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缓缓驶过街道。
楚鱼赶着车, 燕枝低着头,双手捂着心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人分别坐在驴车两边, 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一刻钟后,驴车在甜水巷里停下。
楚鱼下了车, 见燕枝还是呆呆地坐在车上,也没喊他, 只是端起两屉蒸笼, 用肩膀撞开自家院门,走了进去。
燕枝听见动静, 回过神来,忙不迭跳下车, 抱起剩下的蒸笼,跟在他身后进门。
楚鱼转过身,正好撞上他。
两个人对上目光, 仍旧是什么也没说, 安安静静地把驴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又把驴赶回燕枝院子里, 让它吃点草料。
最后, 两个人坐在院子里, 把那些掉到地上、沾上尘土的红糖糕拍一拍,把外面一层皮剥掉。
糕皮掰成小块,泡一泡水,可以送给邻居喂鸡喂鸭,它们不怕脏。
中间的糕不脏,他们可以自己吃,也可以送人。
燕枝挽起衣袖, 坐在小板凳上,乖乖剥着红糖糕。
他手上动作不停,心里却止不住地发颤。
被他随手塞进怀里的诏书,像是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又像是一团大火球,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烫伤。
燕枝始终想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立他为后。
是假的吧?
他一定是在做梦。
燕枝放下红糖糕,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脸蛋。
“啊……”
好痛,看来是真的。
他外出这一个多月,除了学赶车,就是学做点心,才学武功没有半点长进,陛下怎么会立他为后?
要么是陛下失心疯了,要么就是……
陛下想用诏书引他上钩,抓他回去!
燕枝想到这一点,“噌”的一下从板凳上站起来。
小板凳摇晃两下,倒在地上。
楚鱼抬起头,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你干什么呢?一会儿掐自己,一会儿站起来的。”
“我……”燕枝回过神来,也看向楚鱼,紧张地揪了揪衣袖。
他忘了,楚鱼还在这儿呢。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想想该怎么向楚鱼解释。
他不太会撒谎,之前为了出宫,向陛下撒过谎,后来为了隐藏身份,在自己的姓名上撒过谎。
但都没有被人当面戳穿过。
现在……
“那个……”燕枝清了清嗓子,怯怯道,“阿鱼,你刚刚看见了吗?陛下立的皇后……”
楚鱼抬起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燕枝虚张声势:“皇后的名字,竟然和我的一样耶!”
楚鱼神色了然,送给他两个字:“瞎掰。”
“就是这样啊。”燕枝还试图挣扎两下,“不过皇后姓‘燕’,是轻声。我姓‘虞’,名叫‘燕枝’,是重声。”
“继续瞎掰。”
“你说,我和皇后撞了名字,我要不要……把名字改掉呢?要不然还是坦荡一点,你以后就喊我的全名吧,你觉得怎么样?”
“瞎掰完毕。”
楚鱼根本就不信他。
燕枝红着脸,脑袋越来越低,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我没有瞎掰,就是撞名字了。”
“你当我是瞎子、聋子、傻子吗?”
楚鱼把手里的红糖糕往蒸笼里一摔,似乎很是不悦。
“那两个官差一来,你就哭了。”
“一看见诏书上有你的名字,你整个人都傻了。”
“刚刚我们回来,你还发了一路的呆。”
“这只是撞名吗?这是撞人了吧?”
“燕枝,我把你当成好友,带你认识街坊邻居,带你去卖糖糕,我还把我家传的手艺都教给你,而你,你竟然瞒着我一个天大的秘密……”
楚鱼满腹委屈,想要大声控诉,又怕巷子里邻居听见,最后还是压低了声音。
“你觉得这合适吗?啊?我们还是好友吗?”
“对不起嘛。”燕枝连忙在他面前蹲下,拉住他的衣袖,认真地看着他,“我当然有把你当做好友,但是这件事情太……太危险了,我不想连累你。”
楚鱼问:“有多危险?”
“特别、特别危险。”燕枝一脸恳切,“会害死你的。”
“我不怕死。”楚鱼正色道,“我死不了。”
燕枝不懂,皱着小脸,疑惑地看着他。
“放心吧,反正我不会有事的。”楚鱼道,“把你的事情跟我说。”
“不行……”
“跟我说!”
楚鱼态度坚决,否则就跟燕枝绝交。
燕枝也同样执拗,点了点头:“那……那还是绝交好了。”
“你!”楚鱼震惊,“你竟然真的想跟我绝交?!”
“反正我不能告诉你。”燕枝道,“告示已经贴到这里来了,他们马上也要找到这里来了,我们还是假装不认识好了,这样就不会连累你了。”
他已经连累过谢仪了,不能再连累楚鱼了。
燕枝吸了吸鼻子,认真叮嘱:“要是以后有人问你,你千万要说不认识我,和我没什么交情,知道了吗?”
“回来,回来!”楚鱼拉住他,“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走的是‘追妻火葬场’攻略剧本,对吧?”
“什么?”燕枝眨巴眨巴眼睛,更不明白了,“什么追其?什么火葬?”
“你不懂啊?”楚鱼想了想,又道,“我的意思就是——”
“你之前是宫里的宫人,还和陛下有过一段,亲过抱过,对吧?”
“但是陛下对你不好,一直欺负你,一直不给你名分,对吧?”
“于是你就从宫里跑出来了,现在陛下正派人到处找你,而你不想让陛下找到。”
“实在是找不到你,陛下后悔了,于是昭告天下,你是皇后,让你回去,对吧?”
楚鱼每说一个“对吧”,燕枝的眼睛就睁圆一分。
“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什么都知道。”楚鱼自信。
好吧,既然他全都猜到了,那燕枝也就没有必要苦守秘密了。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燕枝垂下眼睛,“陛下没有后悔,他不会后悔的。陛下大概只是觉得,原本一直围着他转的小狗忽然跑了,有点不舒坦而已。”
楚鱼却道:“还有一点我说错了。”
燕枝抬头:“什么?”
“你不是宫里的小公公嘛?可我看你上茅房,都是站着的啊。”
楚鱼一面说着,一面故意伸手掀他的衣摆,似乎很好奇。
“哎呀!”燕枝赶忙打开他的手,往后退去,“楚鱼,住手!不可以!”
楚鱼追着燕枝,两个人跟两只小狗似的,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追来追去。
跑了一会儿,燕枝没力气了,扶着停在院子里的木车,在上面坐下。
楚鱼追上来,也在他身边坐下。
两个人晃着脚,看着天上阴云。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转过头,小心翼翼地看向对方,同时开了口——
“那你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
“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楚鱼率先回答:“不生气了。其实我也有事情瞒着你,你想知道吗?”
“不。”燕枝用力摇摇头,“我不想。”
“为什么?”
“因为这是你的秘密啊。”燕枝理直气壮,“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小燕儿,你真傻,你应该用你的秘密跟我交换才对。”
“不要。我的秘密被你猜到了,是你有本事。我猜不到你的秘密,是我没本事。这不是交换。”
“哈哈哈!”楚鱼没忍住笑出声来,“好吧,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
“嗯。”
缓了口气,楚鱼又道:“还好那两个官差不敢直呼皇后姓名,镇子上的人又大多不识字,不然你早就暴露了。”
“我已经把告示撕下来了,应该不会有事的。”
“你还打算去其他地方吗?”
燕枝思索片刻,最后摇了摇头:“不了。”
“石雁镇已经足够隐蔽了,外面肯定查得更严,我待在这儿,他们搜过来还需要一些日子,就算他们搜过来了,镇子里有河,后面就是山,我还能跑。要是我现在跑出去,一定是自投罗网。”
“况且,我已经在这里买了屋子,也交到了你这个好友,就不走了。”
“有道理。”楚鱼又道,“从今日起,你就一口咬死自己姓‘虞’,谁问都不松口。”
“好。”
“还有你这张脸——”楚鱼皱起眉头,严肃地看着他。
燕枝摸摸自己的脸颊:“怎么了?”
楚鱼跳下车:“我从灶台里弄点锅灰给你抹上!”
“不要,好脏……”
“你懂什么?这叫易容!”
这日下午,两个人都没出门。
楚鱼继续研究新点心。
燕枝顶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蛋,活像一只刚钻过灶洞的小花猫,蹲在灶台边,帮他生火添柴,还帮他打下手。
楚鱼磕了两个鸡蛋,取走蛋黄,只留蛋清,放在碗里,又拿了三只筷子给燕枝,让他使劲搅,用力搅。
燕枝抱着大瓷碗,认真搅,一直搅。
他一边搅,一边问。
“阿鱼,好了吗?我的手好酸。”
楚鱼凑过来看了一眼,往里面加了半勺糖:“继续搅。”
“呜呜……”燕枝可怜巴巴地问,“还要搅多久啊?”
“搅到起大泡。”
“蛋清怎么会起泡泡嘛?”
“我来。”
楚鱼见他实在是累了,就把东西接了过来,自己继续搅。
期间又加了两次糖,两个人合力,搅了快半个时辰。
最后,碗里的蛋清膨胀起来,变成一大坨白颜色的东西。
“奶油!”燕枝眼睛一亮,“是奶油!”
楚鱼纠正他:“不是,只是蛋白霜而已。”
“哇,阿鱼,你好厉害啊,你竟然会做这个。”
“那当然。”
燕枝蹲在他身边,看着蛋白霜的眼睛亮晶晶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他竖起一根手指:“现在可以吃吗?我可以吃一口吗?就一口?”
“不行。”楚鱼把东西抱走,“这是生的,吃了拉肚子。”
“噢。”
楚鱼把蛋白霜倒进之前调好的面糊里,搅拌均匀:“上午做的蛋糕就是鸡蛋糕,这回的蛋糕应该会更松软。”
燕枝跟在他身后,来到灶台边,崇拜地看着他,惊叹声不断:“哇……哇哇哇!”
楚鱼把面糊放进蒸笼里:“对了,你怎么知道‘奶油’?”
“我……”燕枝顿了顿,不好意思地说,“陛下给我吃过奶油泡芙和奶油蛋糕,奶油泡芙就是外面有一层面皮,里面……”
“我知道!”楚鱼忽然道,“我知道是什么。”
“你也知道?”燕枝疑惑,“陛下说,泡芙只有他一个人有呢。”
“我当然知道。”楚鱼拍拍燕枝的肩膀,“好燕儿,谁说奶油泡芙只有他一个人有?虽然我买不起,但是我会做!”
“真的嘛?”
“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等我做出奶油泡芙,让你一次吃个够!”
“谢谢你,阿鱼,你真好!”
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燕枝都高兴。
他蹲在炉灶前,专心往里面添柴,把炉子烧得旺旺的。
楚鱼站在炉子边,观察了一会儿面糊的变化,就把盖子盖上了。
他似是随口问:“那个陛下……给你吃过几个泡芙啊?”
燕枝脱口而出:“十二个……”
他全都记在心里了,就算可以忘记,也没有那么快忘掉。
“那还挺多的。”
“很多吗?”燕枝抬起头,紧张地看着他,“奶油泡芙很贵吗?”
“不是啊。”楚鱼道,“我的意思是——”
“你脾气那么软,又那么爱吃泡芙,最后还是决定要离开皇宫,说明陛下对你肯定很不好,对不对?”
“其实……”
燕枝抿了抿唇角,低下头去,盯着灶火。
火焰有些燎眼睛,他看着看着,就没忍住红了眼眶。
“诶,你别哭啊。”楚鱼见他不太对劲,连忙在他身边蹲下,“不就是几个泡芙吗?还想让我们燕枝一辈子替他卖命吗?绝对不能!”
燕枝眨了眨眼睛,忍住眼泪。
“他就是故意欺负你不懂。别哭了,我给你做泡芙吃。”
燕枝吸了吸鼻子,用力点点头:“嗯。”
*
石雁镇里没有牛乳。
忙活一个下午,楚鱼只是用油煎出了“泡芙”,没做出“奶油”。
但燕枝还是很喜欢,吃了好几个。
“好像酥饼一样,酥酥脆脆的,也很好吃。加点豆沙,简直和奶油泡芙一模一样。”
“那当然了。”
两个人把自制泡芙当晚饭吃了,继续研究点心。
最后他们决定,明日早点起来,多做一蒸笼的蛋糕,定价和红糖糕一样。
要是大家都喜欢,接下来就多卖一些。
要是不行,就换品种。
反正他们现在有两个人,一个点心、一个点心试过去,总能试到合适的。
况且马上就要过年,大家都更舍得花钱,此时不赚,更待何时?
烧得正旺的灶火边,燕枝和楚鱼围在一起,掰着手指头,算账算到半夜。
“不对,做蛋糕和红糖糕的价钱不太一样,红糖贵一点。”
“那就这样算……”
“算了算了,算也算不清楚,明日卖了就知道了。”
“嗯。”
两个人对视一眼,笑着击了个掌。
楚鱼道:“等赚了钱,我们就去集市里面租一个店面,外面做店铺,里面做灶房,你在外面卖糕,我在里面做糕,这样就不用搬来搬去的了。要是店面大一点,我们还能在里面吃住,这边的屋子也可以卖掉。”
“我才不卖。”燕枝道,“这是我的屋子,我不卖。”
“留着也行。等再赚点钱,我们就去城里开糕点铺子,最后去都城开,赚他个一百两、一千两。”
“我也想赚多多的钱。”燕枝捧着脸,“阿鱼,哪里有卖奶油泡芙呢?我想自己买来吃。”
“这个……”楚鱼哽了一下,“再说罢,以后我买给你吃。”
眼见着天色晚了,两个人明日还要早起,把灶火熄灭,就要睡了。
楚鱼把燕枝送到家门口,看着他进去。
他还不放心地叮嘱:“你晚上睡觉锁好门窗,有事情就喊我。”
“好。”
燕枝和楚鱼待在一块儿的时候,还觉得很自在、很舒坦。
一和楚鱼分开,他一个人待在屋里,就感觉有点害怕。
他怕陛下从天而降,怕陛下的人把他的小院团团包围。
燕枝牵着糖糕,回到房里,让糖糕就在床榻边睡。
“你还是跟我一起睡吧,不要出去了。”
“嗷呜——”
燕枝脱掉外裳,简单擦了擦手和脸,就要上床睡觉。
在黑暗里躺了一会儿,他还是害怕,干脆爬起来,翻出自己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把匕首。
燕枝坐在榻上,用力拔出匕首。
匕首锋利,皎洁的月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寒光,映在他眼中。
燕枝定定地望着匕首,因为胆怯,几乎有些喘不上气,胸脯起起伏伏。
虽然楚鱼一再说明,他不怕被连累,但他还是不能置楚鱼于险境。
他只能靠自己。
之前他一直躲着陛下,是想着陛下找不到他,总有一日会放弃。
可是现在,陛下显然咬死不放,整个大梁都不安全。
要是陛下真来了,他就……
不管怎么样,燕枝把匕首收好,藏在枕头底下。
他侧躺着,蜷着身子,一只手拽着被子,一只手握着匕首把,做着全是陛下的、混混沌沌的梦。
慢慢地、慢慢地,就这样睡了过去。
*
五日后。
萧篡率领一众亲卫,抵达淮郡。
与五日前一样,当地官员在城门外肃立迎接。
“拜见陛下!”
萧篡骑在马上,同样问了他们两个问题——
“立后之事,是否已经昭告天下?”
“燕枝是否来到官府,自陈身份?”
淮郡官员的回答,与安郡官员一模一样。
萧篡知道是没找到,也懒得再问,直接骑着马,入了城。
他想不通。
燕枝想当皇后,所以他立燕枝为后。
燕枝不想他选秀,所以他不再选秀。
燕枝想让他服软,所以他递了台阶。
这些事情都是燕枝想要的,他也做了,为什么燕枝还是不肯出现?
马蹄踏过南方独有的石板街,发出“哒哒”的清脆声响。
萧篡不明白。
从前他招揽隐居山林的人才,只消下一封诏书,派几个大臣去找,就能找到。
就算是属性全满的人才,也不会不出现。
他已经立燕枝做皇后了,燕枝不该欢天喜地,高高兴兴地回到他身边么?
萧篡拽着缰绳,转过头,望着飘浮在空中、仅自己可见的好感面板。
诏书发出已经十日,传令官出发也已经十日。
他确信,整个大梁都知道燕枝是皇后这件事情了。
可燕枝对他的好感,还是一动不动。
反倒是那个楚鱼……
燕枝对他的好感,已经升到了八十九。
在“喜欢阶段”的最顶层,只差最后一点,燕枝对他就是“深爱”了。
深爱……
燕枝怎么能够深爱其他人?
不可以!燕枝只能爱他!燕枝只许爱他!
这么久了,萧篡原本以为,自己早已能够冷静看待。
反正燕枝在外面,总会与人相识,与人交好。
可是如今,看见好感面板上明晃晃的正红大字,他还是忍不住怒火翻涌。
萧篡攥紧手中缰绳,缰绳死死嵌入他前几日割手茧、划破的刀口里。
伤口裂开,血肉外翻,血珠滴落,隐入战马鬃毛之中。
萧篡却不肯松手,咬着牙,将缰绳按得更深。
他早已习惯用疼痛维持冷静,保持头脑清醒。
燕枝不肯来见他,要么是因为,他还没听到立后消息,要么是因为……
当皇后,是燕枝之前的愿望。
现在的燕枝,已经不想当皇后了,他不稀罕皇后的位置。
不……不对……
萧篡皱起眉头,不愿细想这个可能。
燕枝不可能不想当他的皇后。
就当是为了皇后每个月百两的俸禄,就当是为了留在他身边,能继续吃奶油泡芙。
燕枝绝不可能……
战马之上,帝王高大的身形几不可见地晃了晃。
萧篡险些从马背上摔下去,但他很快就拽住缰绳,重新坐稳了。
他还得再想办法,再想办法。
萧篡垂下眼睛,目光落在路过百姓身上。
淮郡繁华,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百姓见有马队过来,便纷纷退到路边,避让他们。
萧篡闭了一下眼睛,似是随口问:“今日是什么日子?”
跟在他身后的当地官员答道:“回陛下,今日是腊月十八。”
萧篡淡淡道:“要过年了。”
“是。南面习俗要做糍粑,蒸粿饼,所以街上人多些。”
“南边各州郡,过年可热闹么?”
官员拿不定主意,只道:“百姓过年礼佛,看花灯,看杂耍,还算是热闹。不过自然比不上都城。”
萧篡冷声道:“朕赐你们一个恩典。”
一众官员连忙俯身行礼:“陛下——”
“除夕那晚,南面各州郡,放点烟火看看。”
燕枝最爱看烟火,萧篡不信他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