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舒苑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参赛作品, 她每天随身带着相机,可是还是没拍到有价值的她认为能获奖的照片,于是她便联系电器厂宣传科, 说可以给劳模免费拍照。

宣传科的职工当然也会拍照, 不如舒苑拍得好,她又不收费,便欣然同意。

舒苑周三休班的时候去了电器厂。

她现在跟俩学徒轮换休班,周日最忙, 她总不能让他们总是周日班,自己休息,她休班的时候就去南华公园拍照, 周日带着小满去上班。

这个劳模是产品研发科的靳科长,四十出头, 前年是市劳模,去年获得的省劳模, 舒苑给她拍的是在生产车间,给工友们讲技术要点。

照片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摆拍, 真实自然, 靳科长跟工友的表情都拍得很生动, 前者传道授业解惑, 工友们虚心好学。

从工厂出来,舒苑去了医院,随便转转看看有没有值得拍的素材, 没啥好拍的,又去了附近的广场,转了一大圈才去南华公园搞副业。

这天再去医院寻找拍照素材,运气来了, 住院部床位不够,加了床,楼道里显得很拥挤,各种人声嘈杂,夹杂着浓郁得来苏水气味,舒苑实在不想看各种病痛苦难,正准备离开,看到一个年轻女护士正在给一位白发苍苍的病号喂饭。

老人满脸皱纹沟壑,手臂上插着输液管,正靠着床头坐着,小护士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软烂的大米粥。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多么美好的画面,正是值得拍摄的。

她本来想拍的就是医务人员给患者看病的感人瞬间,这个画面就是。

舒苑不想惊动她们,一旦她们知道有人在拍照,神情、动作肯定会不自然。

她迅速调整自己的站位,举起相机,矮下身体让相机镜头跟画面平行,迅速调整快门、光圈,屏住呼吸,稳住双手,等饭勺到达嘴边时迅速按下快门,把这个感人的画面定格下来。

受病痛折磨的老人虚弱苍老,小护士表情温柔平和,神态自然,完全没有不耐烦或者觉得自己在施舍,任谁看了这样的画面都会感动。

一张不够,舒苑在旁边安静地等着,又连拍了三张,终于小护士抬头朝她看过来。

舒苑朝她笑了笑,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小护士淡定得很,并没有大惊小怪,也朝舒苑笑了笑,继续给老人喂饭。

舒苑转身离开,没走出两步又转过身来问道:“这名患者是你的亲人或者熟人朋友吗?”

小护士又舀了一勺粥,摇头:“不是,就是普通病号,本来她闺女照顾她,不知道怎么耽搁了时间,还没过来。”

舒苑不用再转悠,心满意足地离开医院,这是她最近拍得最有意义、最有价值的照片,她想洗出来一定不错。

这可不是摆拍,是抓拍,是纪实摄影,别人不一定有机会像她一样抓拍到这样生动感人的照片。

就是在医院,也很难拍到比这更好的照片。

要是她是摄影比赛评委会的工作人员,一定给这张照片评个金奖。

有了这两张照片可以参赛,舒苑心里踏实多了,她还要每天继续带着相机,随时抓拍。

周日这天,舒苑跟小满在南华公园拍照,陈娴过来找她,说她的朋友们在湖边玩儿,能不能帮他们拍点照片。

舒苑爽快地答应,并招呼小满帮她收拾东西,小家伙特别熟练,赶紧去叠衣服。

“我们想多拍几张,按你的价格给给钱。”陈娴说。

舒苑说:“别说钱不钱的,免费给你们拍。”

陈娴说:“那可不行,你不收钱的话我们也不好意思找你,他们也有玩相机的,但不如你拍得好。”

远远地就看到一群人聚在游船码头附近,陈娴说:“现在不冷不热,正好出来秋游,今天来的人多。”

中间是个抱着吉他坐在护栏上弹唱的,旁边的有男生烫发,有人穿带破洞的牛仔裤,有人戴墨镜穿喇叭裤,陈娴自己穿的是嫩黄色的长袖连衣裙跟皮鞋,舒苑感叹:“你这群朋友真时髦。”

陈娴笑着说:“他们都奇奇怪怪的,要是让爷爷看到肯定接受不了,我算是比较正常的。”

舒苑说:“不奇怪,都是很有青春活力的年轻人。”

陈娴觉得舒苑很好沟通,并不会贬损他的这些朋友们。

倒是小满一下见到这么多打扮时髦的年轻人觉得很新奇。

陈娴说:“我去叫他们站好。”

舒苑赶紧制止她说:“就这样就挺好的,自然,可不要排队,你找个位置站过去。”

一共十来个人,舒苑走近放下木箱,让其中几个人调整了位置跟姿势,镜头里是青春洋溢的脸,舒苑及时按下快门,锁定这些鲜活生动的面孔。

拍完后她说:“我喜欢这张照片,我要给这张照片起名叫八十年代新一辈。”

她也要拿这张照片去参赛,但她知道九点九成获不了奖。

她的语气很真诚,立刻拉近了摄影师跟这群年轻人之间的距离。

有人说:“咱嫂子真会聊天。”

照相嘛,就是要给人提供情绪价值。

陈娴笑着说:“嫂子,我们真能代表八十年代新一辈嘛。”

毕竟,他们走到哪儿都很有存在感,会遭遇各种眼光,还有老大爷老大妈朝他们翻白眼。

舒苑语气肯定:“那当然,你们还想怎么拍?”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拍了各种照片,舒苑又带小满回凉亭处忙碌。

——

陈载的工作一直都很忙。

铁蛋的第一次手术,体肺分流术很成功,出院的时候,铁蛋妈办好出院手续,在楼道里慢吞吞地走着,他们想去找陈载当面致谢,又知道他忙,担心打扰他的工作。

还是敲响办公室的门,铁蛋妈激动得语无伦次:“陈医生,谢谢你救了我家孩子。”

陈载跟母子俩一块沿着楼道往外走,叮嘱母子俩:“铁蛋回家后需要好好修养,按时来医院复查,下两次手术的费用有人捐助,时间在一年之后,有任何不适尽快就医。”

小孩恢复得很好,脸色、嘴唇颜色都已经恢复正常。

他现在已经叫患者小名,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以前他只喊床位号跟大名。

陈医生医术好,沉稳,轻易让病人跟家属信服,铁蛋的妈妈连连点头:“记住了,我会多带他来检查。”

陈载觉得有必要给这位母亲写一下注意事项,从口袋中掏出本子跟钢笔,站定,低着头,刷刷地开始写字。

她牵着铁蛋的手:“赶快感谢陈医生,陈医生是你的救命恩人。”

铁蛋妈妈很信任陈载,孩子病重她六神无主,但只要把孩子交到大夫手中,就能得到最专业的治疗跟最认真的对待。

安心,放心,陈载对她来说就像黑暗中的明灯。

铁蛋仰头看着陈载,满眼濡慕跟崇拜:“陈医生你真厉害,是不是华佗扁鹊在世?谢谢你治好我的心脏病。”

他曾经梦想着华佗扁鹊来救他,但现在是陈医生救他,在他心中,陈医生就是华佗扁鹊。

陈载很严谨,又告诉母子俩后面两次手术是必须的,然后说:“治病救人,应该的。”

铁蛋对陈载的崇拜到了极致,说:“陈医生,我长大要向你一样,做一名医生。”

陈载边书写边说:“好好学习,努力实现愿望。”

在铁蛋眼里,他感觉陈载那么亲切,要是自己那个失踪的爸爸也能像陈医生一样就好了,鼓起勇气请求:“我能抱抱你吗,陈医生?”

铁蛋妈完全想不到儿子会提这种无理请求,立刻扯儿子的手说:“别胡说。”

她攒出笑脸:“陈医生,你别跟铁蛋胡说。”

这位医生态度很好,可是他那么干净,白大褂总跟刚洗过似得,浑身上下一尘不染,怎么会跟患者拥抱呢。

陈载把钢笔扣好,从口袋中又掏出手套,戴上,弯腰对铁蛋说:“抱歉,我对小孩过敏,没法跟你拥抱,但可以握手。”

也不是完全不能接触,不就是长点红点嘛,不过他不可能跟小患者拥抱,他还没抱过小满呢。

小满一定要优先于所有小朋友。

好在,看诊、做手术这种工作接触,他不会对小孩过敏,否则,手术中,红点冒出来,肯定会很难受。

铁蛋觉得自己乱说话,正耷拉着脑袋,看到陈载伸出来的戴着白手套的手,顿时高兴起来,扬起脑袋,伸出小手,紧紧握住那只大手,使劲儿摇了又摇。

这样的场景,在谁看来,都是和谐温馨的医患关系。

但在以前,对陈载来说是不可能的事儿。

陈载现在已经没办法把给患者治病当成修理机器。

铁蛋突然有了安全感,满心欢喜,陈医生人可真好,没有忽视他这个请求,他跟陈医生握手啦。

不知道哪个小孩幸运到会有这么好的爸爸。

他也希望能有这么好的爸爸。

真羡慕那个小孩。

陈载又把写字那张纸从本子上撕下,递给铁蛋妈说,确保她能看清楚之后要回诊室,又被满心感激的铁蛋妈叫住,她很懂得感恩,说:“我想带孩子当面给捐款人道谢,谢谢他的救命之恩,我要让铁蛋给恩人磕几个头。”

她其实也想让孩子给陈载磕头,但陈载看上去就不需要,非要磕头的话反而唐突。

陈载婉拒,说:“捐款人不在路城,也不需要任何感谢。”

看母子俩眼巴巴地看着他,又说:“可以让孩子写封感谢信,我代为转交。”

铁蛋妈感激不尽:“好,好,麻烦您代我们表达感谢。”

等母子俩走后,陈载往诊室的方向走,告诫自己,仅此一次,跟患者跟家属务必保持距离,不能让情感影响自己的治疗水平。

另外,他认为有距离才有更和谐的医患关系。

——

小满想他一定要把孟安介绍给小朋友们,这对不擅长跟小孩打交道的他来说有不小的难度。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第一句该说什么。

如何引起小朋友的注意?第一句话说她就是孟安,那么接下来说什么呢。

小朋友会不会都看着他?

卖糖画他必须大胆吆喝,要不没人关注,可是介绍孟安是主动跟小孩们来往,但他还是下定决心挑战这个他认为很难的事情。

这对妈妈来说不难,她跟谁都能聊,要不要问问妈妈该怎么说?可是小满想来想去,不用求助妈妈,他自己能够完成。

再说只要妈妈陪在身边,他就有用不完的的勇气。

这天傍晚,孟安终于跟她妈妈一起,从大门口出来了,直奔他的糖画摊子。

小满高兴地招呼她:“孟安,我都已经摆了好长时间摊啦,我给你画个孙悟空吧,送给你吃。”

两人在乡下时,都希望孙悟空能来救他们,孙悟空没来,妈妈来了。

孟安迈着小腿就朝小满跑过来,她跟父母还不熟,还要面对爷奶的白眼,明显胆小怯懦,看到小满才高兴起来,看到他熟练地画孙悟空,惊奇地说:“你都画这么好啦。”

在乡下时,他们俩商量逃走,小满打算以后就画糖画谋生。

立刻有小孩跟她说小满还会画很多立体糖画。

孟安很钦佩小满,小满想要画糖画,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这个目标,还有这么多孩子围着他,这些孩子都认识小满,看上去都很友好。

“你爸妈同意你摆摊?”孟安惊奇地问。

小满语气自豪:“对,我爸妈都支持我摆摊。”

孟安想,小满爸妈一定对他很好,小满还是那么聪明,比之前爱说话,活泼了很多,小脸上的皴裂不见了,白白净净的。

在她看来,小满就是最聪明、最可靠、最善良的小孩。

她觉得充满希望,小满的糖画都已经画得这么熟练,他们家遇到的难题也一定能够解决。

小心地在糖画上舔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漾开,小丫头的心情开朗了很多。

本来小满觉得介绍孟安很难,但小朋友们都围了过来,小满顺势告诉他们孟安就是邵兰杰,她现在已经有了好听的名字,五岁,以前生活在东北,是个很乖巧的小孩。

小孩们好奇地纷纷提问:“为啥改名叫孟安啊。”

“你真是被你爷奶给卖掉的吗?”

小满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要敢于尝试,这不就把孟安介绍给小朋友了吗,原本觉得很难的事情一点都不难。

邵换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不安地咬着手指,本来她以为妹妹回家她就有了个朋友,但是妹妹有爸妈护着,她挨了打,仍然被忽视,家里人都不搭理她。

得知邵换这个名字是把女的换成男的的意思,她也希望有个像孟安这样的好听的名字。

在小朋友群体里,她也会被忽视,没人注意到她在啃手指,已经把指甲都啃秃了一半,只有小满看到了。

他很快又画了一个孙悟空,不要钱,送给邵换。

邵换拿到晶亮的糖画,面带菜色的脸庞马上变得跟糖画一样明亮,带着受宠若惊的表情,不敢相信地问:“真的不收钱吗?我没钱。”

小满点头:“嗯,送给你吃。”

邵换抿唇而笑,小心地捏着竹签,捏着这珍贵的糖画。

这是小满送给她的,从来没有人送给她东西,她从来没拥有过糖画,甚至很少吃糖,小满真是个善良的小孩。

邵换捏着别人给她的善意,声音带着颤音说:“谢谢你,小满。”

“不客气,邵换。”小满说。

邵换举着糖画,看糖画在夕阳下泛着莹亮的光泽,她舍不得吃。

孟晓棠笑着对舒苑说:“孟安想来找小满,我就带她出来。”

看她笑得特别勉强,舒苑说:“看你愁眉苦脸的,把孟安找回来多不容易,你们应该高兴。”

孟晓棠苦笑着说:“不怕你笑话,两个老的拿死威胁我们两口子,又是上吊又是要吃耗子药,又要抹脖子的,说不定真的死了。”

这个年代拿死威胁小辈的老人多,不过舒苑还是听懵了,又恶毒又混的老人,很难对付啊。

孟安一家的事情是厂里最大的新闻,轰动程度堪比舒苑从乡下带回小满。

邵铁柱跟杜没妹坚决不承认是他们卖掉孟安,频频卖惨,涕泪恒流地诅咒发誓:“邵兰杰不是我们卖的,要是我们卖的不得好死。”

然而发誓毫无效果,马上有人接话:“大娘,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呦,公安还能说瞎话冤枉你们不成?”

邵铁柱跟杜没妹这老两口是真的坏,哭天抹泪寻死觅活:“你们俩有本事就去外面找工作,别惦记着你大哥碗里的。”

还撺掇邵成业,让孟晓棠带着孟安滚蛋,还造孟安的谣,说她命硬克兄弟,晦气,跟她一起玩的小孩也会被她的霉运影响。

厂里的家长不乐意了,回怼道:“我要找厂长,这两口子呆在厂里就是隐患,自家的孙女能卖了还钱,谁知道哪天不会把别人家的孩子偷着卖了。”

邵成业算不上愚孝,也不是软柿子,但他担心总是寻死的父母一不小心真的把自己搞死,他们夫妻会背上沉重的心理负担。

他一直在做心理建设,就像即将到来的风暴,默默积蓄着骇人的力量。

吃瓜群众都看不下去,认为邵成业懦弱、无能、畏缩时,他终于支棱起来开始反击。

这天小夫妻俩把孟安送到姥姥家,回厂后直奔人事科,跟科长说要把被哥嫂顶替的工作拿回来。

科长了解他家的情况,当初也是体恤人才保留工作,不过科长跟他们说:“你们原先的职位没了,要想回到原先工作岗位,得等有空缺,第二是务必安抚好你哥嫂父母,别闹出啥事儿来。万一真有啥事儿,厂里无责,后果你们自己承担。”

要回工作非常顺利,邵成印跟金再招很快得到通知,他们弟弟弟妹会回来上班,他们就不用来了,工厂会结清他们的工资。

从人事科出来第二步是让老两口走人,回到家却发现老两口已经把他们的行李丢了出来,邵成业怒从心头起,立刻吼着让他们滚蛋。

老太婆马上躺到地上撒泼打滚,说邵成业不孝,说他疯了,竟然敢轰父母走。

任由老两口跳脚咒骂哭喊呼号,邵成业保持强硬绝不动摇,这是你强他就弱的博弈,一旦开始反击,绝对不能心软。

老太婆见邵成业冷冷地收拾他们的东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找绳子,找耗子药。

邵成业铁青着脸说:“你寻死我就地发丧。”

老两口闹出的动静太大,把筒子楼里没上班的四邻都吸引过来,没有人劝说夺刀,各种刺耳的话灌进两人耳朵。

“卖自己孙女的能是啥好人。”

“工作霸占着,还想把孙女跟儿媳妇赶走呢,天天撺掇俩人离婚,换个人都干不出来这种事儿。”

是非曲直大家各自有判断,都是同龄人,居然没有一个替他们说话的。

邵成印跟金再招两口子着急忙慌地从车间跑了回来,想要让父母压制弟弟弟妹把工作给他们,谁知道一回家就是父母被驱赶,老娘拿刀寻死。

“刚好,收拾你们的东西,离开我家。”邵成业态度强硬地对哥嫂说。

这几个吸血鬼占尽了便宜,肯定不可能轻易离开,但邵成业的态度足够坚决,杜没妹两口子又是找厂领导,又是找邻居诉苦说邵成业不孝试图寻求支持,最终都无济于事。

拉扯了一个星期,终于再也待不下去,无奈草草卷铺盖走人。

可怜的是邵换,一个被忽视总挨打的小孩,她没想到妹妹回来他们就得回乡下,但歹竹出好笋,她觉得应该把工作还给妹妹一家。

离开之前,邵换很舍不得,说:“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

孟安懵懵懂懂,压根就无法理解堂姐的处境,只是点头:“好的。”

这不仅是邵成业一家三口的胜利,也是公道人心的胜利,他们灰溜溜走人的时候,有人在家属院门口放了鞭炮,烟尘飞腾,庆祝他们离开。

他们惶惶如丧家之犬,只能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咣、咣,有人还敲起了锣,锣声震荡到离开的的几人耳中,格外惊心。

——

这天陈载按时下班后去了趟邮局,取回了朋友寄过来的包裹,回到家后,换鞋,拆包裹,取出里面的摄影画册,每本都翻了翻,然后站到厨房门口叫舒苑:“我有几本画册,国外摄影师的作品,你要吗?”

舒苑正在煎豆腐,闻言立刻扭头:“摄影画册?给我的?”

小满跑了过来,垫着脚说:“爸爸,给我看看。”

陈载把画册都递到小家伙手上,小满费力地抱着走到登子边上,把画册都放在凳子上,一本本翻看,惊喜地喊:“妈妈,有一本是那个沈盼的爸爸想要送你的那本,你是不是很想要这本画册啊。”

舒苑已经洗干净手从厨房走了出来,小满立刻举着画册递过来,像献宝似的说:“妈妈,你看,爸爸给你的。”

小家伙转向陈载,又说:“爸爸,这些画册太好了,刚好是妈妈想要的。”

舒苑接过画册,满脸惊喜地问:“是给我的吗,这些都给我?”

没错,这本确实是赫尔穆特·牛顿的摄影集;还有布鲁诺·巴贝的,这位摄影师在七十年代来过华国拍过很多照片;还有马克·吕布的作品,其中有不少是在华国拍的照片,反正都是有名摄影师的作品。

陈载微微点头:“是给你的,国外的亲戚知道你是摄影师,给你买的,托人带回来的。”

即使在国外,能找到这些摄影集也不容易吧。

没想到陈载这么用心。

帮陈载找摄影集的人也很用心。

舒苑只简单翻看,就能从著名摄影师的拍摄内容、创意、构图中受到启发,她简直是爱不释手,开心地问:“我很喜欢这些著名摄影师的作品,多翻翻肯定能有很大收获,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吗,陈医生。”

陈载抿了抿唇,不是啥生日礼物,他只是觉得她应该会能用到。

但看舒苑低眉垂首翻看,清澈的双眼流光溢彩,不忍心让她失望,于是随口说:“嗯。”

舒苑声音轻快,带着喜悦:“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等你生日我也会送你礼物。”

陈载没说话,真没特意记她的生日。

可是他为什么只是一句话的反驳都不愿意?为什么担心她失望,像她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会失望?

小满蹲在地上翻看画册,团着的身体看起来小小一只,又在试图拉进爸妈关系,仰起小脑袋说:“妈妈,是不是得给爸爸发张好人卡。”

爸爸给妈妈找来这么多画册,不仅有沈盼的爸爸要送的那一本,还有更多的,妈妈都很喜欢。

妈妈根本不会要别人给的东西,只会要爸爸给的。

舒苑伸手他的小脑袋,诚心实意地说:“你爸真是个好人。”

她站直身体,手里捧着画册问道:“不会是特意托国外的亲朋给我买的吧,是不是很费劲?”

他是看沈忠诚要给她送画册才想起来去托人买的吧。

可他真的很矜持啊。

陈载的俊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没必要问得这么细!

舒苑把画册放下,语气热烈:“我真是太喜欢这个生日礼物了,晚上看,我先去做饭,谢谢你,等我生日那天给你们俩做好吃的。”

她的情绪那样炽热,眼睛里的光彩明亮动人,让陈载觉得费劲儿给她找点画册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