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渡口到都城, 还有一段路要走。
燕枝当时翻山越岭,专走山间小路,走了两日一夜才走到。
现在他们走官道, 只有半日不到的路程。
宽阔的官道上,萧篡骑着马, 带着卞刘两个近臣,走在最前面。
燕枝与他的两个好友, 则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十来个亲卫同样骑着马, 围簇他们前行,以应不时之需。
燕枝坐在马车里, 掀开帘子,朝外面张望。
“噢!”燕枝恍然大悟, “原来我当时走错路了,在山上绕了好大一圈。”
“哈哈哈!”卞明玉大笑出声,揪住他的衣袖, 把他抓回来, “好了好了,别看了, 快回来跟我们说说话。”
燕枝也不恼, 笑嘻嘻地应了:“好啊!”
他从前跟在萧篡身边, 日日夜夜都跟着,连宫里的宫人侍从都认不全,更别提交友了。
谢仪和卞明玉,是他好不容易才交到的朋友。
虽然……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说的话也不算多,但是,谢仪救过他一回, 卞明玉还给他吃过盐渍青梅。
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燕枝已经在心里认定他们是好友了!
燕枝笑着问:“你们想说什么?”
“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朝窗外看了一眼,小声问,“你们过来接我,是……”
燕枝欲言又止,卞明玉不明就里:“啊?你说什么?怎么不说完啊?”
谢仪却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是。”
卞明玉皱眉疑惑:“不是,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怎么就‘是’了?”
谢仪继续道:“是陛下传旨,叫我们过来的。”
“嗯。”燕枝连忙又问,“那他……”
“放宽心。”谢仪仍是颔首,“陛下并没有为难我们。”
“昨日我在庄子上,卞大人与刘大人,带着卞公子,忽然造访。他们带我来了渡口,在渡口驿站里住了一夜,今日一早便来渡口等你。”
“唔,那就好。”燕枝点点头,关切问,“你的腿好了吗?”
“早已好全了。”谢仪温声回答,“你看我方才走路,上下马车,可有任何不妥?”
燕枝笑着摇摇头:“那真是太好了,我心里一直记挂着你呢。”
他们两个亲亲热热地说话,卞明玉被排除在外,插不进去嘴,就坐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甩着衣袖。
燕枝转过头,瞧见他抬着下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赶忙又问他:“卞公子近来可好?”
“好,好得很——”卞明玉拖着长音回答,但还没两句,就不生气了,拽住他的衣袖,“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你怎么敢……”
卞明玉刻意压低声音:“你怎么敢从宫里逃出来?这可是死罪啊!”
“那个时候,整个都城都翻天了,陛下调动了所有武将,让他们带着禁军去堵宫门城门,还从大营里调了三千人马过来,现在这些人还驻扎在都城周围呢。”
“我爹这种文官也被派出去找你,三天两头被召进宫里议事,陛下一会儿说不找了,一会儿又说要找,朝令夕改,跟疯……魔怔了似的。”
燕枝抿了抿唇角,低下头,揪着自己的衣袖:“真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我原本想着,我在宫里无足轻重,再加上我有放奴书,就算走了,萧篡……陛下也不会追查,所以就……”
“我当时只想着,再不走,我就要在宫里憋死掉了。”
“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闹得这么大,还连累了你们。”
卞明玉顿了顿,见他可怜巴巴的模样,便反过来安慰他:“连累倒算不上,反正我爹他们在朝里,就是干这些活儿的,总比外出打仗好。”
“不必自责。”谢仪也道,“我们谁也没想到,陛下亲手签发的放奴书,竟然还有收回的道理。你也不过是按照宫里规矩办事。”
燕枝吸了吸鼻子,又问:“那夜我在你的庄子上借住,后来陛下有没有过去?”
“你前脚刚走,陛下后脚就到了。”
“那他有没有……”燕枝马上又紧张起来。
“别担心。”谢仪仍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你教老伯的那些话,都很有用。你给老伯的放奴书,他也拿出来了。”
“陛下原本要把我们抓回去拷打,看见你的放奴书,自然就放弃了念头,还给了我们一箱金饼,说是谢礼。”
“燕枝,你好聪明,也好细心。”
燕枝惊讶:“真的吗?”
“当然了。”
燕枝被他夸得高兴起来,但没有小尾巴可以翘。
于是他伸出手,把趴在自己脚边的糖糕的尾巴,举起来了。
燕枝举着它的尾巴,笑得眉眼弯弯。
谢仪最后道:“不过你留下的那封放奴书,最后被陛下拿走了,现在应该是陛下那儿收着。”
提起萧篡,燕枝就皱起眉头,语气也淡了下来:“他没有跟我提过。”
萧篡不说,那他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卞明玉道:“听说你跑了的时候,我可震惊了,我还在家里给你烧香了呢。”
“啊?”燕枝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可是我还没死掉啊……”
“我是在祈祷你不要被抓到。”
“对不住,是我错怪卞公子了。”
“结果没有想到,你还是被抓回来了。”卞明玉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陛下已经下旨立你为后,还让我爹筹备立后大典,你是不是就要留下来……”
“不!”燕枝坚定道,“不要,我不要做皇后。”
“可是……”
“我与陛下已经说定了,一月为期,要是在一个月内,陛下能使我回心转意,我就留下。要是不能,陛下就亲自送我离开。”
燕枝笑着说:“我迟早是要走的,这次回来,就当是来看看你们啦!我要走的时候,给你们留一个地址,要是你们来南边玩儿,就可以来找我。”
可是一听这话,谢仪与卞明玉都皱起眉头,交换了一个怀疑的眼神。
他二人分明不信。
谢仪忧心忡忡:“陛下从来杀伐决断,从前在战场上说的话都当不得真,如今与你说定,是不是……”
“我不管。”燕枝梗着脖子,“要是他敢骗我,我就……我就敢再跑一回……”
话还没完,卞明玉连忙朝他“嘘”了一声。
“知道你厉害了,悄声点儿。”
“嗯。”燕枝点点头,确实也不想牵连他们,便道,“你们就当没听见。”
他转了话头:“卞公子,多谢你上回给我的青梅很好吃,也谢谢你。只是回来得匆忙,没来得及给你带回礼。”
“不过我这回出去,学会了做红糖糕,等下回有机会,我做给你们吃!”
三个人坐在马车里,高高兴兴地说着话。
主要是燕枝在说。
燕枝难得去一趟南边,同他们讲起路上的所见所闻,就连路上看见一棵长得歪歪斜斜的树、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都能讲上半天。
谢仪与卞明玉也十分捧场,都认真地听他讲。
萧篡骑着马,走在前面,刻意放慢脚程,落到马车旁边,想要将燕枝的声音听得再清楚一些。
从前的燕枝,在旁人面前,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话也不敢多讲。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生性胆小。
从来没有人想过,其实是因为——
燕枝无话可讲。
他待在萧篡身边十年,日日夜夜都围着陛下打转。
就算跟着陛下征战游猎,也总是跟在陛下身边,目光与心思全都放在陛下身上。
他从未认真地看过宫外的山水,更从未结识过宫外的人。
要叫他从何说起呢?
可现在不一样了,燕枝飞去了外面,就算只在外面待了几个月,那也不一样了。
燕枝的眼里有了山水,脚下有了土地。
他什么都喜欢,什么都爱看,什么都爱说。
抛开萧篡之后。
其实燕枝,根本就是个小话唠。
萧篡深吸一口气,依旧耐着性子,不紧不慢、不远不近、不声不响地跟在马车旁边。
从前燕枝也是这样,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同他说话。
可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燕枝就不再缠着他了。
事到如今,他只能躲在旁边,偷听偷看,偷偷享用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萧篡沉默着,听着燕枝欢快得像小鸟儿一样的声音,听着燕枝亲亲热热地喊着谢仪与卞明玉的名字。
透过被风掀起的帘子,偶尔窥探到燕枝脸上明媚的笑。
萧篡忽然觉得心脏涨得发酸发痛,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冲昏他的头脑。
现在他的眼前,有两条路可以选。
一是他冲进马车里去,揪住谢仪和卞明玉的衣领,把他们两个丢出去,然后他自己坐在燕枝面前,听燕枝手舞足蹈地说话。
二是——
忍耐。
燕枝看见他就不高兴,看见他就不说话,所以他只能忍耐。
忍到气血上涌,忍到昏头转向,忍到喉头涌上一阵腥甜,也要忍耐。
萧篡强自咽下喉间鲜血,用手背抹了把嘴角,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他不在乎,他一点儿都不在乎。
不管燕枝交多少朋友,和多少朋友说笑,和多少朋友玩乐。
他都不在乎!
他只是……有点儿上火而已。
*
当日午后。
一行人回到都城。
燕枝掀开车帘,朝外面张望。
上回走得匆忙,他还没来得及仔仔细细地看过都城呢。
当他完全将萧篡抛到脑后,沿途风景也变得有意思起来。
马车驶进城门,又驶进宫门,一路上畅通无阻。
不多时,一行人在太极殿前停下。
萧篡翻身下马,正准备走到马车前,迎接燕枝。
可没等他上前,谢仪就掀开帘子,让燕枝和卞明玉下来了。
萧篡的手,再一次停在半空。
他压下心中妒火,平和了语气,唤了一声:“燕枝。”
燕枝回过神来,走上前,挡在谢仪与卞明玉身前,行了个礼:“陛下。”
“朕——”萧篡顿了顿,刻意软下语气,“让他们把你从前住的偏殿收拾出来了,你奔波了一路,先去温泉池子里洗一洗,再歇一歇。”
燕枝淡淡地应了一声:“是。”
萧篡又看向谢仪与卞明玉,语气显然冷硬很多:“你们两个,先回去罢。”
两个人同样抱拳行礼:“是。”
燕枝不自觉回过头,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们一眼。
萧篡看见他的动作,忙道:“明日——”
“燕枝,明日朕再让他们入宫陪你。谢仪也不回去,先住在卞府。”
燕枝再次行礼:“是,多谢陛下。”
“好。”萧篡朝他们摆了摆手,“去罢。”
谢仪与卞明玉、卞大人与刘大人,还有一众亲卫,都下去了。
只有燕枝与萧篡两个人,登上太极殿前的石阶。
离了好友,燕枝跟在萧篡身后,低着头,跟瞬间凋谢的花儿似的,看起来蔫蔫的。
这道石阶他走了没有千遍,也有百遍。
如今又回来了。
瞧着石阶上熟悉的石砖缝隙,燕枝只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说不清是什么味道。
正当此时,殿里宫人迎了出来。
“陛下!燕枝公子!”
“温泉池已经预备好了,吃食也已经预备好了。”
“不知陛下与燕枝公子是先……”
萧篡瞧了一眼燕枝:“先去洗漱罢。”
“是,草民遵旨。”
一行宫人原本兴高采烈的。
忽然听见燕枝的自称,又听见他二人不在一块儿泡池子,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连忙屏息凝神,不敢再多看、多说、多想。
燕枝跟着两个宫人,从回廊离开。
萧篡继续往前走,回到正殿。
太极殿还是从前的模样。
只是立后大典之前,挂在殿里的红绸,有些旧了。
萧篡只瞧了一眼,便道:“拆了罢。”
宫人迟疑:“陛下……”
萧篡淡淡道:“总要挂上新的。”
宫人明白过来,连忙应道:“是。”
等他哄好燕枝,等燕枝回心转意,自然要挂上新的。
萧篡走到殿中,看见案上放着的肉糜与肉饼。
他随手捡起一块肉饼,啃了一口,便道:“把吃食都撤下去。”
“是。”
宫人端着碗碟,把东西拿走。
萧篡把案上奏章笔墨全部放在一边,又扯了一块崭新的红布,铺在案上。
他屏退宫人,命他们将正殿殿门关上,无召不得入。
他跪坐在御案前,无比虔诚地伸出双手。
下一刻,一颗金灿灿的奶油泡芙,出现在他的掌心。
他认认真真地将泡芙摆在御案正中,再一次伸出手。
又一颗泡芙,落在他的掌心。
他再次将泡芙摆上去,第三次张开手掌。
一遍又一遍,一颗又一颗。
一层又一层的泡芙,在他面前垒起来。
这个法子,萧篡想了很久。
从看到燕枝对他的好感度是负五十的时候,他就在想,要怎么才能让燕枝回心转意,要怎么才能让燕枝的好感度涨回来。
他把自己关在船舱里,想了几日几夜。
他实在是想不出办法,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思来想去,最后他想——
就算燕枝不喜欢他了,但是……燕枝应该还是喜欢奶油泡芙的吧?
就算燕枝不喜欢泡芙,但是,燕枝应该还是喜欢奶油蛋糕、甜牛奶和饼干的吧?
燕枝还是喜欢吃这些点心的吧?
燕枝还喜欢吃红糖糕,就说明他还喜欢这些甜丝丝的点心。
就说明他还有机会。
虽然楚鱼和他,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
但这些东西,只有他一个人能买到,只有他一个人能买得起。
只要燕枝还喜欢吃这些点心,那他就还有机会。
他先前对燕枝说,做了皇后,就能一个月吃一次泡芙。
或许是这个条件还不够好,或许是他当时逼燕枝逼得太紧了。
燕枝当时不仅没吃泡芙,反倒干呕起来,还把泡芙捏坏了。
但是……这绝不是泡芙的原因,这是他的原因。
泡芙没错,燕枝是对着他干呕的。
这一回,他绝对不再紧紧相逼,他要温柔平和地对待燕枝,哄燕枝吃泡芙。
他要给燕枝买一百个泡芙、一千个泡芙。
他要让燕枝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就算燕枝不喜欢他,燕枝也一定喜欢泡芙。
就算燕枝不喜欢萧篡,燕枝一定会喜欢给他吃泡芙的人。
先前每一回都是这样,燕枝对他的好感度稍微下降一点儿,只要喂一个泡芙,马上就能涨回来。
角色人物有各自喜爱的东西,只要送他们这些东西,好感度马上就能涨起来。
他还有机会。
萧篡看着满桌的泡芙,这样想着,不由地咧开嘴,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
他如同疯魔一般,一遍一遍地购买泡芙,一颗一颗地把泡芙摆好,一层一层地把泡芙垒起来。
他就像是入了绝境的赌徒一般,输无可输,退无可退,将全部身家都压在泡芙上,只希望泡芙能帮他翻盘。
泡芙,泡芙,泡芙!
对了,还有甜牛奶,还有奶油蛋糕。
萧篡思忖片刻,又买了两块蛋糕,摆在泡芙旁边。
还有,还有蜡烛。
燕枝最喜欢在吃蛋糕之前,吹蜡烛许愿了。
上回吃蛋糕,还是燕枝的生辰,他许的愿,是永远和陛下待在一块儿。
上上回吃蛋糕,燕枝许的是,愿陛下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而今日,也是燕枝生辰。
萧篡特意算好了日子。
有垒成小山一样的泡芙,有鲜艳漂亮的蛋糕,还有甜丝丝的甜牛奶。
燕枝一定会回心转意。
*
萧篡准备给燕枝过生辰的时候,燕枝就在后殿的温泉池子里沐浴。
在船上待了半个月,他没怎么正儿八经地洗过热水澡,都是简单擦擦身子。
现在有热水了,他忙不迭脱了衣裳,走进池子里,任由热水将自己缠裹,不留一点儿空隙。
燕枝泡着澡,呼出一口气,又拿起放在旁边的点心,咬了一口。
虽然很舒服,但他也没敢多泡,一直都醒着神儿。
这里毕竟还是萧篡的宫殿,万一萧篡忽然闯进来,那他就……
萧篡也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所以他把自己身上仔细擦了擦,就赶紧出来了。
燕枝披上衣裳,带走在外面看门的糖糕,回到偏殿。
太极殿偏殿,从前就是他的房间,宫人也收拾好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放在榻上的被褥,都换成了新的。
原本装在衣箱里的衣裳,也换成了新的。
他的旧被褥、旧衣裳呢?
燕枝去问宫人,宫人只说,是陛下收起来了。
燕枝想,大概是他刚走的时候,萧篡太过恼火,所以让人把他的东西都丢了。
罢了。
燕枝无法,只得爬到榻上,盖着新被褥,准备睡一会儿。
这一路走来,不是在船上,就是在马车上,摇摇晃晃,跟摇篮似的。
直到现在,燕枝还感觉自己晕乎乎的,好像还被晃来晃去的。
所以他一躺下,一闭上眼睛,就睡过去了。
燕枝躺在榻上,闻着太极殿里熟悉的气味,睡得并不安稳。
恍惚之间,他做了好几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梦见,萧篡一脚踹开房门,然后走了进来,熟练地上了榻,抱住他,把他按进怀里,同他睡在一块儿。
——这是从前的帝王萧篡,从来都无所顾忌,随心所欲。
他又梦见,萧篡掰断门上的铜锁,闯了进来,冲到榻前,将他抱起来,亲吻他的脸颊与双唇。
——这是现在的萧篡,似乎有所顾忌,其实骨子里还是这副霸道做派。
他最后梦见,萧篡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脚步无声地走了进来。
萧篡在榻前停下脚步,一手掀起帷帐,垂下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他伸出手,用一根食指描摹他的侧脸,弄得他鼻尖痒痒的,几乎要打喷嚏。
燕枝皱着小脸,甩了甩脑袋,试图避开对方的触碰。
萧篡大概也察觉到了燕枝的抗拒,收回了手。
他弯下腰,单膝跪在榻前,等待燕枝醒来。
行动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磕碰,发出“叮当”一声轻响。
就是这一声轻响,惊醒了燕枝。
燕枝挣扎着从梦里醒来,倏地睁开眼睛,在昏沉的帐中猛然看见萧篡的面庞,被吓了一跳。
不是梦!
这不是梦!
萧篡真的进来了!
他又闯进来了!像鬼一样守在他的榻前!
燕枝抱着被子,连连后退,躲到床榻角落。
萧篡跪在榻前,克制着自己,微微往前倾身,试图靠近。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透着希冀的光。
他翘起嘴角,露出自己在铜镜前刻意排演过无数次的温和笑容。
他张了张嘴,用同样排演过的、无比别扭的温和语气,道——
“枝枝,今日是你生辰,我在正殿给你准备了礼物,要不要过去看看?”
生怕燕枝拒绝,他越发靠近,加了一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