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原来自己也没有倒霉到家嘛。

对方是警察,可以保证他大概率能控制自己的行为,比起波本、苏格兰他们这样的犯罪分子安全很多。

两个人压根不认识,而且等案件解决就能各奔东西,对方就算有百分百的疯狂爱意,也只能对着天空释放,这样的话等七天debuff消除,他清醒过来也不至于尴尬。

完美,完美。

选择完毕后,感叹号消失了。

知花裕树特意放轻了呼吸,微微提起一点身体,随时准备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火速丢下波本逃跑,但是警察先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男人一身西装笔挺,凤眼上挑,文质彬彬,西装下的白衬衣扣子严严实实扣到最上面那颗,领带也打得规规整整,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极为知节守礼矜持克制的气息。

一看就是文化人。

文化人好啊。

文化人讲面子,不会允许自己当做出失态的表现。

比如此刻。

知花裕树完全看不出debuff有在这位警官身上发生作用。

他依然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神态、动作都好像没有任何偏移。

唯有一点。

那双刚刚还在观察他的凤眸移开了目光,并且很刻意地避开他,一丝一毫都不再转回。

知花裕树十分心虚。

对不起,七天之后如果还有机会,他会补偿这位警官的!

波本完全没看出诸伏高明有什么异样,虽然对方在看到莱蒙时愣了下,但是看到那家伙稍微愣一愣很正常,没反应才比较不正常。

波本再次问道:“请问是有案件相关的事情要问吗?”

文质彬彬的警官忽然深深蹙眉,“是,不过抱歉,既然有人受伤了,你们今晚先休息,明天再麻烦你们到长野县警察本部做个笔录。”

“失礼了。”他退出医务室,还顺带将门掩住了。

波本:?

景的哥哥特意过来一趟只为说这么一句话吗?

他隐约感觉到对方的状态似乎不大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不过赶紧离开也好。

那毕竟是景的哥哥,两人的凤眼十分相像,莱蒙和景是搭档,万一被他看出两人长得很像就麻烦了。

他回头,椅子上那个黄狐狸又舒舒服服地窝回了椅子里,状态比起之前更加放松,嘴里发出喟叹。

“这位警官真是个大好人啊!”

波本再次:?

“你还真是喜欢发好人卡。”他记得连伏特加都得到过莱蒙的好人卡。

“哪有?”知花裕树马上反驳,“你就没收到过。”

波本:“……”

知花裕树拍板决定,“波本,你现在送我回去吧。然后明天你自己去警察本部做笔录。”

“你不去?”

“我怕警察。”

“我是坏人,我也怕。”

“我是领导,怕也给我去!”

……

诸伏高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退出医务室的。

他感觉到自己现在状态非常不对。

走廊上没有人,他单手松开勒得过紧的领带,快步走到尽头的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将冷水泼到脸上。

水珠沿着下巴滴落,滑至喉结,又跟随滚动的喉结向下,没入被扯开一颗扣子的衣领。

冬日的冷水凉得指尖发颤,但也只是让过热的大脑短暂冷却了一瞬。

诸伏高明垂下眼眸,怔然地看着自己的手。

是因为长达17年的找寻终于有了结果才会反应过度吗……

那确实是他,是小树。

就算发色变了他也不可能认错,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长那般模样。

他还活着,还活着。

活着就好。

诸伏高明回头看向卫生间的门,走过去将门关上,在黑暗里又一次将冷水泼到脸上。

太不对劲了。

就在认出小树的那瞬间,他的大脑就像触发了什么开关,浑身的血液再也不受控制,在体内肆意奔走,寻找根本不存在的宣泄口。

他拼命忍耐才没有显露异样。

那时候,他很想……抱住小树。

不只是抱住他,还想要亲吻、噬咬,甚至代替那个和他关系亲近的浅金发男人握住他受伤的脚腕,将他的脚心放在小腹捂热。

他会软软地叫他“高明哥”。

那样的画面只是掠过脑海便带起惊涛骇浪的反应。

诸伏高明察觉到身体的异样,强行止住思绪。

这很不对劲。

他怀疑自己大概是陷入了某种类似于可爱侵犯的情绪。

根据理性来推断,应该是他在这件事上花费了太多精力,经历过一次次失望、挫败,甚至于已经隐约不再相信会有结果,就在这样的状态下,极突然地,发现自己找寻将近二十年的答案就在眼前。

因此前期被自己刻意压制的情绪瞬间全部爆发,以至于大脑难以处理。而他太想要确认小树是真实存在的,是温热的,是会呼吸的,所以才会产生强烈的想要抱住他亲吻他的情绪。

这些都是大脑超负荷运转带来的短暂错觉,只要休息两天就能恢复正常。

他不会真的对小树有那样的心思,他又不是景光,他确确实实清楚小树是男孩子,也是真的拿他当弟弟看待。

可惜的是,这位弟弟似乎完全没有认出他,是因为时间太久儿时的记忆已经模糊吗?

还是说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忘记了那些?

将自己的心理分析透彻后,诸伏高明终于感觉到大脑冷静了许多,身体的反应也被强行压下,他重新整理好仪容。

白衬衫的扣子丢了一颗,但领带还好好的,他慢慢把领带系回去。

只要别去想他,心跳就能维持平和。

诸伏高明回到案发现场。因为凶手已经认罪伏法,警方做完取证工作就可以撤离了,剩下的就是滑雪山庄自己的事情了。

“怎么回来得这么慢?”大和敢助见他回来,靠墙的身体站直,两只手顺手插进口袋里,“要撤了。”

“嗯,你们先走,我还有点事要再确认下,马上就来。”

上原由衣招呼大和敢助,“小敢,要走了。”

大和敢助盯着诸伏高明往愁眉苦脸的滑雪场工作人员处走的背影,露出沉思的表情。

上原由衣:“怎么了,小敢?”

“你有没有觉得高明忽然有点奇怪?”大和敢助比划了了下自己凌乱的领口,“他的衬衣扣子掉了一颗,领带也没打好。”

这可不像诸伏高明。

诸伏高明在向工作人员询问今天入住的人员的消息。因为他的警察身份,工作人员不疑有他,连忙把入住登记表拿出来。

表格上载明了入住人员的姓名、联系方式和车牌号。

诸伏高明点了点姓名登记为“结城小五郎”的那一行,“这个人是那个银色短发的男人吗?”

工作人员连忙点头,小心地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这位警官的表情似乎严肃过头,本该带来温柔感的凤眼凌厉异常。

“没有。”声音倒仍是温和熨帖的。

他轻声道。

“只是……犹恐相逢是梦中。”

……

这样的状态下,诸伏高明暂时不敢再去见知花裕树,他怕自己做出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最终导致自己主动进警局,或者由敢助把他押往警局。

大和敢助和上原由衣都看出他有些精神不济,劝他回去休息。

今晚的案件并不麻烦,诸伏高明也没坚持同他们回警察本部办公,但他也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来到了知花裕树曾和外婆一起住过的地方。

旁边就是他儿时的家。

两栋房子都空了,但他有时间的时候还是会回来挨个打扫一下。两栋房子之间的树上曾由他和小树共同刻下一句诗。

新字日相催,旧字不相待。

如今早就看不见了,果然不相待矣。

诸伏高明像往常一样,到【知花宅】的门口,从门前花盆的底下拿钥匙。

嗯?怎么会没有?

诸伏高明看向房门的锁芯,意识到有人进了这栋房子。

诸伏高明对这栋房子的结构非常熟悉,他绕到卫生间的地方,从窗户悄悄翻进去。

脚步声放轻,首先朝着知花裕树曾经的卧室走去。

卧室的门开着,那个人就在里面。

诸伏高明从背后将配枪摸出来,闪身进去,那人反应竟也无比迅速,从书桌前的椅子上回身,推倒椅子绊他一下,自己也掏出枪来。

两把手枪几乎同时对准对方,然后两人又同时一愣。

“景光?”

“哥哥?”

……

在知花裕树决定选长野县和群马县交界的这座山上的滑雪场作为party场地的时候,诸伏景光便决定要趁机回一躺小树儿时的家里看一下。

这件事他很早之前就想做,只是琴酒有那么点不待见他,给他派的任务几乎没停过,一天到晚试图找出一点他的错处,弄得他根本空不出时间来。

这次恰好是个机会。

诸伏景光借口不舒服回到酒店房间后不久,确认其他人都去滑雪了,便驱车来到了长野县,自己曾经的家。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他便没再来过这里。

一开始是因为精神创伤没办法靠近,警校时解开了心结,但毕业后很快就开始为执行潜入搜查任务做准备,以至于再次踏入这片区域竟隔了这么多年。

诸伏景光深深地压下鸭舌帽。

怕被人发现,他特意将车停在了很远的地方,又刻意等到深夜,街上万籁俱寂,一个人都没了才过来。

虽然很想进自己曾经的家再看一眼,但现在不是时候。诸伏景光直接来到【知花宅】,按照记忆里知花裕树曾做过的那样从花盆底下拿出钥匙开门。

因为外婆的记性不太好,所以特意在花盆下放了备用钥匙。而知花裕树因为懒得带钥匙出门,也经常用这个。

遗憾的是,诸伏景光把房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这也在意料之中,他没有因此失望。

要了解当年的那些事情问人比问物更合适,只是他现在的身份很不方便。

不过诸伏景光发现整个家里都很干净,似乎经常有人打扫。

是谁会来打扫?

最终,他坐到了知花裕树卧室的书桌前,翻看小树儿时自己画的漫画。

对一个儿童来讲,他的画工很不错(虽然只是画了一些火柴人,但诸伏景光觉得他画火柴人的线条就是比一般孩子更流畅),就是画的内容奇奇怪怪。

基本都是一些……火柴人之间扭曲诡异的爱情(?)故事。

比如说上一页主角还在向爱人深情告白,试图亲吻对方,下一页爱人就拿刀捅死了主角,说:“离我远点。”

怕读者不知道主角死了,他还在旁边标注:已死透,无任何复活可能。

后面每一页都是爱人的不同死法。

虽然想法有点扭曲,但孩子的字写得多工整漂亮,不愧是小树。

诸伏景光正专心观看《每翻开一页都能看到新死法》,忽然察觉到有人在靠近这个房间。

卧底的每个神经都瞬间绷紧,他握住枪,假装没有意识到危险,等对方冲进来的那一刻才回身将枪对准对方。

没想到会是哥哥。

两人一愣之后,都放松下来。

诸伏景光把椅子扶起来,“哥哥,你怎么会来这里?等等,难道说这栋房子是哥哥在打扫吗?”

“是我。”

诸伏高明看着许久未见的弟弟,自从他从警校毕业,两人就渐渐失了联系,诸伏高明猜出弟弟大约是在执行卧底任务,但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到他。

偏偏是在他刚刚找到小树后。

心头莫名升起燥热和一丝奇怪的恼怒,诸伏高明垂眸,默默调整呼吸,控制情绪。

两人一个在椅子上坐下,一个在床沿坐下。屋子里只开了书桌上一盏台灯,微弱的光源在深冬散发着寒气。

诸伏景光看了看哥哥,对方看上去依然是那个样子,平静稳定,好像没什么事能让他慌乱失态。

诸伏景光也从未见过哥哥失态的样子。

他有很多话想同哥哥说,但现在身份和时间都不方便,只能先问最重要的那件事。

“哥哥,你知道小树当年是被亲戚带到了哪里吗?”

诸伏高明沉默良久。

诸伏景光的目光逐渐变得探究,“哥哥?”

诸伏高明轻轻叹了口气,“不是亲戚。”

……

【诸伏高明第一次见到知花裕树的时候在上初中,彼时他13岁,堪堪长了那孩子8岁。

外婆牵着他的手领到他面前,说:“小树,这是高明哥哥,是个非常博学多才的人呢。”

博学多才这个称呼对初中生而言属实过誉,诸伏高明赧然。

“我们小树很喜欢看书,以后要麻烦高明哥哥多照顾一下弟弟了。”外婆望着他露出慈爱的笑容。

得知知花裕树是个男孩子,诸伏高明也微微有些惊讶。那孩子粉雕玉琢,像个精致漂亮的娃娃,竟然是男孩子。

而且他性格安静沉稳,比景光还小两岁却像个小大人似的。

那时候是暑期末,诸伏高明大部分时候都待在家里,他便时常跑来听他念书。

诸伏高明把他念睡着了,就把人抱起来送回他自己家。

景光对此大为不满。

那之后很多年诸伏高明都没想明白小树弟弟到底是真的喜欢听他念书还是把他的声音当成了催眠曲。

再后来,那件事发生了。诸伏高明一夜间失去双亲,景光可以崩溃,他身为哥哥却不能。

料理完父母的后事,诸伏高明拒绝了以后负责照顾他的亲戚带他一起回家的请求,说自己想要再回家看一看。

亲戚理解他的心情,只嘱咐他注意身体,不要伤心过度。

景光被东京那边的亲戚带走了,诸伏高明一个人回到充满着曾经幸福美满的回忆的房子,躺在卧室的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半夜似乎发起了烧,他也懒得动弹。

后来迷迷糊糊的,有一双小手试图扶起他。

“高明哥,生病要吃药才能好,请吃药。”

他睁开眼,洋娃娃站在他床前,淡金色长发垂落,灰色眼瞳水润润地望着他。

“小树?”他哑着嗓音叫他。

看他睁眼,知花裕树把手里的药塞到他嘴里,又从床头柜端起一杯水,“大……大哥,该起来吃药了。”

虽然脑袋烧得有点迷糊,诸伏高明还是隐约感觉到这句话不太对,不过水已经递到嘴边了,他顺势咽下去。

诸伏高明看到知花裕树光着脚在地上站着,朝他招招手。“地上凉,小树,我和你说过,不要老是光脚站着。”

他把孩子抱上床,拿毛巾给他擦了擦脚,然后往他身上兜头盖了条毛毯。

金发的脑袋从毛毯里嗖地冒出来,知花裕树瞅着他,以老学究的口吻说:“高明哥,书上说,哭出来对身体好。一直憋着,情绪就没有宣泄的出口。你要是哭不出来,不然我帮忙把你打哭?”

出于哥哥的责任,自从得知父母的死讯到现在,诸伏高明确实一滴泪都没掉过,只在葬礼上湿润了眼,但很快又调整好忙碌各种需要他去做的事情。

人人都夸他沉稳持重,将来必有成就。

诸伏高明想,他要的并不是这些。

小孩子似乎在纠结什么,纠结了很久后,他终于一叹气,脸上露出“拿你没办法”的表情,起身给了他一个拥抱。

诸伏高明回抱着他,心想这也是他的弟弟。父母跟他交代过小树弟弟只有外婆一个亲人,要好好照顾他。

他和景光都是他的弟弟,所以他还有两个家人。

诸伏高明将家人紧紧抱在怀里,默默流了半夜的泪水。

后来诸伏高明搬进了长野县亲戚的家里。那边问他之前的房子要怎么处理,诸伏高明说:“先让它空着吧,我还想多回去看看。”

多回去看看是一方面,小树的家在那里,他回去的时候也可以顺便去看看小树。

那天,他周末休息,去甜点店买了一些小树喜欢的点心去看他和外婆。

到了熟悉的街道,才听到路人唏嘘,说那两家人真倒霉,一户的男女主人被杀,另一户的老人出门买个菜就倒霉得被车撞死,只剩下一个五六岁小孩子。

“啊?那那个小孩儿怎么办?”

“听说是被亲戚收养了,刚刚我过来的时候还看到门口停了辆车。”

听到这样的消息,诸伏高明眉头深锁,快步往【知花宅】的方向跑去。

门口确实停着辆车,诸伏高明来到门前,缓了两口气,按响门铃。

过了很长时间才有人来开门。

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四方脸,下巴上有颗显眼的痣。诸伏高明很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同小树相似的地方。

男人粗声粗气地问他:“你是谁?”

诸伏高明:“我是小树的哥哥。请问您是?”

“高明哥!”知花裕树在男人身后,房间的拐角后钻出来,另一个浑身肌肉健硕的男人跟在他身后。

门口的四方脸回头瞪了肌肉男一眼,似乎是在埋怨他怎么回事。

诸伏高明的目光慢慢从这些人脸上扫过,最终落到肌肉男攥紧小树细小手臂的那只手上。

四方脸注意到他的目光,忙回头呵斥:“横山,你这家伙干什么!别用那么大劲,小姑娘细皮嫩肉的。”

“大哥,但她……”肌肉男微一松劲,知花裕树就甩开他,快速扑到了诸伏高明怀里。

小孩子才只有他腰那么高,闷闷地说:“高明哥,外婆她……她死了。”

“没事的,没事的,哥哥在这里。”诸伏高明收拢手臂,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肌肉男小声和四方脸嘀咕,“她还有个哥哥?”

诸伏高明敛眸,再抬头客气一笑,“你们就是来接小树的人吧?真是麻烦你们了,要不先坐下歇一歇,我看小树的行李还没备好,外婆还给他留了一大笔财产,我去帮忙找出来。”

诸伏高明看出了这些人不对劲,他们根本不像是要收养小树的亲戚,甚至连小树的性别都能弄错,他刻意提到外婆留下的财产,希望能借此拖延时间,其中那个肌肉男果然神色一动,看了四方脸一眼。

后者打量了诸伏高明一眼,似乎觉得这也是个小孩,掀不起大浪,于是点头:“嗯,是得拿上她外婆留下的东西。”

诸伏高明马上说:“那你们先坐,我帮你们倒杯水。”

他不等这些人答话便忙活起来,一只手拉着小树,让他跟在自己身边。

那两个男人虽然在沙发上坐下了,但目光一直紧盯着他,让他做不出丝毫小动作,更不可能趁机报警。

彼时的诸伏高明只有13岁,纵有万般聪明才智,但在现实的体力差距面前,他可以做到的事情太少了。

知花裕树乖乖地跟在他身边,一只手牵住他衣角。

诸伏高明蹲下故意同他高声说:“小树乖,哥哥先把茶端给客人。”

他小声对小树说:“待会儿直接往外跑,跑到交番去。”

水杯里的水都是滚烫的。

假如出其不意,将热水泼到两人眼睛处就能为他们争取几秒的逃跑时间——

诸伏高明也是这么做的。

但他没想到,自己的对手其实是三个人。

最后一个人从他背后出现,一脚狠狠踹在他身上。

额头一下子磕到桌角,温热的液体流出,划过眉骨,滴在睫毛上,他抬手摸到一片红色的血。

大脑出现眩晕感,耳朵里听到的话也夹杂着回声,模糊不清。

“……直接……杀了……”

他的思维依然是冷静的,知道这些人是打算杀他灭口。

诸伏高明并不害怕死亡,只是担心两个弟弟。

每一个都不能让他放心。

尤其是眼前这个。

他勉强睁开眼去找小树的位置。

眼前一片血色。

他看到小树手里拿着碎玻璃片抵在自己喉咙的位置,在和那几个人对峙。

那个精雕玉琢的洋娃娃目光凶狠,像一头暴怒的小狮子。

“如果你们杀了他,就得不到我。你们是要抓到我向什么人交差吧?那个人没让你们杀我,就说明他要的是活着的我。”

他冷静得完全不像小孩。

“放过高明哥,我会乖乖的。”

不要。

小树,不要——

13岁的少年惊慌失措,染血的手指撑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

那边交易达成。

知花裕树跟两人说:“我和高明哥道个别。”

知花裕树走到他身前站住,蹲下来,小脸露出好看的笑容。

“高明哥,我没事的,别为我担心。”

他敲敲自己脑袋,正色道:“我有快乐和智慧的桨。”

“别……”诸伏高明哑声道,“别去,小树。”

知花裕树又露出纠结的神色,在口袋里犹豫地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他。

“事发突然,只有这个能给高明哥你当分别礼物了。不过它真的挺耐用的。”

“行了,该走了。”

最后出现的男人掏出沾了迷药的手帕捂住少年的鼻子,看着他渐渐昏迷过去。

等诸伏高明再次醒来已是黄昏,他怔怔地坐起来,额头已经不痛了,给小树带的糕点散落在周身地面。

他低头,手心里抓着一个小充电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