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特助给朱伊伊送午饭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出一天,传遍了整个集团。不过倒如贺绅说得那般, 缘由是她帮了章特助一个小忙误了饭点,将谣言从根源上杜绝。
公司表面风平浪静,还跟平时一样。
就是朱伊伊走哪儿都觉的有眼睛盯她身上,公司的人忽然变得特热情、特友善。要不谁谁谁多买了一杯奶茶,说那杯正巧是她的口味,送她了;要么就是谁谁谁吃午饭多留了一个位置,宽敞安静,让朱伊伊去做;再不济还有约朱伊伊一起上下班的。
没等她崩溃, 凌麦先崩溃了:“我不跟你好了。”
朱伊伊:“?”
凌麦:“你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朱伊伊:“冤枉。”
“谁冤枉你了,你瞧瞧从昨晚到这会儿有十几个人找你!约你吃饭的,送你糖果的, 还有让你以后跟她一起下班的,当着我的面撬我的上班搭子,她什么意思啊!太过分了!”凌麦对此表示深深唾弃,知不知道上班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搭子。
就连邹楠的工作室项目,原本约定是朱伊伊做先锋, 谈好后, 凌麦给她做助手, 俩人一起完成。却因着章特助送饭的事儿,原本不被看好的项目现在都抢着跟朱伊伊一起, 职场就是这样, 趋炎附势。
“他们哪里有你重要, ”朱伊伊顺带聊起正事, “我打算这两天跟Amy姐申请做戏曲工作室项目的负责人,要不要一起?”
“你确定要我?”凌麦别扭地坐会电脑前, 嘟着嘴剥橘子,一口咬下去冰的她龇牙咧嘴,“这几天不是有很多人找你的吗,比我优秀能干多了,我老粗心大意闯祸,不拖你后腿了。”
“凌麦麦,”朱伊伊严肃,“你这是真不跟我好了啊?”
“对。”
“好狠心噢,”朱伊伊搬着椅子挪一步,再挪一步,迎着凌麦怒视的目光,嘴一咧,笑着贴在凌麦肉乎乎的胳膊上,蹭了蹭,眉眼弯弯,露出左颊的小梨涡,软软道,“那我跟你好。”
靠,这女人好会啊。
凌麦傲傲娇娇地抬下巴:“勉强原谅你。”
“下午咱俩一起找邹楠聊吧,上次我一个人有点应付不过来。”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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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更加了解项目,这次地点约在邹楠的戏曲工作室。
几个大学生初创,资金人脉各方面都不足,工作室的地点也只能选在较偏僻的位置,大门都锈迹斑斑,开关的时候吱吱呀呀。
邹楠有些不好意思:“旧了。”
“有油吗?”朱伊伊忽然问。
“什么油,”邹楠像个愣货,“炒菜的油?”
凌麦“扑哧”一声笑。
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邹楠脸红了红,整个一纯情男大。
看的凌麦心猿意马。
男大好,男大妙啊。
朱伊伊瞥一眼凌麦那直勾勾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揣的什么坏水,拿胳膊肘捅了下:“我们是来谈项目的,你别吓到人家。”
凌麦脸一挎:“哦。”
她半蹲查看门锁,绕到背后检查滑轮,“生锈了,买点润滑油淋在卡壳的地方,人握着门把手转几圈,转顺了就没声儿了。”
“伊伊姐,你还懂这些?”
“以前家里穷,我家的门比这响的还严重,大冬天风一吹就吱呀地叫,一晚上睡不好觉,我妈刚开始还以为是老鼠在门框里做了窝。”朱伊伊笑了笑,小梨涡若隐若现。
邹楠微微发呆。
冬日寒凉,傍晚七点多的夜风更冷,三人在门口检查完门的情况就进了屋,空调一开,暖意上涌。
邹楠向朱伊伊和凌麦介绍他们的工作室。
面积不大,贵在用心,重新粉刷一遍的白墙上挂满了他们社团大学时演出的照片,还有去京城养老院的爱心表演,台下的老头老太各个笑得慈眉善目。
还有专门的演播室和录音房,设备一应俱全。
朱伊伊一出门必带保温杯,水喝得多,问:“洗手间有吗?”
“有,”邹楠说,“不过在外面,我带你去。”
去洗手间的通道在工作室后门。
走廊的过道风格外猛烈,吹得人有些踉跄,还有不知道从哪飘来的雪粒子,打在脸上,冰得人打寒颤。
越往外走光线越暗,朱伊伊打开手机电筒照明,走到有灯的地方才关闭,这时才发现走廊尽头开着一扇窗,风雪就是从那儿钻进来的。
“对不起啊伊伊姐,工作时的洗手间还没装修好,委屈你去公厕了。”
“没事。”
“到了,就这儿,”邹楠看她衣服没口袋,里面公厕不干净,主动道,“手机我帮你拿着吧。”
“谢谢了。”
寒冬腊月,上厕所洗手成了酷刑,朱伊伊皮肤冷白,洗完手后冻得通红。
走回邹楠身边,两手缩在袖子里,都忘了拿手机:“走吧。”
邹楠走她身侧,挡住风,刚要开口,掌心的手机突然响起,他下意识抬手一看。
是一串ip属地为国外的陌生电话。
在这个信息诈骗横行的念头,一眼就知晓,又是哪来的骗子或者推销商。
“伊伊姐,”邹楠亮起屏幕,倾斜给她看,“好像是诈骗电话?”
朱伊伊转眸望过去。
就算分手后她删除清空了备注,但此时此刻,只消一眼,就能认出来。
恋爱时在心底默念无数遍的号码,她怎么会不认得。
朱伊伊没料到贺绅会在这会儿打电话过来,身边是时瞬的项目合作伙伴,不可能没听过贺绅的名讳,在屋里还有凌麦这个时瞬员工,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接电话的好时机。
她不露声色地接过手机:“嗯,是吧。”
指腹一滑,挂断。
嘟——
风雪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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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区的单元楼破旧,泛着潮湿的霉味,稍微捱到墙边儿沾到满衣灰尘,楼道里的灯也滋滋啦啦的。
朱伊伊爬一层楼,到家门口,边开锁进门边拍去肩头的浮雪,门缝里钻出一丝明亮光线,伴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妈,你回来了。”
“五点多就回来了,等你回家吃饭,哪晓得等到八点多你才下班,饿死了,”朱女士出厨房,解围裙,捶捶肩背坐下,“去洗手吃饭。”
朱伊伊洗完手回来,没坐下,走到朱女士背后,双手替她轻轻揉肩:“这几天陪翠姨累坏了吧,我听说翠姨住的医院没有家属床。”
“可不嘛,这几天你妈我都挤在一张椅子上,要不是有个空调,冻都冻死了。”
朱伊伊听完心疼得不行,黏黏糊糊地两手抱住朱女士,晃了晃,“那明天就别去打麻将了,在家多睡会儿。”
“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母女俩闲聊几句,坐在桌前吃饭。
朱女士手艺没得挑,今晚还特意做了四喜丸子、糖醋里脊、炸酥肉,朱伊伊吃得舍不得放下碗筷,手里夹一个,嘴上叼一个。
“鬼丫头,都当妈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这话朱伊伊就不乐意听了:“谁说怀孕了就不能是妈妈的女儿了,我就是八十岁,我也是你的女儿。”
说完,才注意自己提起了她妈的雷区。
果然朱女士放下碗筷,掉头就要往客厅走,朱伊伊一口闷下碗里的小酥肉,腮帮子鼓得像囤冬粮的仓鼠,麻溜儿地拎着包去了卧室。
“嗙”的一声关门,她长吁一口气。
朱伊伊打开空调,侧头,发现窗户没关,走近关上,手松开窗檐时,忽然想起工作室的事。
那个被她挂了的电话。
朱伊伊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来电记录,ip为国外的号码只打过那一通,挂断后再没复拨过。
也许,只是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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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来电被当作一个小插曲,朱伊伊没放在心上,第二天上班一整天都在跟凌麦忙碌项目的事。
工作室虽小,邹楠他们专业能力还挺强,负责录唱的几个女生唱腔都挺专业,唯一不足的是宣发不够,拉不来业务,工作室运行不起来。朱伊伊和凌麦的工作,第一步就是包装,尽量将工作室包装的高端、高质,为此,还特意去找了技术部的Owen,做了一个样板网站。
“伊伊你出息了啊,”凌麦滑动鼠标,浏览网页,“你竟然还能请得动Owen帮你做网页,我跟他打招呼,他鸟都不鸟我一眼。”
朱伊伊想说,在章特助给她送饭之前,Owen也不鸟她。
两人研究了会儿,觉得缺了些什么,朱伊伊皱眉:“可能缺了些特色?”
“对,就是特色,”凌麦激动地打开她这两天收集的同类型官网,“你看看这些,是不是每一家网站都有自己的色调、排版、风格,还有招牌。”
她圈出一块最亮眼的地方。
朱伊伊醍醐灌顶,对凌麦点了个赞:“聪明。”
她想了想,“除去网页,还得简单的设计一下工作室的logo以及app,邹楠有说过等工作室做大开发app的想法。”
“那我待会儿先用Figma简单弄个出来。”
“弄logo初版也行。”
解决完工作上堆积的问题,条理清晰地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朱伊伊肩膀上的胆子轻了不少。这时她跟凌麦第一次大胆尝试,背后不少眼睛盯着,当然是做的尽善尽美最好。
朱伊伊在咖啡厅点了两杯奶茶,跟凌麦打声招呼后,下楼去拿。
电梯下达公司一楼大厅,朱伊伊右脚踏出门外,还没站稳,一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般闯进来。
她护住小腹,迅速闪到一边,升起些薄怒。
等看清闯进来的人是谁,更怒了。
“南尔,你能不能小心一点,”朱伊伊的好脾气,分不出半点给眼前这个冒冒失失的家伙,“会撞到人的。”
南尔在等了十分钟的高层专梯都没下来,耐心告罄,正好见隔壁的员工电梯开了,一股脑地往里冲,谁知道会走出个人。他脾气差,这会儿又着急,谁惹了他都得认糟,脏话都要飙出口了,可听见熟悉的声音时,微微错愕,心里那股火都莫名浇灭了些。
他意外:“朱伊伊?”
她不理他,手摸着小腹。
南尔注意到她的动作:“撞疼你了?”
可他好像没撞到啊。
朱伊伊手顿住,若无其事地拿出来:“没有。”
南尔扯住她胳膊,焦急的脸色露出一点关心,“真没撞到?”
朱伊伊稀奇地打量他两眼:“南少爷还会关心人?”
哪一回见到她不是怼她的。
南尔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说得我跟个人机似的,本少爷我还是很善良很热于助人的好不好?这两天为了时瞬,腿都跑断了。”
朱伊伊看他几眼,的确比平时狼狈不少,头发凌乱,西装褶皱,风尘仆仆。南尔与贺绅不同,他大部分都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最在乎形象,像这样的时候还真不多。
不过她不关心,语毕,要走。
南尔叫住她:“等一下。”
朱伊伊不愿与他闲话,鞋面只与地面摩擦时停了半秒,继续匀速朝前走。
不料他下一句话便叫她惊愣在了原地——
“贺绅父亲去世了你知道吗?”
大厅的门呼啦啦灌冷风,凉意从四肢百骸里渗进去,冰得朱伊伊打了个哆嗦。说不上是心里冷还是身上冷,浑身僵硬地转过去,她语速缓慢:“什么时候?”
“昨晚,七点半。”
朱伊伊直愣愣地盯着地板,盯到眼球酸涩不已,她才轻轻眨了下眼。
昨晚,贺绅父亲去世,他一个人来回奔波,像个陀螺一样忙得不停歇,没有半点间隙喘气。
所以他罕见地拨了她的电话。
可她挂了。
心口忽然涌起一股无言的酸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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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下午,朱伊伊都心事重重。
她盯着电脑屏幕闪的初版logo,灵感飞扬的思绪彻底罢工,什么也转不动,脑海里不停闪现南尔的那几句话。
贺绅父亲去世了。
贺绅打来的电话被她挂了。
她斜眼,看着静静躺在手边的手机,半晌,拿起,点开微信,编辑着发了条消息过去。
[还好吗?]
消息石沉大海,直到下班也无人回应。
捧着毫无响动的手机,朱伊伊想想真是好笑,分手后对贺绅的微信还是电话,她一直都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
这还是第一回 这样期冀贺绅回复她。
六点已过,部门的人陆续下班,凌麦因为要陪她姥姥,提前走了,就剩下一个朱伊伊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背包离开。
出大厅碰见几个同事,热情跟她打招呼:“伊伊下班了,拜。”
“伊伊,明天见。”
“Bye.”
朱伊伊提不起应付人际的兴致,扯了扯嘴角,故意放慢速度,与一行人错开。
旋转玻璃门缓缓运作,她走在他们身后,门开,楼外冷空气扑面而来,她紧了紧抓握手机的手,埋头,抵住风雪侵袭,朝地铁口走。
没走两步,冰凉的雪粒子砸在眼睫,生出一股痒意。
还没拂开,掌心的震动先一步抵达大脑,“嗡嗡”地不停响着,霎时,朱伊伊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直觉有感,是他。
手机被她捏在手里,背面黏上不少小冰晶,化开,融成冰水,朱伊伊只看一眼便忽略,翻转手机,注意力全集中在亮起的来电页面,屏息去看——
是那串来电显示为“陌生人”的熟悉号码。
她接通,贴到耳侧:“贺绅?”
那边未有回音。
只能听见细微的水滴声,像没拧紧的水龙头,又像酒瓶倾倒酒液砸在地板上。过了会儿,像是印证她的猜想,倏地响起玻璃摔碎的噼里啪啦响,裹着贺绅略微沙哑的嗓音:“是我。”
朱伊伊脚步一下变得松软虚浮:“你在哪?”
他没答。
冷风肆虐,树枝狂摇,昏暗路灯下的朱伊伊形影单只,她站在越落越大的雪地里,举着手机,静静等待着。
须臾,那边的人低沉道:“可以来公寓一趟吗?”
他人已回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