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秦被师蓬蓬一句话噎得脸上一阵青白, 要不是刚刚才用血祭剑,现在身体条件不允许他动手,他非得和她再战一场不可。
其他人视线也不由自主地在徐秦和那一大群僵尸冻肉上来回巡睃, 比较谁更像畜生。
肖灵殊摸着下巴:“畜生还有重新投胎的机会, 国师和欧阳老登应该没有了,这一局是畜生赢了。”
“……”
“你们还是先想想自己有没有机会投胎吧。”徐秦面目扭曲地说道。
他这会也反应过来了,正如师蓬蓬所说, 那些被屠宰的畜生, 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一点怨气, 不过还不到能化僵的程度。
师蓬蓬能起尸成功,主要还是因为这些僵尸肉这几天一直和千年游尸放在一起, 沾了游尸的煞气。
他们当时只想到用僵尸肉掩藏僵尸, 压根没想过僵尸肉的后续处理问题。
没想到师蓬蓬连这都能利用。
这个外表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女人,就这样破坏了他一次又一次的计划!徐秦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给了欧阳珏一个眼神, “欧阳董, 快……”
“你以为我不想吗?”欧阳珏一张干枯的脸皮已经看不出表情, 但语气中明显蕴含着巨大的怨愤和恼怒, “你是怎么办事的?”
堂堂徐福后人, 拿了他那么多钱。
结果从边南到这里, 居然每一步都让师蓬蓬给堵死了。
徐秦腮帮子抖了抖, 手上按紧子干剑,到底没敢应话。
欧阳珏骂归骂,手上动作倒是一点没停, 传国玺接连印向虚空,庞大的法力催动那些兵马俑,带着更强的煞气杀向玄门众人。
但下一刻, 就被汹涌而来的僵尸冻肉所阻拦。
僵尸肉个头不大,但数量极多,而且浑身冻得梆硬,比起石头不遑多让。
僵尸家禽扇动翅膀,腾空飞进泥石大军里,挡在肖灵殊和其他一众玄门道友身前,跟啄木鸟似的,用硬邦邦的喙狂往泥俑身上啄,发出“夺夺夺”的声响。
僵尸猪和僵尸牛羊更是炮弹一般,直接拱了进去,和泥石大马来了个正面硬刚。
别说欧阳珏和徐秦了,一众玄门队友都看得目瞪口呆。
“好神奇的画面……”
“贫道以后再也无法直视僵尸肉了!”
“道爷以后再也不吃肯德基了!”
“可惜了这里没有监控,应该录下来研究一下……”
“师姐,你就是西洛第一亡灵大法师!”肖灵殊更是兴致勃勃,“我也要玩,你分一点僵尸给我玩一下!”
说着,不知从哪里又掏出来一个黄铜法铃,“正好我前几天在拍卖会上拍了一个三清铃,嘿嘿,宋朝留下来的古董,用来赶尸刚刚好!”
师蓬蓬:“……”
师弟的文具真的很多。
手上变诀,当真分了一批僵尸肉给他,“接好了,要是这还打不过,回去揍你。”
有了僵尸肉大军,玄门众人的压力大减,其中一位受了重伤的道友还被一头僵尸猪驮离了战场,得以喘息。
真说起来,这批僵尸肉并不是兵马俑大军的对手,但师蓬蓬本来也不是指望靠着这些打赢兵马俑,只要拖够时间就行了。
欧阳珏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手上的印动得越来越快,人间陵的煞气汹涌而起,几乎遮天蔽月。
但终究还是棋差一着。
天空骤然亮起,一道粗壮的闪电撕裂天幕,也撕裂了笼罩着陵墓的凶煞气息。
“轰隆——”惊雷带着一团火焰从天上落下,轰进泥石大军之中,刹那间将数十泥俑劈成了碎片。
仲紫清面上一喜:“我师父来了!”
来者正是青莲观观主张怀,他带着其余青莲观弟子和玄门的大部队,急匆匆地车上下来,一边联手起阵一边担心地询问:“诸位,情况可好……”
他们可是隔着几里地就看到了这里冲天而起的煞气,先来的队伍不过十数人,想来抵挡不住,就怕已经出了事。
话到一半,张怀蓦地噎了一下。
等等,他看到什么了?
张怀以为自己看错了,还用力地眨了眨眼,确定没忘戴隐形眼镜,视力应该没问题,迷茫地问:“这些冻鸡冻鸭……?”
不但是他,和他一起来的大部队也都呆了呆。
这是战场?
确定不是大润发冰鲜区吗?
“师父,那是师小姐起的尸……咳,起的僵尸肉。”仲紫清解释道,“幸好有这些帮我们扛了一下,不然就等不到你们了。”
张怀:“……”
玄门大部队:“……”
欧阳珏和徐秦见玄门大部队赶到,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不敢再恋战,当即调转马头,往山里奔去。
“哪里跑!”肖灵殊摇着三清铃,嚣张地带着几百只僵尸家禽就要追上去。
“小友莫追!”张怀连忙抛出一道诀,拦住了他。
“唉,不是,刚才我们打不过他就算了,现在我们这么多人,还不上吗?”肖灵殊不解地说,“别又让那老登跑了……”
“跑不了。”张怀转头问仲紫清,“那山里可还有我方道友?”
得到否定的回复后,张怀才朝着后方又打了一个信号。
下一秒,一颗什么东西拖着尾焰划破天空,落入前方那打开的山门里。
“轰隆”巨响,地动山摇。
肖灵殊:?
肖灵殊瞪大眼睛:“这是……?”
张怀道:“特警那边带了点武器,好像是导弹还是什么。”
肖灵殊:“……6!”
还得是官方力量,这谁顶得住啊!
肖灵殊心有戚戚:“道长,这山也不是很大,你们应该不会借东风吧?”
张怀摆摆手:“贫道哪能比肩孔明……”
肖灵殊:“不是,我是说那个东风……”
“……”张怀狂汗,“不至于不至于,一个诈骗犯,用不到国之重器。”
特警那边轰了几炮,不一会就把欧阳珏的老巢打成了废墟。看着差不多了,才和张怀打了个招呼:“道长,看你们了。”
“福生无量天尊。”张怀作了个揖,和印枞等人交换了下信息,“诸位道友,上!”
玄门精锐群集而上,起阵施法,将整座陵墓悉数围困,准备给欧阳珏和徐秦来一个瓮中作鳖。
欧阳珏眼看形势不妙,连连引动传国玺,兵马俑横冲直撞,但再如何挣扎,都不过是困兽之斗了。
颜京松了口气,有玄门顶上,他终于找到空隙,退回女朋友身边,关切地问:“蓬蓬,你怎么样……”
一次起尸数万僵尸肉不是容易的事,纵使师蓬蓬现在法脉粗壮,消耗也不会小。
“还行……”师蓬蓬话刚出口,忽地感觉到一股异常的煞气,几乎是下意识地抱住颜京,“小心!”
眼前一幻,一匹泥石战马如同幽灵一般凭空出现,直直地朝着两人冲了过来。
准确来说,是朝着颜京冲了过来,不过师蓬蓬和他抱在一起,在这一瞬息间也受到了冲击。
周围的人看到这诡异的一幕,纷纷大喊。
“小心——”
声音缥缈,顷刻就听不见了。
幽灵战马带着一阵阴风,穿过两人的身体。两人仿佛被战马驮起,耳边风声呼啸,飞奔在一团迷雾里。
是千里石的传送法术!
师蓬蓬便要起符,但只须臾,阴风消失,迷雾消散,视线重新清晰了起来。
两人定睛看去,发现他们站在一座巨大的石头宫殿之中。
或者说,陵墓之中。
外面的那座山丘刚刚已经被特警轰成了平地,这里却还一点损伤都没有,可见此地应该挖得很深,还有护法。
难怪那么多年,都没有被外人所发现。
这处石宫与边南的那座陵宫格局差不多,依山而建,四面的墙壁挂满了色彩浓艳的纸扎品,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两边墙上还有一排排的长明灯,照亮了整个墓室。
墓室的正中间是一个黑色的莲花石台,此时,欧阳珏和徐秦正站在石台上,与他们两人遥相对视。
欧阳珏的身躯更腐朽了,皱巴巴的老皮好似年久失修的墙面,轻轻一动,便一片片地开裂脱落。
眼珠子更是浑浊,不知何时还长出了食腐的蛆虫,正在眼窝里蠕动,啃食着粘稠的尸液。
但瞳仁里仅剩的一点神采,却越发的癫狂。
“颜京,你还是落到我的手里了。”欧阳珏如饥似渴地盯着颜京,哈哈大笑。
颜京面无波澜,漠然道:“那又如何?”
“呵,你很快就知道了。”欧阳珏一挥手,一阵煞气荡开,四周墙上挂着的纸扎品无火自燃,顷刻化作飞灰,露出被挡住的墙面。
师蓬蓬瞳孔微微一缩:“尸解成仙术!”
只见那墙面之上,满满当当,全是用鲜血绘成的奇异符文。符文古老而血腥,分明是一种用于尸解长生的邪术。
这个墓室,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尸解法阵。
不仅如此,这个法阵还隐隐地与欧阳珏和徐秦站着的那个莲花石台相和,而那个黑色的石台,正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千里石。
这竟然是一整块的千里石。
当初长生岛只以一块小小的千里石,便将颜京从西洛掳去了边南。后来那块被邪神碎掉,师蓬蓬以为世间再无千里石了。
没想到,那块小小的千里石,仅仅只是从一整块巨石上切下来的。
千里石的原石,原来在这里。
完整的千里石,诡异的尸解法阵,子干剑和传国玉玺……
还有欧阳珏和徐秦苦寻多时,终于找到的不枯骨。
这一刻,师蓬蓬终于勘破了他们最终的图谋,“遁匿阴阳!”
欧阳珏作孽多端,为天地所不容,无论阳世还是阴司,都不会放过他。
所以,他不仅要长生,还要遁隐于阴阳两界。
西洛的阴物暴动,除了引开玄门的注意力,方便他们建设陵宫设下法阵,也是为了引出不枯骨。
欧阳珏应该早就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不枯骨的存在,但无法确定准确的方向,于是在西洛制造了那么多事端。
阴魅引路,终于找到了颜京。
欧阳珏要以尸解长生术摒弃掉俗世肉身,夺舍到不枯骨的身上,从此便可以不受限制地穿梭于阴阳之间,跳出两界的管控。
非生非死,遁入不朽。
不,不止是这样。
如果只是为了尸解夺舍,没必要用到千里石……
“哈哈哈哈哈!”欧阳珏举着传国玺,张狂大笑,“师蓬蓬,颜京,外面那区区数千兵马让与你们又如何?
待我得了不枯骨,便能真正发动传国玉玺的威力,进入秦始皇陵,继承秦皇遗志,起复当年一统天下的传世军队,从此踏破虚空,成为阴阳共主。届时,阳间能如何?阴间又能拿我如何?”
眼前这座人间陵墓,那些以冤孽血养成的泥俑,都只是他为继承大统做的一个小小的演练罢了。
欧阳珏真正的图谋,从一开始就是那千里之外,长安城外的始皇帝陵墓。
欧阳珏不仅要求得长生,遁隐于阴阳之外,还要延续滔天的权势。
“我看你是吃疯狂星期四吃出幻觉了吧?还比上始皇帝了?”师蓬蓬挟出一道符兵,轻飘飘地说,“你先打赢我再说吧。”
“……”
“好,师蓬蓬,待我得了人皇之威,第一个,便拿你祭天。”欧阳珏厉喝一声,传国玺重重印下。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八个纂字爆出煌煌红光,引动阴阳力量,石宫的四面墙上,诡异的血符开始流动起来。
这个石头宫殿顿时变成了一巨大的漩涡,不祥的力量犹如狂潮,朝着中心处的不枯骨涌去。
庞然的力量让人心颤,师蓬蓬脸色一变,当即握住颜京的手,“麒麟到……”
手掌被按了一下,师蓬蓬一愣,侧头看去,就见颜京白着一张脸,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等等……”
“哥……”师蓬蓬眉头一拧,下意识地以为颜京是怕她打不过欧阳珏。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立刻就被否定。没有人比颜京更相信她的实力,颜京也不会在她面前逞强。
果然,颜京接着说道,“别忘了,我还有一个祖传的手艺……”
师蓬蓬:?
她愣了一下,瞬间恍然,当即做出了决定,“好,这次听你的。”
说罢,便当真停下了施法。
欧阳珏见两人放弃了挣扎,笑得越发张狂,“哈哈哈哈哈,颜京,算你识相,乖乖地束手就擒。”
颜京面如金纸,神情却一如既往的不屑,“你还是防一下你的国师吧。”
欧阳珏:“什么意……”
他没能把话说完,因为他手上的那方玉印,忽然间“咔啦”一声。
裂开了。
欧阳珏的笑容骤然止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眶,“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呵——”颜京冷眼睨他,“当然是因为,玉玺是假的。”
在山坳里的时候,由于夜色太黑,离得又远,他们只模模糊糊地看到这方玉印的一个大致轮廓。
直到此时,在通明的长明灯照耀下,他们才看清了玉印的真正样子。
而颜京家里几代人都是做古董的。
他在从小就经常跟着家里出入拍卖会,鉴宝的眼光,在行业里也是排得上号的。
“你这个玉玺,”颜京给出自己的鉴定结果,“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