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开口, 声音沉沉:“生恩不如养恩大,虽许氏有错在先,但毕竟将你养育成人, 这份恩情是抹不去的。”
一听这话, 顾清衍就暗道不好。
裴玄当下便要开口,却见顾清衍朝着他微微摇头。
皇帝早有定论, 甚至这一场弹劾就是他主导的, 这会儿即使他们说出花儿来, 皇帝也不会改变心意。
既然如此,又何必让裴玄去触霉头。
裴玄显然也知晓这个道理,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浑身散发的冷厉让身旁的官员都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
皇帝继续道:“不过许氏不慈在先, 顾状元入京之后不上门拜访, 倒是也情有可原。”
听见这话, 顾清衍不但没有舒展眉头, 反倒是拧得更紧,心想皇帝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果然,皇帝下一刻便道:“若是顾状元知错就改, 那便善莫大焉, 李爱卿多了一位才华出众的养子,也算成就了一番佳话。”
一时间顾清衍与李长德的脸色都十分古怪。
皇帝笑着问:“顾状元, 你可愿意?”
无数双眼睛落到顾清衍身上,心想这位状元郎还是很受皇帝喜欢的, 要不然这般不孝的罪名,说大很大,说小很小。
如今他只需点一点头,那就是化干戈为玉帛, 甚至还多了一位在户部盘踞多年的养父。
李侍郎眼神微动,心底倒也觉是个办法,顾清衍与寿国公府的关系摆在哪儿,若是能回到李家,作用肯定比李敬亭更甚。
至于攀附权贵的名声,从李侍郎娶妻白氏的那一日开始就没那么看重了。
从表面来看,这桩事情对顾清衍而言有利无害。
顾清衍心底知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一旦他认了此事,说是养子,倒不如说许夫人所出的庶子,甚至比庶子还不如。
如果许氏与他有母子之情,顾清衍自然愿意。
可问题是,许氏与他别说感情了,甚至宛如有深仇大恨,几次三番的要谋害他。
认了这样的养母,不等于将自己的脑袋塞进了虎头铡,并且将按下的权利交给了敌人。
顾清衍微微弯腰行礼:“多谢陛下好意,但微臣不愿。”
庭上又是一片哗然。
皇帝眼神发沉:“哦,你为何不愿?”
“只因微臣与许氏母子有仇,彼此之间毫无情义可言,强行认作母子也是相看两厌,倒不如两两相忘。”
顾清衍一五一十说道。
可落到旁人眼里十分绝情。
“顾状元真是忘恩负义,陛下已给了你选择,你却尤不知耻,难不成以为一份断亲属就能将十五年的恩情彻底断绝?”
“陛下,顾清衍如此薄情,实在不堪为人子,亦不堪为人臣,还请陛下责罚以儆效尤。”
“若是不严惩,天底下读书人都跟着学,往后岂不是要乱套了。”
风雨之中,顾清衍巍然不动。
皇帝拧眉,心底不禁叹息。
若是早几年遇上顾清衍这般人才,他倒是会很喜欢,甚至大力重用。
可惜顾清衍出现的时机不对,偏偏又是裴玄的心上人,霸着他无心回宫。
皇帝心底那几分好感,在看到两人冥顽不灵后也跌倒谷底。
“顾清衍,你可想好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皇帝警告道。
甚至私心里觉得两人不识好歹,他们若是想在一起,时时刻刻都能在一起,与裴玄娶妻生子又不相互耽搁,可偏偏都不听劝。
越是如此,越是不受控,皇帝越是恼怒。
顾清衍毫不犹豫道:“微臣心意已决,愿意接受惩罚。”
他直接脱下官帽,等待处罚。
裴玄再也忍不住:“陛下,事有因果,顾大人虽在李家长大,可却养在乡野之地,与李大人从未谋面,何谈父子之情?”
“许氏乃是妾室,并非生母,更非嫡母,李大人家中嫡妻连顾大人的存在都不知晓,又有什么母子之情?”
“再者许氏屡次陷害,想至顾大人于死地,她不慈在先,顾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隐忍,甚至为许氏承担责罚,因此才断绝养育之恩。”
“如果这样顾大人还有罪,那就是大周律法不清,天地之下没有公道可言。”
御史开口:“裴世子此言差矣,天下无不是父母,若因父母有错便要断绝恩情,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规矩何在?”
裴玄冷哼:“按你这么说,父母有错子女也只能承受,既如此,倒不如让天下父母打死儿女,倒是也索性痛快,免去那么多烦恼。”
“够了!”皇帝冷声喝道。
他眼神冰冷,显然知道裴玄意有所指。
太子轻咳一声,出来打圆场:“父皇,儿臣倒觉得双方都有过错,不过再有错也是李大人的家务事,不如听听李大人如何说?”
李长德心底叫苦。
他要知道许氏那么蠢,做事这般绝,当初就不会纵容她。
可惜现在后悔也迟了,状元郎心灰意冷,两家不成亲戚反成仇人。
顾清衍宁愿受罚也不肯认许氏,他还能强按牛头吃草不成。
李侍郎顶着皇帝,太子,裴玄的目光,忽然捂住额头:“臣,沉忽然头疼欲裂,一想东西就受不住。”
说着整个人都倾倒下来,竟是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无处朝臣都忍不住骂了句不要脸。
皇帝心底冷哼:“好了,朕自有决断。”
“顾清衍,你是金科状元,无数读书人的表率,若不严惩如何能好,往后若人人都跟着学,天才岂不乱套。”
“不过许氏有错在先,裴玄一番话也有道理。”
“既如此,朕革除你翰林院职务,外放云岭,以儆效尤,此事到此为止,勿要再提。”
话音一落,朝臣们都露出同情的眼神来。
云岭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个瘴气横行,蛮夷遍地,朝廷想管也管不住,派过去的父母官死的死,伤的伤,剩下都是半死不活。
去了这样的地方,等同于一辈子仕途都毁了。
顾清衍是状元郎,眼看着前途无量,甚至还跟寿国公府穿同一条裤子。
如今皇帝一句话,直接将他打回原形,云岭还不如陵川县,至少陵川还算繁华之地。
裴玄脸色大变:“陛下——”
顾清衍动作却比他更快一步:“微臣遵命,谢圣人恩赐。”
尘埃落定。
“裴大哥。”
顾清衍在宫门口等候,一直到裴玄跟上来才迈开脚步。
裴玄眉头打成了死结,浑身散发着冷气,以至于周围的朝臣都纷纷绕行,免得惹上这位煞神。
顾清衍笑了笑,当着所有人的面拉住他的手。
这一动,落到他们身上的视线更多了。
顾清衍轻轻一扯:“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你不知道云岭这地方有多险恶,穷山恶水遍布刁民,连着三任知县都死的不明不白。”
裴玄几乎控制不住怒火,却又怕吓到顾清衍硬生生压住。
“别怕,此事我会想办法解决,圣人如此不过是想让我低头。”
顾清衍却摇头阻止:“不必了,原本我们就在商议离开京城,圣人此举也算合我心意。”
“就算离开京城也不能是云岭。”
裴玄不赞同:“云岭靠近苗疆,异族多有骚乱,你又是被贬谪过去,定会艰难万分。”
顾清衍倒是不怕。
他可是有系统金手指的人。
系统去哪儿都能出暴击,他就不信靠着系统,他还能被瘴气刁民放倒。
相比起来留在京城才憋屈,整天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晃荡,一句话非得在肚子里饶上十七八个圈子才能说出口。
短短一个月,顾清衍已经心累无比。
“裴大哥,我有能力自保的。”
顾清衍知道,当前最重要的就是说服裴玄,否则裴玄跑到皇帝跟前低头,他们这些日子的努力都白费了。
“你也知道,如果我留在京城,陛下定然会屡屡为难,指不定下场比去云岭更惨。”
顾清衍解释道:“云岭山高水远,虽贫苦了一些,可胜在自由自在,我一过去就是当地父母官,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裴玄拧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云岭的危险。
顾清衍握紧他的手:“我知道,但是我不悔。”
“裴大哥,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请尊重我。”他如此请求。
郑重其事的话,让裴玄说不出拒绝来,可他又怎么能让顾清衍孤身犯险。
蓦的,裴玄脑中闹出一个念头。
跟清衍一起去,生生死死他们都不分开。
打定了这个主意,裴玄反倒是没那么暴躁愤怒了,整个人都冷静下来。
“你说的对,云岭有千般不好,但却有一个好处,距离京城远。”
顾清衍见他接受现实,松了口气:“裴大哥能想明白最好,说起来我这辈子最想做的就是周游世界,现在从北往南,一路南下,也算是全了这个心愿。”
他喜笑颜开的,似乎真的为此高兴。
裴玄只以为他在安慰自己,毕竟好好的翰林院不待,谁会想去云岭这样荒僻的地方。
就连广州府都比云岭好很多,虽有瘴气,可到底物产丰富。
裴玄捏了捏眉心:“既然要去,那就早做准备,多准备一些医药才好。”
“那就辛苦裴大哥了,你经验丰富,肯定比我准备的齐全。”顾清衍笑道。
裴玄自然是承担下这个任务。
感受着手中的温暖,裴玄脸色都缓和不少。
太子从宫中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他还以为裴玄会克制不住怒气,哪知道这一看,裴玄赫然神态舒缓,完全没有会暴走的痕迹。
他不禁多看了一眼顾清衍。
太子并未靠近,转身回到东宫。
哪知道刚坐下不久裴玄就来了,还不是走正门进来的。
太子见状面露无奈:“父皇已经下旨,绝不可能更改。”
裴玄脸色冰冷。
太子劝道:“早前劝你别那么执拗,你偏不听,如今事已至此,也只能辛苦顾清衍了。”
他暗示道:“也许外放几年也不是坏事,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也就能回来了。”
裴玄开口:“我不想等。”
太子眉头一皱,就听他继续往后说。
“云岭有多危险你我心知肚明,圣人不就是打着让他活着过去,死在那儿的主意。”
裴玄并未给皇帝留面子:“他素来如此,怕直接下旨让我心生怨恨,便转着玩儿让他死,清衍此去九死一生。”
太子无奈:“即使你我心知肚明,又能怎么办?”
他打量起裴玄来:“莫不是你想回到宫廷?若是,倒是还有一线生机。”
裴玄摇头:“绝不。”
“那你……”
太子心底闪过一个念头:“你想跟着他去?”
看见裴玄坚定的眼神,太子更头疼了:“裴玄啊裴玄,你到底在想什么,父皇既然想拆散你们,怎么可能让你离开京城?”
“他还需要拿着顾清衍做筏子,逼得你不得不低头,又怎么会放你们比翼双飞。”
哪知道裴玄冷笑一声,开口就道:“明着来当然不会,但我自有办法。”
“你别胡来。”太子警告道。
“父皇这些年越发多疑,就连孤也是日日谨慎小心,你别仗着那点情分胡作非为,到时候害人害己。”
裴玄淡淡道:“你就说帮不帮我。”
太子头痛欲裂。
顾清衍回到家中就看到章念欲哭无泪的脸色,又带着小心翼翼,生怕触痛他伤心。
“这幅怪样子做什么,能去云岭我求之不得。”
章念脸更苦了:“可是人人都说云岭穷山恶水,中原人过去就会病死。”
“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瘟疫都奈何不了我,还怕那小小云岭?”顾清衍打趣道。
章念心底还是当心,却直接开口:“不管去哪儿我都要跟着顾大哥。”
“您在京城,我也留在京城,您去云岭,我也跟去云岭,顾大哥可别想丢下我。”
顾清衍哈哈一笑:“那是自然。”
他知道章念的脾气,真把人抛下的话,章念指不定会自己偷偷跟上,那还不如直接带着。
章念这才放心了,看了看顾清衍的神色又问:“顾大哥要去云岭,那裴世子怎么办?”
他实际想问的是两人的婚事怎么办,总不能办了一半永远搁置。
顾清衍挑眉:“自有办法。”
心底却也觉得为难,他是不怕离开京城,也不怕去云岭的,可一去不知道多少年,裴玄要是等下去,会不会直接等成老头子?
一想到自己在外面潇洒,到处签到爆宝贝,裴玄却在京城守寡,顾清衍也觉得不太妥当。
要是能把人一起带走就好了,顾清衍忍不住冒出这念头来。
让顾清衍奇怪的是,之日几日,裴玄日日送东西过来,恨不得将太医院都给他带上。
可每次出现的时候,裴玄脸上却没有多少着急的神色。
要不是两人感情正好,他都要怀疑裴玄是不是巴不得自己远远离开。
顾清衍不得其解。
皇帝下令快,催的也急,三日之内就要让顾清衍赶往云岭。
第三天,催他出发的侍卫就守在了门口。
顾清衍坐着牛车,包袱款款,甚至连护送的侍卫都没有,只能自己赶往云岭。
裴玄冷着脸,对此却什么都没说,只将他送到了城外。
“顾大人。”
城外亭下,居然还有送行的人。
顾清衍看清楚来人更是诧异,是探花郎陆彦回和传胪庞宇明。
后者他不奇怪,毕竟庞宇明说有救命之恩,对他一直很热情,知道他被外放后还送来不少东西。
可陆彦回?
“顾兄,此去一别后会有期。”
两人送上水酒。
顾清衍一饮而尽,看了眼陆彦回:“帮我向两位陆兄问好。”
哪知道陆彦回笑了笑:“等你自己见到他们再问好也不迟。”
顾清衍听着这话有些古怪,却也没有多想,上车打算离开。
“顾兄,顾兄等等我。”
追上来的是奚同贵兄弟。
两人都是气喘吁吁,奚同贵因为刚生过一场大病,此刻脸色也不太好。
“对不住,我们来晚了。”
两人没说因为养病闭门不出,这样的大事奚夫人居然也没告知一声,弄得他们今天才匆匆赶来,显得不诚心。
顾清衍却不在意,他一个被贬谪出去的,能有人来送就是情义。
“顾兄,这个你拿着。”
奚同贵不顾他反对,直接将东西塞进他手中:“奚家别的没有,银钱多的是,出门在外多的是花钱的地方,你若是还把我当朋友就都收下。”
顾清衍听完,也就没有拒绝。
等牛车再次上路,身后几个人眼底都流露出感慨,心情复杂。
牛车上的顾清衍心情也很复杂,毕竟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而且他要去云岭,再接刘妈妈三人的事情就不妥当,只能暂时放下等安顿好再说。
等走出去几公里,顾清衍看着纹丝不动的人,不得不开口赶人:“裴大人,送人千里终须一别,咱们就此别过吧。”
裴玄握住他的手:“别害怕,一切有我。”
顾清衍还以为他不肯走,定然还要送一送,哪知道他就直接跳下牛车。
“路上当心,阿念,照顾好你家主子。”
章念冷哼:“还要你说。”
走出去一段路便忍不住吐槽:“裴世子平日里说的好,结果裴大哥要走,他竟是一点都不伤心,实在可恨。”
顾清衍往后看了看,裴玄还在原地。
他拧起眉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裴玄就这样下车了,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别人不知道,顾清衍可太知道这家伙外冷内热,之前他不过是在翰林院受一些委屈,听几句风凉话,他便要变着法子处置。
可如今顾清衍要远离京城,裴玄居然没有特别大反应。
顾清衍拧了拧眉头:“阿念,你觉没觉得裴世子哪儿不对劲?”
章念点头:“太不对劲了,您因为他被迁怒,他倒是好,送些东西过来就当人情了,如今拍拍屁股走人。”
顾清衍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忍不住为裴玄开脱:“我要走,他心底是最难过的,只是没法表现出来。”
章念不吱声了。
顾清衍又说:“圣上已经下旨,我们总不能抗旨不尊,裴大哥心底难受的很,所以才不想多留吧。”
章念不禁心想,顾大哥什么都好,就是瞧人的眼光普通。
裴世子要是不想让裴大哥走,他身为高门子弟总会有办法,可现在呢,裴世子听之任之。
就这一点,章念决定偷偷记恨裴世子一辈子。
离开京城后,顾清衍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这时候正是一年最好的时候,他也不愿意坐在车厢里,索性就跟章念一起赶车。
两岸满是好风景,甚至还路过了桃苑,依稀能看到还未凋谢三三两两的桃花。
顾清衍一拍脑门:“怎么又把这事儿忘了。”
他系统内还有没用的肥料,都是为寿国公府那颗桃树准备的。
可每每总会忘记,也是奇了怪了,明明撒肥料那么简单的事情,总会阴差阳错的落下。
“裴大哥,忘了什么,可要回城?”章念问道。
顾清衍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不用了 。”
皇帝都已经派人来催,他再回去就太不识趣了。
“阿念,你说我们能不能顺路回家一趟,我这就得去云岭,不回家看看总是不放心。”
顾清衍岔开话题。
章念一听立刻来劲了:“可以吗,皇帝会不会责怪?”
“每位新科进士都有回家探亲的权利,云岭山高水远,陛下给的时间十分宽裕,我只需要在期限内赶到云岭赴任即可。”
顾清衍看到到任时间的时候就觉得,皇帝大概不想做的太绝。
亦或者是系统奖励的好感值起到了作用。
顾清衍胡思乱想着,这是有系统给的好感值,皇帝动起手来也毫不手软,要是没有的话他岂不是得小命玩完?
听完解释,章念顿时高兴起来:“太好了,顾大哥可以衣锦还乡了。”
“我这算什么衣锦还乡。”顾清衍无奈。
章念却说:“您高中状元,怎么能不算,而且知县怎么了,咱们县城最大的也就是县太爷。”
顾清衍一想也是。
但还是叮嘱:“云岭太危险,我怕刘妈妈几个不放心,倒不如别告诉他们,只说去南方任职。”
“这能瞒得住吗?”章念反问。
顾清衍解释:“山高水远的,没有人专程带消息回去的话,家里头不会知道。”
梅岭村也没别的消息来源,哪里知道他会去云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章念点头答应下来。
定了要回家,顾清衍倒是归心似箭起来,也不磨磨蹭蹭的到处溜达了。
哪知道当天晚上,他就遭受了大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