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大概十多个人, 闻言所有目光都看了过去。
“我女儿太惨了,她肯定被人藏起来了,你们快去找她啊!”女人速度极快, 迅速抓紧了叶桑桑身旁和民警沟通的储良,言辞恳切。
女人穿着白底的红色波点衬衣,深色牛仔裤, 波浪的头发烫卷整理好堆叠在脸颊两边,皮肤白皙, 红唇杏眼。
如果不是自称是张娅的妈妈, 完全看不出已经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了。
看着她的哀号询问,现场却没有人说话。被她拉住的储良挥开了她的手,目光深沉盯着她。
被挥开手,她眸光不自觉闪动一瞬。
现场的人没人理她, 因为她眼中并没有多少焦急的神色。被盯着还伸出手,将头发捋到耳后, 露出耳朵上摇晃的金首饰,手也不自觉握着手上的金手镯转动。
这样的姿态,很难把她和焦急失踪女儿消息的妈妈联系在一起。
“人我们会找的, 我们正在商量案情,请不要喧哗。”储良冷淡开口。
虽然叶桑桑和林旭义之前对视,一致认为储良太忧郁深沉。但不得不说, 储良身上警察的威慑力十分强。
女人感觉到被看穿,一下安静下来,悻悻站在了一旁。
过了一会儿, 她又恢复自信,目光嘲讽不屑打量一旁的男人。
叶桑桑能看出来,她有很多话要说。
只是迫于警察的威严不敢说话。
闹剧结束, 女人刚才坐的车上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男人走到女人身边,客气和在场的人点点头。
简单的插曲过后,民警走到一旁商量案情,现场的无关人员全都被清除出去。
作为家属,女人和男人留了下来,只是被安顿另一边问话了。
储良没走的意思,叶桑桑之前说完房间里的情况,现在他们要结合外面发生的情况,对案发过程进行推测。
“石头墙右侧凸起,有攀爬的痕迹。没有扫到指纹,应该是戴了手套的缘故。”储良开口。
林旭义拿出相机,让众人看了看:“锁没有新钥匙打开产生的细微新鲜铁屑,门也没有被撬开的痕迹。不过我在门框边缘发现门边沿有微小木刺有被向下摩擦的痕迹,红漆也有一点磨损掉。我猜测,凶手应该是使用了比较坚硬的纸片打开了门。”
张家的门是刷红漆的普通木门。
锁虽然不算差,但如果是懂一点锁的人,很容易就能用纸片这类东西打开。
储良对室内的情况进行补充,比如其他房间没有任何血迹,也没有拖拽的痕迹。
也就是说,房间里大概没有发生过激烈的冲突。
剩下的就是指纹这类,能采集的两人都进行了采集。
回到痕检科会进行比对,生物检材也一样。
叶桑桑负责的房间,指纹和各类检材,该收集的也全都收集了。
这些全都需要结合起来,然后给到警方这边。
因为案子在淮河镇派出所辖区发生,所以案子现在是派出所民警在负责侦破。
派出所负责的民警听完,皱眉思索。
“结合你们说的,家里没有打闹的痕迹,那就是说死者房间的动静张娅没听见。房间很乱,我们初步猜测,是凶手入室偷盗,翻找死者的房间。死者听见声音,可能产生呼喊的行为。小偷怕惊醒其他人,用锤子击打死者头部,杀死了死者。”
刚才劝说男人的民警开口,其他人跟着点头。
只有死者的房间有翻动痕迹,那凶手应该第一时间去了死者房间。
“我有个疑问。”
民警看向说话的叶桑桑。
叶桑桑说;“猜测确实是成立的,可我们必须得知道,小偷怎么精准知道死者房间有钱去翻找。家里只有祖孙俩,是不是代表凶手踩过点。”
“还有既然都已经杀死了死者,不管是这期间什么时候找到的钱,都没必要把尸体带走,还进行分尸。”
搬运分尸,毁灭现场痕迹,这都是需要花费功夫的。
最重要的是,搬运死者尸体是直接走大门。
这不是增加了被发现的风险吗?
一般的小偷,不会这样做。
并且从心理上分析,一般小偷被发现,第一反应肯定是逃跑。
杀人的话,除非是被看见了面容,狗急跳墙。
老人是躺着被钝器杀死,证明人还没起来。没起来开灯看见小偷,小偷有必要动手吗?
而且分尸这个行为,如果不是凶手有这个爱好,那必定是泄愤。
“所以,凶手可能和张家有过节,从现场痕迹来看,还很了解张家。”储良思索后,顺着叶桑桑的话推测。
分析的民警眯着眼颔首,看向一旁问话的民警:“可以对和张家有过矛盾摩擦的人进行排查,那么案子就是入室抢劫杀人案。”
叶桑桑抿唇不语,她还在思索。
这个案子,最重要的是失踪的张娅。
“你是在想张娅?”
民警去询问张娅的父母,储良站在叶桑桑身边,询问出声。
“是的,张娅现在还失踪呢!”叶桑桑忧心道。
储良垂眸转头,定定地看着张家的屋子:“确实该忧心。”
叶桑桑偏头看向他,这位叫秋风落叶的玩家,对这个副本看起来很有感触。
“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把孩子丢在家里一走了之,现在又来怪我孩子失踪,高琴你不会说话就给老子滚!”
两人还在等待问话,还有安排寻找张娅的情况,院子另一边,男人怒气冲冲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
“我那是准备安顿好了来接张娅,怪你没照顾孩子有什么错。谁叫你没本事,明知道村里没那么太平,还把一个老人一个孩子单独放在家里。”
男人话音落下,被骂的高琴冷笑一声,迅速回嘴。
“我的错?我不上班一家人吃什么。我张建学在村里条件已经很好了,换其他女人笑着过日子。只有你这种不知足的还跑去外面勾搭男人,不要脸!”张建学怒极反笑,继续嘲讽道:“你安顿好了来接张娅?这话你说给警察听听得了,别说给我听。”
高琴还准备说话,询问的派出所民警站到两人身边,怒声道:“好了,少说两句,还想不想找到张娅了。”
被训斥,两人这才消停下来。
“你们这些年,或者最近和什么人起过冲突没有。”民警抬起本子,皱着眉询问。
“没有。”
“……没有。”
两人脸各自撇到一边,但都回答没有。
“张建学,家里丢的钱,你和谁说过没有?”民警顿了顿,问他。
张建学仔细思索后,摇了摇头:“这钱我没告诉过任何人,这是我最近几个月的工资。如果没被偷,当天是准备让我妈去镇上的时候,给的存到存折里的。”
“你确定?”民警问。
“我确定,刚高琴不也说嘛,村里不太平。你们也知道的,村里不少人家被偷了,我怎么敢往外说。” 张建学满脸焦躁不安说完看向民警:“你说我这钱能找回来吧。”
民警记下来,低声说:“我们肯定会尽力的。”
“还有张娅,你们一定要快点找到张娅!”张建学继续说。
【这是良心发现了?刚才不还一点都不关心吗?】
【我比较好奇,高琴是真喜欢女儿,还是不喜欢。说不喜欢吧人又在女儿失踪后来了,说喜欢把,又看着不像。】
【这个案子,感觉张娅是关键,找到她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直播间讨论着,叶桑桑望着张建学。
以她对这个人心态推断,他这个问话不是在意找没找到女儿。真的关心,还是虚伪询问,她甚至不需要根据他的表情分辨。
他关心能不能找到女儿,可能是觉得,张娅是不是拿着他的钱跑了。
“张娅都十二岁了,你们可以多找人查一查她的行踪,看看是不是她拿钱跑了。”张建学小心朝民警提供他认为的资料。
记录的民警顿住,眼神盯着张建学:“你不关心你女儿的安危,居然关心是不是女儿拿着钱跑了?”
“那死丫头命硬得很……”张建学被民警盯得心虚,却还是依旧嘴硬道。
叶桑桑毫不意外,把眼神移到高琴身上。
她也好奇,高琴的目的是什么。
高琴不屑瞥了一眼张建学,低头假意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望向民警笑着说道:“警察大哥啊!你们多去周边找找,快点找到张娅。时间久了,我怕她发生什么意外。”
“别假惺惺了,你不就是知道我还有两万块,想着回来分吗?我告诉你,根本不可能!找到也不可能给你一分钱!” 张建学开口,毫不留情拆穿高琴的把戏。
高琴怒瞪着张建学,怒道:“那是我和你离婚之前你的收入,我问律师了,我可以分一半!我还有其他没跟你算呢!”
两人的争吵让办案的民警眉头已经皱成一团,呵斥后继续问案发当天两人的具体行踪,以及谁能证明他们当天的行踪。
【……感情好,谁都不在意失踪的张娅。】
【都是为了钱,死者和张娅无人在意。】
【我说一个怎么突然积极,一个又伪装起了爱女的母亲。】
直播间全是嘲讽。
叶桑桑望着,唯一的收获是两个人,都没多少作案嫌疑。
张建学不会杀死母亲,还带走张娅把钱藏起来,做这些事太多余了。
他虽然不喜欢张娅,但是在他们那个年代的人看来,给点吃的就能养活。
而且都养这么大了,没了对张建学来说不划算。
至于高琴,她的表现足以证明,她是听说有钱后第一时间赶来的。如果案子真是她做的,这样的人第一反应是龟缩在家,不会这样明目张胆。
不排除判断失误,只是觉得他们是凶手的可能性非常低。
民警们没耽误多久,排查后一方面去找最近流窜的小偷,一方面组织人去村里各家和周围的山林里找。
在警察心里,对张娅存活不是很抱希望。
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就已经找过了一遍。
找山林,更像是在找尸体。
储良没有多余的反应,提着箱子跟在出发的民警身后。
走出小院,叶桑桑和民警们都准备上车。
她打开车门,想了想张建学的话,望向旁边正准备上车的办案民警:“民警同志,要不要查一查出入镇子的人,问问有没有人看见张娅。”
“我们会考虑的。”被询问的民警思索后回答。
叶桑桑颔首。
她心里清楚,民警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现在应该还是倾向于找到最近流窜作案的小偷,觉得是小偷狗急跳墙的手笔。
“上车。”
这时,储良开口道。
“好。”
叶桑桑点了点头,拉开车门上车。
林旭义望向叶桑桑,笑道:“新人充满激情哦!放心吧!会很快找到凶手的,这个案子难度没那么大。”
林旭义是乐观的性格,加上案子在他眼里并不复杂。
张娅失踪的事,只能算有些不同的意外,对破案并没有什么影响。
“希望吧。”叶桑桑微微拧着眉回答,显得心事重重。
林旭义见状耸耸肩,宽慰道:“真不用担心,以后要经历的案子多着呢!要学会放宽心。”
叶桑桑轻轻颔首。
储良没有说话,叶桑桑抬头看向前排。除了工作需要,这个人总是沉默的。
他们和民警的行进方向不一样,他们是朝着镇上去的。
只是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储良便一脚刹车停在了路边,干脆利落下了车。
叶桑桑和林旭义面面相觑,也跟着打开车门下了车。
下车时储良已经打开了后备箱,拿起后备箱的勘查箱。
“良哥,这是要做什么?”林旭义问。
叶桑桑好奇的眼神没那么重,跟在后面默默拿起了箱子。
储良望了叶桑桑一眼,然后回道;“复勘现场。”
林旭义望了望周围,才反应过来这里的旁边就是河,附近就是凶手抛尸死者的地点。
复勘现场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只要找到凶手,多复勘几次也无所谓。
宽三米的河流静静流淌着,三人走过河水冲刷堆叠的石头河滩,踩过草丛到达接近一个河流拐弯的地方。
相比河滩的石头,这里堆积的全是黄色沙土,偶尔有大大小小的石块嵌在沙土里,周围的杂草和小树比人还高。
叶桑桑看了看周围,目光落在近在眼前的水渠上。
水渠宽六七十厘米,深度和宽度差不多,从三人来的方向后方地势稍低的地方引水,往远处四五百米处大片稻田去。
只是修建了一半,到了他们站在的地方,水渠就停止了修建。
拨开生长茂密的杂草,三人站在了水渠截止修建的地方。
下方不远处,清澈的水流动。
“一人负责一个方向。”储良说完,朝着水渠旁边去。
林旭义选择了右边。
叶桑桑朝着左边分尸的区域去,神色认真。
水渠里积蓄的雨水正散发着臭味,绿色的水藻将积蓄的雨水染成了绿色,看不清水下的情况。
水渠是水泥边沿,大片的血迹还残留在水泥缝隙里,散发着腥臭味。
现场有成人巴掌大的脚印,从文件的资料看,这是跟风寻找的小孩的脚印,这里血迹是村里的孩子发现的。
至于尸体,是后面民警发现在水渠里,从水渠里打捞上来的。
叶桑桑很快看见了资料上的脚印,以及资料上放着凶器的地方。
凶手用来分尸的是斧头,锤子的辅助工具。
这两样东西都被凶手放在了案发现场没有带走,尸体却好好藏了起来。
叶桑桑举起相机拍摄水泥地磨损和劈砍到留下的痕迹,这个可能推测凶手的力量,甚至通过站立的姿势,砍在尸体上的力道和痕迹,推测他的身高体型。
还有树木被折断的痕迹,以及沙土下是否有凶手抹去痕迹时,留下的一星半点痕迹。
这些都是后面模拟现场作案过程需要的,痕检的工作就是不遗漏现场所有痕迹。
从周围喷溅的血液,叶桑桑甚至能清晰模拟出,凶手站在边缘,拿起斧头砍下的场景。
“凶手下手真狠,而且太冷静了,扛着人到这个偏僻的角落分尸。如果不是有小孩找进来,大人恐怕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
林旭义一边拍着照,一边嘴里吐槽。
“应该是第一次动手,但尸体处理又不算生疏……”叶桑桑低声嘀咕着,蹲下来提取每一处的血液。
分尸这种过程可能伤到自己,如果伤到了,那现场就可能遗留凶手的血液。
细致收集必不可少,万一有一个对不上其他的,那这份检材就可能是凶手的。
处理完毕后,叶桑桑望着分尸工具遗弃的位置,回忆照片里的场景。
“看现场,凶手凶器放得很整齐啊。”
严敏就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
还满腔热血,破案积极,想要成为刑侦警匪片里那种高手。
所以她在现场,会非常热衷分析,解读每一个细节。
叶桑桑成为严敏,自然也带上了这个特点。
“刚才你在说什么?”
话音刚落,正站在抛尸点储良拿起相机抬头,望向叶桑桑的方向问。
叶桑桑愣了一瞬抬起头:“我说凶手凶器放得整齐。”
“不是这一句,前面那句。”储良继续说。
“第一次动手,处理尸体却不算生疏?”叶桑桑满脸疑惑说。
储良凝视叶桑桑,彻底停下手里的动作问:“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叶桑桑眼睛落在分尸的位置,指了指上面的痕迹:“落在水泥地上的痕迹不多。现在是刚春天没多久,不像夏天天亮那么早。从张家到这里不算远,凶手不会带很亮的照明,会被人发现。”
“这么昏暗的环境分尸,痕迹少加上尸块大小均匀,我猜测他很了解人体。”
储良动了动身体,听着叶桑桑的话陷入沉思。
【别的不了解,分尸我们桑姐还不了解吗?】
【别太离谱,是这样专业对口的吗?】
【有一说一,挺有道理的。桑姐身份牌是侦查者的时候,很多都是按照犯罪者的思路来的。】
直播间望着储良沉默的面孔,发出灵魂解答。
叶桑桑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开始自己的痕检工作。
有些话点到为止,他能听进去就行。
不过不太好的是,对方只听了前面一半,其实后面那句也很重要。
凶手的凶器放得很整齐。
加上前面的信息,其实就能对凶手是什么人进行一定的推测了。
叶桑桑对这个案子没有那么上心,所以她不是很愿意去探寻。
她最感兴趣的,就是失踪的张娅。
副本难得的隐藏任务,对她有足够的吸引力。
只是两个案子是相关联的,信息给得少,叶桑桑还不能做出更多的猜测,只能这样一步一步往下获得线索。
叶桑桑想着,目光移动到水渠靠着的小山坡。
她拿起相机,伸出手拍下压下去的草,随后站起来走过去拿起工具开始扫。
确认没有指纹后,叶桑桑开始仔细查看杂草中的情况。
草叶的缝隙里,一根细小的白色麻线吸引了叶桑桑注意。
麻线很短,只有一寸长。
她拿起镊子,打开证物袋将东西放进去。这东西像是手套上的线,看着还有些污渍,或许对案子有所帮助。
储良回过神,见两人复勘现场差不多了,开口道:“好了,我们来重新捞一捞水渠里,看有没有遗漏什么东西。如果没捞到就要放水出去,再看看淤泥底层有没有东西。”
叶桑桑拿着证物袋,看着水渠“嗯”了一声。
林旭义脸上迅速浮现命苦的神色,跟着应了一声站起来捞。
没什么怨言,这就是他们该做的。
昨天没做,是因为太晚不方便寻找而已。
换上准备好的衣服,三人一人站一段,开始下去捞。
值得庆幸的是,不需要抽水,这个水渠不远处有开口,打开就可以把水渠的水放出去。
捞不到后,他们开始放水。
随后开始在淤泥里试图找到什么。
或许是不忍他们辛苦,叶桑桑弯腰捞了半个小时后,获得了一根暗红色的红线。
储良获得了一个长宽两三厘米的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张黄符。
放好物证,这场复勘终于结束。
提着箱子上车后,车子还没启动,储良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接通电话,听完电话那头的话后,疑惑开口:“什么?找到嫌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