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为期, 歃血为誓。
萧篡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之后,便转身离开。亲卫送来热水巾子,干净衣裳, 供燕枝洗漱更换。
年节已过,但还不算开春, 入了夜还是冷,再加上他们在船上, 不太方便, 所以热水只有一盆。
衣裳是新的,上面还残存着浓浓的皂角味道, 大概是白日里新做的,又新洗的。
热水不多, 燕枝又找亲卫要了一个盆、一条巾子,将热水分成两份。
他蹲在其中一个盆边,把巾子丢进水里浸湿。
船只航行, 水面摇晃。
燕枝一低头, 就能在水面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的脸不脏,就是左边脸颊上, 沾着一道殷红的血印子。
方才与萧篡歃血为誓的时候, 萧篡似乎是看出手臂上的牙印不是他咬的, 于是故意用拇指沾了点鲜血。
燕枝躲闪不及,被他重重地抹了一道。
后来萧篡还想捏他的脸,被他推开了。
现在燕枝看见这道印子,心里就一阵憋闷。
怪他总是反应太慢,怪他总是不会骂人。
每次骂人,他都要在心里酝酿半天,编排半天, 才说得出口。
这才总是让萧篡有可乘之机。
燕枝皱起小脸,一只手用力搓了搓脸颊上的血迹,一只手把巾子从水里捞起来,用力擦拭。
擦完了脸,他再擦了擦身上,最后换上干净衣裳,就算是洗漱完毕了。
把自己洗干净之后,他又挪到另一个盆前面,把糖糕抓过来,换了一块巾子,给它擦擦脸和爪子。
燕枝把糖糕的爪子一只一只举起来,擦擦它的肉垫。
它长大了,在地上跑得多、跑得久,原本粉色的肉垫,颜色也变深了。
糖糕很是高兴,咧开嘴巴,吐出深红的舌头,吭哧吭哧地喘着气,呼啦呼啦甩着尾巴,跟船上的螺旋桨似的。
它很通人性,它知道,只要某天晚上,燕枝给自己擦擦,那就说明这天晚上,它可以上床睡觉!
“好啦。”燕枝擦完最后一个爪子,抬起头,看见它的模样,没忍住拍了一下它的脑袋,“不许……不许做出这样的表情。”
看着糖糕,他总是想到萧篡。
白日里萧篡咧开嘴,朝他露出犬牙的模样,简直和现在的糖糕一模一样。
让他害怕。
糖糕不明就里,有些委屈,闭上嘴巴,“呜呜”了两声。
燕枝连忙又把它抱进怀里:“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我们去睡觉。”
“嗷——”
反正现在被关在这里,他们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天气还这么冷,早点躺下也好。
舱里有一张大床,被褥堆叠整齐。
燕枝先爬上去,盖好被子,然后朝糖糕伸出手。
糖糕把两条前腿搭在床上,随后也爬了上去,乖乖顺顺地盘起身子,窝在燕枝身边,脑袋依偎着他的肩膀。
它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了,还当自己是一只体型瘦小、动作灵动的小小狗,和在太极殿里的时候一样。
燕枝睡不着,翻了个身,趴在榻上,裹着被子。
糖糕见他翻身,也翻了过来,和他一起趴着。
燕枝从被窝里伸出手,捏捏它的爪子:“糖糕,你说,我们能相信萧篡吗?”
糖糕张大嘴巴:“嗷嗷——”
“不能。对吧?”燕枝道,“我也觉得不能。”
“嗷——”
燕枝收回手,撑着头,认真思考:“我觉得,这只是萧篡的缓兵之计而已。”
“或许,他只是想用这个约定牵绊住我,打消我逃跑的念头,好让我不要再跑,乖乖跟着他回去。”
“又或许,他一直都有恃无恐。毕竟……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他,就算他掐我骂我,我还是很喜欢他。”
“就像你一样,要是我一直欺负你,你还是跟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我,我也会觉得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萧篡总是这样自满,又总是喜欢自说自话。”
“再或许,他知道我很胆小,我只敢用小匕首刺他,不敢用大砍刀砍他,所以他根本就不怕。”
“嗷嗷?”
“你问我,为什么不用大砍刀砍他啊?”
燕枝想了想。
“嗯……当然是因为,我手边没有大砍刀啊。”
这话说出来,燕枝自己也笑了。
“其实不是因为这个啦,我确实不敢。”
“他是皇帝,身边亲卫又这么多,要是我砍了他,我肯定会被官府追捕的,而且是在大梁境内,到时候就得带着你出海流浪了。”
“我暂时还不想出海,万一遇到野人怎么办?万一他们把你宰了吃掉怎么办?万一他们还吃人肉,把我也吃了怎么办?”
燕枝双手捧着脸,翘起双脚,轻轻晃了晃。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嗷呜——”
“你说,要不要看看他的表现,再做决定?万一他是诚心诚意的,要补偿我呢?”
“那我的回答是——”燕枝认真地摇了摇头,“不要。”
“他要是诚心诚意地要补偿我,要弥补我,要让我把之前受过的伤还回来,就不会还是这么霸道了。”
“他把我扛过来,丢上船,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的意思。我说了不要,他还是一意孤行,说明他并不是真心的。”
“他看我,和我看你是一样的。”
“甚至他看我,比我看你还要轻视。”
“我把你当成我第三好的朋友,他却只把我当成最坏的小狗。”
糖糕晃了晃脑袋:“呜——”
“你又说,既然已经上船了,干脆摈弃一切杂念,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铆足了劲报复他。”
“反正是他自己说的,他随我处置,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对吧?”
“我才不信。”燕枝叹了口气,“他只是拿准了我胆小,不敢太过分罢了。”
“要是我真的拿出大砍刀砍他,他绝对会恼怒发火,骂我是‘蠢货’。”
“唉——”
燕枝换了一只手撑着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想,我们两个谁也不要理他,让他自己一个人玩儿。”
“等他玩腻了,自然就不在意我们了。”
“嗷——”
“你也觉得对?那就这样说定了。”
燕枝朝它伸出手,糖糕也伸出爪子。
一人一狼像他们经常做的那样,击了个掌,达成共识。
——“不要理他。”
燕枝拉着糖糕,同它嘀嘀咕咕地说了一会儿话。
兜兜转转,他还是只剩下这一个好友了。
说完话,燕枝刚准备躺下睡觉,忽然又想起什么,连忙从被窝里爬起来。
对了,楚鱼送他的水晶镜!
在来的路上,他一直把水晶镜收在怀里。
方才换衣裳的时候,他又把镜子放在案上了。
这可是楚鱼冒着巨大的危险送他的,虽然他还不知道该怎么用,但也不能弄丢,更不能被萧篡看见。
燕枝跑到案前,把水晶镜攥在手心里,又跑回床上。
这个东西,到底应该怎么用呢?
燕枝捏着小巧的水晶镜,认真观察上面的花纹。
楚鱼说,有机会可以用它看一看。
要怎么看呢?用它来看什么呢?
燕枝躲在被窝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贴在水晶镜前面。
漆黑一片,他什么都看不见啊。
就在这时,糖糕在被窝外面,用脑袋拱了拱他。
燕枝扭了扭身子:“哎呀,糖糕,你不要捣乱,我忙着呢。”
糖糕还是拍他。
“糖糕——你干什么——”
燕枝拖着长音,一把掀开被子。
下一瞬,燕枝愣在原地。
他捏着水晶镜,呆呆地看着糖糕。
“老天爷啊!糖糕,你会写字了,还写得这么工整,比我还好!你简直是小狗里的天才!”
他把水晶镜从自己眼前挪开,那些字就消失了。
他把水晶镜挪回来,那些字又回来了。
他仔细看了看,确认这些字不是写在镜面上,而是确确实实飘浮在糖糕头顶的。
原来这个东西,是这样用的。
燕枝试着伸出手,在糖糕身边挥了挥,试图触摸到那些飘浮的蓝字。
可他当然摸不到。
“这是什么?”
燕枝是认字的,他还会看话本。
只是这些字有些奇怪,有的少半边,有的不认得。
不过他还是大概能看懂的,就算看不懂,也能根据上下文推断出来。
燕枝皱着眉头,努力辨认这些发着光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
“姓名:虞糖糕。”
“物种:狼……”
“武力值:……”
这个什么武力值,燕枝看不懂后面的符号,但他能看得懂后面那个长条的方框。
方框里,鲜艳的红颜色,涂满了方框的一半还要多。
这大概代表着,糖糕的武力值很高。
可是……
燕枝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惊呼出声:“你不是小狗,你是狼!”
*
与此同时。
萧篡就在隔壁船舱,收拾燕枝的衣裳。
他把燕枝留在宫里的衣裳都带过来了,只是这些衣裳,被他日夜捏在手里摩挲,抱在怀里磨蹭,早已经被他磨得起毛,也沾染上了他的气味。
燕枝一定会发觉的,不能让他再穿。
所以他特意吩咐亲卫,找裁缝给燕枝做了两身新衣裳。
萧篡将旧衣裳一件一件叠好,收起来。
这些衣裳,仍旧由他保管。
船舱用木板相隔,萧篡一面叠衣裳,一面还能听见燕枝在隔壁舱里,嘀嘀咕咕说话的声音。
说的什么听不清,但只要听见燕枝的声音,他就控制不住地翘起嘴角。
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喜欢燕枝。
只要燕枝留在他身边,只要能闻见燕枝身上的气息,他整个人都能够冷静平和下来。
他先前只觉得自己不对劲、没出息。
怎么能对燕枝百依百顺?怎么能在燕枝面前摇尾乞怜?
可就算他后来想明白了这一点,人性与兽性在他体内交战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让燕枝留下。
甚至于,他的贪念不止如此。
他不仅想让燕枝留下,他还想让燕枝心甘情愿地留下。
最好能像从前一样。
于是他向燕枝许下承诺,这一个月,凭他处置。
燕枝与魏老大,不过是同船一段路,好感就到了六十。
燕枝与谢仪,不过见了几面,好感就到了七十。
燕枝与楚鱼,不过是认识了几个月,好感就到了八十。
燕枝与他,十年前就认识了,从今日起,还要同船好一段路,日日都要见面,就算……
就算燕枝现在不喜欢他,那又如何?
就算燕枝现在对他的好感为零,那又如何?
就算燕枝现在根本不吃泡芙,那又如何?
他总有办法。
只要燕枝留在他身边,他就有办法。
不过是哄人而已,不过是哄燕枝高兴而已,没什么难的。
他连天下都打下来了,难道还怕小小的燕枝不成?他见过那么多攻略者,学一学他们,有什么难的?
萧篡把燕枝的旧衣裳叠好收好,听见隔壁船舱的声音慢慢地小了下去,估摸着大概是燕枝要睡着了,才转身出门。
他来到隔壁船舱前,径直推开舱门。
榻上的燕枝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把水晶镜藏好,裹着被子坐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萧篡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自顾自地走进船舱,把门关上,走到燕枝面前,递给他一块金饼。
“这个月的金饼。”
燕枝没有伸手去接,萧篡也仍旧维持着把东西递给他的模样。
“燕枝,拿着。”
对峙之间,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件事情——
从前萧篡御驾亲征,燕枝跟在他身边的时候。
梁军攻下一座城池,萧篡带着燕枝清点城中国库。
大抵是觉得好玩,萧篡随手拿起一块金饼,递给随军官员,说是赏给他们的,官员纷纷俯身行礼,直道不敢。
萧篡将一众官员都试了个遍,所有官员都说不敢。
萧篡很是满意他们的忠心,最后把金饼递给燕枝,说是赏给他的。
那时候的燕枝是怎么表现的呢?
那时候的燕枝欣喜若狂,一双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直说“谢谢陛下”,像一块融化的牛奶糖,几乎要贴到萧篡身上去了。
萧篡问他:“要怎么花这块金饼?”
燕枝说:“要给娘亲迁坟。”
“迁坟绰绰有余,剩下的怎么花?”
“唔……”
萧篡原以为,他会说去买零嘴、买画本。
结果,燕枝想了半天,却大声说:“奴要把剩下的钱,献给陛下!”
——可是现在,燕枝直勾勾地看着这块金饼,如同看着一块脏泥巴。
看它的眼神,还不如看一块红糖糕的眼神来得真诚。
从前燕枝喜欢陛下,自然格外珍惜陛下送他的金饼。
可是现在,他讨厌萧篡,他怎么可能会对萧篡给他的金饼有任何反应?
原本胜券在握的萧篡,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别过头去,把金饼放在一边:“放在这里,你记得收好。”
他忙不迭转移话题,又问:“燕枝,要不要吃一个奶油泡芙?朕备好了。”
燕枝摇摇头。
也是,睡前吃泡芙不好。
“那喝一杯甜牛奶,晚上睡得香。”
燕枝还是摇摇头。
也是,睡前喝甜牛奶会蛀牙。
“那……”
“我什么都不想吃。”燕枝壮着胆子,“谢……谢谢……”
“好。”萧篡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就在燕枝松了口气,以为他要出去的时候,萧篡却脚步一转,竟然走到了燕枝没来得及倒掉的水盆前面。
他随手捡起一块巾子,正准备洗脸,忽然闻到一股狗味。
看来这块是儿子用的,萧篡把巾子丢开,又拿起另一块。
这块一定是燕枝用的了。
燕枝不敢置信地问:“陛下,你……你做什么?”
萧篡理所当然道:“洗脸。”
“我重新为陛下端一盆热水……”
“不用那么麻烦,我用你的。”
“不要!”燕枝下意识大声喊。
萧篡转过头,盯着他瞧了一会儿,抓着他的巾子,故意凑近自己的脸。
燕枝被他气得发抖:“陛下方才还说,全都听我的!”
萧篡见他这副反应,这才连忙把他的巾子放下:“燕枝,之前都是这样的。”
他用燕枝的巾子,用燕枝洗过的洗脸水,喝燕枝喝剩下的茶水酒水。
这些都是很寻常的事情。
燕枝攥着双手发抖,心里有千句万句反驳的话,但就是说不出口。
萧篡又问:“洗脸水能用吗?”
燕枝大声回答:“不能!”
萧篡看了一眼糖糕:“不用你的,用它的呢?”
“不能!不能!不能!”
燕枝下了榻,端起木盆,直接把里面的水泼到了窗子外面。
正好外面就是江水。
“那就不洗了,直接睡觉。”
燕枝回过头,见萧篡正朝自己和糖糕的床榻走去,连忙跑上前,挡在他面前。
萧篡问:“也不行?”
燕枝目光坚决:“不行。”
“朕没地方睡了,之前不都是这样睡的?”
“不行!”
“那朕睡地上。”萧篡看着他,解开衣裳,“你过来帮朕上药,包扎一下伤口。”
燕枝咬着牙,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还是不行?”
“出去!”
燕枝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大步上前,伸手要推他。
“出去啊!我又没有说要跟你一起睡!你为什么又在自说自话?”
“燕枝!之前不都是这样的,你现在又在矫情什么?”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燕枝再也忍不住了,心里愤懑终于有了出口。
“之前我喜欢陛下,我又是皇宫里的奴婢,所以我不能不听陛下的话。”
“可是现在,我不喜欢萧篡,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平民百姓,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强迫我,与我同床共枕。”
“为什么要随随便便进我的房间?为什么非要用我的巾子?为什么非要在我面前脱衣裳?”
“方才分明是陛下亲口说的,一切听我的,任凭我处置,可为什么陛下还是这样高高在上地指使我、欺负我?”
燕枝红着眼眶,眼中燃烧着怒火。
“果然,我不信陛下是对的!”
“什么一月为期?什么歃血为誓?根本就是假的!”
“陛下根本就是骗我的!陛下根本就没有想改变!”
“这只是缓兵之计而已!”
萧篡也有些急了,忙道:“燕枝,朕不懂,朕以为……”
“那陛下现在懂了!出去啊!”
“好,出去,朕出去。”
燕枝把他赶到门外,再次没忍住,落下泪来。
“为什么陛下总是让我发怒?为什么陛下总是听不懂我说话?陛下到底是听不懂,还是根本就不想听啊?”
“其他人进我的房间,都知道要敲门,为什么陛下就是不懂啊?其他人都知道,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为什么陛下就是不懂啊?”
“我明明是个很温和、很和气的人,为什么我一遇到陛下,我就忍不住生气啊?”
萧篡哽了一下:“朕……”
“出去!”
燕枝抹了把脸上的泪珠,用力把舱门关上,又把桌案搬过来,把舱门堵上。
按理来说,萧篡是皇帝,他其实还是很怕萧篡的,他不敢和萧篡叫板,更不敢和萧篡发怒,甚至他看见萧篡,都会害怕得心尖一颤。
可是为什么,萧篡每次都要欺负他,每次都能一步一步把他逼得生气,逼得发怒?
这一定是萧篡的问题!
每次萧篡一出现,他原本平静的心情,就会再次掀起波澜。
萧篡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说什么改变?说什么弥补?
就在这时,萧篡在外面敲了敲门,低声道:“燕枝,别闹脾气。”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
“朕把牛奶给亲卫,你要是想喝,就找他们要。”
燕枝不想理他,回到床上,拽过被子,就把自己的脑袋蒙起来了。
烦死了!
他终于下定决心,永远不要理会萧篡。
他本来已经获得自由的生活了,他本来应该在市集上自由自在地卖着红糖糕,他应该和好友一起高高兴兴地吃着晚饭,说说笑笑。
他到底为什么会被抓到这里,看萧篡的脸色?
等一个月过去,不论如何,他都要走……
不对,他为什么要听萧篡的话?他为什么要等一个月?这个约定只是萧篡自己说的,他又没有答应。
他为什么要按照萧篡的想法去做?
萧篡回到隔壁船舱,坐在案前,翻开底下人送上来的奏章。
他盯着奏章,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他又把燕枝弄哭了,他怎么又把燕枝弄哭了?
他原本想着,给燕枝一个泡芙吃,一杯牛奶喝,燕枝就会很高兴。
燕枝一高兴,他就可以抱着燕枝,和从前一样,同他耳鬓厮磨,与他一同入睡。
可是现在看来,从前的法子根本就行不通。
燕枝喜欢的是陛下,所以连带着陛下的泡芙、陛下的牛奶,他都喜欢。
可现在,燕枝不喜欢萧篡,所以只要是萧篡的东西,他都讨厌。
他错了,又是他错了。
一切的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怎么才能讨燕枝的欢心。
或许,他应该听一听燕枝的话,像那只狼一样,对燕枝的话言听计从。
所以。
萧篡拿出纸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大字——
听话。
他要听燕枝的话,不能再自说自话,不能再命令燕枝。
他解开衣裳,照着肩膀上的伤口,用笔杆子狠狠地戳进去。
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