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休养差不多半个月后, 叶桑桑差不多能下地了。虽然是单脚，由老两口搀扶着，只能勉强挪动两步到厕所自己上厕所这类。
但对一家人来说, 是个十足的好消息。
医生还说是因为年轻恢复快，如果年纪大一些，现在还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老两口看见女儿能重新站起来, 脸上也多了两分笑模样，不再那么苦大仇深。
“医生说还住个四五天, 就可以回家了。”周翠送走了查房的医生, 从门外回来对叶桑桑说。
她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难过，明显是在缓和情绪和表情后才走进来。
人很容易觉得自己演技很好，能做到是让别人相信。只有对着镜子看自己，他们才会察觉, 他们的伪装，实际早就显露出来, 一览无余。
周翠的憔悴和沧桑，不光是在医院照顾病人产生的，是她在忧虑一些事。
叶桑桑没有戳破, 望着周翠：“好！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吴余庆去缴费回来，拿着单据。
“钱还够吗？不够，我这里有。”叶桑桑说。
这段时间她站不起来, 夫妻俩不让她管这些事，她想两人或许没什么钱了。
夫妻俩虽然十分节俭，但是这个年代大多数人都穷, 手里都没什么钱，十几天住院费足够他们把所有积蓄全部花进去。
吴念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后，就出来上班了。
她和父母一样, 除了上班应酬各种必要的开支，平时相对节俭，手里有一些钱，足够支撑后面的医药费，以后一家人生活不成问题。
“够的够的。”吴余庆摆摆手。
他们夫妻俩平常不用什么钱，就算不够，到时候亲朋好友那里借一点，怎么可能用孩子的钱。
周翠也说：“别操心这个了，你当务之急是好好养身体。”
说起养身体，周翠眼角带上了笑褶，温声问叶桑桑晚上想吃什么。
因为叶桑桑情况好转，他们现在是白天两个人差不多都在，周翠来回去做饭带饭和处理一些家务。
晚上吴余庆在这里守着女儿，周翠可以回家睡个好觉。
叶桑桑轻声说着吴念喜欢吃的东西，只是很快，她脸上淡淡的浅笑消失。
因为门外传来了声音。
“请问一下，吴念住在哪个病房吗？”年轻男性询问的声音传进病房。
吴念认识的人中，除了公司同事，以及前男友陈涛以外，就没有其他年轻男性。
公司的男同事已经被告知不用来了，慰问女同事已经带到。
现在骤然多了个来询问的人，即使叶桑桑没听过陈涛的声音，也知道这个人是谁。
被询问的人应该是护士，很快回答了他，门口传来脚步声。
陈涛长相属于中等偏上，高高瘦瘦，外表清爽，气质略带阴郁。也是本地人，有个姐姐，父亲是工厂职工，母亲因为生病在家当家庭主妇。
各方面条件的话，陈家比吴家好一些。
不过陈涛妈妈的病需要一直吃药，他家也没什么积蓄。
如果不是人长得还算好看，吴念和他大概率不会成为男女朋友。
病房门没关，陈涛拿着一篮子水果，表情沉重走进来。
吴余庆也没见过陈涛，只知道有个男朋友。
叶桑桑属于好奇他来做什么，所以没让夫妻俩阻止人进来。
“吴念，我来看你了。”他站在床尾，目光直视叶桑桑还带着淤青的脸。
吴余庆不是傻子，很快意识到这个语气亲昵的人是谁，伸出手直接开始赶人：“滚，给我滚出去，谁叫你来的！”
“叔叔，我知道错了，我今天是来看吴念和道歉的！”陈涛连忙拉住吴余庆的手解释。
“之前是我冲动了，我还是喜欢你的吴念，给我一个机会。”
他声音变大喊道。
病房外传来走动的声音，是隔壁病房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属试图围观。
叶桑桑这个病房还有空床，但护士没安排病人，所以房间里只有四个人。
听见陈涛的话，叶桑桑抬眼看向他，然后把目光落在吴余庆身上：“爸爸，先等他说吧。”
吴余庆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陈涛，放开了拦住他的手。
陈涛拿着果篮放到床头，坐在床边，伸手准备抓叶桑桑的手，被叶桑桑躲开。
“抱歉，前些天我刚知道消息，一时难以接受，冲动就发了那条短信。”他低着头：“我错了。”
半个月时间，该调整的心情，吴念早就调整过来了。
看着陈涛，她道：“你今天来，是想做什么。”
“我想求你原谅！我们重新开始，我不嫌弃你！”陈涛迫不及待抬起头，茶色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叶桑桑说，伸手又准备去拉叶桑桑的手。
叶桑桑再度躲开，黑色的双眼直视他：“那我应该感谢你了。”
吴念是独生女，父母条件虽然一般，但因为是老来得女，即使在物质缺乏的年代，也把能给的好东西都给她。
这造就了吴念不缺爱，加上在这个年代她的学历不错，她有自己的高自尊，要求也高。
如果不是面前的人学历也还不错，他们根本不会走在一起。
受到了伤害是一回事，难过痛苦是一回事，这不代表她那些性格里的特质就改了。
况且，她还恨面前的人。
恨他明明答应接，说什么只晚一会儿，却从头到尾一直没有出现。
如果他及时出现，会不会就不会出现那样的事。
最起码，能及时报警。
陈涛看着面前人的眼神，眼神躲闪了一瞬，随后想到什么坚定看向叶桑桑：“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天晚上的事，我也可以解释。”
“你听见我呼救了吧。”叶桑桑直接问。
一旁，吴余庆的拳头握紧。
陈涛没注意，听见叶桑桑的话，他眸光再度闪动一瞬：“没……没有。”
他的反应和磕巴的话语，侧面印证了叶桑桑的猜测。
叶桑桑望向他：“你来这里，究竟什么目的。”她顿了顿，冷嘲一声：“为了钱吧！你听说了赔偿金的事？”
虽然语气带着疑问，但大家都知道，陈涛肯定是因为赔偿金来的。
30万块，这个年代是一笔巨款，没人能在可能扯上关系时无动于衷。
陈涛表情彻底慌了，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脸涨通红指着叶桑桑道：“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好玩意儿吗？你还在这里傲上了，你现在就是个破烂货！”
下一秒，陈涛脸上就挨了一拳，他瞬间惨叫一声捂住左脸朝着床的方向偏，被愤怒的吴余庆再度拉了回来，一拳打在另一边脸上。
陈涛又捂住另一边脸，后退了好几步警惕地看着吴余庆。
他彻底恼羞成怒，只是这一次他再不敢指着叶桑桑，而是捂着脸瞪大眼睛说：“我是来劝你选正确的路子走的，你不会以为，你和那个姓柴的警察，能斗得过冯家吧！”
他勾唇嘲讽一笑：“冯继廷不会坐牢的。你们还想他受到惩罚，劝你们死了这条心。趁早签了谅解书拿钱，到时候不至于人财两失！”
吴余庆已经气急了，上手推搡驱赶。
“到时候拿了钱，别忘了我，我还可以和你结婚！”
陈涛高声喊，不再掩饰自己的贪婪。
叶桑桑看他笃定的眼神，猜测他肯定接触过石飞昂或者冯家人，听到了什么关键东西。
他们竟然要进行无罪辩护，可案子堪称铁证如山。虽然吴念没看见凶手的脸，可挣扎间抓到过冯继廷，提取过指甲缝的DNA，还有冯继廷在施暴过程中，并没有采取措施。
加上投案自首，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怎么能做无罪辩护。
叶桑桑皱眉，艰难拉开抽屉，拿起自己的手机，拨打了柴晶的电话。
她询问了一下冯继廷的具体资料。
柴晶有些疑惑，但还是说出一些基础的资料。
冯继廷，今年十九岁，初中毕业后就每天在社会上鬼混。因为家里有钱，本地有许多产业，他过得十分肆意潇洒，每天不是飙车打架，就是喝酒泡妞。
如果不是家里人不允许碰一些东西，现在恐怕已经五毒俱全。
他性格乖戾，脾气十分古怪，一旦惹了他，打得鼻青脸肿都是小事。下手狠辣的时候，甚至会把人打残。
用他爸妈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家有的是钱赔。
柴晶这段时间仔细调查，发现这人堪称是罪行累累。
这些都是私下和解，闹到明面上，还是第一次。
“你问这些做什么？”柴晶问。
她说这些都是花点时间就能打听到了，所以没什么不能说的。她比较好奇的是，叶桑桑为什么问。
“我就是害怕……”叶桑桑声音低沉道：“柴队长，你说他有没有可能被判无罪。”
这是吴念得到这些消息后，最想知道的。
她这个类型的受害者，凶手本来就得不到和受害者痛苦一致的惩罚。哪怕这个案子情节十分恶劣，可能从重处罚，可也最多十年。
这是吴念最后的期盼。
可陈涛嘴里的笃定，让她无法肯定自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柴晶听懂了叶桑桑的惶恐不安，她回道：“不会的，你要相信我，我会让他受到法律的惩罚！”
叶桑桑想了想，将陈涛来说的事告诉了柴晶。
柴晶表示会注意一下，随后有些抱歉说：“关于那个被骚扰的服务员，我没有找到，可能无法证明他是有预谋的。”
办案就是这样，不是你知道就行，还得有人证物证证明你说的是事实。
监控和人证都没有，受害者一个人说了不算。
叶桑桑表示知道，挂断了电话。
她看了看自己的腿，皱了皱眉。
她放下了拿着手机的手，现在她行动不便，只能等待案件推动。
吴余庆和周翠知道得不多，加上两人年龄在那里，想让他们调查什么，几乎不可能。
她想要知道什么，必须自己去调查。
这个副本把人困死在床上或者轮椅上，信息来源太匮乏了。
很考验人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