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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奇怪?他看起来像是在害怕。
十年前的反派尚且已经把男女主玩弄在鼓掌之间。
十年后的反派又能因为什么东西而害怕?
妙诀看不懂尘尽拾的反应,但她能看懂男女主。
被反派推下悬崖之后,两位天命者酣畅淋漓地在崖底收获了意外的金手指——真是一点都不叫人意外啊!
等东方耀天带着公玉秋一起飞回山上的时候,邪魅狷狂,灵流慨然。
“想不到玉虚仙山之外还有这样的隐世高人!”
东方耀天定定看着自己手中冥骨刀,“那须眉老者经年避世不出,却一眼看破了我手中冥骨刀的玄机,原来此刀虽强盛,用的却是十位冥族之中最难测的一骨。”
“此物力道极为霸道可怖,以全盛期剖骨而出,带着强烈的执念,能覆灭吞噬一切五行灵蕴。手持此刀,会扰乱我的心智,让我战胜旺盛的猜忌和战欲。”
“因此那老者告诉我,要我务必提防身边人。”
妙诀面无表情,是谁,好难猜?
她就差拿大喇叭喊:反派已经领先十年了,你清醒一点!
不得不说,琅環仙庭的行事的确很耐人寻味。
他们想给历劫的天命者送经验,但作为仙家又不沾染凡尘因果,所以只能不遗余力地给他们创造奇遇,创造机缘。
送给东方耀天那真是送对人了。
东方耀天立在悬崖之上,英俊冷凝地闭目思索了片刻,睁开锋利的双眸。
他审视的视线扫过面无表情的妙诀,扫过白衣无尘平静出神的道君,最后,落在眼中带着爱意与痛苦的公玉秋。
这个要提防的身边人,指的就是他的秋儿。
妙诀:“…………”哇。
其实东方耀天早就有所怀疑,秋儿从不是一个醉心名利的人,可在万宗仙比上她却如此强硬地要与他争魁,就好像那个琅環的奖赏是她不得不得到之物。
他东方耀天自然不是蠢人,自然猜得出是谁在幕后指使公玉秋——玉虚宗鹊阳仙人,究竟要做什么?
公玉秋眼神一点点褪色,她自问对东方耀天无愧于心,但师尊之命不可违,她的确不能对他和盘托出。
“如今冥族四处潜伏意图不轨,你确定要在这
种苍生为难之时,如此猜忌我吗?”
东方耀天深深凝视她:“好!到了玉虚宗,一切自有答案。”
妙诀也想起来了,男女主回玉虚宗办道侣大典一个躲不过的大虐点。前期铺垫的重重矛盾之所以在这个重要场合彻底爆发,是因为在某人的推波助澜之下,男主领受玉虚情戒的之时骤然看到了鹊阳仙人的面容。
这一眼,和他死去的妹妹东方芊竟有五分相似,让男主的脑海惊涛骇浪,忽然回忆起了尘封在小时候的碎片——原来这鹊阳仙人就是他父皇一直心心念念之人,而此人就是公玉秋的师尊?
他惊觉,原来公玉秋来到天衍国、遇见他、爱上他,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阴谋!
天衍国君手里保存着鹊阳仙人的一个重要之物,同时也知晓她最重要的一个秘密。公玉秋被派来天衍国,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抹平那个对她师尊不利的秘密——所以她直接杀害了他的父皇。
好好的道侣大典变得头破血流,给两人的心头最深最重的一击,由此砍树多次。
妙诀的拳头缓缓攥了起来。
旁边的白衣青年恍惚地回忆着他做过的事。
……先是杀了东方耀天的爹嫁祸给公玉秋,再用漠爻玉环铺垫他爹的身份背景,然后设计让公玉秋的师尊露面,进一步以刀骨催动东方耀天的杀意,最后让公玉秋在他和师尊之间选,虐来虐去,死来死去。
天命者为此至少牵扯出了十次矛盾。
然后每次都,在姻缘树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尘尽拾垂在洁净袖口下的指尖一直在哆嗦,神色恍惚,面如金纸。
没关系,现在一切都还未发生,她也不会知道。
他再也不会让他们动一根枝条。
尘尽拾这样想着,可一身白衣还是摇摇欲坠。
妙诀悄悄观察他,发现他竟然比每次脸色苍白的时候还要虚弱。要不是知道大反派表现得越弱势就越邪恶,她真想给他来一下子。
马车重新复原上路,东方耀天全猜忌女主去了,根本没想起来思考到底是谁把他俩推到悬崖底下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尘尽拾靠坐在车厢内,没再招闲地和妙诀说话,安静得袖中蠃鱼都不习惯,悄悄冒出一颗鱼头。
漆黑圆溜的鱼眼对上了妙诀微眨的眼睛。
蠃鱼眨了眨,两扇鱼鳍呼扇了一会,指了指尘尽拾,然后摇头晃脑,像是在骂他。
妙诀忍不住笑起来,很中肯地点点头。
虽然不懂鱼语,但骂他什么都是对的。
蠃鱼也激动地笑了起来,鱼嘴在空气里啄来啄去。从妙妙之后,他们从来没有过人类朋友。长长鱼尾忍不住盘旋在尘尽拾腕上,整个身体都想探出来,却又被冰冷的指尖按了回去。
仰头看,他那双桃花眼蔫蔫的。
但明明在某一时刻,他们都感知到他达到了最巅峰的状态。他们之中最小的那个少年,终于长成了引领全族未来的人。
尽管在他身边的蠃鱼都无从知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可达到完全成熟体的烬十似乎并不高兴,反而更加惊慌失措。
蠃鱼不满地扭了扭,用冥族间特有的感应问他:“你怎么了?”都说了让他别抽骨剖血,其他人都不会同意的。
尘尽拾偷偷看了一眼趴在窗边看着遥遥玉虚山阙的少女,提着癸六的鱼脑袋小声问他,“我平时应该还算善良吧。”
他现在经常微笑,表情友好,从不辱骂别人,让人如沐春风。
总体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吧。
“你在说什么?”蠃鱼黑圆的眼睛充满疑惑,“为什么要问这种和你毫不相关的事?”
尘尽拾面无表情。
把他塞回袖口,用灰烬封了他满嘴。
又绝望地倒在榻上,不动了。
…
进入玉虚宗需要七重关阙,每一重都需要更高级别的印玉等级。
此地的灵蕴极为充盈,只是在外山就已有灵云皑皑扑面。进入内山之后,不见任何楼宇殿堂,只见群山青岚环绕,一条碧水从山间蜿蜒迢迢流淌,如叆叇玉色,仙鸟栖居,渔人自得。
最高耸的山峰名为问仙山,垂直入云,有七层流云环绕,每一层分别为一重天,宛如天界。
不愧是天下第一宗,在七重天上坐镇的大能也都是传说级别的人物。
妙诀惊奇地看着,心想怪不得东方耀天出去之后哪个宗门的弟子都看不起他,原本以为是大男主剧本里的打脸流程,现在看来,天衍国确实只是个很小的地方。
从长明山村走出来的妙诀也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叹。
行进的马车缓缓入山道,一道银色流光先一步掠过山头。
惊起几只仙鸟之后,它们又平静地继续停靠在枝头。
衔八那日在孤鹜峰废了闻长山,也见到了鹊阳仙。她本想把那女人浑身的木系灵骨全都扒下来,对方却平静地和她达成了一个交易。
“你今日若动我,我未必会死,”鹊阳平和地坐着,“但整个玉虚宗之内,只有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何处。”
“若本座无事归宗,自会告诉你竹九的位置。”
衔八的齿尖磨了磨,她不相信这个女人,但她相信自己潜入玉虚宗的确找不到竹九。
百年前那场大战落幕之后,哪怕她身在赤霞宗禁地之中也能知晓,玉虚宗最终得到了最多的冥族血肉,整个宗内实力纵深万倍。
而鹊阳身上的冥骨出了问题,同样也不代表她的法力尽失,依然可以和她同归于尽。
鹊阳微笑着告诉她,“竹九的骨头我可以还回去,因为我已经不需要了。”
她找到了最完美的替代。
那个孩子……
最后衔八在鹊阳的手臂上留下了三个齿洞,挟持着她一路进入玉虚宗之内,在得到位置之后火速离开,原地已经有困仙阵法浮空。
鹊阳缓缓被数十名弟子围起来,目光依旧平和地看着衔八,那副样子,甚至称得上悲悯……悲悯?
人类,特别是他们这些后天铸造的半仙,是最可恨不过的。
衔八把自己化作一捧银色的绒雾,叼着鹊阳身上的特殊玉印一路闯到了玉虚宗幽深的后山。山行十八座,避寒潭外有竹林,远离人烟,甚至没有飞鸟鱼虫,像是遗忘之地。
等衔八找到那里,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竹林,而像是一个巨大的、由竹篾编成的笼子,倒扣在枯黄的地面上。
衔八顿了顿,绒雾原地停下来,像是浮动的迟疑。
竹九是他们当中脾气最差的,脸最臭的,这点从他带出来的幼年烬十就能看得出来。
百年前家园巨变,竹九险些挡在赤虎封四之前战死,他是最骄傲的那个,却再也没能支起过他的脊梁。
衔八原地化出了人形,深吸一口气,缓缓穿透了竹篾扎手的牢笼。
空气中稀薄的木灵蕴已经几不可闻,但依然是她记忆中的味道。
一只瘦骨嶙峋的大熊猫趴在地上微弱地喘气,整个后背是完全扁塌的,听见声音,他把头往另一边转过去,声音还很凶。
“那小子呢?”
衔八抿了抿唇,脚步轻灵地往前几步,从怀中抽出一个火浣布包,轻轻半跪在他毛色灰败的脑袋边上,“那小子现在可不是个小子了——这是他让我给你的。”
大熊猫顿了顿,又费力地把脑袋从地面上蹭了回来,一双黑眼圈耷拉得快要融化,鼻尖抽动地嗅了嗅,开始剧烈地抽气,还在骂他:“谁让他、谁让他抽自己骨头了——”
衔八不忍看,别开眼:“鹊阳那把骨头已经废了,她现在都需要找新骨。琅環已经有了动作,通天围捕,其实就是要改变大陆捏在手里的冥族格局,现在的情况和百年前没有区别,你……”
熊猫却抬起黑黢黢的眼睛,往光线晦暗的竹牢外看去,忽然瓮声问。
“来了怎么不进来?”
竹外静了静,片刻后,灰烬化作无数飘扬的翎羽,穿透竹篾,落地成了一个白衣青年。
熊猫脸上看不出表情,但大概是短促地笑了一下,这一笑,又有了些熊类天生的憨厚,黑耳朵抖了抖。
臭小子长得真高啊。
烬十垂目,半跪下来,指尖搭在他比记忆中薄了大半的熊掌上,“……你就当竹子,嚼了吧。”
吃了他的骨头,他能给他造一副新的。
衔八转过头,哪个她都看不下去。
漆黑的蠃鱼滑出洁白袖口,轻轻缠住熊掌,并未说话。
算上仍然奔袭在外随时待命的灵七,第六,第八,第九……第十。
多年未有这样一天了。
他们都知道,当烬十进入全盛期,冥族的起势已经清晰可见,琅環仙庭那两个他们都很熟悉的家姓,不可能再独坐高台。整座大陆都是他们的敌人,而他们要用自己残破的血肉,去对抗他们自己的力量。
但没有什么,比大家在一起更重要。
竹九撑着自己软趴趴的熊躯,慢慢靠在一个木头桩子上,始终并未拿他那截断骨,只是环视他们片刻后忽然问。
“那妙妙呢?”
冥族十代而终,祖石再也没有生机。
对他们而言,那个突然从天而降的人类小女孩,就是他们的第十人。
尘尽拾的指尖颤了颤,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我马上就要找到她了。”
过了天命者的道侣大典,他就能有定数。
还有他所有的族人,他要一一找回来。
尘尽拾最后没有强行把骨头塞给竹九,毕竟他对他的性格再熟悉不过,在小时候的很多年间,幼鸟还会拙劣幼稚地模仿,假装自己很酷,什么都不在意。
白衣转身,化作灰烬弥漫在玉虚宗圣洁的仙境之中,像是一场毁灭前的落雨。
…其实他在意死了。
从很多年前一夜间猝失所有开始,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带着所有人,回家。
…
道侣大典已在有条不紊地安排。
妙诀随着男女主进来之后也没见到鹊阳仙人那种级别的大能,只是被安排在了三重天的弟子舍中,尘尽拾和她一样。
公玉秋原本是五重天上的弟子,但她十分圣母地坚持自己下到三重天,和他们一起。
妙诀进入玉虚宗之后,鹊阳仙人并没有任何动作,她也按兵不动。
她在心里悄悄想好了一个对策。
女主师兄梅子辰倒是来过几次,每次都欲言又止地看看妙诀,但想到什么,最终又一言不发地离开。
妙诀经过观察,发现玉虚宗的确特别。相比起来,赤霞宗内的弟子有非常明显的趋同性,金灵骨最为突出,金石淬炼的法术、攻术也最为发达;而玉虚宗这里却是什么属性的高灵骨都有。
在三重天上已经遍地都是地级灵骨,等到女主的五重天,就已经是各种五行的天级灵骨了。
这说明玉虚宗这片土地人杰地灵吗?不。
妙诀仰着头,看着直达苍穹、七重云天的问仙山,像是一条层层吞咽的喉管。
…只能说明他们这里吃冥族吃得格外多。
妙诀对冥族越来越好奇了。
从前她一直待在那个平平无奇的小山村里,周围都是普通人,自然接触不到这个世界当中最凶悍强大的存在;后来她成为一棵树,听到的看到的都是男女主视角下的慷慨讨伐。
但为什么,从妙诀回到十年前开始,她看到的都是冥族百年挨打的历史,怎么没听过他们曾经如何屠戮苍生,为祸四方的史实?
就好像,冥族身上披着一层血红色的阴翳,远远看去法相通天,残暴恐怖。可揭开一看,好像全是血窟窿。
“你在想什么?”舍外传来熟悉的清泉声线。
妙诀没回头也知道是谁,她晃了晃脖子,“我在想,身份有矛盾的两个人到底怎么走到最后。”
道侣大典都要开始了,东方耀天和公玉秋还在鸡飞狗跳地争吵——就这种日常虐点,连系统都不会提醒了!
倒是应该很合反派的心意。
尘尽拾表情却古怪地沉默了一下,“身份不同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妙诀想绕过他向外走,拍了拍手掌心,“不是一类人,强行在一起就是互相霸凌。”
这俩璧人为了道侣大典上怎么写介绍词都能大吵分手一次,反派的插手更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落井下石。
尘尽拾长睫微垂,指尖莫名焦虑地敲来敲去,仿佛思考的却不是妙诀说的事。
他兀自焦虑了半晌,再抬头的时候又笑起来。
他抬起手臂撑在门扉上,挡住了妙诀的去路,声音很近很轻,“但对有些人来说,身份是很重要的。”
比如鹊阳想要整副换骨,就必须要至亲的骨头,用血浓于水的新生之骨,平息冥骨在体内数十年的异动。
尘尽拾的目光冷冰冰又缱绻,长眸寸寸描摹眼前人的神情,像是想透过这副皮囊,看进她的灵魂里。
东方芊……你只有是东方芊,才能被剖骨相融。
百年来世人已经心照不宣,以冥骨打造仙身,自以为捷径通天。
但他们并不知道,灵骨,并不只是一副骨头。
“骨”有金木水火冰雷风焰,同属的人数不胜数。
“灵”却是唯一。因为那是一个人的灵魂,三界之内独一无二的自己。
所以吞噬了冥骨的人,那种折磨他们反复上瘾、食欲蚀骨的,并不是冥族血肉的滋味,而是被吞进身体里、那些灵魂不屈的嘶吼嚎叫。
他人灵魂,难以并融,这就是鹊阳要给自己留下一个血脉的原因。却没有料到天生没有灵骨的人生下来的孩子也几乎不可能长出灵骨。
可现在,这个少女长出了地级灵骨。
正是鹊阳仙最梦寐以求、朝思暮想、最需要的木灵骨。
可是——
尘尽拾垂下眼睫细细看她,唇角的笑意一点点蔓延,像是灰烬入水,冰下燃烧。
如果你不是东方芊,你的灵魂就会带着你的骨头抗拒她——
抗拒她的召唤,抗拒她的融合。
妙诀抬起脑袋,对上了尘尽拾漆黑眸光中复杂万千的情绪,几乎读不懂那到底是期待,还是恐慌。
他真奇怪。
道侣大典的钟声已经从七重天上传了下来。
仙鹤绕山飞去,吉时已到。
——“吾徒公玉秋,天衍东方耀天。”
鹊阳仙人清和的声音像是从苍穹上传来一般,整座问仙山仿佛都在与她唱和。
在这道声音出现的一瞬间,尘尽拾清晰地看见,那双总是清澈又灵动的杏眸一瞬间失去了亮光,变得空白而温顺。
他垂落在身侧的指尖忽地攥紧。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尘尽拾掀起唇角,绕着东方芊转了一圈又一圈,掌心在她眼前晃了好几次,“听不见了?还能看见我吗?”
“真的……听不见了?”
然而那双漂亮的眼睛却始终空洞,像是没有灵魂的空壳,只被一副骨头支撑着。
尘尽拾脸上的笑意像是幸灾乐祸,可是他却连坐都坐不下来,行也不安,立也不安。
像是一只无枝可栖的鸟。
——“乙巳三月廿二,玉虚问仙七重天上……”
鹊阳仙人的声音再次奏响。
妙诀像是得到了指令,缓步走出弟子舍,一步一步,循着声音,走上了七重天之间连接的几千级石阶。
重山道,红烛千里,少女背影清孤。
尘尽拾看着她一步步拾级而上。
就那样一无所知,毫无生机,走向开膛破肚的命运。
那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对啊。
甚至如果东方芊死在今日,死在道侣大典时,死在公玉秋的师尊手下,他要造的天命情劫又能多出无数。
“对啊,她死得很有价值……”尘尽拾让自己钉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她背影渐渐缩小,目光却越来越惊恐。
明明已经可以笃定,只要今天她会被鹊阳召唤,会被融合骨血,那她就是东方芊而已。
可他还是
忍不住跟了上去。
白衣青年长身玉立,走过重山道阶,几步跟上了少女身后。
漫山的红烛却映不亮她的明眸,只剩木讷的服从。
“…东方芊。”
他几步抢到了她身前,倒着登阶。
“东方芊!”
哪怕是全程她有一丝清醒,一句灵魂的出声。
他都会知道她是异世之魂。
她不想被剖骨相融。
“你平时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有很多办法吗?你知道这一路走上去会是什么吗?”尘尽拾几乎咬牙切齿,眼前不知道为什么浮现起多年前无力回天的一切。
他的指尖紧紧锁住罗盘,那种荒芜的失去感再次袭来,“——你真想死是不是?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杀你比别人痛快。”
妙诀一言不发。
从三重天,走上五重天。
过五重天,向最高处。
他送她一路。
——“今日结为道侣……”
鹊阳仙人的声音越来越近,甚至带出了几分违和的兴奋。
尘尽拾停下脚步,她最终被指引到了一处漆黑的炼鼎内,说不清是焚烧的痕迹,还是遍地干涸的血迹。
金木狂篆写在鼎顶,昭示着这场以血缘为引子的灵骨召唤有多成功。
他指尖冰凉,双肩抖动,缓缓笑起来。
他像是在笑自己。
他到底为什么会有万分之一的放不下,觉得她有可能是——
“你跟上来干什么?”
少女回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眼神清凌凌。
晦暗光线内,她的眸光清醒无比,映出他被命运叩响的错愕瞬间。
尘尽拾整个人表情消失。
像是站在原地被剧烈地轰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