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三皇子的陈词

天佑帝冷漠开口:“将云嫔关进慎刑司,朕要亲自审问!”

冯禄挥手,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立刻上前,拖着云嫔就走。

云嫔惊慌尖叫:“陛下,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

整个甘泉宫外都回荡着云嫔的喊冤声。

然而,没有人上前替她说一句话。

天佑帝看向容妃,肃声道:“你进来。”

容妃暗道倒霉,咬唇跟着他进去甘泉宫。待寝殿的门关上,冯禄才招呼人过来处理现场。

闫衡玉的尸首被拉走,玉阶之上的血被擦拭干净,清水一冲,连丁点的味儿也闻不出来了。

太医令带着十几个太医往回走,众人暗道:陛下哪里是病了,分明是早就察觉言太医有问题。借着生病为由,设局诛杀反贼!

冯公公也不给他们点提示,他们方才差点没吓死。

太医们心有余悸的走了,众嫔妃静若寒蝉的在甘泉宫外等了片刻。直到容妃容里头出来,才如蒙大赦,跟着容妃走了。

不消半日的功夫,云嫔私通反贼,谋害陛下的事就在宫里传开了。当夜,云嫔外家周伯侯府众人也被全部下狱。

反贼已死,众人纷纷猜测陛下会如何处置云嫔。

后知后觉的五皇子开始疏通宫中之人,想去慎刑司看他母妃。慎刑司的人甚是为难,将他递来的银票全都推了回去,小声道:“五皇子,陛下下旨,谁也不准见云嫔娘娘,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五皇子还要再说,同来的嬷嬷老远瞧见天佑帝的御驾来了,连忙将他拉到一边角落躲着。

五皇子挣扎了两下,不耐道:“嬷嬷,你拉我做什么,我要去求父皇……”

嬷嬷劝道:“五皇子,情况不明,我们先看看。”

这个时候若是被陛下看到他们殿下,不仅救不了云嫔娘娘,还会惹来陛下的厌恶吧。

五皇子不太灵光的脑子难得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只得安耐住性子,先回去了。

慎刑司的牢门打开,牢房里的云嫔听见动静,立刻站了起来,扒着牢门往外看。见到天佑帝后,又开始喊冤。

天佑帝隔着牢门盯着她满是血污的白裙,脑海里来回就是小七那句:黑衣男人和白裙女人抱在一起,抱在一起,一起……

他面色黑沉,问:“你说你冤枉,缘何捉拿反贼时,你就突然出现?”

云嫔连忙道:“也不是臣妾一人出现啊,容妃姐姐和其他姐妹也一起去了甘泉宫!”

天佑帝冷声:“容妃说,是你先提议去甘泉宫的!”

“是臣妾先提的!”云嫔急了,“可是臣妾也是忧心陛下身体啊!”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

因着后宫是容妃和宸妃在共同打理,她们一直只去容妃那请安。宸妃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听闻她近日身体大好。所以众人一商量,特意一起去了紫和宫看望宸妃,顺便请安。

众人才坐了会儿,宸妃身边的宫婢就拿药回来了。提及在太医院看到冯禄带着太医令和一众太医去甘泉宫的事。

宸妃就多问了一嘴:“可是陛下身体不适?”

落葵摇头:“奴婢也不知。”

云嫔想在天佑帝面前表现,就先借口要走。哪知许嫔拦住她问:“云嫔妹妹可是要偷偷去瞧陛下?”

云嫔微恼,就道:“什么叫我想偷偷去,你们若想去,同我一起去便是了。”

她话落,立刻就有好几个嫔妃站了起来。

云嫔顿时无语,干脆道:“既如此,那容妃姐姐和宸妃姐姐也一道前往吧。”

宸妃捂着胸口连连咳嗽:“本宫就不去了。”

众人见她面色病白,一副随时有可能倒下去的模样也没想她去。就强拉着容妃这个后宫之首一起去了,若是陛下恼怒,也有人顶着。

容妃本不想去的,但太医院出动了那么多人。若她不去,难免会有人说她不关心龙体,这就是大过。

于是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到了甘泉宫前,哪知就那么倒霉,遇到陛下正在捉拿刺客。

云嫔冤枉极了。

天佑帝听完她的陈述,又问:“你缘何穿了白裙?”

云嫔:穿白裙怎么了?

她完全搞不明白穿白裙犯了陛下哪条忌讳!

“宫中也时有人穿白裙啊!”她只是恰好得了一匹轻薄白雾云锦,恰好做成裙子穿在了身上。

这是解释不清了。

云嫔心急如焚:“这云锦本就是宸妃姐姐送给臣妾的,臣妾不明白,为何不能穿白裙……”

“宸妃?”天佑帝拧眉,想起宸妃那常年病白,冷肃清霜的脸。

宸妃似乎常年都穿着素净的衣衫,月白和浅杏偏多,纯白好像没怎么见过。

他看了眼冯禄,冯禄连忙将自己查到的告知他:“陛下,这些布料原先都是凤栖宫的人负责分发。容妃和宸妃娘娘管理后宫后,容妃娘娘管控整个后宫的文书和刑惩还有人手调派。宸妃娘娘则管控整个后宫的吃穿用度。但宸妃娘娘身体不好,温妃娘娘禁足后,云嫔娘娘就时常往紫和宫去,宸妃娘娘就许她从旁协助了。那白雾云锦,是云嫔娘娘瞧中特意讨要的,宸妃娘娘也就顺势赐给了她。”

说到底,还是云嫔自己喜欢那白雾云锦。

云嫔急得跺脚:“陛下,臣妾并不喜这白雾云锦!”先前都是比照着温妃的喜好来,穿得偏艳丽。开始攀附宸妃后,知道宸妃常年病重,也就改穿素净的了。

天佑帝再次看向她:“是吗?”

云嫔嗯嗯点头,急于洗脱嫌疑,连忙又道:“臣妾不知为何不能穿白裙,定是宸妃姐姐在陷害臣妾。比起臣妾,宸妃姐姐的父亲卢国公可是前朝翰林,和皇室关系密切。陛下,定是宸妃在陷害臣妾!”

天佑帝拧眉思索:先前好像听小七提过,言太医教他医术时,老三也在场。多年前他派人去查小七落水的内情,冯禄确实说过,单日经过御花园的除了有皇后、温妃的人还有宸妃和云嫔的人。

他一言不发的往外走,云嫔见他走了,追着他跑到牢房最前面,哭着大喊:“陛下,臣妾真是冤枉的!臣妾什么都没做!”她平常就跋扈了些,仗势欺人了些,墙头草了些,怎么也不敢勾结反贼啊!

牢房的门砰咚关上,天佑帝走出慎刑司。负责看守慎刑司的孟公公上前两步小声道:“陛下,方才五皇子来过,想进去看云嫔娘娘……”

天佑帝拧眉:他还没动老五,自己倒先舞到他面前来了。

冯禄见他面色不好,立刻嘱咐孟公公道:“下次五皇子再来,你们只当没看到他,不用搭理。”

孟公公连连点头,退到了一旁。

天佑帝上了龙辇,又问冯禄:“你那日去搜查刺客,言太医就在紫宸

宫内替宸妃诊治?”

冯禄点头:“是,但宸妃娘娘是头一日就病重,太医院没办法,才让言太医过去的。”

宸妃是生了老三后,伤了身体,才一直病恹恹的。之后他虽对宸妃多有照顾,但也甚少去她那。

印象里的宸妃温和自持,同他说话也轻轻缓缓的,不是个爱争抢的性子。

但千人千面,他叫皇后的事给弄怕了。于是吩咐冯禄道:“找人去将小七喊来,朕有话要问他。”

冯禄点头,朝身边的小太监耳语了两句,小太监立刻往上书房去。

待天佑帝到达甘泉宫时,赵砚也恰好跨入甘泉宫。

天佑帝将他喊道近前,道:“你再将你是如何发现言太医异常的说与朕听听。”

赵砚把在上书房的事如实说了一遍,天佑帝拧眉:“他和老三单独待在你那处说了话?老三出来就有些不对劲了?”

赵砚点头,见天佑帝神色不对,立刻替三皇子解释道:“三哥好像很不喜欢他,还想让儿臣换太医教来着。”

这话听在天佑帝耳里,不像解释。倒像是老三知道点什么,才不喜言太医。

他让赵砚回去,转头又将三皇子喊了来。

对待三皇子,他可就没对赵砚那样温和,开口第一句便问:“老三,你可知言太医就是先前的刺客?”

三皇子战战兢兢的,迟迟没回话。

天佑帝拧眉,喝道:“抬起头来!”

三皇子只能被迫抬头,和天佑帝对视的一瞬间,眼神就开始躲闪,明眼人都知道不对劲。

天佑帝冷声问:“你知道是不是?说说,你是如何知道的?可是从你母妃那知道的?”

三皇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连连摇头道:“不是,母妃她并不知晓!”他这几日,一闭眼就是太子哥哥烧死的画面。他不想死,也不想他母妃死。

那只能对不起五弟和云嫔娘娘了。

他一咬牙,道:“母妃病重,搜宫那日,儿臣散了学,去见母妃,恰缝言太医也在。冯太医搜宫后,儿臣发现言太医手腕有血滴露。儿臣是想禀告父皇的,但言太医用母妃威胁儿臣。他说他已经趁着给母妃整病的便利,给母妃下了毒,若是儿臣乱说话,母妃必死!”

他眼眶通红,唇不住的颤抖:“儿臣也是无法,后来他又去教小七医术。儿臣怕他动小七,才一直陪着小七,又想劝小七换了太医……”他说完,弱弱抬头:“父皇,你罚儿臣吧,儿臣没用……”

老三素来懦弱怕事,被老二欺负了多年也一声不吭。若被威胁,又是拿宸妃的命,倒也说得通。

天佑帝朝冯禄道:“你再去传几个紫和宫的人来,问问当日的情况。”

冯禄点头,遣人去了一趟。

但去的人很快便回来了,焦急喊道:“陛下,不好了,宸妃娘娘又吐血了,人已经晕过去了。”

天佑帝蹭的起身,让人赶紧去请太医,然后带着三皇子亲自过去了一趟。

太医令匆匆赶来,宸妃还在不断吐血,整个人看上去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太医令紧急止血后,把完脉,证实宸妃确实中毒了。而且是奇毒,太医院都没接触过这种毒。忙前忙后开始解毒,但宸妃的状况很不好,吐血后一直昏迷,随时可能死掉。

三皇子跪到床榻上边,连声唤着母妃,眼泪止不住的流:他离开前,母妃就说若是她熬不过,让他好好活着,登上太子之位。若是她熬过了,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哭得浑身颤抖,紫和宫的奴婢怎么劝都劝不住。

天佑帝拧眉看了半晌,又寻了黎嬷嬷和紫和宫的几个宫婢小太监来问话,几人说的说辞无一都和老三的对上了。

他命太医尽力医治,这才回了甘泉宫。

回长极殿后,他又令白九去宫外,将宸妃和云嫔从小到大的事,以及卢国公和周伯侯府都再仔仔细细查个遍。

次日傍晚,白九才回来回话:“卢国公当年在翰林院任职,是惠成帝身边的红人,和嘉义太子好像不怎么对付。还曾帮着惠成帝斥责太子目无君父,宸妃娘娘和嘉义太子也无什么交集。倒是周伯侯,明成帝还在时,曾想仗着柔善公主的和亲之功,让云嫔娘娘嫁给嘉义太子。后来惠成帝上位,嘉义太子被针对,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他小心翼翼瞥了眼天佑帝的脸色,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云嫔未出阁前,被人撞见好几次和嘉义太子同游……”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云嫔。

天佑帝想起嘉义太子死时看云嫔的眼神,分明藏着浓浓的眷恋和不舍!

他愤而将桌上的折子全砸了,怒道:“将闫衡玉的尸体挂到玉京东城门城楼之上,朕倒要看看,他还有哪些同党!”这前朝后宫势必要再肃清肃清了。

白九应是,转身出了长极殿。

才出殿门,就瞧见五皇子跪在了玉阶之上。

白九略微诧异,也没再瞧,径自从他身边路过。

但怕什么来什么,五皇子抬头期盼的看着他:“白统领,父皇现在有空了吗?”

白九为难:“这,陛下有空自然会见您……”

五皇子略有些失望,刚要张口喊,白九还是好心的提点了他一句:“五皇子,陛下正在发脾气,您最好不要喊!”说完就走了。

五皇子哑了声,想起嬷嬷的告诫,只得闭了嘴,乖乖的跪在那等。

日暮降临,天空黑云堆积。不多时,就下起了小雨。随着时间的推移,雨月下越大,雨水顺着他发丝往下淌,垂成了模糊的雨幕。

闷雷滚滚,他从日暮跪到了天明。母妃亲手给他缝制的祥云袍已经湿透,沁出寒意覆盖在他周身。

来来往往的朝臣不断,没一个人停下来多看他一眼。直到他看到赵砚从身边路过,终还是忍不住一把拉住了他,姿态前所未有的放低,语带哀求道:“小七,你帮帮我,让父皇见见我。”

赵砚不太想帮这个忙,用力挣了挣。没料到五皇子抓得极紧,被他带得踉跄了两下,一下子跌倒在水洼里。饶是这样,他也没有松手,圆胖的脸上满是哀求:“小七,先前是我对不起你,不该处处针对你,你就帮帮我吧。”

见赵砚没说话,他又继续道:“我去求过二哥和周伯侯府相熟的朝臣了,他们都避而不见。父皇那么喜欢你,只要你开口,父皇肯定愿意见我的。”

赵砚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提点了他一句:“五哥,你现在最好不要出现在父皇面前。父皇怀疑你母妃私通反贼,难保不怀疑你的身世……”

五皇子怔愣一秒,眸子忽而微微睁大:“你,什么意思?”

赵砚也不好明说,蹲下身,将手里的伞盖在了他头顶。然后拉开他的手,起身走了。

雨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乱得如同五皇子此时的心:父皇是怀疑他不是他的种?

这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

五皇子呵笑了两声,一时竟不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