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随。”乔满叫了他一声。
蒋随的瞳孔动了一下,怔怔看向她。
乔满呼吸一慢,很快又扬起一个微笑:“你过来。”
蒋随接收到指令,立刻朝她走去。
乔满将他拉到身边,跟陈颖介绍:“阿姨,这是我的男朋友蒋随。”
“好英俊的小伙子,”陈颖笑盈盈道,“比寒天还帅。”
“这话可不能让小顾听到,他会生气的。”乔满接话。
陈颖点头:“确实,他小心眼。”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蒋随像个坏掉的程序,在卡了半天之后终于勉强运转。
“阿……”他的喉结剧烈抖动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阿姨好。”
“你好你好,你们这是……”陈颖想问什么,又不知道能不能问。
乔满解答她的疑惑:“嗯,在一起了。”
陈颖长舒一口气:“那就好,给你发消息的时候,我还怕影响到你们今晚的烛光晚餐呢,满满你不知道,我今天多想留你吃饭,结果寒天说你男朋友今晚要告白,我就只好把你哄走了……我当时应该不明显吧?”
面对她担忧的目光,乔满摇摇头:“不明显,我完全被骗过去了。”
“那我就放心了,”陈颖眉开眼笑,“哎呀你们看我,光顾着聊天了,快跟我回家吧。”
“好的阿姨。”
“好……”
三个人一起坐上观光车,慢悠悠地回到家里。
一进家门,陈颖就往厨房走,一边走一边说:“牛腩已经装好了,但我知道你们要来,又煮了点别的,你们随便坐啊,我先去厨房看看。”
说着话,她已经进了厨房。
乔满抿了抿唇,扭头看向蒋随,蒋随却被客厅里的一幅画吸引了视线。
那是一幅红玫瑰,颜色鲜艳,生命力旺盛,仿佛永不凋谢。
“是玫瑰。”蒋随说。
“嗯,是玫瑰。”乔满握住他的手,又和他十指相扣。
蒋随顿了顿,低头看向她:“你今天情绪不对劲,就是因为来过这里?”
乔满点了点头:“对。”
她在进家门前,就已经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虽然见到蒋随后,还是泄露了一点情绪,但最后也都收住了。
只是蒋随去拿蛋糕的时候,她突然看到陈颖加自己微信,说炖了一些牛腩,想叫跑腿给她送来。
就那一瞬间,她在家门外做的心理建设,全都溃成碎片。
蒋随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连呼吸都开始颤抖:“你要怎么办,先是向远,又是……你该怎么办。”
“笨蛋,”乔满好气又好笑,眼底泛起明显的水光,“这个时候,你能不能多在意在意
你自己?”
蒋随别开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乔满抠了抠他的掌心:“抱歉,我当时有点心不在焉,辜负了你今晚的安排。”
蒋随短促地笑了一声:“别闹,你有什么可道歉的。”
乔满摇了摇头,蒋随扬起唇角,又一次看向玫瑰画。
“其实我进家门前,有想过不要告诉你的,可见到你之后我还是改变了主意。”
乔满看着画上的落款,轻轻地同蒋随说话,“虽然知道靳向远不是向远,虽然看到他后,我的高兴很悲伤,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做选择,我还是会选见到他,听不是向远的靳向远说说话,和他聊聊天,所以我想,你应该也是一样的。”
“嗯,我也是一样的。”蒋随重复她的话。
四目相对,乔满问:“蒋随,你高兴吗?”
蒋随还在笑,眼睛却瞬间红了:“我高兴啊。”
毕竟他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妈妈。
田影第一次查出食道癌,是他们高三下学期的春天。
乔满和蒋随是走读生,晚上一放学回家,就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太对。
可是那些大人都不肯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让他们好好休息,不要耽误明天上学。
蒋随躲在房间里,偷偷给乔满发消息:我怀疑他们破产了,但不敢告诉我们。
作为刚看过两家公司上一年财务报表的人,乔满立刻否定了这种可能。
蒋随:但肯定有事瞒着我们。
这是必然的,而且是不好的事。
乔满想起袁真红肿的眼睛,想了想后给蒋随回复:明天不去上课了,查查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蒋随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立刻发了个OK。
第二天一早,蒋随像往常一样起床,一下楼就看到爸妈都在,客厅里还有两个行李箱。
“……你们干嘛去?”蒋随立刻警惕,“不会是破产了准备偷偷跑路吧,让你们唯一的儿子留下面对债主的狂风暴雨?”
“瞎说什么!”平时好脾气的蒋存呵斥。
暴躁的田影却笑弯了眼睛,朝蒋随伸出双手:“儿子过来,抱抱。”
蒋随是一个很敏感的孩子,立刻察觉到田影藏在笑容背后的难过。
他没有说话,乖乖给妈妈抱。
田影将他抱得很紧,再开口声音有点哽咽:“姥姥想妈妈了,妈妈得过去一趟,可能要几个月才能回来。”
蒋随眉头皱了皱,声音却还是吊儿郎当:“不是吧妈妈,你确定要在我冲刺高考这么重要的阶段离开?”
“又不是不回来了。”田影嗔怪。
蒋存也接话:“就你那个成绩,冲不冲都一样。”
蒋随:“妈!你看我爸,说话可真难听。”
田影立刻放开蒋随,叉腰训老公:“就是,儿子现在是重要阶段,你怎么能这么打击他!”
蒋存撇撇嘴,拎着行李箱就出去了。
田影摸摸蒋随的脸:“妈妈不在这段时间,不要胡闹。”
“嗯,保证乖乖的,”蒋随认真叮嘱,“不过你要是回来的太晚,我可能要去隔壁当上门女婿了啊。”
“你就做梦吧。”刚才还不准老公打击儿子的田影,立刻翻了个大白眼。
蒋随笑笑,将她送到车上,目送他们离开后,乔满也从家里出来了。
“满满,大事不妙。”他严肃道。
乔满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怎么了?”
蒋随:“我爸跟我妈的感情好像出问题了,我爸刚把我妈送走。”
乔满沉默三秒,道:“放心吧,就算宇宙爆炸,你爸妈的感情也不会变的。”
两个人一起往小区外走。
“那你怎么解释我妈突然要离开这么久?”蒋随懒洋洋地跟在她后面。
乔满:“去查查不就知道了,定位APP你装了没有?”
“装了,在我爸手机上,真搞不懂这种侵犯隐私的软件为什么可以在应用商店上架。”
“因为这种侵犯隐私的软件,换种说法就是情侣绑定软件。”
“恶,所以我跟我爸绑了情侣软件?”
“少废话。”
两个人坐上出租时,还在闲聊胡扯,等出租车距离医院越来越近时,他们的话越来越少,等到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两人就彻底沉默了。
最后还是乔满先开口:“走吧,不管发生了什么,总要先知道才行。”
蒋随试图笑一下,却笑不出来。
乔满牵着他的手,按照APP上的箭头指引,一步一步走进肿瘤科。
这里是本市最大的医院,乔满和蒋随小时候有个头疼脑热,都会被家长带到这里来,只是平时他们只去门诊大楼,没有来过肿瘤科。
第一次踏足肿瘤科的住院部,乔满只觉得这里的走廊好长,白炽灯也冰冷,人一旦来到这里,就好像一辈子也走不出去了。
APP上红蓝两个箭头越来越近,当他们在一间单人病房门口停下时,箭头已经百分之九十的重叠。
病房门没有关,里面隐约传出田影的啜泣,她似乎在跟谁打电话。
“小影别怕,我跟岁华这就过去。”
手机里的声音失了真,但乔满还是瞬间听出是妈妈。
田影擤了一下鼻涕,哽咽:“我不怕,我就是想不通,我还那么年轻,为什么会得癌症,小随还没过十八岁生日……”
蒋随也想不通,为什么妈妈还那么年轻,却得了癌症。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乔满拉走的,只知道回过神时,他已经坐在了一楼大厅旁边的走廊里,乔满不见踪迹,他独自一人,被冰冷的灯光和刺鼻的消毒水味包围。
乔满回来时,就看到他孤零零一个人的样子。
这个场景就像一把刀,凌迟了她很多年。
调整好情绪,她才回到蒋随身边:“是食道癌,要先化疗,再做手术。”
蒋随没有问她是怎么查到的这些,只是低声问:“满满,我现在该怎么办?”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他帮乔满消化情绪,乔满帮他指引方向,这一次,他也是下意识寻求她的帮助。
而乔满每一次都不会让他失望。
她捧着他的脸,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看着我,蒋随,你看着我。”
乔满放慢了语速,争取让他每一个字都能听清,“我刚才已经咨询过了,原位癌初期在经过手术切除后,五年的生存率是很高的,如果预后良好,概率就更高,现在这场仗才刚刚开始,阿姨需要你,所以你不能先倒下知道吗?”
蒋随定定看了她很久,涣散的眼眸终于重新聚起一团光。
他们是中午时冲进病房的。
袁真正小声劝田影吃饭,蒋存和乔岁华站在窗边看着她们,一整个愁云惨淡。
乔满抱着玫瑰,蒋随抱着花瓶,直接跳了进来。
“你们这些无知的大人啊!”蒋随颇具戏剧性地转身,流畅地把花瓶摆在桌子上,乔满咻的把花插上。
他继续说词儿,“这么大的事,竟敢瞒着我们大王,大王你说该怎么罚?”
平时总嫌他幼稚的乔满绷着脸,一本正经地配合:“按理来说,欺骗本王轻则流放重则处死,但念在都是初犯的份上,那就罚他们长命百岁吧。”
“听见没有,长命百岁!”蒋随指着田影,做出一个自认很帅的姿势。
田影嗷呜一声哭倒在袁真怀里,傻愣在窗边的乔岁华和蒋存总算回过神来。
“你、你们怎么来了?”乔岁华问。
蒋随得意一笑:“我妈生病,我们当然要来。”
蒋存一听顿时急了:“胡闹!你不好好读书,满满还要好好学呢,马上就该高考了,你拉着她来干什么,我现在就送你们去学校。”
“我不去!”蒋随立刻反驳。
蒋存不想跟他废话,伸手就要拉他,他赶紧躲到乔满身后。
“满满你让开,我今天非要收拾这个皮猴……”
“叔叔,我已经跟学校请长假了。”乔满突然开口 。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片安静中,蒋随怔怔开口:“请……请长假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阿姨化疗和手术的这段时间,我和蒋随都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乔满一脸平静地宣布这个消息。
田影是第一个急的:“那怎么行,马上就要高考……”
“阿姨,人的一生很长,高考只是其中一件非常非常小的事,但妈妈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乔满打断,和她对视的瞬间静了几秒,再开口已经冷静,“我不能让蒋随因为一件非常小的事,就错过非常重要的人最关键的一段时间,不能让他在二十岁三十岁甚至八十岁的时候,还在后悔这个时候没有照顾好妈妈。”
病房里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乔满身上。
乔满笑了一声:“更何况只是请假而已,又不是放弃高考,我已经复习过三轮,现在只需要查漏补缺,蒋随的文化课我会抽空帮他补,艺术课直接请老师在家一对一就好,不会影响什么的。”
蒋随还在出神:“满满……”
“他们劝我,我会耐心解释这么做的原因,但如果你敢劝我,我会立刻生气。”乔满板起脸。
蒋随小狗一样哼唧一声,张开双臂抱住乔满。
见他没有多废话,乔满面色缓和了些,安慰地拍拍他的后背。
小青梅竹马亲密无间的样子惹红了家里大人的眼睛,袁真和田影抱在一起流泪,蒋存揉了一下眼睛,一扭头发现乔岁华也眼角含泪。
两个大男人对视后有些尴尬,蒋存干笑:“要、要不咱俩也抱一个?”
乔岁华真的过来抱他了,蒋存愣了愣,突然嚎啕大哭,把进门的护士吓了一跳。
晚上蒋存父子俩都留下陪田影,乔满跟着爸妈回家。
开车回去的路上,车厢里很安静,谁也没有说话。
快到家时,乔满突然开口:“爸爸妈妈对不起,我没跟你们商量就自作主张了。”
袁真从上车的时候就和她一起坐在后排,此刻听到她说话,只是默默握紧了她的手。
乔岁华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女儿,温柔道:“满满你知道吗,我和你的妈妈时常会讨论,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好事,会得到你这样一个善良优秀的女儿,爸爸妈妈真的很为你骄傲,从前是,今天也是,相信以后的每一天,都是。”
“爸妈支持你所有决定。”袁真的声音有点哑,“也替你田影阿姨谢谢你,你比我们所有人都有勇气,也更纯粹,如果不是你今天做的这个决定,田影阿姨未来这段时间,恐怕会很难熬。”
乔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每一天,乔满都会和蒋随一起抱着田影最喜欢的玫瑰花去医院报到,白天陪妈妈化疗输液,晚上就回到家里复习。
蒋随除了要复习,还要继续学画,每天只有五个小时左右的睡眠。
乔满却从来没听他抱怨过,她的小竹马在妈妈生病以后,好像长出了一种名叫坚强的硬壳。
那段时间他们做的最多的,就是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等待。
医院的走廊可真长啊,椅子也冷冰冰的,空等时的每一秒钟,都叫人打心底绝望。
好在田影的状态还不错,很快就达到手术的指标了。
手术、化疗,照顾癌症病人是很累的事,但好在他们都坚持下来了。
田影出院那天,蒋随站在肿瘤科的走廊里,红着眼睛跟乔满说他很感谢这里,但他真的不想再来了。
“好,那我们就再也不来了。”
可是大三的那个冬天,他们还是回来了。
田影的癌症复发了。
比上次严重,时日无多,手术也没有意义了。
田影反而不像上次那样动不动抹眼泪,而是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说说笑笑。
乔满和蒋随又开始坐在医院科室门外的走廊里等待,像高三时那样,等待妈妈在治疗之后能变得好一点。
但好像情况越来越糟。
田影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头发再次掉光,脸颊像枯萎的玫瑰花一样快速干瘪,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偶尔清醒也没有力气说话,连笑容都很难维持。
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她的生命力在流逝,却谁也无法抓住她。
偶尔还是会有清醒的时候的,在乔满不知道第多少次抱着玫瑰来到病房门口时,她听到了田影的轻笑。
“可能这就是命吧,我明明已经在按时复查按时吃药了,忌口也忌得比一般人好,可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都是命。”
“你胡说什么,咱们好好治,肯定能治好的。”袁真哽咽道。
田影:“治不好了,王医生今天跟我说,我可能也就这个月了。”
“他胡说八道!我们换个医院……”
“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也没别的心愿了,就希望自己走的那天,不要是什么节日,小随他喜欢过节,我要是死在哪个节日,那个节日就成了妈妈的忌日,他以后的每一年,就会少过一个节。”
“也不能死在元宵节,前后两三天都不能……至少要隔个四五天吧,有个时间的缓冲,省得影响满满过生日的心情。”
袁真似乎再也受不了这种临终遗愿,捂着嘴冲出了房间,迎面跟乔满遇上了。
“妈。”乔满叫她。
袁真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田影阿姨醒了,你去陪陪她吧。”
乔满乖乖点头,目送她离开后才抱着玫瑰进门。
“满满来了啊,”田影看到她很高兴,看到玫瑰花就更高兴了,“我就喜欢红玫瑰,热闹,红火,吉利。”
“这次的玫瑰很新鲜,所以我多买了一点。”乔满把花瓶里那些发蔫的花拔了,把刚买的换上去。
田影朝她伸出手,乔满立刻过去握住。
握住的瞬间,乔满愣了一下,不懂一个成年人的手怎么可以这么小,这么瘦,即便是握紧了,仍然感觉空荡荡的。
可明明在几年前,田影还是一个胖胖的人,整天嚷嚷着减肥,却总在深夜坚持不住,连乔满都偷偷陪她晚上十点吃过宵夜。
那个时候的她总喜欢用胖乎乎的手拉着乔满,说她最喜欢的就是满满。
田影仿佛没有发现她的怔愣,笑呵呵道:“我最喜欢满满了。”
乔满回神,看着她枯瘦干瘪的手认真地说:“我也最喜欢田影阿姨。”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们两个人的肩膀上,田影已经瘦得脱相的脸上透着几分慈悲,疲惫地和乔满说话。
她说,她其实不太想走,因为她一旦走了,这个世界上最喜欢满满的人就少了一个。
她说,其实走了也好,走了就不疼了,也不用拖着所有人受累了。
她说,等她下葬以后,不要太常去墓地看她,就算到了忌日,学习或工作要忙的话,也不一定非要去扫墓,实在想她,就在忌日那天多吃点好吃的,但不必为她准备碗筷,只要在餐桌上摆一束玫瑰花就好。
24朵怎么样?听说24朵的花语是思念,你们摆了,我就知道你们想我了。
乔满倚着她硌人的肩膀,等她不说话了才低语:“阿姨你跟我说了这么
多,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吧。”
再后来,田影在正月初十那天去世。
如她所愿,她死的那天不是什么节日,不必担心蒋随从此以后的每一年都会少一天的快乐,跟乔满的生日相差五天,就算先过她的忌日,也仍有五天的时间缓冲,不会影响乔满过生日的心情。
她走得那么精挑细选,袁真时常会红着眼眶说,那是疼他们呢。
陈颖还在厨房忙碌,时不时还要探出头来问他们喜欢的口味。
她笑盈盈的,看起来很好。
“满满,我真的很高兴。”蒋随反复地说着这句话。
乔满扬了扬唇角,想起田影去世之前的某一天。
那天的阳光很好,田影的精神也很好,还跟她说了很多话。
说到最后,她有些沉默的时候,乔满在她耳边低语:“阿姨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吧。”
“什么?”田影好奇地问。
乔满:“昨天蒋叔跟我聊天,问我要不要跟蒋随把关系确定一下。”
田影顿时急了:“什……什么?他跟你说这个干嘛,他不会想道德绑架你吧?!”
乔满失笑:“阿姨别急,你听我说。”
“你先听我说,”田影连忙打断,“我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但我希望你和小随能顺其自然,能在一起当然好,不能在一起也没办法,你不准为了让我放心的走,就做出违背自己心意的决定,不然我真是做鬼都不好意思去梦里见你妈……”
乔满坐起身,郑重地看着她:“我打算跟蒋随求婚了。”
田影愣住。
“在蒋叔跟我聊这件事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所以我不是因为蒋叔,也不是因为您,才会做出这个决定。”乔满笑道。
她也想过先确定恋爱关系,等毕业以后再说订婚的事,可仔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
他们已经认识太久,对彼此的了解比对自己还清楚,完全可以省略过程走向下一个阶段。
田影怔怔地看着她:“满满……”
“但不是现在,而是暑假,”乔满轻笑,“我最近突然觉得人的一生太过无常,生命漫长也短暂,我迫切地希望和他确定一些事,用一个新的开始,作为校园生活的结束。”
“……你真的想好了?”田影红着眼眶问。
乔满点头:“其实我也想现在就跟他说的,但您知道的,他那个人太敏感,心思也多,我怕现在跟他说这些,他会像您刚才那样想,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暑假比较合适。”
说到这里,她笑了一声,重新靠进田影怀里。
“阿姨,你一定要努力地活着,活到我求婚那天,活到我们订婚、结婚、生宝宝,只有要努力地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见证我们人生的每一个阶段。”
最后的最后,田影还是没能熬过那个冬天,但她还是在暑假和蒋随求婚了。
从疗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谢绝了陈颖的相送,乔满和蒋随拎着两个大饭盒,沉默地坐上了观光车。
他们自己的车就在疗养院大门外停着,从观光车下来后,便一起朝着自己的车走。
蒋随在静默许久后突然问:“小说里,陈阿姨的出场多吗?”
“只有几次,而且都在中后期。”乔满回答。
蒋随:“她每次出场的时候,开心吗?”
无人回答。
蒋随顿了顿,才发现乔满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两人之间不知不觉地隔了三五米的距离。
“蒋随。”乔满郑重地叫了他一声。
看出她有事要说,蒋随正色:“嗯。”
“我打算把这个世界的本质,还有我们是穿越者的事,都告诉小顾和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