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儿, 好消息!好消息!”
这日正午,燕枝和往常一样,在集市上摆摊卖糕。
镇子里的人大多回去吃午饭了, 没什么客人,和他一起摆摊的几个摊主, 也都犯着懒,没怎么说话。
燕枝坐在小板凳上, 双手捧着脸, 也正走着神。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燕枝抬头看去, 只见楚鱼赶着驴车,车上载着大包小包, 挥舞着柳枝鞭子,正朝这里赶来。
“诶!我在这儿呢!”
驴车走得太慢,楚鱼有点儿嫌弃, 干脆直接跳下车, 朝这边跑来。
他跑到燕枝面前,燕枝站起身, 拿出水囊和水杯, 给他倒了杯水。
“给。”
“谢啦。”楚鱼接过杯子, 仰起头,“咕咚咕咚”咽下去。
燕枝撑着手,好奇地看着他:“你今天去城里进货,顺利吗?”
“嗯。”楚鱼点点头,“红糖白糖都买到了,还买了点茶叶,晚上回去给你做奶茶喝。我们买的多, 还便宜了不少。”
“那就好。”
石雁镇太小,寻常人家买糖啊面啊,一点点就够了。
他们做点心用得多,还是去城里进货更划算。
所谓的“城里”,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地方,就是一个离他们比较近的小城。
楚鱼又道:“我问了卖糖的老板,我们这儿没有牛乳,不过他可以帮我们留意看看,问问从西边北边来的货船。正好现在天冷,牛乳送过来不会酸掉。”
“有了牛乳,我就能给你做——”
楚鱼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奶油。有了奶油,我们就能做奶油泡芙了。”
“好啊!”燕枝欢天喜地,“谢谢你,阿鱼。”
“还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
楚鱼清了清嗓子,双手叉腰,朗声道:“上元节的时候,城里会放烟火!”
此话一出,原本昏昏欲睡的众人都抬起头来,燕枝也跟着睁圆了眼睛。
“什么?烟火?”
“真的吗?”
“对啊!”楚鱼道,“我上午去城里,看见城门口贴着告示,上元节放烟火。据说是官府老爷安排的,特意从北边请来的匠人。”
“真是难得,往年我们这儿可没有烟火看。”
“也不知道这北边的烟火,和我们这儿的,有什么不一样的。”
众人来了兴致,热切讨论着。
“小燕儿啊,到时候你肯定要去的吧?能不能搭你的驴车啊?我给你钱!”
“也带我一个!小燕儿,也带我一个!”
“烟火指定要在夜里放,你们在城里有亲戚吗?总不能让小燕儿赶夜路吧?到时候翻了就不好了。”
“我有,我有个表姑在城里,住她那儿。”
“得了吧,你去年还跟她在街上对骂呢。”
“就是说,那是烟火,升到天上的。我们在镇子里也能看见,费劲巴拉跑去城里做什么?”
“那能一样吗?城里看烟火,那得多大啊!”
他们正说着话,楚鱼转过头,对燕枝道:“小燕儿,我们得抓住这个机会。”
燕枝站在他面前,揪着衣袖,似乎正出神。
“上元节那晚,肯定有很多人去城里,我们得多做点糖糕,到时候拿去卖,又能挣钱,又能看烟火。”
楚鱼见他出神,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
“阿鱼……”燕枝回过神来,小声道,“我……我就不去城里了,我留在家里做点心。”
见他神色为难,楚鱼大概猜到了什么,压低声音:“你怕被抓到啊?”
“嗯。”燕枝认真点点头。
他只是想,南边官员,一定也是听陛下的命令。
陛下忽然让他们放烟火,或许是为了与民同乐,或许是为了庆贺天下一统,但也有可能是——
为了他。
燕枝可不会自作多情,以为陛下放烟火,只是为了给他看看。
他在陛下身边的时候,陛下都不让他多看,如今他跑了,陛下就更不可能让他看了。
应该是为了抓他。
“不会吧?我们这儿这么偏僻,而且我这回进城,特意在城里看了看,没有士兵看守,一切如常。”
“我与陛下,从前也看过烟火,只不过……没怎么看就结束了,所以我猜,有可能是陛下为了钓我上钩,所以……”
“也有道理。”楚鱼略一思忖,也不再强迫他,“那你就别去了,在家里看也一样。”
“好,你在外面行走,也要小心。”
“放心吧,没事的。”
楚鱼稍微宽慰他两句,就赶着驴车回家去了。
糖在日头底下晒久了要化,他得赶快把东西放起来。
燕枝看着他离开,最后坐回小板凳上,托着腮帮子,皱着小脸,忧心忡忡。
理智告诉他,他已经躲得够远、够偏僻了。
就算陛下一个镇子、一个镇子地找,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他。
可是……
他总感觉心里闷闷的,很不舒服。
燕枝一直都能感觉到陛下的气息和威压。
极其强势,极其霸道,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席卷而来。
他远离大梁宫的时候,这股威压慢慢减弱。
而现在,威压再次出现,并且越来越明显。
就像有一头野兽,隐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将他视为猎物,脚步无声,缓缓靠近。
不知道什么时候,野兽就会从林子里一跃而起,一口咬住他的后颈。
想到这里,燕枝忙不迭捂住自己的脖子,环顾四周。
他……还是害怕。
*
燕枝喜欢看烟火,喜欢凑热闹。
又是烟火,又是杂耍的,他不可能不来。
萧篡坐在案前,面前是平铺展开的舆图。
舆图之上,多了一道朱砂画出来的红线,从梁都到淮郡,一路南下,水路贯穿的线。
他方才传召了魏老大和几个货船伙计,仔细问过上次货船航行的路线,就是这一条。
货船的目的地是淮郡,最后也确实在淮郡靠岸了。
不过燕枝中途下了船。
大概是燕枝事前叮嘱过他们,魏老大和几个伙计梗着脖子,咬死不承认,燕枝搭过他们的船。
萧篡原本想让人把魏老大和几个伙计带下去,严刑逼供,打到他们招供。
但是……
他猛地一拍桌案,对上他们惶恐的神色与目光。
下一瞬,众人的脸在他面前变换扭曲,最后竟变成了燕枝。
——燕枝站在他面前。
燕枝揪着衣袖,皱着小脸,要哭不哭地看着他。
燕枝抬起头,眼里蓄满泪珠,看着他,对他说——
“陛下已经踢了谢仪一脚,陛下已经把谢仪关进净身房过了,陛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陛下,奴只有这么几个好友,难道陛下要把他们全都打一遍么?”
“若是如此,奴……”
——“朕当然不满足!”
萧篡重重一拍桌案,众人不知他在同谁讲话,只得连忙俯身跪下。
他当然不满足!
要不是怕燕枝又哭,他恨不得把谢仪给宰了。
还有魏老大,还有楚鱼。
统统宰了!
燕枝眼里只能有他一个人,燕枝心里也只能有他一个人。
从前燕枝在的时候,他连烟火都不愿让燕枝多看一眼,难道他能忍受燕枝总看旁人?
可就在这时,他面前的燕枝,也跟随众人一同,俯身下跪,低头叩首。
他说:“奴愿以十年苦劳,换所有好友平安度日。”
这是一个月前,萧篡去谢仪庄子上,燕枝托那个看门的老仆,给他带的话。
虽然话是老仆说的,但萧篡自然而然地就想出了燕枝说这话时的模样。
燕枝垂着眼睛,耷拉着嘴角,眼泪珠子要掉不掉的。
可怜兮兮,委屈巴巴。
要是不顺着他,他下一刻就要大哭起来。
于是,萧篡按在案上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
萧篡思忖良久,最后缓了语气,淡淡道:“下去罢。”
魏老大与一众伙计这才松了口气:“是,多谢官爷。”
“一人拿一块金饼,就当是朕——”萧篡顿了顿,“我代燕枝付的船费。”
魏老大忙道:“不不不,燕枝公子已经付过了……”
话出了口,他才察觉不对,连忙抬起手,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天杀的!他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他忐忑地看着萧篡:“官爷,草民是说……我等不曾载过燕枝公子,所以……”
萧篡却轻嗤一声,似乎并不把他说漏嘴的话放在心上,低下头,摩挲着桌案底下的什么东西。
他头也不抬,继续道:“下去罢,他付的是他付的,我给的是我给的。谢你们照顾了他一路,没让他上了贼船,也没把他给宰了。”
“是,多谢官爷。”
魏老大抱拳行礼,带着一众伙计出去。
底下官员会把说好的金饼给他们,房门关上,萧篡沉默着,把藏在桌案底下的小衣拿出来。
不错,方才同他们说话,他一直在摸燕枝的小衣。
要不是有燕枝的气味在,他早就控制不住自己,让人把他们拖下去了。
萧篡皱着眉头,看着舆图上的红线,又拿起朱砂笔,在红线周围画了一个上宽下窄的椭圆。
南方多山,燕枝脚程也不快,就算有驴,也走不远。
他记得,那个杨大嫂第一次出现在好感面板上,正巧是在魏老大的船抵达淮郡的时候。
算算日子,倘若燕枝一到南边就下了船,那他有五六日可以赶路。
倘若是中途下船,则是三四日,走的路更短。
所以燕枝绝对跳不出这个圈。
搜查范围又缩小了很多。
萧篡眉头皱得更紧,又拿出一张纸,把圈里城镇名字,由南至北抄录下来。
从除夕排到上元节,一日一城,正好排满。
萧篡喊来跟随近臣,将纸张交给他们。
“按照这张纸上的顺序,依次安排烟火表演。”
“让虎贲营和当地官员接洽,烟火表演当日,看守各处城门,盘查进出百姓。一众将士扮作平民百姓,不得披甲戴盔。”
“一旦发现燕枝踪迹,不得打草惊蛇,暗自跟随,摸清他住在何处即可。”
“朕——”萧篡反手将燕枝的小衣叠好,揣进怀里,随后站起身来。
“即刻启程,与你们一同前往。”
两个近臣、一众亲卫抱拳领命:“是!”
*
年节一日一日近了。
这一个月以来,燕枝和楚鱼合伙做生意,扣去成本,满打满算,两个人也赚了二两银子,一人分得一两。
燕枝拿着钱,给娘亲买了点水果贡品,又给糖糕和花生糕买了大骨头和精草料。
这些东西都不贵,剩下的钱,燕枝找猎户买了两只野兔子,又拿去裁缝铺,给自己做了一顶新帽子和一条新围脖。
新年就要穿新衣、戴新帽,不过他的衣裳都还没破,就先不做了。
楚鱼和他一块儿买了兔子,给自己做了块外搭,也挺暖和的。
除了置办年货,他们这几日都忙着做点心、卖点心。
石雁镇中人会用红糖糕祭祀先祖,也会搭配着其他糕点。
他们两个人,每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眼睛都还没睁开,就是揉面烧火。
糖糕和花生糕日日跟在他们身边,都快被腌入味儿了。
楚鱼教燕枝把面团捏成桃花模样,又教他用胭脂在点心上面点小红点儿。
燕枝点着点着,往自己额头上也点了一个。
他本就生得好看,再点一个小红点儿,就更喜庆了,看着跟画上的小娃娃似的。
镇子上的老人家都喜欢他,找他买糕。
于是他们卖的糕更多了,也更忙了。
一晃眼,就到了除夕这天。
从前楚鱼一个人过活,也不在意什么除夕不除夕的,能挣钱就行。
但燕枝不行。
他特别在意这些。
于是他在市集上一边卖糕,一边趁机买东西。
只要没有客人过来买糕,他就飞快地跑去买菜。
就这样见缝插针,他买了肉、买了鱼、买了糍粑,还买了一小坛米酒。
楚鱼过来补货的时候,看见燕枝坐在小板凳上,身边的大鳜鱼还甩着尾巴,在地上扑腾着,整个人都惊呆了。
“哇,你今日不会还倒贴钱买菜了吧?”
“没关系的,我出钱。”
“你不想和我一起吃年夜饭吗?”
“想啊!”
“那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钱?”楚鱼把蒸好的糕给他,又把他买的菜拿走,“我先回去准备,这几笼卖完,你也回来吧。”
“好。”
到了下午,日头稍稍往西斜的时候。
市集上就没什么人了,大家都收摊回家去了。
蒸笼里只剩下最后两块红糖糕,燕枝也没打算再卖,收拾收拾,就装车回去了。
他一回到甜水巷,还没进去,就闻到一阵油炸的香气。
燕枝深吸一口气,推开楚鱼家的木门:“阿鱼,你在炸什么啊?好香!”
楚鱼围着围裙,站在炉灶前,正用长筷子拨弄锅里的东西。
他淡淡道:“阿鱼在炸鱼。”
燕枝笑了笑,把东西放好,把花生糕拴好,洗了手,就跑到他身边:“我来帮忙!”
他围上自己的围裙,朝锅里看了一眼:“哇,你好厉害啊,怎么能把鱼做得像花一样呢?”
“切个花刀就行了。”
“你真厉害,不仅会做点心,还会做各种菜。”
“我可是去很多地方进修过的、内外兼修的好厨子!”
“嗯嗯。”燕枝转过头,伸手捏了捏已经炸好的肉丸子,觉得不太烫了,就捏起一个,塞进嘴里,“嗯……好吃!”
“那当然!我的独家手艺!”
燕枝把肉丸咽下去,忽然认真地喊了一声:“阿鱼。”
楚鱼抬头看他:“干嘛?”
燕枝的眼睛亮晶晶的:“你真是个大好人。”
楚鱼无奈:“我算是知道了,谁给你弄吃的,你就说谁是大好人。昨日柳大爷给你一个菜粿吃,你也说他是大好人。”
“你就是大好人!”
“知道了。把豆腐和菜切一下,再做一个汤。”
“好!”
两个人忙活到傍晚时分,竟也弄出一桌像模像样的菜。
燕枝叉腰:“我们真厉害!”
楚鱼解开围裙:“是我真厉害!”
吃年夜饭之前,两个人按照南边的规矩,在院子里摆起桌案,祭拜天神。
两个人并排而立,分别拿着三炷香,跪在案前。
楚鱼小声问:“你来说?我来说?”
燕枝懵懵懂懂:“要说什么?”
“算了,还是我来说。”
楚鱼捏着立香,轻声道:“天神在上,今日是除夕佳节,我和燕枝特意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祭拜天神。”
“烦请天神保佑。保佑我来年赚大钱,赚一千两银子,把点心铺开到都城去。保佑燕枝平平安安,安安稳稳,不要被抓回去。”
原来是说这个啊。
燕枝看着楚鱼一本正经的侧脸,想了想,也道:“天神在上,我虞燕枝,愿与楚鱼结为异姓兄弟——”
楚鱼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转头看着他。
偏偏燕枝说得认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我当。烦请保佑楚鱼赚大钱,平安喜乐。”
说完这话,两个人便站起身来,把三炷香插进香炉里。
等插好了香烛,楚鱼才道:“真是个笨蛋,哪有你这样许愿的?”
“就要这样。”燕枝理直气壮,“阿鱼和阿燕,听起来就很像兄弟吧?”
“嗯……”
这个时候,月亮已经出来了。
两个人回到屋子里吃年夜饭。
楚鱼屋子里的家具也不新,桌子还缺了一个脚,用石头垫着。
他们面对面坐着,燕枝抱着酒坛,给两个杯子都倒满。
燕枝举起酒杯,大大方方地递到楚鱼面前。
楚鱼扭捏了片刻,也举起杯子,同他碰了一下。
米酒很甜,一点儿都不辣。
但燕枝喝了两杯,就红了脸。
他顶着红红的脸颊,一会儿拉着楚鱼,一会儿拉着糖糕,在屋子里转圈圈。
楚鱼撑着头,目光跟着他在屋子里乱转:“你能不能别转了?我头晕。”
“不行!这是我在宫外过的第一个年!”
燕枝像一只花蝴蝶,跑来跑去,飞来飞去。
虽然酒菜比不上宫宴上的,但是楚鱼做的菜也很好吃!
虽然没有歌舞,但是他可以跳!
虽然没有陛下……
但他还是很高兴!
不需要陛下!他再也、再也不需要陛下了!
“哎呀……”
燕枝被椅子腿绊了一下,楚鱼伸手要扶住他,他却自己爬回了椅子上。
燕枝双手捧着脸,透过昏黄的烛光,仿佛看见了陛下的面庞。
他不由地弯起眉眼,笑得天真。
“你笑什么?”
“滚开……”
“你说什么?”楚鱼震惊。
“滚开!”
就算嘴里说着最坏的话,燕枝还是那副纯良天真的模样。
“滚开,什么陛下?最讨厌了!给我滚开!”
楚鱼叹了口气。
好罢,看来他是喝醉了。
接下来还要守夜呢,也不知道该怎么守。
*
除夕当夜。
轮到淮郡当中的一个小城放烟火。
城中百姓吃完年夜饭,就陆陆续续出来了。
萧篡穿着便服,背着手,站在城楼上,看着底下人头攒动,锐利的目光穿透黑暗,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没有,不是。
没有看到燕枝,燕枝不在这里。
不多时,人多起来,当地官员上来请示。
“陛下,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
“再等等。”萧篡不死心。
“是。”
萧篡继续用目光搜寻,用鼻尖嗅闻,试图从风中捕捉到燕枝的气味。
直到大臣来问第三遍,他也没有找到燕枝的任何踪迹,他才叹了口气,终于妥协。
“放罢。”
“是。”
萧篡不喜欢烟火,从来都不喜欢。
所以他下了命令,转身就要走下城楼,赶往下一个城镇。
可就在他走下城楼石阶的时候,忽然听见“嗖”的一声,紧跟着,一束火光照亮城楼。
萧篡攥着拳头,不由地回头看去。
又一束烟火升空,在他眼里绽开。
城楼下百姓惊叹,城楼上萧篡却面不改色。
他不喜欢烟火,甚至厌恶烟火。
因为燕枝看烟火的时候,总是盯着它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
就像是……他很喜欢、很喜欢烟火一般。
萧篡打心底嫉妒。
他嫉妒烟火,嫉妒烟火一个死物,竟然能和他一样,独占燕枝的目光这么久,竟然能享受和他同等的待遇。
他嫉妒得要发疯。
所以每次都城里放烟火,他都要捧起燕枝的脸,把燕枝的脑袋转回来,让燕枝的视线重新落在他的身上。
他都要喊“跳过”,让燕枝只能看他。
可是这时……
萧篡眼前忽然浮现出八月庆功宴上,燕枝没看见烟火时,失望难过的表情。
他想,燕枝是不是因为没看到烟火,才离开的?
他又想,是不是那时,他让燕枝看完了烟火,燕枝就不会走?
至少不会那么快就走?
萧篡沉默着,收回目光,吩咐亲卫:“传令下去,除却朕先前说过的那几个城镇,其他城镇,年节也放烟火。”
这样,就算燕枝不在他圈起来的那些地方,也能看见。
这回放烟火,他不只是为了抓住燕枝,他只是——
忽然想补偿一下燕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