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九点四十分,屋门一开一合,晚归的诸伏景光回到了家中。

玄关处挂着哥哥的外套。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哥哥今天是回家了吗?

屋里没亮灯,大概是睡了。

原本答应了小树九点会回来的,结果为了帮丢东西的老奶奶找回失物耽搁了时间,不知道小树是睡在了这边,还是回了自己家。

诸伏景光在知花裕树房间门口停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眼,又怕把已经睡着的人吵醒。

一旁哥哥的房间忽然传来隐约响动。

似乎是……说话声?

这么晚了哥哥在和谁说话?

那声音又消失了。

算了,可能是太累了,有点幻听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诸伏景光回房间拿上睡衣进入浴室,打算简单冲个澡。

只花了不到十分钟便洗完了。他换上睡衣,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拉开浴室门。

疑惑地顿住脚,“哥哥?”

他的哥哥站在卧室门口,穿着浴袍,手臂上挂着一件外套。看起来是刚从卧室里出来。

“哥哥,你还没睡?”

“口渴了,起来喝点水。”

诸伏高明转身朝厨房走去。

诸伏景光觉得有点奇怪。

起床喝水干嘛还要在手臂上挂件外套?

他跟去厨房,“高明哥,你的声音好像有点哑,是生病了吗?”

诸伏高明背对着他接水,“可能是有点吹了冷风。”

一杯水满,诸伏高明回过身看向他,凤眸一如往日冷静沉稳,“还有什么事吗,景光?”

诸伏景光看哥哥精神还算可以,不像是生了很严重的病,放下心来。

“高明哥,今晚小树是在我们家睡吗?”

诸伏高明抿了口水,嗓音平淡,“不知道,我有点累,回来洗了个澡就睡了,没听见别的声音。”

可我刚刚好像有听到你房间有说话声——诸伏景光心想,但这很可能是他的幻听,太捕风捉影的事情,没凭没据。

“哥哥没听到的话,他应该是不在吧。”

不然以小树的性格,肯定会闹腾得哥哥想不注意到都难。

诸伏高明淡淡点头,“嗯,放了假,他可能也想多陪陪外婆。”

“说起来,我们三个也好久没有一起了,高明哥,要不明天一起吃饭吧?”诸伏景光微微撑着厨房岛台,隔着一个台面的距离和哥哥对视,笑了笑,“我和小树还没有以情侣的身份和哥哥进行过正式会面呢。”

诸伏高明表情不动,继续慢条斯理地喝水,“你们都是我的弟弟,不会因为你们的关系改变而改变,景光,别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还真是哥哥会说出的话。

“只是明天一起吃顿饭也不行吗?”

“我有时间的话会参与的。”诸伏高明依然端着水杯,神色平静地说,“现在你该去休息了。”

诸伏景光耸了耸肩,忽然注意到什么。

“等等,高明哥,你这里好像有点红——”

黑发凤眸的男人做什么都一丝不苟,连浴袍都束得规规矩矩,而在那规整的浴袍领口下,靠近锁骨的皮肤隐隐约约露出些许红痕。

他下意识伸过手,想拉开看看是什么。

隔着岛台的男人后退一步,修长的手指进一步收拢浴袍领口,挡住了那点红色。

“没事,刚刚房间里有蚊子。”

毕竟是盛夏,有蚊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诸伏景光顿了下,收回手,“那我明天去超市买点蚊香回来。晚安,高明哥。”

诸伏景光没再打扰哥哥,他转身往房间走,余光瞥过那件被随意扔在椅背上的外套,心里的疑虑依然没有散尽。

哥哥到底为什么喝水还要带着件外套出来?也没有穿,只是在手臂上挂着,倒像在遮掩什么。

……

第二次做喜欢做的事情的尝试,完全失败!

知花裕树从睡梦中醒过来,看到自己衣着完好地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脑子里只有几个大字。

喝!酒!误!事!

有关昨天的晚上的记忆,他只能记起到自己喝了一口波本酒为止的事情,那之后的记忆就消失了。

可能他喝完酒就直接上床睡觉了吧:)

知花裕树使劲儿回忆,也最多只能模糊地想起景光好像在房间里洗澡,然后男人微微压在他身上,浴袍的软毛磨得他皮肤发痒。

鉴于他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再排除掉景光不行(他那么大那么石更怎么可能不行!)的选项,破案了。

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嘶,原来他竟然是个涩鬼吗?

知花裕树表情凝重,唉声叹气地换了衣服走出卧室,正好碰上同样走出来的诸伏景光。

“欸,小树,你昨晚是在这里睡的吗?”

知花裕树郁闷点头。

诸伏景光笑了下,“昨晚哥哥说没听到你的声音,我就以为你不在。”

知花裕树没好意思说自己踌躇满志结果一通白忙活的事情,“哦,因为我昨晚很早就睡了。不过高明哥也回来了吗?”

等等,昨晚他的梦里是不是高明哥也出现了?好像是他和景光正在探索时,高明哥忽然回到家,把他和景光捉奸在床了……好可怕,知花裕树打了个冷颤。

看来上次半路接到高明哥电话真的给他带来了过重的心理阴影。

“我和高明哥约了今天中午一起吃饭。”诸伏景光说。

“哦哦,好,确实很久没和高明哥一起吃饭了。”

结果厨房里贴着诸伏高明留下的便利贴,上面说他昨天半夜接到了紧急通知,有突发案件需要他马上回警察本部。

“做警察真辛苦啊。”知花裕树感慨。

诸伏景光看了他一眼,犹豫着说:“小树,其实等毕业后,我也想去读警校。”

“那很好啊!”知花裕树眼睛一亮。

他知道景光的顾虑,无非是担心无论是读警校还是当警察,能陪着他的时间都会变少。但知花裕树喜欢的并不是能够一直待在他身边的景光,而是那个和高明哥一样善良正直、乐于助人的景光。

“距离和时间不会把我们分开的。”知花裕树说,“只要我们彼此喜欢,那就什么都无法把我们分开。景光只管去做警察,将来成为保护我的英雄吧。”

诸伏景光目光闪动,把银发青年抱起来,放到岛台上吻。

昨玉文盐天晚上,他的哥哥就是站在这个地方喝水的。

或许会有动作重叠的时刻。

唯一的不同在于,他的手里捧着自己的心上人。

那张笔锋凌厉的便签纸被两人越来越激烈的动作吹开,打着旋落到地上,洇湿了笔墨。

如同某种无声的注视。

……

“喂,孔明,你怎么在办公室睡了?”

大和敢助把随便披了件外套躺在沙发上睡的男人叫醒,又扒拉着日历看了几眼。

“你不是放了三天假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么连轴转地忙,不怕猝死吗?”

诸伏高明按了按发涨的太阳穴,冷淡地说:“我热爱工作,很乐意为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和敢助保持着扒拉日历的姿势,看向好友,“你是不是失恋了?”

诸伏高明:“……”

“没有,别瞎说。”

大和敢助仔细思索了下,“也是,得先恋爱才能失恋,你要是恋爱了不可能瞒得过我。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对哪个女孩子表现过独特的好感……嘶,孔明,你不会喜欢的是男孩子吧?”

诸伏高明冷冷地看着他。

大和敢助举手投降,“好好,我不说了。不过最近怎么没见过你那个长得很好看的邻家弟弟,以前你忙得没时间回家,他都会来给你送便当的。吵架了?”

说完后盯着诸伏高明等回复。

看起来不得到一个答案不会罢休,诸伏高明平静地说:“他恋爱了,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我。”

大和敢助恍然大悟,“所以不是失恋了,是失弟了。可怜的孔明变成了空巢老哥。”

忍无可忍的诸伏高明额头冒出“井”字,“闭嘴吧。”

大和敢助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作为长辈还是要学会接受和放手。你只是他的哥哥,能陪着他长大,但不能陪着他老去,他会有自己的生活的。”

诸伏高明自然明白这些道理。

昨天深夜,万籁俱寂,唯有蝉鸣声此起彼伏的时刻,他躺在床上难以入眠。

走进浴室,对着镜子查看锁骨处遗留的痕迹。

知花裕树的每一个吻都用尽了力气,大胆而热烈地留下属于他的印记;而他的每一个吻,无论动作再如何剧烈,落下的力道都保留着清醒的克制。

他没有留下痕迹的资格。

甚至不再有继续做兄长的资格。

这世上没有哪个兄长,性幻想的对象是弟弟。

虽然他们事实上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同时还是自己亲弟弟的爱人。

无论是哪种关系,都见不得光。

他甚至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对小树抱有的心思。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触碰身上这些残余罪证,诸伏高明看着镜中的黑发男人,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演的只是一场有些可笑的独角戏。

他自然可以哄得弟弟误以为小树不在家里,让他错过这个像熟透了的桃子一般诱人的小树。

可那又怎样。

他们是恋人。

他亲手给小树穿好的睡衣迟早会经由对方允许,由他的弟弟再亲手剥下来。

在他看不到、听不见的地方,他们会做尽一切亲密事。

他们是恋人。

……

夏去秋来,秋去冬来。眨眼间大半年过去,再过大半个月,等到樱花再次盛开之时,诸伏景光就要进入警校,成为一名警校生了。

这段时间,知花裕树和对方的感情非常稳定、持续升温。

一定要说问题的话……

在第三次的尝试终于大功告成后,他那食髓知味的男友便有点不知节制,时不时就弄得他腰酸背痛,最过分的那次直接在床上躺了两天才有力气下床。

知花裕树进行复盘,觉得主要原因在于男友为了进入警校提前开始了训练,体质大幅增强——这方面的有力佐证就是对方越来越发达的肌肉。

他能靠手臂的力量完全支撑住他,从酒店床上走到浴室。

……甚至直到洗完澡。

像只精力永远消耗不干净的大型阿拉斯加。

知花裕树(主要是他的腰)是真的有点吃不消了。

但这充其量不过是甜蜜的小问题,而且认真说起来,这也是两人身体合拍的有力证明。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们都能算得上模范情侣。

知花裕树的烦恼在别处。

在他和景光感情逐渐升温的同时,他和高明哥的关系却逐渐疏远了。

要说疏远具体开始于哪一刻也很难说清,不过是回家的时候很难见着面,去电的时候大多都在忙,一次次地积攒下来,等回过神,彼此之间已划下了一道隐隐约约的楚河汉界。

知花裕树再迟钝也感觉到,高明哥似乎是有意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知花裕树无法接受,他选择直接去问。

为什么?

诸伏高明的回答是:“你已经长大了,我们都该有自己的生活。裕树,我并非你真正的血缘上的哥哥,你现在是景光的男友,不该再这么依赖我。”

这话说得该死的有道理,知花裕树研究了一个通宵也没找出可以反驳的漏洞。

这件事到此时也只是令人十分沮丧,还算不上多么糟糕。

随着年龄增长人总是要成长的,知花裕树要做的就是像到了一定年纪要控糖控油一样,视死如归地摆脱对高明哥的依赖。

直到他做了一个梦,一个春梦。

梦的对象,不是他的男友,而是他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