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听话

一月为期, 歃血为誓。

萧篡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之后,便转身离开。亲卫送来热水巾子,干净衣裳, 供燕枝洗漱更换。

年节已过,但还不算开春, 入了夜还是冷,再加上他们在船上, 不太方便, 所以热水只有一盆。

衣裳是新的,上面还残存着浓浓的皂角味道, 大概是白日里新做的,又新洗的。

热水不多, 燕枝又找亲卫要了一个盆、一条巾子,将热水分成两份。

他蹲在其中一个盆边,把巾子丢进水里浸湿。

船只航行, 水面摇晃。

燕枝一低头, 就能在水面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的脸不脏,就是左边脸颊上, 沾着一道殷红的血印子。

方才与萧篡歃血为誓的时候, 萧篡似乎是看出手臂上的牙印不是他咬的, 于是故意用拇指沾了点鲜血。

燕枝躲闪不及,被他重重地抹了一道。

后来萧篡还想捏他的脸,被他推开了。

现在燕枝看见这道印子,心里就一阵憋闷。

怪他总是反应太慢,怪他总是不会骂人。

每次骂人,他都要在心里酝酿半天,编排半天, 才说得出口。

这才总是让萧篡有可乘之机。

燕枝皱起小脸,一只手用力搓了搓脸颊上的血迹,一只手把巾子从水里捞起来,用力擦拭。

擦完了脸,他再擦了擦身上,最后换上干净衣裳,就算是洗漱完毕了。

把自己洗干净之后,他又挪到另一个盆前面,把糖糕抓过来,换了一块巾子,给它擦擦脸和爪子。

燕枝把糖糕的爪子一只一只举起来,擦擦它的肉垫。

它长大了,在地上跑得多、跑得久,原本粉色的肉垫,颜色也变深了。

糖糕很是高兴,咧开嘴巴,吐出深红的舌头,吭哧吭哧地喘着气,呼啦呼啦甩着尾巴,跟船上的螺旋桨似的。

它很通人性,它知道,只要某天晚上,燕枝给自己擦擦,那就说明这天晚上,它可以上床睡觉!

“好啦。”燕枝擦完最后一个爪子,抬起头,看见它的模样,没忍住拍了一下它的脑袋,“不许……不许做出这样的表情。”

看着糖糕,他总是想到萧篡。

白日里萧篡咧开嘴,朝他露出犬牙的模样,简直和现在的糖糕一模一样。

让他害怕。

糖糕不明就里,有些委屈,闭上嘴巴,“呜呜”了两声。

燕枝连忙又把它抱进怀里:“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我们去睡觉。”

“嗷——”

反正现在被关在这里,他们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天气还这么冷,早点躺下也好。

舱里有一张大床,被褥堆叠整齐。

燕枝先爬上去,盖好被子,然后朝糖糕伸出手。

糖糕把两条前腿搭在床上,随后也爬了上去,乖乖顺顺地盘起身子,窝在燕枝身边,脑袋依偎着他的肩膀。

它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了,还当自己是一只体型瘦小、动作灵动的小小狗,和在太极殿里的时候一样。

燕枝睡不着,翻了个身,趴在榻上,裹着被子。

糖糕见他翻身,也翻了过来,和他一起趴着。

燕枝从被窝里伸出手,捏捏它的爪子:“糖糕,你说,我们能相信萧篡吗?”

糖糕张大嘴巴:“嗷嗷——”

“不能。对吧?”燕枝道,“我也觉得不能。”

“嗷——”

燕枝收回手,撑着头,认真思考:“我觉得,这只是萧篡的缓兵之计而已。”

“或许,他只是想用这个约定牵绊住我,打消我逃跑的念头,好让我不要再跑,乖乖跟着他回去。”

“又或许,他一直都有恃无恐。毕竟……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他,就算他掐我骂我,我还是很喜欢他。”

“就像你一样,要是我一直欺负你,你还是跟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我,我也会觉得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萧篡总是这样自满,又总是喜欢自说自话。”

“再或许,他知道我很胆小,我只敢用小匕首刺他,不敢用大砍刀砍他,所以他根本就不怕。”

“嗷嗷?”

“你问我,为什么不用大砍刀砍他啊?”

燕枝想了想。

“嗯……当然是因为,我手边没有大砍刀啊。”

这话说出来,燕枝自己也笑了。

“其实不是因为这个啦,我确实不敢。”

“他是皇帝,身边亲卫又这么多,要是我砍了他,我肯定会被官府追捕的,而且是在大梁境内,到时候就得带着你出海流浪了。”

“我暂时还不想出海,万一遇到野人怎么办?万一他们把你宰了吃掉怎么办?万一他们还吃人肉,把我也吃了怎么办?”

燕枝双手捧着脸,翘起双脚,轻轻晃了晃。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嗷呜——”

“你说,要不要看看他的表现,再做决定?万一他是诚心诚意的,要补偿我呢?”

“那我的回答是——”燕枝认真地摇了摇头,“不要。”

“他要是诚心诚意地要补偿我,要弥补我,要让我把之前受过的伤还回来,就不会还是这么霸道了。”

“他把我扛过来,丢上船,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的意思。我说了不要,他还是一意孤行,说明他并不是真心的。”

“他看我,和我看你是一样的。”

“甚至他看我,比我看你还要轻视。”

“我把你当成我第三好的朋友,他却只把我当成最坏的小狗。”

糖糕晃了晃脑袋:“呜——”

“你又说,既然已经上船了,干脆摈弃一切杂念,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铆足了劲报复他。”

“反正是他自己说的,他随我处置,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对吧?”

“我才不信。”燕枝叹了口气,“他只是拿准了我胆小,不敢太过分罢了。”

“要是我真的拿出大砍刀砍他,他绝对会恼怒发火,骂我是‘蠢货’。”

“唉——”

燕枝换了一只手撑着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想,我们两个谁也不要理他,让他自己一个人玩儿。”

“等他玩腻了,自然就不在意我们了。”

“嗷——”

“你也觉得对?那就这样说定了。”

燕枝朝它伸出手,糖糕也伸出爪子。

一人一狼像他们经常做的那样,击了个掌,达成共识。

——“不要理他。”

燕枝拉着糖糕,同它嘀嘀咕咕地说了一会儿话。

兜兜转转,他还是只剩下这一个好友了。

说完话,燕枝刚准备躺下睡觉,忽然又想起什么,连忙从被窝里爬起来。

对了,楚鱼送他的水晶镜!

在来的路上,他一直把水晶镜收在怀里。

方才换衣裳的时候,他又把镜子放在案上了。

这可是楚鱼冒着巨大的危险送他的,虽然他还不知道该怎么用,但也不能弄丢,更不能被萧篡看见。

燕枝跑到案前,把水晶镜攥在手心里,又跑回床上。

这个东西,到底应该怎么用呢?

燕枝捏着小巧的水晶镜,认真观察上面的花纹。

楚鱼说,有机会可以用它看一看。

要怎么看呢?用它来看什么呢?

燕枝躲在被窝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贴在水晶镜前面。

漆黑一片,他什么都看不见啊。

就在这时,糖糕在被窝外面,用脑袋拱了拱他。

燕枝扭了扭身子:“哎呀,糖糕,你不要捣乱,我忙着呢。”

糖糕还是拍他。

“糖糕——你干什么——”

燕枝拖着长音,一把掀开被子。

下一瞬,燕枝愣在原地。

他捏着水晶镜,呆呆地看着糖糕。

“老天爷啊!糖糕,你会写字了,还写得这么工整,比我还好!你简直是小狗里的天才!”

他把水晶镜从自己眼前挪开,那些字就消失了。

他把水晶镜挪回来,那些字又回来了。

他仔细看了看,确认这些字不是写在镜面上,而是确确实实飘浮在糖糕头顶的。

原来这个东西,是这样用的。

燕枝试着伸出手,在糖糕身边挥了挥,试图触摸到那些飘浮的蓝字。

可他当然摸不到。

“这是什么?”

燕枝是认字的,他还会看话本。

只是这些字有些奇怪,有的少半边,有的不认得。

不过他还是大概能看懂的,就算看不懂,也能根据上下文推断出来。

燕枝皱着眉头,努力辨认这些发着光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

“姓名:虞糖糕。”

“物种:狼……”

“武力值:……”

这个什么武力值,燕枝看不懂后面的符号,但他能看得懂后面那个长条的方框。

方框里,鲜艳的红颜色,涂满了方框的一半还要多。

这大概代表着,糖糕的武力值很高。

可是……

燕枝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惊呼出声:“你不是小狗,你是狼!”

*

与此同时。

萧篡就在隔壁船舱,收拾燕枝的衣裳。

他把燕枝留在宫里的衣裳都带过来了,只是这些衣裳,被他日夜捏在手里摩挲,抱在怀里磨蹭,早已经被他磨得起毛,也沾染上了他的气味。

燕枝一定会发觉的,不能让他再穿。

所以他特意吩咐亲卫,找裁缝给燕枝做了两身新衣裳。

萧篡将旧衣裳一件一件叠好,收起来。

这些衣裳,仍旧由他保管。

船舱用木板相隔,萧篡一面叠衣裳,一面还能听见燕枝在隔壁舱里,嘀嘀咕咕说话的声音。

说的什么听不清,但只要听见燕枝的声音,他就控制不住地翘起嘴角。

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喜欢燕枝。

只要燕枝留在他身边,只要能闻见燕枝身上的气息,他整个人都能够冷静平和下来。

他先前只觉得自己不对劲、没出息。

怎么能对燕枝百依百顺?怎么能在燕枝面前摇尾乞怜?

可就算他后来想明白了这一点,人性与兽性在他体内交战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让燕枝留下。

甚至于,他的贪念不止如此。

他不仅想让燕枝留下,他还想让燕枝心甘情愿地留下。

最好能像从前一样。

于是他向燕枝许下承诺,这一个月,凭他处置。

燕枝与魏老大,不过是同船一段路,好感就到了六十。

燕枝与谢仪,不过见了几面,好感就到了七十。

燕枝与楚鱼,不过是认识了几个月,好感就到了八十。

燕枝与他,十年前就认识了,从今日起,还要同船好一段路,日日都要见面,就算……

就算燕枝现在不喜欢他,那又如何?

就算燕枝现在对他的好感为零,那又如何?

就算燕枝现在根本不吃泡芙,那又如何?

他总有办法。

只要燕枝留在他身边,他就有办法。

不过是哄人而已,不过是哄燕枝高兴而已,没什么难的。

他连天下都打下来了,难道还怕小小的燕枝不成?他见过那么多攻略者,学一学他们,有什么难的?

萧篡把燕枝的旧衣裳叠好收好,听见隔壁船舱的声音慢慢地小了下去,估摸着大概是燕枝要睡着了,才转身出门。

他来到隔壁船舱前,径直推开舱门。

榻上的燕枝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把水晶镜藏好,裹着被子坐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萧篡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自顾自地走进船舱,把门关上,走到燕枝面前,递给他一块金饼。

“这个月的金饼。”

燕枝没有伸手去接,萧篡也仍旧维持着把东西递给他的模样。

“燕枝,拿着。”

对峙之间,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件事情——

从前萧篡御驾亲征,燕枝跟在他身边的时候。

梁军攻下一座城池,萧篡带着燕枝清点城中国库。

大抵是觉得好玩,萧篡随手拿起一块金饼,递给随军官员,说是赏给他们的,官员纷纷俯身行礼,直道不敢。

萧篡将一众官员都试了个遍,所有官员都说不敢。

萧篡很是满意他们的忠心,最后把金饼递给燕枝,说是赏给他的。

那时候的燕枝是怎么表现的呢?

那时候的燕枝欣喜若狂,一双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直说“谢谢陛下”,像一块融化的牛奶糖,几乎要贴到萧篡身上去了。

萧篡问他:“要怎么花这块金饼?”

燕枝说:“要给娘亲迁坟。”

“迁坟绰绰有余,剩下的怎么花?”

“唔……”

萧篡原以为,他会说去买零嘴、买画本。

结果,燕枝想了半天,却大声说:“奴要把剩下的钱,献给陛下!”

——可是现在,燕枝直勾勾地看着这块金饼,如同看着一块脏泥巴。

看它的眼神,还不如看一块红糖糕的眼神来得真诚。

从前燕枝喜欢陛下,自然格外珍惜陛下送他的金饼。

可是现在,他讨厌萧篡,他怎么可能会对萧篡给他的金饼有任何反应?

原本胜券在握的萧篡,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别过头去,把金饼放在一边:“放在这里,你记得收好。”

他忙不迭转移话题,又问:“燕枝,要不要吃一个奶油泡芙?朕备好了。”

燕枝摇摇头。

也是,睡前吃泡芙不好。

“那喝一杯甜牛奶,晚上睡得香。”

燕枝还是摇摇头。

也是,睡前喝甜牛奶会蛀牙。

“那……”

“我什么都不想吃。”燕枝壮着胆子,“谢……谢谢……”

“好。”萧篡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就在燕枝松了口气,以为他要出去的时候,萧篡却脚步一转,竟然走到了燕枝没来得及倒掉的水盆前面。

他随手捡起一块巾子,正准备洗脸,忽然闻到一股狗味。

看来这块是儿子用的,萧篡把巾子丢开,又拿起另一块。

这块一定是燕枝用的了。

燕枝不敢置信地问:“陛下,你……你做什么?”

萧篡理所当然道:“洗脸。”

“我重新为陛下端一盆热水……”

“不用那么麻烦,我用你的。”

“不要!”燕枝下意识大声喊。

萧篡转过头,盯着他瞧了一会儿,抓着他的巾子,故意凑近自己的脸。

燕枝被他气得发抖:“陛下方才还说,全都听我的!”

萧篡见他这副反应,这才连忙把他的巾子放下:“燕枝,之前都是这样的。”

他用燕枝的巾子,用燕枝洗过的洗脸水,喝燕枝喝剩下的茶水酒水。

这些都是很寻常的事情。

燕枝攥着双手发抖,心里有千句万句反驳的话,但就是说不出口。

萧篡又问:“洗脸水能用吗?”

燕枝大声回答:“不能!”

萧篡看了一眼糖糕:“不用你的,用它的呢?”

“不能!不能!不能!”

燕枝下了榻,端起木盆,直接把里面的水泼到了窗子外面。

正好外面就是江水。

“那就不洗了,直接睡觉。”

燕枝回过头,见萧篡正朝自己和糖糕的床榻走去,连忙跑上前,挡在他面前。

萧篡问:“也不行?”

燕枝目光坚决:“不行。”

“朕没地方睡了,之前不都是这样睡的?”

“不行!”

“那朕睡地上。”萧篡看着他,解开衣裳,“你过来帮朕上药,包扎一下伤口。”

燕枝咬着牙,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还是不行?”

“出去!”

燕枝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大步上前,伸手要推他。

“出去啊!我又没有说要跟你一起睡!你为什么又在自说自话?”

“燕枝!之前不都是这样的,你现在又在矫情什么?”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燕枝再也忍不住了,心里愤懑终于有了出口。

“之前我喜欢陛下,我又是皇宫里的奴婢,所以我不能不听陛下的话。”

“可是现在,我不喜欢萧篡,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平民百姓,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强迫我,与我同床共枕。”

“为什么要随随便便进我的房间?为什么非要用我的巾子?为什么非要在我面前脱衣裳?”

“方才分明是陛下亲口说的,一切听我的,任凭我处置,可为什么陛下还是这样高高在上地指使我、欺负我?”

燕枝红着眼眶,眼中燃烧着怒火。

“果然,我不信陛下是对的!”

“什么一月为期?什么歃血为誓?根本就是假的!”

“陛下根本就是骗我的!陛下根本就没有想改变!”

“这只是缓兵之计而已!”

萧篡也有些急了,忙道:“燕枝,朕不懂,朕以为……”

“那陛下现在懂了!出去啊!”

“好,出去,朕出去。”

燕枝把他赶到门外,再次没忍住,落下泪来。

“为什么陛下总是让我发怒?为什么陛下总是听不懂我说话?陛下到底是听不懂,还是根本就不想听啊?”

“其他人进我的房间,都知道要敲门,为什么陛下就是不懂啊?其他人都知道,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为什么陛下就是不懂啊?”

“我明明是个很温和、很和气的人,为什么我一遇到陛下,我就忍不住生气啊?”

萧篡哽了一下:“朕……”

“出去!”

燕枝抹了把脸上的泪珠,用力把舱门关上,又把桌案搬过来,把舱门堵上。

按理来说,萧篡是皇帝,他其实还是很怕萧篡的,他不敢和萧篡叫板,更不敢和萧篡发怒,甚至他看见萧篡,都会害怕得心尖一颤。

可是为什么,萧篡每次都要欺负他,每次都能一步一步把他逼得生气,逼得发怒?

这一定是萧篡的问题!

每次萧篡一出现,他原本平静的心情,就会再次掀起波澜。

萧篡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说什么改变?说什么弥补?

就在这时,萧篡在外面敲了敲门,低声道:“燕枝,别闹脾气。”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

“朕把牛奶给亲卫,你要是想喝,就找他们要。”

燕枝不想理他,回到床上,拽过被子,就把自己的脑袋蒙起来了。

烦死了!

他终于下定决心,永远不要理会萧篡。

他本来已经获得自由的生活了,他本来应该在市集上自由自在地卖着红糖糕,他应该和好友一起高高兴兴地吃着晚饭,说说笑笑。

他到底为什么会被抓到这里,看萧篡的脸色?

等一个月过去,不论如何,他都要走……

不对,他为什么要听萧篡的话?他为什么要等一个月?这个约定只是萧篡自己说的,他又没有答应。

他为什么要按照萧篡的想法去做?

萧篡回到隔壁船舱,坐在案前,翻开底下人送上来的奏章。

他盯着奏章,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他又把燕枝弄哭了,他怎么又把燕枝弄哭了?

他原本想着,给燕枝一个泡芙吃,一杯牛奶喝,燕枝就会很高兴。

燕枝一高兴,他就可以抱着燕枝,和从前一样,同他耳鬓厮磨,与他一同入睡。

可是现在看来,从前的法子根本就行不通。

燕枝喜欢的是陛下,所以连带着陛下的泡芙、陛下的牛奶,他都喜欢。

可现在,燕枝不喜欢萧篡,所以只要是萧篡的东西,他都讨厌。

他错了,又是他错了。

一切的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怎么才能讨燕枝的欢心。

或许,他应该听一听燕枝的话,像那只狼一样,对燕枝的话言听计从。

所以。

萧篡拿出纸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大字——

听话。

他要听燕枝的话,不能再自说自话,不能再命令燕枝。

他解开衣裳,照着肩膀上的伤口,用笔杆子狠狠地戳进去。

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