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枝生在一个偏远闭塞的小山村里。
村子里的人大多姓“燕”, 所以村子叫做“燕栖村”。
燕枝的父亲,是村里有名的泼皮无赖,整日里游手好闲, 不是喝酒,就是赌钱。
家中田地荒废, 全靠燕枝的娘亲织布纺纱,换得一点银钱, 维持生计。
燕枝降生这日, 家里没钱请大夫稳婆,只有村中生育过的好心姑嫂前来帮忙。
所幸燕枝乖巧体贴, 也不折腾娘亲,不到半个时辰, 就顺顺当当地出来了。
可他生出来之后,众人围上前去一看,都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这孩子小小一只, 如同刚出生的小鸟儿一般, 哭也不会哭,连眼睛都睁不开。
父亲只看了他一眼, 就说他活不下去, 让人把他扔到后山上喂狼。
放下这话, 他就趁着娘亲起不了身,拿走家里仅剩的银钱,上酒坊喝酒去了。
一众姑嫂倒是好心,但是围着燕枝看了半天,最后也只能叹息认命,小心翼翼地对娘亲说,这孩子怕是真的活不成, 还是算了。
但娘亲不信。
娘亲强撑着坐起来,让人把燕枝抱到自己身边,又让信得过的人,从箱子底下拿出自己珍藏的绣品,去镇子上请大夫。
她自己则抱着小小的燕枝,用一根手指轻轻按压他的心口。
她在山上见过猎户这样干过,按压濒死猎物的胸口,能让猎物活久一些,活物送到镇子上,能卖出更好的价钱。
天色破晓的时候,请来的大夫刚走到门前,就听见一声小小的啼哭。
燕枝就这样活了下来。
他睁开眼睛,看见世间最好看、最温柔的娘亲。
娘亲给他起名“燕枝”,“枝条”的“枝”,“枝蔓”的“枝”。
希望他能像枝条一样,快快长大,无病无灾。
燕枝也不负娘亲的期望,从小到大都很乖,也没再生病。
他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娘亲纺纱织布,小小的他就躺在旁边的篮子里,自己玩自己的指头。
等他会走路了,就捏着娘亲用碎布头给他缝的小老虎,跟着娘亲跑上跑下,忙前忙后。
等他再长大一些,他就提着小竹篮、背着小竹篓,跟着村子里比他大的孩子上山捡柴、摘野果。
有一回,他和同伴走散了,又被一只大狗追,着急逃跑,掉进河里。
他就紧紧抱着小竹篓,蹬着小脚丫,顺着水流,一路向下漂。
正巧娘亲在河边浣纱,看见他远远地漂过来,连忙把他捞上来。
娘亲不仅会织布,还会刺绣,一边刺绣,一边给燕枝讲刺绣图案的故事,教他知恩图报,做人的道理。
织好了布、绣好了品,娘亲就带着他去镇子上换钱,给他买糖吃。
父亲仍是喝酒赌钱,大半个月也不着家。
只要他不回来,燕枝与娘亲就高兴。
可是好景不长,燕枝六岁那年,娘亲过世了。
娘亲尚且病重之时,父亲就迫不及待领了个寡妇进门,霸占了主屋。
临走之前,娘亲还想为燕枝留下一些绣品,好让他傍身,可实在是体力不支,最后只能拉着他的手,叮嘱他在家里少吃饭,多干活,等长大了,能干活了,就可以出去了。
说完这话,娘亲便撒手人寰,只留下燕枝一个人。
父亲另娶寡妇,寡妇还带着两个儿子,两个继兄都比他高、比他壮,打他就跟打小鸡仔似的。
燕枝只能乖乖听娘亲的话,少吃饭,多干活。
可是到了他八岁那年,时逢大旱,四处饥荒。
就算燕枝一日只吃一顿,一顿只喝半碗糙米粥,父亲和后娘,还是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他们原本想把燕枝卖给镇上的富庶人家,换点钱来用。
但人牙子见燕枝模样不错,虽然瘦脱相了,但一双眼睛还是亮晶晶的,便想着把他带到都城去卖。
父亲和后娘生怕人牙子将他卖出高价,自己亏了,便也屁颠屁颠地跟着去了。
辗转几日,经手几人,燕枝最后被卖进了宫里。
再后来,燕枝成了陛下的贴身侍从。
有一回,他跟随陛下出征归来,正巧路过燕栖村附近。
燕枝忙不迭向陛下告了假,拿着陛下赏赐给他的战利品,回去一趟。
燕栖村太苦了,他不想娘亲死后还被困在这里,所以他想把娘亲的坟迁出去。
他还特意穿了盔甲,带了武器,全副武装,准备找到父亲家里,把父亲打一顿。
可直到这个时候,燕枝才知道,父亲和后娘一家早就死了。
多年以前,父亲和后娘前脚把他卖进宫里,后脚回到家里,银子还没捂热乎,就被人摸进屋子里,一刀抹了脖子,就连卖燕枝的银子也被拿走了。
说是土匪打劫,可村子里其他人都没事。
所以村里人都说,他们是去了一趟都城,得罪了都城里的权贵。
不能打人,燕枝就壮起胆子,在他们的坟上踹了两脚,然后给帮过自己和娘亲的村里人送了点钱,作为谢礼,最后为娘亲迁坟。
他在隔壁山头找了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安置娘亲,又在山上的道观里,给娘亲立了长生牌位。
那时他穿着盔甲,对娘亲说——
“娘亲,别担心我,我现在可是军中的大将军!”
“陛下可看重我了,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
“这次跟随陛下出征敌国,陛下还赏了我一块金饼呢!”
他不是小侍从,他是大将军!
——想到从前与娘亲相处的点点滴滴,燕枝低下头,没忍住红了眼眶,掉下眼泪。
要是娘亲还在就好了。
娘亲只教过他要知恩图报,却没来得及教他,若是恩人是个坏人,总是欺负他,该怎么办。
所以他才会在陛下身边待了这么久,被欺负了这么久。
糖糕见他哭了,哼哼唧唧地凑上前,就要用舌头舔他的脸。
燕枝吸了吸鼻子,摸摸它的脑袋:“别担心,我没事。”
他只是有点儿想念娘亲而已。
燕枝打起精神,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既然他已经为娘亲迁坟了,他自然不必再回燕栖村去。
时辰紧迫,他只去道观里取走娘亲的长生牌位,就足够了。
燕枝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拽了拽挂在小毛驴脖子上的绳子。
“这里,往这里走。”
他绕过燕栖村,径直朝隔壁山头走去。
*
马蹄杂乱,烟尘四起。
萧篡带着一众亲卫,赶到燕栖村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萧篡一马当先,沿着村前小路,策马入村,来势汹汹,吓得村中百姓四散奔逃,只当是土匪来了,这人是土匪头子。
萧篡等不及亲卫动手,便亲自翻身下马,随手抓住一个村民,张口便问:“燕枝可回来了?!”
可村民惊慌失措,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萧篡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加重语气,厉声道:“官府办事,燕栖村村长现在何处?!”
听见“官府”二字,众人将信将疑,但还是带着他们去找了村长。
亲卫将官府令牌递给村长,村长与村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一同看过,才战战兢兢地向萧篡作揖行礼:“见过官爷。”
萧篡不欲与他们废话,只问:“燕枝可在此处?”
“燕枝?”几人皱起眉头,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目光。
“燕枝是……”
忽然,有人灵光乍现,想起来了。
“官爷说的可是燕山的儿子燕枝?多年前进宫当差的那个?”
“就是他。”
“这……”村长道,“燕枝公子入宫当差,草民等也多年不曾见过他了。”
“他没回来?”
“自然没有。”
萧篡皱眉,似是不解。
燕枝八岁就进了宫。
八岁之前,和他娘亲待在这儿。
八岁以后,就一直待在大梁宫里。
就算跟着他去别的地方征战,也不过是住在营帐里。
燕枝胆子小,不善与人打交道,去到不熟悉的地方,就跟受惊的兔子似的,吃不下睡不着。
萧篡以为,他离开大梁宫,不敢去其他地方,只敢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而他熟悉的地方,只有这里。
燕枝总是想娘亲,总是跟他说起和娘亲在燕栖村的日子。
他怎么会不在?
难不成……燕枝脚程慢,他提前来了?
萧篡打定主意,在这儿等一会儿,守株待兔。
萧篡抬起头,看向村长,又问:“燕枝从前住在何处?”
“这边。”村长忙不迭拱手,“官爷随我来。”
村长带着他,来到一处塌了一半的土房子前。
“官爷见谅。这燕山一家,多年前的夜里,被人一刀抹了脖子,村中人等都十分害怕,所以……”
“朕——”萧篡顿了顿,“我知道。”
他知道,燕枝刚被卖进宫里,他的父亲后母一家就全死了。
因为杀他们一家的人,就是他派来的。
那时燕枝刚入宫,守夜的时候总做噩梦,对他的好感度也差一个点就全满了。
萧篡就想着,把他的亲爹后娘都杀了,替他报个仇,再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让他高兴一下,再涨一涨对自己的好感度。
顺便还能把卖燕枝的银子拿回来,这笔银子还是宫里出的。
一石三鸟,一箭三雕。
他可真是聪明。
不过后来,亲卫办好事情,回来复命。
萧篡看着燕枝傻不愣登的模样,到底还是没把杀人的事情告诉他。
本来就傻,再被血淋淋的场面吓唬一下,岂不是更傻了?
至于缺的那一点好感度,第二日他再给燕枝一个泡芙,就涨起来了。
萧篡知道燕栖村,却没来过这里。
他看着倒塌的屋子,杂草丛生的院子,看见院子里只剩一半的水缸。
想到小小的燕枝踩着小小的板凳,踮着脚,趴在水缸上取水的模样,萧篡没忍住翘起嘴角,笑了一下。
要是这时候他在这里,指定要把燕枝脚底下的板凳踢掉,让他挂在上边晃荡。
可现在,他连燕枝究竟在哪里都不知道。
萧篡收敛了笑意,转过头,又问村长:“燕山一家的坟在何处?”
“这里,官爷这边来。”
村长带路,一行人来到后山。
几个坟包,也没有牌位,更没有墓碑。
因为没有人照管,上面长满了杂草,坟包几乎和山坡融为一体。
不知道的人路过此处,恐怕要一脚踩上去。
萧篡大步上前,踹了一脚坟包,将一片杂草踹飞出去。
天底下只有他能欺负燕枝,旁人都不行。
萧篡一脚踩在土包上,转过头,忽然看见隔壁山头上,有白烟袅袅升起。
萧篡皱起眉头,定睛一看,似是随口问:“那山上有庙?”
村长忙道:“回官爷,不是庙,是道观。”
“道观。”萧篡念着这两个字,若有所思。
*
与此同时。
燕枝就在隔壁山头祝祷,请出娘亲的长生牌位。
道观不大,隐于山中,只有一个老道长,和几个小道童。
安置在此处的长生牌位也不多,燕枝算是花钱比较多的。
娘亲的牌位很新,案前也很干净,小道童日日都打扫。
燕枝在老道长的指引下,折下一根柏树树枝,在雪地里点燃。
所以——
萧篡在燕栖村里看到的白烟,就是燕枝在道观里点起来的。
仪式从简。
不消片刻,树枝烧尽。
燕枝双手抱下娘亲的长生牌位,用干净的布仔细包起来,抱在怀里,向老道长道过别,就准备下山。
下山的时候,糖糕在前面探路,他抱着牌位,骑着花生糕,跟在后面。
燕枝抱着娘亲的牌位,如同小时候娘亲抱着他一般。
他一边看路,一边小声地同娘亲说话。
“对不起,娘亲,这么久没来看你。”
“我在宫里实在是太忙了,因为我是大将军嘛,要跟着陛下到处打仗,都没有空闲过来。”
“不过我每日都有想念娘亲的,每个晚上都会想,还会梦到娘亲,梦到娘亲跟我讲故事。”
“现在好了,现在陛下一统天下,我就不用打仗了,就……就解甲归田了。”
“陛下赐给我一座宅子,在南边,我现在就带着娘亲去……”
他不太自然地对着娘亲撒谎,话还没说完,一阵寒风吹过,吹落树上积雪。
“哗啦”一声,冰冷冷的积雪正好落在小毛驴身后,落在燕枝刚刚走过的地方。
若是燕枝迟了一步,积雪就砸在他头上了。
燕枝回头看了一眼,又抬头望向四周:“娘亲?是你吗?娘亲?”
他抿了抿唇角,转回头,继续道:“娘亲,你别不信,我可没有撒谎,我就是大将军……”
下一瞬,又一团积雪落下,仍旧砸在他的身后。
燕枝眼睛一亮,抬起头,望向林间树梢。
是娘亲吗?
一定是娘亲。
娘亲看出他撒谎了,但还是舍不得用雪砸他,所以……
所以只是让雪落在他身后。
燕枝骑在驴背上,晃了晃双脚,使了个坏心眼,故意说:“我就是大将军。”
这回没有积雪落下,大抵是娘亲没有听见。
于是燕枝又举起手,大声喊:“我是大将军!我是燕枝大将军!我还是丞相,我是燕枝大丞相!”
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可是这一回,风静雪止,林间一点动静也没有。
燕枝有些心慌,赶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娘亲,我再也不撒谎了!别不理我!”
“我不是大将军,我也不是丞相,我只是……”
他顿了顿,终于低下头,小声承认。
“我只是一个小侍从而已。”
“我是有跟着陛下去打仗,但是没怎么上过战场,陛下也没有赐我一座大宅子,我是偷跑出来的。”
“我只是跟在陛下身边的一个小侍从而已。”
“我什么也不是。”
就在这时,一阵和煦温暖、似是从南面吹来的春风,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吹散他眼底的泪意。
就像小时候娘亲摸他的脸一样。
燕枝抬起头,又恢复成自信满满的模样。
“没关系的,娘亲,我不想当大将军,你也不想我当大将军,当大将军太危险了。”
“就算我是偷跑出来的,我也能保护好你,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燕枝骑着小毛驴,一路嘀嘀咕咕地同娘亲说着话,一转眼,就到了山下。
他还要继续往前走呢。
*
燕栖村。
萧篡站在高处,望见隔壁山头的白烟升起,又被风吹散,散入云中。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总觉得心脏往下沉了沉。
他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他是不是应该去……
就在这时,村长道:“官爷,说起来,这里是燕山和他再娶的寡妇的坟。”
萧篡猛地抬起头,心脏越发往下沉:“你说什么?”
“这个寡妇不是燕枝公子的亲娘。燕枝公子前几年回来过一趟,把他亲娘的坟迁走了。”
“迁到哪里去了?”
村长指了指隔壁山头,方才燃起白烟的地方。
“就在那里。”
就在那里?就在那里!
他果然找错地方了!
萧篡终于明白过来,忙不迭朝外面走去,拽过缰绳,翻身上马。
他忘了!他忘了燕枝的娘亲迁坟了!
他怎么能忘了?
这么要紧的事情,他怎么能忘了?
燕枝怎么可能回到燕栖村来?
他在燕栖村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的罪,他怎么可能回到燕栖村来?
小燕儿怎么会从一个牢笼里,飞到另一个牢笼里?
燕枝怎么可能会从大梁宫,飞到燕栖村来?
萧篡策马扬鞭,来不及与村长道别,就带着人,朝山下飞奔而去。
错了!他错了!
他错得彻底!他大错特错!
*
燕枝来到山下,骑着小毛驴,继续往前赶。
他在出发之前就想好了,要去南边,最快的法子就是坐船。
不过现在下了雪,不知道河道会不会结冰。
所以燕枝打算先去渡口看看。
实在不行,就只能辛苦花生糕,一路驮着他走了。
从燕栖村再往南走,就有一个渡口,离得不远。
燕枝也怕累着花生糕,觉得自己身上有力气,就从它背上跳下来,抱着娘亲的牌位走一段。
他背对着燕栖村,背对着层叠山峦,一步一步往前走。
就在这时,山林之中,隐隐传来野兽的怒吼——
“燕枝——”
燕枝疑惑回头,望了望四周。
这是什么野兽,怎么叫起来,跟在叫他的名字似的?
紧跟着,远处又传来一声嚎叫——
“回来——”
燕枝皱起小脸,连忙转回头去,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别想骗他!
这种东西,就是山里的孤魂野鬼!
故意喊他的名字,让他回头,只要他答应了,他的魂魄就会被勾走,被山鬼抓去做小奴隶。
哼哼,他可看过很多话本子的!
勾魂索命的鬼魂,休想骗他!
燕枝加快脚步:“快,我们走,别回头。”
“燕枝——”
“回来——”
山林之中,山路之上。
因为一日一夜的疾跑,再加上下山小路陡峭,战马终于体力不支,两条前蹄往前一跪,倒了下去。
萧篡猛地推开砸在自己腿上的马匹,从亲卫手里夺过缰绳。
可亲卫的马匹也已经到了体力极限,再也不肯挪动一步。
萧篡干脆甩开缰绳,大步朝山下跑去。
这回一定是对的!他这回一定算对了!
燕枝就在隔壁山头,燕枝就在隔壁山头的道观里!
他现在过去,一定能抓住燕枝,把燕枝带回来!
可下一瞬,小路尽头,一道断崖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他走错路了。
萧篡站在断崖前,不能再往前一步。
他抬起头,双目猩红,朝前望去。
他已经看见燕枝了!
林子里摇曳的树影就是燕枝,山泉里冻住的水影就是燕枝,天际边划过的燕影就是燕枝!
只差一点儿!只差一点儿他就能抓住燕枝了!
回回都只差一点儿!
就在这时,一众亲卫终于追了上来。
“陛下,如今……”
萧篡气极怒极,反倒冷静下来,转身向回。
他语气冷静,只说了两个字:“回宫。”
不过是一个燕枝罢了!
不过是一个笨手笨脚、呆头呆脑的燕枝罢了!
不过是一个容貌八十六、天赋五十九的燕枝罢了!
他的才学只有四十九,他的武功只有四十二,他连及格都没及格!
有什么可留恋的?有什么可追赶的?
他放下奏章,放下政务,耗费几日几夜来追,到底有什么好追的?
什么燕枝?管他是燕枝、雀枝,还是什么鸟枝!
只要他想,他能有几百个燕枝!
他现在就读档,现在就用积分买几个、几十个、几百个一模一样的燕枝过来。
他能有几百个……
可是只有这一个,只有这一个,他追不到。
他只想要这一个。
萧篡停下脚步,重重地踹了一脚身边树干,骂了两声,发出一声怒吼,如同猛虎豺狼一般。
——“燕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