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夜幕降临, 劳斯莱斯沉静霸气地停靠在路边,豪车主人黑色西服笔挺,利落的裁剪线条勾勒出男人锋锐的气场。

程万廷于半小时前接到消息,监视表弟的保镖竟然跟丢了。

对自己表弟的能耐早有了解, 程万廷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命令手下去调查追踪, 一番搜寻后, 消息传来。

表弟正和自己妻子秘密见面。

程万廷凤眼微眯,置身于古朴的老街街头,高大挺拔的身躯似崇山, 直接阻断了两人面对面相视的视线。

热闹喧嚣的街头, 人来人往,只有三位相貌出众, 一身贵气的男女,默不作声。

杨明辉跟着大少爷前来,路上便忐忑不安。

再是笃定陈少不会去太太面前自爆身份,可大少爷也图个周全, 有安排保镖秘密监视陈少行踪,一旦发现猫腻, 也好提前阻止。

陈少这两三个月倒是安分守己, 多数和一群富家公子哥寻欢作乐,不是出海游玩,就是观看赛马, 顶多去酒吧喝酒散发苦闷。

谁料, 今天竟然头一回甩掉了渐渐放松警惕的保镖!

置身于气氛可怖的街头,杨明辉不动声色的视线悄悄从自家大少爷迫人的背影转移到太太林可盈身上。只见她表情轻松,似乎并没有什么发生, 而另一边的陈少,一张英俊的脸上竟然是带着几分激动与惊喜,又沾染着些许愤怒。

激动与惊喜是对着太太的,愤怒则是对着自家大少爷的。

杨明辉大气不敢出,无人知晓刚刚半个小时的时间里,陈少同太太说了什么。

此刻,无声的寂静令人呼吸困难。

程万廷与表弟面对面站着,无声地对峙,面无表情的脸上扫出冷漠的视线,与陈松贤激动愤怒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表弟,这是日子过得太闲,才四处乱走?”程万廷冷冷开口,简单一句话,透着极度的不悦与隐隐的威胁。

陈松贤仍震惊于林可盈叫自己一声松贤哥,他还不清楚童养媳是不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份,这个可恶的表哥就杀到了现场。

现在,甚至一副威胁要送走自己的架势。

陈松贤各种情绪上涌,梗着脖子挑衅:“表哥,我和林小姐饮个茶,难道也要向你报备?要知道,我和林小姐可是缘分不浅。”

嘶!

杨明辉差点惊呼出声,陈少这是疯了吗?!

虽说是自家大少爷理亏,可是他绝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啊!

现在这赤裸裸的挑衅害得必定是陈少自己!

杨明辉正准备出来打圆场,赶快结束这可怕的修罗场,就听大少爷低沉的声音,如黑云压城,裹挟着风雨欲来。

“缘分?”程万廷冷冷看着表弟,耐心告罄。

冷如冰霜的两个字,像是冰锥尖锐,伴着表哥冷漠的目光,令陈松贤打了个寒颤。

他的挑衅是一时冲动和情绪上涌,此刻却紧张地动了动喉结,强撑着不让自己在表哥面前露怯。

可盈看着,他不能输给表哥!

况且,刚刚可盈似乎叫了自己一声松贤哥,他不大确定,会不会可盈仍然对自己这个儿时的未婚夫念念不忘?

“当然,我和林小姐有没有缘分,表哥还不清楚吗?”陈松贤生平第一次,如此有胆量和表哥叫板了两个来回。

“大少爷,陈少……”杨明辉壮着胆子开口,试图赶快结束这恐怖的场面,却见大少爷淡淡一眼扫来,只能瞬间低头噤声。

跟在大少爷身边多年,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大少爷的意思,这是不愿意轻易结束。

杨明辉脑子迅速转动,思考着一会儿要是打起来了怎么办,要是陈少一个冲动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怎么办?

乱,实在是太乱了!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杨明辉却突然听得一直沉默不作声的林可盈开口了。

“老公,你和表弟在说什么呢?”林可盈神色柔和,走到程万廷身边,抬眸打量着男人锋锐冷厉的下颌线,转而又看向对面的陈松贤,“我和表弟确实是有些缘分的。”

一句有缘分,林可盈能清晰察觉到身旁男人低眉看向自己的目光,灼热而警惕。

不过她面带笑意:“不是吗?当初我还不知道凯文先生是你表弟,就在喜天大厦先和他见过几面了,这还不算有缘分?”

陈松贤微愣在原地。

心上人又唤自己一声凯文先生,前面那一声松贤哥难道真是自己的错觉?!

程万廷硬朗的眉眼柔和下来,轻声:“嗯。”

林可盈挽上程万廷的手臂,微笑着对陈松贤道别:“我们先走了,表弟,今天商讨的陈氏服饰在喜天大厦的销售策略很有帮助,我会和秋慧再确认细节的,你们那边有什么要求也可以随时提出来。”

陈松贤怔怔看着林可盈与表哥相携离去,劳斯莱斯驶离,只留给自己一阵尾气。

热闹的街头似乎只剩冷清,陈松贤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难道是自己幻听了,那声松贤哥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松贤哥。”林可盈在车厢后座同身旁男人低语,“你刚刚不会是在吃表弟的醋吧?”

临时充当司机的杨明辉差点一个紧急刹车,着实是吓坏了。

他现在听不得松贤哥三个字!

尤其是刚刚真假松贤哥对峙,紧绷的弦差点断裂,他这颗七上八下的心脏还没平缓下来呢。

程万廷眸光一凛:“他有什么值得我吃醋的?”

“哦?”林可盈扬起唇角,可笑意却不达眼底,“松贤哥,你可不要口是心非,那我下回和表弟见面饮茶,你别这么气势汹汹过来~”

程万廷听着刺耳的松贤哥三个字,喉结滚动:“还有下次?”

“嗯。”林可盈掀起鸦羽般的眼睫,声音清脆坚定,“对啊,我这是做生意,当然要和客户见面。”

杨明辉一脚刹车停在半山别墅,终于结束了这一晚的可怕折磨。

从老街回到半山别墅的短短二十多分钟时间里,太太竟然在车厢里叫了五声松贤哥!

可怕,太可怕了!

杨明辉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港城并不寒冷的冬末像是气温骤降至零度,寒意爬上杨明辉后背,瑟瑟发抖。

不敢过多停留,杨明辉婉拒了大少爷体谅自己,让自己留宿半山别墅客房的提议。

这里太危险,他现在只想回家!

++++

回到半山别墅,佣人们各自忙碌起来,得知大少爷今晚还没用过晚餐,华嫂忙张罗参汤和早已准备好的饭菜。

宽敞安静的饭厅内,只有男人安静用餐,林可盈在一旁陪伴,倒是不饿。

“松贤哥,你每天忙着工作,也要顾着身体,不按时吃饭,容易得胃病。”林可盈督促男人用些牛肉,“你要是病了,我可会心疼的。”

程万廷太阳穴突突地疼,一声又一声松贤哥往耳朵里钻,握着银筷的手也用力几分,青筋凸起。

鲜嫩牛肉下肚,他不动声色地开口:“为什么今晚一直这么叫我?这个名字……”

“因为今晚和表弟见面的时候,他说……”林可盈眨了眨漂亮的杏眼,唇角梨涡浅笑。

程万廷顿住握紧银筷的手,猛地朝女人看去,眼神探究又带着几分警惕。

“你这是什么眼神?”林可盈轻笑一声,“表弟说表哥本事大,一向崇拜你,他一口一句万廷哥,我总得和他们不一样吧。其他人都叫你万廷哥,只有我会叫你松贤哥。”

见男人没有开口,林可盈继续道。

“我知道你来港城后就改名了,你家里人也不大愿意回忆过去在大陆的生活。”林可盈杏眼微亮,清澈地犹如汪着一池春水,显得一番话也真挚动情,“可是那不是我们的过去吗?小时候的感情你不会也随着改名都忘记了吧?松贤哥。”

一顿晚餐吃得味同嚼蜡,程万廷忍着耳畔持续响起的松贤哥三个字,心脏像是被人揉弄,又酸又麻又胀,只能吩咐佣人收拾碗筷离开。

——

翌日,环宇集团顶层总经理办公室内。

程万廷靠坐在办公椅上沉思,桌上文件合同层层叠叠,此刻却完全无法引起工作狂的注意。

“你去查一查太太最近有没有什么动作。”程万廷冷静出声,下达命令。

杨明辉闻言一愣:“大少爷,您是怀疑太太她……不可能吧。昨晚太太和陈少单独见面,如果陈少在太太面前暴露了身份,太太必定当场就会质问您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回想昨晚,太太的表现没有丝毫问题,甚至面带笑意同大少爷以及表弟说话,哪里像是知道了真相。

程万廷指尖轻点桌面,一下一下:“是这个道理,但是又像是有些反常。”

那一声一声的松贤哥像是魔咒,始终回荡在自己耳畔。

杨明辉奉命办事,查询到的结果却没有什么反常。

“太太最近不是在红胜娱乐公司关心新开的电视剧项目,就是在喜天大厦操心各类销售问题,再不然就是去何记糖水店吃糖水,没有和什么奇怪的人接触。”

杨明辉怀疑大少爷是做了亏心事,开始疑神疑鬼的。

“大少爷,可能太太只是最近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对松贤哥念念不忘,您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杨明辉想安慰安慰大少爷,谁料,安慰得大少爷冷厉的目光扫来,吓得他声音越来越低,“太太和陈少小时候,才几岁扮煮饭仔,都是些小朋友的玩乐,哪里能当真,也不可能比得上您和太太这大半年的相处啊。”

这话说得,杨明辉自己都心虚。

成年后拍拖结婚的生活自然比几岁时光记忆深刻,可那是建立在没有道德有亏的欺骗之上的。

杨明辉不敢想象,倘若有一天,太太知道了大少爷假冒松贤哥,那该是多么可怕……

只希望那一天,晚点到来。

程万廷眼中的林可盈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只不时出海游玩,看看赛马,去马场骑马体验,再不然就是看看电影,商场购物,尤其爱买漂亮的裙子和项链手链。偶尔去巡查自己的产业,基本也是在娱乐公司、喜天大厦与何记糖水店来回打转。

甚至,她似乎更黏自己了。

爱叫着自己松贤哥,嘘寒问暖,言笑晏晏。

程万廷胸口一股郁气难消,险些憋出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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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林可盈确定了一些真相的同时,另一边,陈家也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当年的帮佣梅姨回到大陆后,特意前往林可盈居住的宁市和平公社莲花乡打听,为陈家带去了最新消息。

据莲花乡一名和林可盈关系密切的社员所言,林可盈同陈家当年的老管家联系了港城那边,这才得以拿到两张船票。

尽管老管家在出发前一阵子病逝,林可盈还是谨遵遗愿,独自登船。

而随信寄来的就有在公社粮食局当仓库看管员的老管家留下的遗物,那张没能兑现的船票。

梅姨亲自前去打听,无意中找到这张船票,她识字不多,可也认出上面的船运公司名字——环宇。

“环宇航运?”陈华山怔怔看着手中的旧船票,大半年的时间侵蚀,上面字迹依稀可见,分明是程万廷话事的环宇旗下轮船。

杨丽君同样惊讶,环宇集团明明说没有查到自家童养媳的登船记录啊。

而陈家老爷子看完信瞬间想到什么,沉声道:“把松贤叫回来!”

在酒吧喝着闷酒的陈松贤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家中,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质问。

性情温和的父亲陈华山少有地动了怒:“陈松贤,你说清楚,当年家里给你定的童养媳小盈和老管家去年是不是联络过我们家!这张船票又是怎么回事!”

陈松贤瞒了大半年的往事随着一张船票被揭露。

“爷爷,爸,妈。去年年中,我是无意中看到了大陆的来信,那时候我不想和童养媳结婚,又担心你们押着我结婚,才……”陈松贤心痛难当,复述自己曾经做过的蠢事时,哪有不后悔的。

陈老爷子对孙子的所作所为不耻:“所以你就给你祥叔还有小盈定了船票来港,可惜你祥叔因病去了,小盈一个人过来,那你把人弄哪儿去了?大陆不见踪影,港城也不见踪影!”

一旁听审的长子陈华高和宋秀娟夫妻心中打鼓,毕竟两人当初也帮着侄子掩饰。

“我……我托了表哥帮我去处理童养媳的事,还让表哥抹去了童养媳登船入港的记录。”陈松贤自认为,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这件,简直是送羊入虎口。

“好你个陈松贤!”陈老爷子大动肝火,儿子儿媳忙上前劝他顺心静气。

杨丽君没想到儿子会自作主张,瞒着家里人行动,做出这样的事。

陈老爷子质问:“那小盈到底去哪里了?万廷受你所托处理,总不能把人弄不见了吧!说到底,是我们陈家违约在先,对不住小盈。”

陈松贤有苦说不出:“她……她没回大陆,就在港城……”

宋秀娟和陈华高悻悻对视一眼,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的功夫和杨丽君陈华山夫妇视线相撞。

几人突然想到当初梅姨提到的童养媳小盈的全名,林可盈。

众人恍然大悟。

宋秀娟惊呼:“万廷帮松贤解决童养媳的婚约,怎么把人解决成自己老婆了?!”

她终于想明白一切,那个陈家的童养媳既然没有回大陆,又在港城遍寻不到,分明就是程万廷的老婆林可盈!

陈家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震惊地看向陈松贤,只见那张英俊的脸皱巴成一团,剑眉拧成曲线的男人悲痛地点点头。

杨丽君喃喃自语:“这……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陈老爷子也不曾面对这样的情况,实在是阴差阳错。

陈华山想上程家询问清楚,却被父亲和儿子齐齐开口拦下。

陈松贤:“爸,可盈不知道未婚夫是我,也不记得我们陈家。表哥说她当年年纪小,很多事情都忘了,只是一门心思来寻亲,后来婚约解除,我也没脸告诉她我的身份。”

陈老爷子同样没脸见人:“你去程家做什么?是你儿子非要把童养媳往外推,自作主张要解除婚约,现在那孩子已经结婚了,我们哪能去说什么。”

“可是,爸……”陈华山总觉得别扭,哪有表弟的未婚妻嫁给表哥的,说出去也……也不对劲啊。

“那能怎么办?”陈老爷子也受到冲击,“松贤的童养媳已经结婚了,还是和万廷结的婚,你能怎么办?”

陈家人集体陷入沉默。

陈松贤听到家人也一副要隐瞒的架势,内心不甘又憋屈:“我当初就不该让表哥去帮忙处理的,我……要是我去见可盈,现在和她结婚的就是我!”

陈老爷子一巴掌拍在孙子后背,掼出不小的力道:“你还有脸说!瞒着家里人找你表哥秘密解除婚约,你真是能耐!华山,请家法!”

陈家人忙上去劝,劝老爷子消消气,可陈老爷子着实对此事愤怒不已,还是硬挺着用手腕粗细的木棒给孙子背上来了几下。

要不是他身子虚弱,体力不济,必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这个混小子。

“童养媳的事只能算了,以后谁都不准对外提,这事,程家除了万廷应该都不知情。”陈老爷子心有愧疚,尤其是这样的关系牵扯,实在不好明说,“以后就当童养媳不存在,千万不能在程家人面前提起。至于小盈,到底是我们亏欠,秀娟,你想法子多来往帮衬,她不是有个大厦,我们的公司能撑一撑就不要省力。”

“是,爸。”宋秀娟脑瓜子嗡嗡的,没想到程万廷的妻子林可盈真是侄子松贤的童养媳。

太乱了,真的太乱了!

宋秀娟亲自前往喜天大厦,在总经理办公室同林可盈商谈生意。

这一次,再见到对面时髦干练的女人,宋秀娟内心情绪复杂。

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支持侄子解除婚约的,林可盈同她想象中的乡下童养媳不一样,没想到如此出色。

坐在办公椅上的林可盈听闻陈氏服饰有意向对喜天大厦大力支持,甚至不惜让利,柳叶眉微挑:“宋伯母,这怎么好意思,在商言商,我们肯定得协商一个双赢的方法,不能让陈氏吃亏。”

宋秀娟受公公所托,就是来吃亏的,毕竟想弥补弥补松贤的童养媳,当即坚定:“可盈,你别跟我客气。喜天发展势头这么好,我们当然想深度合作。”

陈家坚持,林可盈最后欣然接受,只是看宋秀娟的神情,似乎对自己有了些别样的情绪。

联想到陈松贤,林可盈心底有了猜测。

等送走宋秀娟,林可盈回到办公室清点着自己名下的财产,没想到来港城也就半年多时间,自己资产已经高达数千万。

手中有钱,心中不慌,林可盈不再是那个穿越过来,一无所有,要在人生地不熟的城市为未来担忧的人。

只是,意外于程万廷的行为,林可盈心中说不出的感觉,这样一个家世了得,坐拥过亿财富的豪门大佬竟然会做出这样无耻的事。

冒充表弟同自己结婚……

着实太变态了。

要是放在半年前初到港城,综合评判下来,她不会对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松贤哥太过在意,毕竟能轻松解决自己当时走投无路的穿越困境,甚至还是个脸和身材都在自己审美点上的男人,这人似乎真是一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可现在,她扪心自问,只觉得男人可恶。

摊牌前,她拥有唯一能轻易报复折磨他,惩罚他欺骗自己的筹码。

林可盈白天同宋秀娟见面一事很快传到了程万廷耳畔。

夜里在书房,男人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宋秀娟到喜天大厦一事:“你和宋伯母还挺投缘?”

从前没有发觉的细节,此刻愈发清晰。

林可盈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同陈家人接触,男人就显出几分警惕。

“还不错啊。”林可盈撩着额前碎发,笑了笑,“宋伯母之前还想给我介绍男朋友呢,就是你表弟,你说巧不巧。”

程万廷喉头一哽,近日太多次从妻子口中听到松贤哥和表弟这样的字眼,他胸口发闷,却又无法像对待陈松贤那样直接威胁闭嘴。

林可盈观察着男人细微的表情,窥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郁闷,心中稍稍舒坦了些:“对了,我们过完年一直没回家,还是挑个时间回去看看爸他们吧。”

程万廷闻言一愣,直接阻止:“没必要回去。”

他懒得回程家老宅,如今,自己父亲也眼不见为净,根本不想自己回去。

林可盈嗔怒:“松贤哥,你倒是潇洒,可外头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嫁到程家还不知道回去看望长辈亲人,你不明白背后的议论纷纷,流言伤人。”

又是松贤哥,程万廷忍着胸口郁闷细数最近一个礼拜,妻子提到第四十二次松贤哥,却又没有立场拒绝这个称呼:“谁敢说三道四?”

林可盈懒得搭理他:“就你爸别墅附近的邻居也会说儿媳妇不孝顺的。算了,那我自己回去吧,你要是太忙不用陪我。”

程万廷:“……”

拿妻子没办法,程万廷只能陪着林可盈回程家看望,顶着父亲不满的愤怒眼神,看似若无其事。

程冠杰早叮嘱过长子,一日没有解决问题,一日就别回来,他看着就头疼,心烦。

偏偏,这日还大张旗鼓回来。

程冠杰眼前一黑,却也不好将刚回家的儿子儿媳往外赶。

程家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程敏开学回到港大,家中只剩周可儿不知情,程志豪让妻子带着雯雯出去玩,自己则严阵以待在客厅陪同。

林可盈这回回来给程家人带了些礼物,送给长辈的补品,给二弟和弟妹的高档红酒和XO,以及给雯雯的玩具。

送完礼的功夫,林可盈同程家人闲聊:“爸,红姨,莲姨,志豪。”

林可盈刚点出几人名字,就见沙发上的程家人瞬间绷紧身体,神色严肃,没有半分与家人闲聊的轻松惬意。

林可盈:“……”

自己又不是在大点兵。

“不知道为什么,爸,你们最近好像不欢迎我和松贤哥回家,是不是我这个做儿媳的哪里做得不对?”林可盈怯生生地问,乍一看,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可怕的松贤哥三个字仿佛炸弹,一下炸在了程家人耳畔。

程冠杰咬紧后槽牙,低眉不语;傅月红嘴角扯出个勉强的弧度;钟倩莲紧张地手心出汗;唯有程志豪,目光快速扫过自己大哥一眼,见他神情严肃,忙低下头。

空气突然安静,静得可怕。

程冠杰咳嗽一声,硬着头皮开口:“哪有,你做得很好,就是有人做得不对,也该是……”

差点顺着儿媳说一句松贤,程冠杰险些吞了舌头。

“也是这个不孝子不对!”

林可盈偏头靠近丈夫:“松贤哥,你快跟爸认个错啊。有什么不对的,我们知错就改。”

程万廷同父亲程冠杰面面相觑,有六七分相似的硬朗面容上都显出几分下颌线紧绷的忍耐。

没能将儿子儿媳打发走,程冠杰又听了一顿晚饭时间的七八声松贤哥,头疼得厉害。

再一看自己那个理直气壮,张狂无比的逆子,终于是显出几分忍耐和郁结。

这一刻,程冠杰竟然有几分爽快!

自己老婆口口声声叫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活该!

饭后,程家人毫无留恋地准备赶人,程志豪亲自替大哥和嫂子拉开车门:“大哥,嫂子,天快黑了,再不出发容易摸黑看不清路,不安全,慢走啊。”

林可盈回身,看见脸上喜色跃然的程家人,首次主动提出留宿:“那不然我和松贤哥留在家里住吧。”

程家几人:“……”

笑容僵硬地停在脸上,钟倩莲只觉折磨。

最后还是程万廷发话:“这里住不惯,还是回我们家。”

林可盈并未过多计较,只揽上男人的臂弯:“好啊,松贤哥,我们回家!”

一刀又一刀插向向来刀枪不入、面对任何人的苛责都理直气壮的男人。

程万廷心口像是被人抓着揉来弄去,酸胀又隐隐刺痛。

竟然是从未有过的滋味。

偏偏,他还无法发作。

两人正欲坐进车厢,却突然望见不远处几道熟悉的身影,程家人陡然警觉,唯有林可盈扬声招呼:“姨父,姨母,陈叔,宋伯母,你们一家人吃了晚饭出来散步吗?”

陈家一家子出现在别墅区绿荫道下,乍见林可盈和程家人,脸色一变。

坏了,松贤的童养媳和松贤的表哥,以及程家人都在!

程家人见到陈家人同样呼吸一窒。

空气陡然变得稀薄了几分,陈家飞速告别:“是,是,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程家人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说不明白陈家人今天为什么没有过来热情寒暄,但是是好事!

“凯文先生!”就是两家人都放松警惕时,偏偏一道清脆女声叫住了陈家长孙。

陈松贤是唯一一个对这边恋恋不忘的陈家人,却被父母和大伯大伯母强压着离开。

听到心上人叫住自己,陈松贤心头一喜。

至于在场的其他人,却是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警惕起来。

众人心思各异。

林可盈看向陈松贤:“上回说的陈氏服饰销售策略很有用,下回我们再商讨商讨……”

宋秀娟立刻打断林可盈的话:“可盈啊,so……”

一句松贤差点脱口而出,宋秀娟忙将尾音吞回肚子,改口:“凯文哪懂这些,他这人最不会做生意了,有什么事跟我谈!”

“是是是。”为了阻止林可盈同陈松贤私下见面,以免生出事端,陈华山杨丽君夫妻也对亲儿子下手,“son……额,凯文做生意不行,跟他谈要出问题的,还是秀娟和华高厉害。”

程家人紧跟着开口,程冠杰和傅月红一唱一和:“凯文是这样,最会喝酒作乐,要是吃喝玩乐问他没错,哪里的做生意的料。”

“可盈,你做生意可别被带歪咯。”

陈松贤:“……”

自己家和姨父家是人吗?

一个个平时看不起洋文名字,现在凯文倒是叫得利索,更别提,还一个劲儿在可盈面前诋毁自己形象!

刚想为自己辩解几句,陈松贤就被父母和大伯大伯母连拉带拽地拽走了。

坐上虎头奔,林可盈轻松惬意地看着窗外,路灯昏黄的光晕匆匆掠过,像是连成线的星星。

掌着方向盘的男人心中疑窦丛生,隐隐不安的感觉笼罩全身,可身旁副驾驶座的女人不似看出真相的状态,甚至心情不错地在下车后同华嫂与阿梅说笑。

回到半山别墅,林可盈直接进入浴室沐浴,伴着淅沥沥的水流声,程万廷指尖轻点桌面,仔细回忆这阵子妻子如雾里看花的言行。

“松贤哥,你去洗澡吧~”林可盈身着睡衣睡裤走出浴室,催促男人。

又是一声松贤哥,程万廷心口像是再被插了一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大步流星走到女人面前,程万廷鹰隼般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俯身强势逼近,与之距离极近:“叫我万廷。”

简单四个字,像是在下达命令一般,不容拒绝。

偏偏,女人不是自己的下属,不会言听计从,反倒是双臂环上自己的脖颈,踮起脚尖在自己下巴上轻咬一口:“不过是一个称呼嘛,那么计较干吗?松贤哥,你难道忘了我们的小时候吗?不喜欢吗?可是我好爱你的,松贤哥。”

一句爱你出口,林可盈感觉到自己腰间手掌紧贴的力道明显加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