的方子用于四百多例白血病患者的不同分型发现,它对其中的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的效果是最好最确切的,总有效率高达75%,鉴于这份数据和你这么多年在临床工作中的贡献,石学海向专家组推荐了你,大家都热情邀请你去做讲师。”
这可不是以前那样在省医院市医院给同仁们分享临床心得那么简单了,这是走到国家级的平台上,以专家讲师的身份给那么多高精尖人才授课,今越觉得这不仅仅是对她能力的肯定,更是主流平台对中医的肯定和接纳。
这个机会,不仅仅是给她的,更是给中医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