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最近, 舒家人都发现,今越挺财大气粗的,具体表现如下:

上百货商场给全家人每人买了两件新衣服, 而且是准备过冬的羽绒服,轻便又保暖,比棉衣不知道好到哪儿了。

给赵婉秋买了百雀羚的全套护肤品,还买了一只很适合她肤色的口红, 一只雕花的银镯子,一只海城手表……光这几样, 就是很多人家一年也舍不得买一件的程度, 她却给一次性置办齐了。

还给舒老师买了两只小画眉鸟,装在上次孙大龙做好就一直空置的鸟笼里, 还一次性买了足够半年的饲料!老头子走哪儿拎到哪儿, 不管别人是问“吃了没”还是问“今儿来两局吗”, 他一律回答“我闺女今越买的”!

这可把那些老头子们羡慕坏了, 心说就你闺女能,你闺女厉害, 整个新桥街道都知道你闺女是神医。

“舒今越, 你最近是不是发了一大笔横财?”舒文明躺在炕上, 狐疑地看着她。

今越正用化妆品帮老妈捯饬妆容, 眼皮都不掀一下, “是又怎样, 不是又怎样。”

“嘿,真是有钱了啊,说话都这么硬气。”

“你别废话,让你找孙老六说房子的事你说没?”今越悄悄给老妈涂了一点点指甲油,这是徐端带她去华侨商店买的, 不像红色那么张扬,而是淡淡的肉粉色,看见这个颜色的时候她怀疑这世上怕是不仅她一个重生者/穿越者。

这不,涂上去乍一看没什么特别的,但仔细一看会发现赵婉秋的十个手指头的指甲盖有点淡淡的粉色,还透着健康的光泽,就像珍珠一样好看。

她当了一辈子护士,手指看上去要比同龄的家庭主妇们更纤细更漂亮一些,光滑也没什么皱纹,肤色白净,今越就是遗传了她的肤色,不打扮也好看。

她抬起来左看右看,“真好看,你这孩子,哪里来这么多主意。”

今越噘着嘴,心说我在手机上刷过的美妆博主和美食博主说不定比你见过的人都多呢!

阿飘是真的很无聊诶,又不会累不会困,不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她怀疑自己会疯的。

舒文明见她神游天外,不满的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我刚说话,你听见没?”

“没听见,你重新说一遍。”

“我说,你干嘛想不开买孙老六的房子,还没咱们正房大,卖的比正房还贵,有钱也不能当这种冤大头。”

“二哥这你就不懂了吧,去年的行情跟今年能一样?再等到明年的话,只会更贵,后年大后年就更不用想了。”见识过六位数的单价,她能接受房子一年比一年贵,但对于土著舒文明来说,这种行为的学名就叫冤大头。

“二哥你想想,今年的粮食跟去年是一个价吗?工资都知道涨,就房子不知道?”

舒文明一想也对,但——

“你要有这钱,不如买套四合院住住,那才叫一个宽敞。”

舒今越点头,“行啊,那四合院你也帮我留意着些,什么样的都要。”这时候只要闭眼买,将来都是翻几十倍的赚。

只是买四合院就不会像买平房这么低调了,到时候招来一些人的注意可能不太好。她这笔钱虽然是过了明路的,但数目实在是太大了,很容易招人嫉妒。

徐端就曾提醒过她,让她暂时先不要买太大项的东西,省得麻烦。可她等不及啊,等明年知青大批量回城的时候,房子价格噌噌噌的涨,还没有这么多挑选余地。

所以,还是先看着吧,有合适的就下手,没有就再等等。

舒文明瞪大眼睛,“你还真想买啊,你手里到底有多钱?”

舒今越嘿嘿笑,“我不说,怕你嫉妒。”

舒文明气得牙痒痒,“好你个臭丫头,跟你哥还藏着掖着,哥白疼你了,啊?”

俩人笑闹着,舒文韵掀帘子进来,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你们笑啥呢?”

兄妹俩却不跟她说实话,“夜班值得这么累?”

再美的人,在一夜不得睡的折磨下,也憔悴啊。她皮肤白,黑眼圈挂在上面实在是太明显了,舒今越其实想说,幸好当初她提了一嘴把工作还给她的时候,今越没答应。

不然,现在吃这份苦头的就是她了。

“可别提了,昨天一整夜没能合眼,晚上十一点开始收新病人,忙到三点多才忙完,结果四点有个呼吸暂停要抢救的,刚把心跳救回来抢救记录写好,这又到测血糖的时候了,有个老太太嫌我下手太重把她扎疼了,嘀嘀咕咕骂了我半小时……一直到交班的来,我才终于能缓口气。”

然而,这还不算完,因为她下夜班之后一整天都没回来。

“结果十点多交完班刚准备走,科里又通知要学习,一学就学到现在。”

舒文韵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实在是太累了啊!

这么累,工资也没多少,说实话她是真的羡慕舒今越,朝九晚五没夜班,周末和节假日还能正常放假,不像她都记不清今天星期几了。

关键今越因为不断立功,她现在的工资都比她高了!

舒文韵幽怨的看她一眼,不知道自己怎么越活越累。

舒今越给她一个同情的眼神,这么一对比,她真的宁愿去流水线上当工人,至少不会被病人骂,不会被扔大便啊。

赵婉秋安慰她,“年轻护士都是这么过来的,等你熬上去有了资历,就能好一些了。”

说好之后,舒文明当真开始上心,找孙老六聊了几次。

“文明啊,不是哥不让你,是现在行情就这样,咱们一个院里长大的,这样的交情哥能坑你?卖别人我要八百,但你实在想要的话750也行。”

舒文明找他磨了小半月,确实是这个价下不来,而今越也能接受,他就给出面买了。

当然,对外就说是给他们兄弟俩准备的,以后大哥舒文晏要搬回来云云,把事儿揽到他们身上就行,今越还是别暴露手里有钱的事了。

一下子花出去750,舒今越却一点也不心疼,她还有好几个七百五呢!

但孙老六被人叫老六也是有原因的,他压根说话不算数啊,钱给了,合同也签了,房产证名字也改了,手续全办完了,按理来说该算今越的房子了吧?可他一直不把他奶奶接走,当初说好的接过去槐树胡同享福,现在他媳妇儿一闹,他就不敢接了。

孙老六的父母已经去世多年,是由爷爷奶奶养大的,爷爷也就是有远见的孙老爷子,前几年也没了,只剩下一个耳朵不好使的奶奶跟他一起生活。

孙奶奶只有他这么一个孙子,也没儿女了,不跟他过活跟谁过?可寻老六媳妇儿嫌弃老人家,觉得她耳朵不好,说话说不到一处,老人家嘛看见别人嘴动还偏又喜欢问人家说啥,人家解释几次她听不清还发火,说孙媳妇在骂她,说她坏话。

再加上老太太腿脚不好,大部分时候躺炕上,个人卫生不好搞,整个屋里都是一股子味儿,孙老六媳妇就不让老人再跟他们住。

于是,孙老太太就还住在其中一间里,舒家人去赶过几次,可老太太耳聋,你跟她说快搬走吧,她回你“刚吃过。”

你跟她说这房子不是孙家的了,已经被卖了,她说“吃的豆角焖面,豆角不够烂,嚼不动”。

舒家人:“……”

也是幸好,这三间房子今越暂时用不上,不然还拿她没办法呢。

孙老六那家伙,签合同付钱之前答应得好好好,钱一付就找不着人了,舒家人在众人见证下小心翼翼将老太太扶到槐树胡同去,结果又被她孙媳妇赶回来,你送我赶,你送我赶……乱七八糟的扯皮扯不清楚。

“这他爹的真倒霉,我就说这孙子倒不出什么好尿,这么轻松就同意我便宜五十块,原来是有这么大个坑等着我呢!”舒文明气得要死,可又不能真把老太太扔出去,这么大年纪了要出个好歹,孙家人会找麻烦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心里过意不去啊。

“孙奶奶以前对我们还挺好的,五八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饿肚子,她还偷偷给过我们家三斤高粱面。”当时舒家孩子一大串,却只有两个人上班,口粮压根不够吃,还没到发粮票的时候,粮就吃完了,全家老小饿得直流清口水,而孙奶奶那三斤黑乎乎的高粱面,救了他们全家人的命。

这份情,舒家人都记着,所以就更加不好赶人了。

“这孙子真不是个东西,他是他爷奶一手拉扯大的,结果自己发财过上好日子就把老人家撇到一边,呸!”

但外人说归说,无论怎么谴责,也对人家的家务事没办法。

舒今越一直记挂着这事,上班都无精打采,啥叫不肖子孙啊,就孙老六这样的,当初还不如直接一把掐死扔尿桶里呢!

“今越又发愁啥,前几天我不是看你高兴得很呢?”刘进步笑眯眯的从外面进来,掏出一兜卤花生,“赶紧吃,别让乔大姐看见,她这人最讨厌。”

舒今越笑了笑,抓了一把。

“怎么才拿这么点,多拿点。”他从老朱桌子上拿起一张报纸,将花生倒出一半在报纸上,“你慢慢吃,这点我给她们送去。”

自从上次的死耗子风波后,刘进步和乔大姐彻底不说话了,迎面遇上都是你哼一声,我白一眼的,他回家被老婆一劝,也觉得自己一大男人这么记仇似乎有点跌份儿,所以今天就想去破冰。

舒今越看在眼里,忽然灵机一动,“你就跟乔大姐说,我有事找她,让她有空的时候下来一趟。”

有了这么个现成的能讲话的借口,刘进步说了声“谢谢”,立马去了。

果然,没一会儿俩人就一起笑眯眯的下来,“今越找我啥事?”

自从沈和平的事后,她跟今越的关系就淡了,虽然见面招呼还打,但再也没有以前的亲热了。今越今天主动有事求她,她简直受宠若惊。

“我想问问,就是如果我们家买了一间房子,但原主人家的高龄老人一直住里面,有没有什么办法给弄走。”今越把孙家的事简单的说了下,没说是三间,在同事面前还是低调些好。

乔大姐能用她,她舒今越自然也能用乔大姐。

“这首先肯定是找街道办,要是我们管不了,他们不听的话,就去找公安呗。”乔大姐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下午我没事,我跟牛主任过去看看,做做家属的思想工作。”

正好李玉兰在单位就是负责处理纠纷调解的,她给他们带路,一个大院的也能介绍一下情况。

今越其实不抱希望了,因为道理只对讲理的人有用,孙老六的媳妇儿分明不是讲道理的人,她记得以前在大院里,这人就挺讨人嫌的,活脱脱中年版的李大妈。

果然,去了一个下午,三个人灰溜溜回来,“这孙家真不是东西,好说歹说不听,他们家自己的老人自己不管,扔给舒家算啥道理?”

“道理,得了吧,他们一家子无赖,讲不通道理。”

“不行,我得让我家那口子过来看看。”乔大姐实在是生气,她工作这么多年了,平时在新桥街道谁见了不得客客气气叫一声乔大姐,偏偏今天被孙老六媳妇骂得狗血淋头,她啥时候受过这种气啊?

“今越你等着,我家那口子明天休息,我让他过来看看,这世上讲道理讲不通咱就讲法。”

“行,谢谢您嘞,乔大姐。”

乔大姐挺了挺胸膛,终于找回点场子。

说实在的,舒今越说话好听,做事又踏实,要不是沈和平那家伙坏事,她还想把她介绍给自己娘家另一个堂弟呢,可惜喽,小姑娘跟沈和平的领导谈上了,据她家那口子说,那位徐科长可是了不起的人物。

要是舒今越知道她又想拿自己去做人情,估计都得气笑,这乔大姐可真是不放过身边一切能用的资源啊,像舒今越这样的“天真单纯”的年轻人,就活该被她用来用去是吧?

呵,那到时候看谁用谁呗。

今越下班之后让李玉兰跟家里人说一声,她晚饭不回家吃了。

最近新上映了一部戏剧电影《宝莲灯》,是河北梆子的唱法,舒今越没听过,但她听过某位相声演员的作品啊,当即说要去看,让徐端抽空一起。

买的票是晚上八点的,俩人先去吃饭,今天换了家食堂,就在电影院附近,也没点什么大菜,就一人一碗面,坐在人潮拥挤的大厅里,吃得也很香。

谈恋爱无论哪个年代都是吃吃喝喝玩玩,苏今越却觉得跟徐端在一起不一样,似乎连东西都要更好吃一些。

“想什么,快吃,待会儿冷了。”

天气一天天转凉,冬天又要来了,今越怕冷,提前穿上了那间短款的白色羽绒服,吃面的时候要非常小心,生怕汤汁儿溅到衣服上,所以速度就很慢。这时候就体现出人与人的差距了,明明是吃一样的东西,她的速度还没他快,可人家愣是不会把汤汁儿溅到衣服上,吃完还是干干净净的。

“你就放心的吃吧,溅上就溅上。”徐端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有点不忍。

“这衣服很难洗的,关键是洗多了也就不保暖了。”

“我给你洗,不暖就换新的。”

让他洗衣服?嘿,舒今越有点心动,假意客气,“这多不好意思啊……”

“行了,你就放心的吃吧。”

今越得逞,眯着眼笑起来,嘿嘿,她真的很不喜欢洗羽绒服,去年只洗过两次就把一个冬天扛过来了,可饶是如此还是把她累得够呛,舒家没有太大的盆,羽绒服一放进去就特别挤,搓洗的时候很费劲,漂洗的时候更费劲,需要漂很多很多次才行,最后拧干的时候更是要她半条命。

俩人看完电影,徐端把她送到家门口,今越迈着愉快的步伐,一蹦一跳的进家门,结果发现老两口还没睡,正直直的盯着她。

“咋啦,我脸上没花吧。”

“今越你是不是谈对象了?”舒老师比赵婉秋还紧张。

倒是赵婉秋比较淡定,她心细,舒今越这半年来偶尔不回家吃饭,但像今晚这样看电影到十点的却是第一次,她不仅猜到闺女谈恋爱,大概也知道对象是谁。

毕竟,家里不可能凭空多出那么多东西。

今越有点紧张,看了看老妈,见她面色平静,这才大着胆子说:“是的,谈半年了,心想等稳定就跟你们汇报。”

“对方是谁?”舒老师起身下地,似乎是想去门口追那个“对象”。

“别去了,我知道是谁。”赵婉秋拦住他,看了看闺女紧张的小模样,更多的是心疼,这两年来闺女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以前的舒今越胆小、自卑、内耗,现在的她勇敢、自信且阳光,她相信有工作上的成就感带来的改变,但也少不了一个优质对象的引导和帮助。

“徐端。”

“谁,你说谁?”舒老师一下子愣住了,以为自己耳朵听岔了,“那不是今越叔叔吗?”

赵婉秋白他一眼,“什么叔叔,人家既不姓舒又不姓苏,就是这么叫叫而已,你还当真啊。”

舒今越一脸懵逼,她以为这段感情最大的阻力会是老妈,结果老妈不仅从一开始就知道,还……不反对?

“可……可……”

“可什么可,徐端年纪是比今越大六岁,但也不算多大,他性格沉稳,今越跳脱,正好能互补。”赵婉秋在这件事上说一不二,今越那根缺了的小脚趾无时无刻不提醒她,她在今越的大事上已经选错一次,不能再错了,她一定要帮孩子好好掌掌眼,一定不能让她吃亏。

而几次接触下来,徐端无疑是一个性格和品行都非常优秀的年轻人,更别说他的外貌和工作,这些自身条件也相当优越。

说实在的,就是当初帮今越跑前跑后找工作的徐思齐,都没徐端入她的眼。

“这事咱们知道就行了,也别多话,让他们处处看。”赵婉秋看向今越,“你自己是学医的,很多事情不用我说,谈对象可以,我不反对,但记得保护好自己。”

舒今越心头一暖,她真没想到老妈居然这么开明。

打发她回房间睡觉,舒立农还是啧啧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烙饼都烙熟了吧?”黑夜里,赵婉秋幽幽的说。

舒立农再也躺不住,自己坐起来,“你说他俩真的合适吗?徐端年纪大想法多,咱们今越这么小,心思太单纯了,要是被骗了咋办?”

“到底谁骗谁还不知道呢,给孩子点信心,让她放手去试试吧,对象不趁着年轻时候搞,难道要谈夕阳红?”

舒老师一噎,总感觉这话怪怪的。

赵婉秋没别的意思,她就是想起自己的一生,有感而发。她年轻时候东奔西走,身边其实也有追求者,但总觉得国家还未安定太平,没心思谈,后来安定了,工作也有了,可曾经有过好感的小战士……有的牺牲了,有的各奔东西回了原籍,她自己也太忙了,没时间想这些,等被人介绍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已经三十四岁了。

那个时候,很多想法都不一样了。“年轻时候,小战士送我一束野花,我能一整晚高兴得睡不着,可到了三十多岁,那种惊喜和雀跃没了,变得不那么好讨好,不那么容易开心了。”

三十几岁的开心,就不是一束野花那么简单了。

而舒今越,她的女儿,她希望她能够在有喜欢的人的时候,享受一下青春和爱情,等不喜欢了再回头享受孤独也不迟。

舒立农是个感性文人,听起来也很有感触,“这倒是,算了算了,咱们别管那么多,就在旁边看着,别让她被欺负就行。”

乔大姐找了她爱人老乔出面,去跟孙老六两口子谈话,摆事实讲道理,软硬兼施……做了三次思想工作,他们才同意把老人家接走,接过去只给安排住四合院里最小一间房,吃的穿的都是怎么寒酸怎么来,但所幸是把人接走了。

孙奶奶以前在16号院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日子,大家除了道德谴责一下,还真拿这样的不肖子孙没办法。

老人走的时候,舒家人去帮忙收拾,把屋里所有东西都给他们打包带走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以后孙老六要是扯皮的话,大家都能帮他们作证。

“呸,他媳妇儿看着花枝招展人模人样的,老人这屋里住得跟猪窝似的,一股味儿。”

“可不是,有那时间打扮,对老人好点不行,把家里收拾干净不行?三间房子呢,住成这样。”

对于大家只谴责孙老六媳妇,而孙老六完美隐身的事,舒今越很不爽,“我看祸根还是孙老六,什么媳妇儿不让养老人,怕是他自己不想养,把锅推女人身上。”

大家一听,还真是,他要想养,他媳妇儿拒绝得了?

“再说,这打扫卫生的事,谁规定只有女人能做,男人没手没脚吗,看看后院我二哥和尚工程师,两个大男人随时把屋里拾掇得干干净净。”

好嘛,话题很快转移到对这俩好男人的夸奖上,赵婉秋母女俩去另一间屋里打扫。

“这家子,恨不得连墙皮都给抠走,倒是省得怎么处理了,等翻年过去天暖和了,让你二哥给重新刷一道白,像你现在住那间一样装修一下。”

舒今越却不太想花钱装修,因为她这三间屋她单纯就是买来投资的,又不住,而家里人现在都有住处,也没人来住。

俩人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春花姐?”

钱春花很害羞的点点头,扭着手,“舒大妈,今越妹妹,我……我想问一下,你们的房子能不能租……租一间给我……”

她们家就在隔壁,跟另外一间就一墙之隔,但面积却远没有这边的大,一家三代人挤在那么大的房子里确实难受得很。

“你们放心,我会付房租的。”

今越笑起来,“租给别人我不放心,但春花姐这么勤劳能干我肯定放心,要租你们旁边那间吗?”

“可以吗?”钱春花声音很小,她是真的很想租个像样的房子,就算自己结不了婚,也要给妞妞改善一下生活的环境。

那边住的人多,地方又小,母亲又是个干啥都只会缩在龟壳里的性子,洗脸洗脚洗衣服洗菜都在屋里,到处湿淋淋的,搞得夏天潮湿虫子多,冬天的阴冷像钻进骨髓里一样。

赵婉秋有点迟疑,以钱大妈的抠门,舍得另外租房?可别房租没赚到反惹一身腥。

“我妈她老观念,但我这次是真的想租,如果她来找你们说不租,你们别听她的,我的事我自己做主,可以吗?”

原来是前两年,准备跟前夫结婚的时候,她也想租,甚至都跟孙家说好了,结果钱大妈非要省钱,自己去找孙家说不租,然后硬要和新婚小两口挤在一个小屋里。

新婚那晚,她自己也实在不好意思进去挤,就自己在屋檐下打地铺。

幸好那是夏天,除了一脸包之外,没把她冻感冒。

舒今越不知道这些事,赵婉秋倒是想起来了,笑着说:“好,你家的事我们只听你的。”

钱春花松口气,又问她们房租的事。

“你一个人工资养三张嘴,也挺难的,要不第一个月的房租就不收春花姐了,你帮我们把三间屋子打扫一下抵房租吧,从第二个月开始,每个月一块钱,每个月月底再付,怎么样?”

钱春花先是惊喜,但很快又迟疑,“这样会不会太便宜了,前年我问孙家,他们家要租两块五呢。”

一块钱一个月就跟白送的一样,太便宜了!

“那是他们家,你勤劳,肯定会好好爱护我的房子,我乐意租给你。”舒今越笑着说,她又不缺钱,能帮一把帮一把呗。

“又不是让你免费住,你还帮我打扫卫生,省了我们不少力气呢。”

钱春花这才敢相信是真的,当即就回家拿来扫把撮箕,一间一间的打扫起来。

孙家住的时候是真埋汰啊,尤其孙奶奶那间,她人老没办法打扫,老六两口子却直接不管她,让一间屋子住得乌漆嘛黑,墙皮花成地图,墙角还破了好几个洞,她原先放床的位置,下面居然有两个小碗口粗的耗子洞。

就这么黑漆漆的两个大洞,散发出阵阵冷风,似乎还能听见一些奇怪的声响,今越不怕耗子的人,看着洞都有点害怕。

“怪瘆人的,不知道会不会从里面钻出个东西来。”

钱春花很有经验,“我去找几张报纸塞进去,再用块石头堵在洞口。”

“这不行吧,报纸会被耗子啃碎,拦不住的,还是得想个法子彻底弄干净。”赵婉秋想了想,她有点怕耗子,“等你二哥哪天有空让他帮你清理干净,再弄点沙灰来补上。”

水泥封上,应该比报纸和石头顶用。

今越也是这么觉得的,“那行,春花姐就暂时先不打扫这间吧。”

“等你们哪天弄好,水泥干了就叫我,我一定帮你们打扫干净。”钱春花笑着说,舒家人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好说话,她的胆子也大了一点点。

今越当即把钥匙留给她,第二天舒立农出去外头,给她重新买了三把锁,配了几只钥匙,就等舒文明把水泥和砂灰凑齐,他们把洞封上,就能换锁了。

家里有人帮她操心这些事,今越就只需要上自己的班就行了。

过完国庆节后,时间过得更快,一天比一天冷,她今年有钱,给自己买了厚厚一床棉絮,还买了两个毛毯,能垫在炕上,直接睡上去就特别软特别暖。

舒立农和赵婉秋今年有几个儿女补贴,手头比往年都宽松些,买的煤也多,早早的就开始捏煤球、做蜂窝煤,做好需要晾晒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大院里偷鸡摸狗的事就多了。

煤球这种东西说贵是不贵,但谁家都缺,往年就经常有人家丢两颗三颗的,在大院里骂几句也就过去了,可今年不一样,舒家的煤球最多啊,都是舒文明找关系弄来的,今越在街道上也能多得几斤,加上徐端帮忙,他们家的煤球晒得黑压压的,铺在门口。

这就像一块大肥肉放在门外,路过的人即使刚吃饱肚子也要咽口口水,老两口提心吊胆的,太阳一落山就赶紧收回家,因为第一晚没收回去就被偷了好几个,把两老心疼坏了。

今越今天回家,刚好听见赵婉秋在厨房忙着,叫舒老师去收煤球,今越看屋里没人,就跟徐文丽一起去收。

女孩子力气小,收满半筛子,俩人合力一起抬回家,来回几次,都累得腰酸背痛,一双手更是摸得黢黑。

“哎呀不行了,要偷就偷吧,我得歇会儿。”

徐文丽没她财大气粗,“你去歇着,我收。”

舒今越哪能让她一个人干,“二哥回来还不得削我。”

“我来帮你们,我闲着没事儿!”原来是姚青青来了,手里还卷着个包袱,“好今越,我能来跟你住几天吗?”

自从上次生病后,她时不时就要来找今越住。

“行啊,你放着大四合院不住,要来咱们大杂院里挤,我真是蓬荜生辉。”

“哼,今越讨厌,反正我就住了,你别撵我。”

今越见她眼圈有点红,哪里还顾得上捡煤球,连忙将她叫到一旁,“怎么回事,又吵架了?”

“嗯。”

自从那天跟今越彻夜畅谈之后,她也想开了,觉得宋英武家庭太复杂,她虽然喜欢热闹,但也不喜欢极品太多的家庭,反正对宋英武也不是非他不可,就觉得早点说开不耽误人家的好。

谁知宋英武不愿分手,还一个劲的诉说自己从小到大的苦难经历,青青这样一个自小在蜜罐里泡大的姑娘,听得眼泪都掉下来,分手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俩人还是会因为宋家的事闹矛盾,今越一面心疼她,一面又觉得,这样的矛盾闹得多了,再好的感情都会淡,等她自己淡了也好。

“这次他说他二婶家又有事了,他那什么堂哥结婚,女方要求三百块彩礼钱,他二婶正找他借呢,我就说这钱绝对是有去无回,让他考虑清楚,他还跟我生气,说我冷血,说我没兄弟姐妹,不懂他们的感情。”姚青青冷哼一声,她怎么会不懂,她有哥哥的啊。

可她知道,她的哥哥不会三天两头找她要钱,更不会把彩礼这么大的花销算计到她头上。

姚青青抽了抽,“他那么点工资,每个月寄回家都不够,怎么可能攒下这么多钱,这不是指着我吗,我一直记得你说的……”谈恋爱可以,但涉及金钱、房子、工作这三样,就得慎重。

不是舒今越心思阴暗,而是任何年代想吃绝户的男人都不少,尤其是姚青青这样好的条件,她有好工作,有大房子,当年父母和哥哥牺牲的时候都分别得到了一笔赔偿,说出来能吓到人的数目……却没有可以仰仗的亲属,很难保证对方不动心。

“因为你没主动说会借钱给他,所以他跟你生气吧,而不是什么劝他慎重,他就生气。”舒今越冷哼一声。

姚青青抬头看天,“算了,不说了,赶紧收煤球吧。”

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徐文丽这才反应过来,“哎呀煤球!”

刚才收了一半的煤球,居然又被人拿了四个,本来是十个一排的结果现在只剩六个,徐文丽急得大叫,“谁啊,怎么这么不害臊!”

舒今越估摸着不是哪个半大孩子就是后院的李大妈,或者钱大妈,反正会贪这种小便宜的横竖就这几个人。

赵婉秋双手叉腰去后院火力全开扫射一番,李大妈的门紧紧关着,要平时她早跳起来怼人了……这么反常,就是最好的说明。

她手里真不缺钱,小李即使去了老丈人家,每个月也在按时给她生活费,足够她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了,可她还是要偷别人的三瓜俩枣才开心。

赵婉秋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她骂骂咧咧地回到前院,煤球已经被三个女孩收好了,放文韵那屋码得整整齐齐。

晚饭因为有青青来,舒家难得的用嫩韭菜炒了俩鸡蛋,算一个荤。

刚吃完,大门口进来一个小伙子,左手拎着一兜子板栗,“舒医生?”

居然是许久没见的陈宝昌,自从上次开了药方之后,他再没来复诊过,倒是陈大妮来帮他告诉今越,说他好了很多。

舒今越以为他不会来了呢,“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好,很好的,舒医生的药效果很好,我都很久没……呃!”

但跟刚来那天一个字呃一声比起来,这算是很好了,他将板栗递过去,“这次回老家,我爸妈给打的,你们尝点。”

舒今越推辞,他硬要塞过来,不得已只得收下,然后给老妈使眼色,待会儿他走的时候给装点杏干儿当零嘴,这是前几个月去西山脚下摘的新鲜杏子腌的,酸酸甜甜很开胃。

陈宝昌家条件太困难了,今越实在不忍心收他任何东西,哪怕只是一点板栗。

几人把他叫进屋,聊起板栗,说起他老家,姚青青忽然“咦”了一声,“宋英武家也是这个地方的。”

舒今越不想她再想起宋英武的事,就没顺着话头问下去,而是给陈宝昌把脉复诊,刚才说了好几个长句子,他没有再“呃”,看得出来病情是有明显缓解的,但也没完全断根,偶尔还是会呃一下,“看来还没好全。”

“我寻思着这样也差不多了,不影响工作就行,就是吹了冷风还是容易呃,要不药咱就先……不吃了?”

他紧张地搓手,“我家的条件您也知道,不是说您开的药贵,而是……家里最近有人生病,我的工资寄回家还不够,得再找人借点,所以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

舒今越也理解,点点头,“我的建议是再喝一段时间巩固一下,但随你考虑。”

陈宝昌连忙说他自己考虑清楚了,暂时就不吃了。

大家看在眼里,也不好说什么,赵婉秋连忙去文韵屋里装杏干儿,倒是姚青青被一个小孩叫走,说是门口有人找。

姚青青知道是宋英武,他知道她来今越家住的事,怕他纠缠,只得出去,心说跟他说清楚,让他别来影响自己朋友。

青青什么时候出去的,今越没注意到,她还是不放心陈宝昌,劝了他几句注意事项,如果有不舒服的或者呃逆又反复,还可以来找她,免费帮他看。

她这两年看病都是免费为主,只按规定收取一毛钱的挂号费,最后还按规定上交防疫站,偶尔有用到自己才有的药材,会少量收点药费。这一提她忽然想起个事,上次老朱说要帮她申请个门诊,到时候挂号费给她提提,说不定能多挣点,门诊直接开在防疫站里,看病上班两不误,就是不知道这事区里和卫生局给回信没?

想着,将人送到大门口,正巧看见姚青青跟人说话。

陈宝昌看见那男人的侧身,“咦”了一声,又走了几步,回头看一眼,这次是背影,一直等走到公共厕所附近,他才说话:“这人怎么这么像英武哥,他怎么在这里?”

那个人的名字里确实带了“英武”两个字,今越眼皮一跳,心里有个不太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