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画报社要组织体检, 这是好单位才有的福利,反正小满在放暑假,舒苑顺便也给他报名体检, 自费, 等到周日带着他一起去。

陈载凭借职业敏感度跟对舒苑的了解,他觉察到舒苑并不愿意去体检,她明显很抗拒去医院。

“你好像不乐意去体检。”他说。

小满跟刚从乡下回来时不一样,现在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他很确定即使他生病也不会被抛弃,对父母家人百分百信任,并不抗拒体检。

陈载不理解舒苑, 按照她乐观开朗的性格,体检只是小事儿, 但她在没病的情况下讳疾忌医,肯定有什么不方便说出口的原因。

舒苑轻描淡写地说:“谁平白无故想去抽血啊。”

看吧, 她又不正面回答问题。

小满嘴特别甜:“妈妈,抽血没啥大不了的, 有我陪着你呢。”

“可是我要出差, 没法马上知道你们的体检结果。”陈载说。

他自调回路城之后, 还是第一次出差, 带队去外省医院推广冠脉搭桥手术,要开展培训跟技术支持,这个项目的计划是让更多医院掌握冠脉搭桥术。

“你得出差多少天?”舒苑问。

“路上得四五天, 怎么也需要十几天。”陈载说。

舒苑说:“那刚好,等你回来就能看到我们的体检报告。”

周日上午母子俩去体检,下午舒苑还要去画报社加紧把照片洗出来,顺便带小满去新单位参观。

小满知道, 自从妈妈离开照相馆去杂志社上班,大家就认为她是知识分子,今天他要参观的就是知识分子们上班的地方。

原来画报社也有暗房,跟照相馆的差不多,小家伙在暗房里看舒苑洗照片,又坐在舒苑的办公桌边翻看妈妈给他找来的书。

等到下午跟妈妈从画报社出来,他们还要去摆摊卖糖画,小家伙觉得这个暑假过得非常充实。

等拿到体检报告,舒苑可高兴坏了,她跟小满的身体一切正常,之前还有贫血,现在指标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她的身体健康,没有任何疾病,平时心情也很好,完全不可能像书里写的那样憋屈而死,不可能早死。

陈载出差回来到家是傍晚,母子俩正在摆摊,看到他逆光大步走过来,舒苑只觉得特别亲切,马上告诉他他们体检结果都没问题,连贫血都好了。

陈载最关心的就是这个,看她笑容明亮,好像摆脱某种负担一样。

等回到家,陈载看体检报告,舒苑把冰箱里的大鹅拿出来化冻,有冰箱就是好,冷冻室储备从老宅拿回来的鸡鸭鹅,留着没肉的时候吃。

之后三人都挤在厨房里,俩大人打下手,小满大厨做鹅肉炖豆角,很快,厨房就升腾起浓郁的香味。

十几日未见,小家庭气氛很好,生活平平淡淡,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平静的、安宁的生活。

——

晚上舒苹一家也回娘家吃饭,难得人多,可是舒荷闷闷不乐,她不高兴还能有啥事,高考落榜了呗,搞得全家都低气压,大家都不咋说话,就连小满、莫莫跟莫弟也都跑到姥姥屋里安静地看书。

等大家都坐到桌旁,更是没人说话,屋里气氛安静到诡异。

舒荷终于开口:“抱歉,让大家失望了,我这次考试没考好,落榜了。”

本来就已经猜出来,听到她说落榜二字,李红霞心里更是一咯噔,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有几个能考上,考不上多正常啊,不是能去五金厂上班吗,找找学校老师,上班去。”

舒苑把活儿包揽过来,说:“我明天就去找学校落实工作,有工作兜底,不怕。”

舒苹连忙说:“考不上就考不上,要不再复读一年也行。”

郑建设终于有了说辞:“还接送你考试呢,别的考生有这待遇吗,还不是落榜,亏得搞那么大阵仗,大专都考不上?还以为你能考上路大呢。”

舒荷没理会他,转向小满说:“小满,你还没安慰小姨呢,我想复读。”

小满忙郑重其事的安慰:“小姨别灰心,你只是没发挥好,再复读一年,一定能考上理想大学。”

“还是小满会说话,莫莫、莫弟你们俩呢。”

莫莫赶紧把暖心鼓励的话送上,莫弟哼哼唧唧,想说你学习差考不上赖谁啊,但在低气压下很识相地没说,只说了句:“那就复读呗。”

集齐了全家人的安慰,舒荷满意了,嘴角攒起坏笑,低头从口袋里拿出张纸来,笑嘻嘻地说:“逗你们玩儿呢,我考上路大了,嘿嘿,大姐夫,让你失望了,还真是路大。”

她把录取通知书展开,双手小心翼翼地捏着,举在空中,得意地说:“各位请看,路大录取通知书,谢谢各位对我的支持,尤其是在我高考期间为我保驾护航。”

舒苑看向一改低迷,得意洋洋的舒荷:“……”

这不是欠揍么。

舒荷站起来,隔空把录取通知书怼到郑建设面前:“看清楚了,路大,生物系,你还有啥好说的。”

郑建设头往后仰:“……”

她担心考不上路大,没报热门的中文、经济等专业,专门挑的冷门专业,能考上就行。

李红霞红了眼圈,也站了起来,看清楚录取通知书上的路大跟舒荷的名字后,从几个孩子身后挤过去,进卧室拿了鸡毛掸子出来,气势如虹地往外走。

舒荷一看不妙,赶紧把录取通知书小心叠好装进口袋,撒丫子就往外走,开门,往楼道里狂奔。

李红霞咬牙切齿地追了出去:“死丫头,混蛋,我叫你逗着玩儿,看我不打死你。”

母女俩在楼道里的重重障碍中追赶,一扇扇门打开,刘大妈端着饭碗出来,伸出空着的手拽住李红霞,说:“舒荷又干啥了,十八九的大闺女就别打啦,给她留点面子。”

嘴上劝说,实际上想的是又有好戏看啦,看着热闹好下饭。

李红霞停下,气喘吁吁地说:“这死丫头高考考上路大啦。”

刘大妈:“……路大是哪?”

李红霞说:“路城大学啊,咱国家的重点大学,舒荷考上了。”

刘大妈愣住,怎么感觉李红霞在跟她显摆。

这么一闹腾,整个楼道的人都知道舒荷考上路大。

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就怕邻居家的孩子有出息。

第二天,电器厂的很多职工跟家属都知道了舒荷考上路大。

李红霞脸上有光,脚下生风,挺直腰杆,扬眉吐气。

迎面走过来的是被行李压弯腰的老李头,这个老头说话可狂了,她家仨闺女,舒大庆又去世,老李头五个儿子,就说拔出一根汗毛比李红霞的腰粗。

当年的李红霞老实本分,被人挤兑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但现在不一样,她大声打招呼:“老李,五个儿子家又轮着住哪,整天拎着行李跑,连固定住的地方都没有,要我说还不如生闺女,我小闺女考上路大啦。”

老李头瞳孔地震,就舒荷那丫头能考上大学?

柯松也考上了路大,化学专业,但他跟他老娘都特别低调,厂里的人还不知道。

唐素凤懵了,舒荷考上路大?那丫头能考上这么好的学校?

她连忙找人打听,希望这消息是假的,没想到别人都跟她说舒荷考上路大。

她整个人都不好啦,她家俩小子连中专都考不上,就怕老大家的丫头有出息,可是怕啥来啥。

恨不得把耳朵塞上驴毛,不想听,根本就不想听。

——

九月份开学,小满是二年级小学生,而舒苑要正式到路大教摄影课。

舒荷找不到打零工的机会,就给家属院的高中生辅导功课,一个小时一毛钱,远不如小满画糖画挣钱快,被路大录取后报酬水涨船高,涨到了两毛,她用攒了一暑假的钱买了肉菜,请家人吃饭。

红烧鲢鱼、酱猪大骨、糖醋鸡块都是舒苹做的,这顿“升学宴”吃得格外轻松。

“以后我是路大学生,我二姐是路大教授。”舒荷美滋滋地说。

“啥教授,你们可省省吧。”舒苑手揉着额角说。

开始舒苑得到教书机会很兴奋,最初的新鲜感过后,越是临近上课她越紧张。

除了备课,她还做了充分准备,小满这个体贴的小家伙主动充当她的学生,舒苑把着装、如何走进教室,如何做自我介绍等都演练了几遍,觉得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指摘才作罢。

她的课是周四下午第一节课,午间休息之后学生们依旧提早进教室等待上课,这段时间是他们的交流时间,平时教室里很安静,可是今天沸沸扬扬,都在议论未曾谋面的摄影课老师。

“你们知道吗,新来的摄影课老师才二十七八岁,还是个女老师,正式工作是工人画报的摄影记者。”

“你这种思想有问题,女老师咋了,你对女老师有偏见,还是对女摄影记者有偏见?”

“不是我对女老师有偏见,最主要的问题是她只有高中学历,在咱们学校读夜大呢,跟咱们一样,新闻学专业。”

这话一出,周围的同学都很感兴趣,立刻加入讨论。

“啊,读夜大的来教咱们?咱们可是费劲考上全日制本科的,哪个不是成绩优秀的佼佼者,新老师那么年轻,一看就没啥资历,还读夜大,水平够不够啊,有资格教咱们吗?”

“她上夜大总是请假,应该是想要混个学历吧,我怀疑她没水平教咱们。”

舒苑可不知道学生们已经对她做了一番了解,还在课前认定她没水平没资格教摄影,她仍然在从走进教室到自我介绍到讲课的细节在脑中过了一遍,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走进教室。

在迈上讲台的那一课,她所有的紧张烟消云散,不过,当她站在讲台上,以居高临下的视角看向教室里那些灼灼发亮的眼睛,很敏锐地嗅到空气中质疑、对抗跟不屑的气息。

教室里一片寂静,学生们觉得意外,这位女老师五官姣美到过分,看起来很年轻,非常容易让人误会她跟他们同龄。

之前就在教室里发酵的偏见更加浓郁,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年轻貌美的女老师即便不是不学无术的草包,也没有教他们的水平跟能力。

舒苑将一张张年轻的怀疑的脸庞尽收眼底,强迫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按部就班地自我介绍,转身在黑板上写字自己的名字,介绍本堂课是摄影概论跟鉴赏课,在黑板上写下“新闻摄影与光影的艺术”之后,转身再次面对质疑,有些人在窃窃私语,他们的交头接耳在她眼里非常刺眼。

她索性放弃讲课,视线在教室内扫了一圈,沉着声音开口:“我想你们每个人应该都有疑问,在讲课之前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聊聊,你们在想什么,有人说说吗?”

班长在众人期待中先站起来,挠挠后脑勺说:“舒老师,我们就是想知道,你一个高中毕业生,怎么才能教我们这些大学生?”

班长刚刚坐下就又有人站起来说:“对,舒老师,您不仅没有学历,工作才几年时间,工作资历也不够丰厚,您有足够的水平教我们吗?”

舒苑想过学生们会质疑她的学历,她认为他们会在私下里说这事儿,没想到他们会在第一堂课上刁难她。

八十年代的大学生思维这么活跃这么敢于表达吗?

“学历有欠缺,那就用资历来凑,可是舒老师这么年轻,恐怕也没啥能拿得出手的资历吧。”

“学校在摄影课上太敷衍了,根本就没重视这门课,想要糊弄也得找个有学历的,要么就找个年纪大有资历的。”

“以后毕业分配,听说我们的摄影是高中生教的,用人单位都会质疑我们的水平。”

舒苑只觉得耳边嗡嗡嗡作响,好像有无数只苍蝇乱飞。

亏得之前她还想为国家培养栋梁,谁知道这些栋梁这么难缠,她自己当学生时也这么惹老师讨厌吗?

一整个班的人质疑她,跟她作对,一张张年轻的鲜活的面孔,说出的话能把人气晕过去,亏得她之前还认为他们是天之骄子国之栋梁,想跟这群有文化的年轻人打成一片。

本来她已经备好课,只是一个学期的学习,这些学生从理论到动手操作,所有只是都能掌握,不说水平会特别高,起码到工作岗位能很快上手。

她本来想把自己所学,所掌握的技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这群年轻人。

现在她很失望,面对攻击她可是从来不惧,刚进教室时的紧张早就没影,她要以更强的火力回击。

她跟所有震怒的老师一样,拿板擦拍了几下桌子:“安静!”

等教室终于安静下来,所有视线集中于她身上,舒苑不着痕迹地深深呼吸,开口:“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接受全日制大学教育,有些人没能读大学并不是说学识或者文化课水平比你们差,只是没有机会坐到大学课堂里而已……”

她还没说完,就被不礼貌的同学打断,班长又起立,人高马大往那儿一站,质疑道:“那么恢复高考的时候舒老师怎么没参加高考呢,是考不上吗?”

舒苑异常冷静,好好讲道理不听是吧,那么她就要毫不客气地攻击打击他们,她挑起唇角,反问:“那么请问,你们为什么不考清北呢,是你们不想吗。”

她顿了顿,留给学生们几秒思考的时间,然后接着说:“当然不是因为你们不想,是你们考不上,你们底子薄、基础弱,成绩差呗。”

她继续发问:“你们想想,本身成绩都不好,连清北都考不上,有资格在我面前表现你们作为大学生的优越感?你们哪里来的自信对我进行质疑!”

学生们都懵圈了,舒老师这是嘲讽他们考不上清北吗?

路城大学也是全国排得上名的重点啊,大一刚进校时连校长都说他们是精英,是人才,是天之骄子。

没说出口,可是舒老师那讽刺的语气,居然把他们贬低得一文不值。

最初的惊呆过后,好几个同学已经组织好了语言,准备狠狠回击,并且对舒苑进行更新一轮的猛烈攻击,一定将她打击得体无完肤,丢盔弃甲。

可舒苑根本就没给他们机会,她继续说:“各位听好,我的学识水平跟成绩并不在各位之下,你们最近有考试吗,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参加考试,如果我的成绩超过你们班半数,你们这群考不上清北的人就全都闭嘴吧,反之,我二话不说马上辞职。”

学生们又听傻了,舒老师要跟他们一起考试?

有人已经跟跟着她的思路走,说三天后就有英语考试,舒苑很干脆地说:“行,我来跟你们一起考英语。”

她不恋战,说:“我先走了,考不上清北又狂妄自大的年轻人,这堂课你们就自学成才吧。”

说完,转身走下讲台,洒脱地离开教室。

望着她的背影,这群天之骄子都呆住了!

他们是对舒老师提出质疑,舒老师只要用专业水平征服他们,给他们看她的作品,讲她的拍摄资历,讲她的摄影知识,展现业务能力让他们心服口服,他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肯定会认可她,那不就是皆大欢喜嘛。

但是舒老师她很不一般,关于业务能力她半个字都没提,而是把他们嘲讽了一顿走了!还要跟他们笔试英语成绩!

舒老师不走寻常路,那他们怎么办?

班长站到讲台上说:“同学们,都听到了吗,舒老师要跟我们一块儿考英语,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好好复习考试,至少有一半要超过她。”

本来他不认为没上过大学的舒苑英语会比他们强,但舒苑实在是太过自信,让他不得不重视这件事。

有人说:“咱们要不别为难舒老师了,学校能把她请来,也许有她的过人之处,我们连课都没听,就这样砸她的饭碗不好吧。”

就这么一句话,有少一半的学生都被说服。

不过班长丝毫没动恻隐之心,说:“安静,你们别忘了她说过什么,她嘲讽咱们都考不上清北,正常老师有这样说话的嘛,你们不生气吗,你们想想,她确实是被我们气走的,但她一点都没示弱,她是把我们讽刺了一顿才走的,在她眼里,我们哪里是什么天之骄子,我们都是考不上清北的差生。”

舒苑没听到这一番话,要是她能听到,肯定会说,很好,阅读理解满分。

这么一提醒,打消了跟老师作对念头的同学立刻又变得义愤填膺,不蒸馒头争口气,一定要展现他们的实力。

“我就不信她英语能比我们好,咱们都好好考,一定全都比她分数高。”

“对,她打击、蔑视我们,大家务必好好复习,拿出最好的成绩来。”

第一堂课都没上,舒苑当然要去找系主任,系主任马上说:“不是啥大事,这些大学生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考上大学的,都骄傲得很,质疑你的学历正常,我去跟他们说。”

舒苑连忙说:“不用,我要用实力让他们知道山外有山。”

系主任很担心:“他们天天在学校,正是知识掌握最多,学习能力最强的时候,你跟他们一起考英语,未必比得过。”

他略一思忖,一拍脑门:“这样,我去跟英语老师要卷子……”

这是绝对的馊主意,会坑了她,舒苑连忙阻拦:“真不用,我会让这帮学生心服口服。”

等舒苑走后,系主任连连摇头,同样年轻气盛的老师跟学生这不就对着干嘛,他觉得舒苑不够明智,一旦考不过这帮学生,这事儿很难收场。

——

陈载一直惦记着舒苑的第一堂课,以舒苑的性格,她不提,就是不顺利,吃晚饭时他没问,等回到自己家才开口询问。

面前是一大一小肖似的两张脸,都在关切地等着她开口,舒苑说:“这事儿说来话长。”

听她讲完,陈载心说果然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她遇到的难题比他想象得还棘手,她的处理方式也挺随心所欲。

小满觉得不可思议,大学生比小学生还难管吗?

陈载安慰她说:“要不就别当这个老师了,你在画报社本来很忙,没必要再多份工作。”

小满替舒苑发愁,学生不听话,妈妈该怎么办啊,他恨不得自己跑到课堂上去劝说,让学生们都知道他妈妈水平超级高。

舒苑捏了捏拳头,信心百倍:“越是这样我越想教课,我觉得很有挑战性,要迎难而上,让他们全都闭嘴。”

陈载觉得这样的处理方式欠妥,实在是有点任性随意,但她乐观,一点都没失落、难过,没被困难打倒,只要她开心就好。

小满也捏起小拳头,绝对相信舒苑:“妈妈有本事,很快就能让不听话的学生闭嘴。”

陈载无奈,舒苑自己心性不够成熟,可不要把小满带沟里啊。

出师不利,在电器厂家属院听到她当上教授的说法,舒苑只觉得汗颜,这几天都不再去娘家蹭饭,小家庭自己开伙。

他们不在老宅吃晚饭,舒苑下班就把小满接回来摆摊,在老宅吃晚饭就没法摆摊。

等陈载下班回到家,娘俩都在厨房,舒苑打下手,掌勺的是小满,小家伙做了炒田螺,红烧小河鱼,还要再做个清炒南瓜藤。

见爸爸回来,立刻把炒田螺端给他让他尝尝。

陈载站在厨房门口,边用牙签戳田螺肉边说:“咱们为啥不去你姥姥家吃饭?”

他知道原因,故意这样说。

小满把南瓜藤倒进锅里,刺啦腾起一阵清香的热气,他很善解人意地解释:“连卖糖画都没去,电器厂家属院说我妈是教授,我妈却从学生那儿遇到了麻烦,她不好意思听。”

把田螺壳扔进垃圾桶,一抬头刚好对上舒苑一言难尽的眼神,陈载突然觉得无论年龄,她都可以很可爱,便说:“加把劲儿,你以后说不定真能当上教授。”陈载说。

舒苑一字一顿地说:“你没爱心,挤兑我。”

陈医生这是进化了吗,他都会挤兑她了。

陈载继续剜田螺肉,他低着头,掩饰唇角的弧度,感觉从跟舒苑的相处中得到了乐趣。

“舒苑,我是在鼓励你,你有足够的实力,要有信心。”他说。

舒苑哼了一声:“我真没听出来。”

——

晚上等陈载回到卧室,发现灯亮着,舒苑还没睡,他刚走进来,舒苑便撑起身体看他。

陈载温声说:“还不睡?早点睡,攒足了精力才能对付那帮学生。”

好看的桃花眼波光流转,让他觉得有些熟悉,眼里似乎有什么内容,他便没有关灯,坐在床边看向她。

舒苑的声音清甜:“我被所有学生反对,你不安慰我嘛!”

陈载额角的经络微微跳动,熟悉的眼神,熟悉的话语,熟悉的味道!

他接受良好,甚至悄悄松了口气,她遇到挫折时不趁机跟他提要求他才觉得不正常。

于是他跟她说遇到困难是正常的,刚开了个头,就被她打断,说:“陈谨正来的时候,你情绪低落,你是不是抱我,还使劲亲我,差点把我捏碎揉进你的身体里,之后你又跟性冷淡一样,对我不理不睬,不再需要我,我是你的工具吗?我现在情绪不好你是不是也得有同样的表示。”

陈载耳垂发烫,只觉得她说的话不好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