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尴尬体检

傅让夷并没有睡着。

帮祝知希简单清理过后,他打开客卧衣柜,原本想帮他换上衣服,但拉开抽屉,他却犹豫了,最后,他去往自己的房间,在衣柜的最下一层,拿出了一套两周前买好的睡衣。

当初在傅家,祝知希穿了他的睡衣,说很舒服,想让他送一套。傅让夷买了,但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合适又寻常的机会给出去,尤其是面对面。

要说什么?你当时不是要吗?

祝知希肯定会坏笑着说“你这么在意啊,这你都记得”。

想想就很窘迫。

还是昏睡的祝知希比较好对付。

当初买的时候,有好多种颜色和款式,他非常困扰,不清楚祝知希喜欢哪种,干脆一样买了一套。现在他又犯了难,干脆一起拿到祝知希房间,比了比。

居然每一套都好看……

傅让夷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有选择困难症。真是个相当浪费时间的毛病。

“你喜欢浅色比较多吧?”他轻声问,昏睡的人当然不会给答案。

“就米白色。”

一颗颗扣好扣子,傅让夷坐在他的床边,给他盖好被子,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拨了拨他的额发,最后撩起来,俯身轻轻吻了一下他光洁的额头。

然后是他薄薄的眼皮。

“赔偿……”

他起身,自言自语说:“我就拿这些。”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洗了个澡,机械地在浴室自渎。其实也没多正直和高尚,他满脑子想的依旧是祝知希方才的模样。不安扭动的腰、湿滑的兔子尾巴、搭在肩头的脚踝、咬紧的嘴唇,在信息素压制下失控的眼泪……

轻而柔软的、忽高忽低的声音,像一抹细腻的绸缎,在回想时缠住了傅让夷的脖颈。令他青筋暴起,逐渐窒息,一切结束时,那丝滑的缎子也渐渐抽离,消失不见。

人都有欲望。傅让夷花了很长时间接受这个事实。这就像是先天写进每个人DNA里的底层程序。

祝知希当然也有。在他之前,傅让夷对这些极其抗拒,只会回避。这是他第一次清楚地、清醒地面对。他发现,原来沉浸其中的祝知希是特别美的,特别……迷人的。

有欲望,想要纾解,都是正常的。可为什么祝知希在醒来后,会来抱他呢?

他清楚地听见祝知希在门口说要进来了,也感觉到他掀开被子一角,躺下来,贴住他后背,亲吻被他咬过的后颈,拥抱他,说晚安。一切像一场轻盈又透明的梦境,轻轻柔柔地落下来,罩住他了。

傅让夷始终睁着眼,听到祝知希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感觉到他扣紧的手逐渐失力,才小心地尝试转身,两三次后,才彻底转过来,面对面。

祝知希的身上仍存留着他信息素的气味,但已经比洗澡时少了很多,明天一早可能更少了。想到这,傅让夷又情不自禁地放了一些,控制在祝知希不会感受到压制的范围内。

这时候他甚至有些庆幸祝知希是个Beta,闻不到信息素。他才能把占有欲和泛滥的情绪都好好藏住。

黑暗之中,他盯着这张纯净的面孔,视力糟糕,但他的大脑却一点点补全了所有不够清楚的细节。

好小的脸。傅让夷伸出手掌,隔着距离比了比,一只手就能遮住。但是又有一双大眼睛,黑玛瑙一样的眼珠子,灵动地转几下,就要开始使坏了。嘴唇很软,很好亲,睡觉时微微抿着。

看不见牙齿。傅让夷想了想,伸手轻轻捏住了祝知希的鼻尖。

果不其然,几秒后,睡着的坏蛋张开了嘴唇呼吸,兔牙露出来,光洁圆润。

于是他心满意足地松了手。

忽然地,祝知希动了动,含糊地嘟囔了一声,抽出了手。但下一秒,他蹭着床单往傅让夷这边挤。

这令傅让夷感到不适应。他几乎都是自己睡的,从小到大。即便如此,他还是本能地打开了手臂,任祝知希钻进怀中。

那张总是笑盈盈的脸埋进他胸口,带着一阵阵温热的呼吸,侧颈刚刚好卡在他的手臂上。他甚至能感受到祝知希动脉的跳动。

好奇怪。傅让夷有些无措,怕吵醒他,只好轻轻放下另一只手臂,搭在祝知希腰上。

他一夜都没睡好,并且完全忽略了自己的过度兴奋,把失眠都归因于祝知希。

睡着的祝知希和醒着的时候一样能闹,一晚上能换七八种睡姿,拿他当大型抱枕,换着花样抱。但是据他观察,祝知希还是最喜欢面对面埋胸口的抱法。

天蒙蒙亮时,他终于有了睡意,搂着祝知希暖热的身体入睡了。昏昏沉沉间,他恍惚地梦到了少年时代的自己,有了属于他的小狗。他第一次将它搂在怀里,睡了个香甜、沉稳的午觉。

醒来时,祝知希眼都没睁,第一反应是伸手,左摸摸,右摸摸。偌大的一张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嗯?”他坐起来,蒙了一会儿,发现这的确是傅让夷的房间。

吓死了,还以为又被他弄回去了。

很快他听见一些声音,好像是从客厅传来的。他悬着的心放下许多。

还以为他自己去上班了呢。

掀开被子,祝知希下了床,本来都打算赤脚下去了,一低头却愣住。

他自己的拖鞋此刻竟然整整齐齐地摆在床边。

趿着拖鞋推门出去,正好看到朝主卧走来的傅让夷。他已经换了衣服,米白色针织衫配深摩卡色西装裤,戴着眼镜,和平时上课时差不多。

两人在走道狭路相逢,连尴尬的样子都很默契。

祝知希抓抓头发,想转身又回头。

“今天没做早餐。”傅让夷先开了口。

“哦。”祝知希点点头,垂着眼睛,“是不是上班要迟到了……”

傅让夷静了一会儿,轻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忘了。”

“嗯?”祝知希抬起头。

我没忘啊。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要不怎么这么尴尬。看你一眼我脑子里就疯狂倒车了。

然而傅让夷说:“你今天要体检,要空腹去医院。”

祝知希恍然大悟:“啊……对,体检。”

确实是忘得干干净净了。

他快速洗漱、换了衣服。脱下来的睡衣他叠了起来,看了一会儿,又摸了摸,没有还给傅让夷。

从家去医院的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也都很默契地没有提昨晚越界的一切。

祝知希是羞愧于自己昨晚的放荡。他简直觉得自己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狐狸精都没他那么浪。

想到这,脑袋就忍不住往车窗上磕。

“头疼?”傅让夷看过来。

祝知希赶紧摇头:“没有。”

傅让夷也没再多问,直视前方,专注开车。

祝知希偷偷瞄他的侧脸。

他发现自己的确是没有做狐狸精的天赋。已经借着酒劲释出浑身解数了,但傅让夷还是点到为止。尽管他一直在妥协,在极力满足,但也始终在拒绝。

拒绝接吻,拒绝他的邀请,反复提醒他假结婚的事实,直到他昏了头,搬出死这个字,傅让夷才动摇。

对傅让夷来说,自己的死亡竟然是很不可接受的。

这反倒令祝知希害怕起来。

快到S院时,傅让夷才又开口:“李峤说,结果出来需要一段时间,你不需要太有负担,就当做是日常年检。”

“嗯,我知道。”祝知希点点头,看着他停好车,也解开安全带,准备开车门下去。

“等一下。”傅让夷却忽然叫住了他。

扭过头,傅让夷倾过身子,轻轻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日常任务。”傅让夷很快就坐回去,推了推镜框,低头说,“出门的时候忘了。”

在这瞬间,绞着的一颗心又融化了。

他发现自己甚至忘了检查倒计时,明明昨晚发生了那么多。

[42天3小时39分07秒]

一直到他们抵达约定好的楼层,祝知希还盯着手心看。

不对劲。怎么感觉,亲密接触对倒计时的作用没那么大了?昨晚他……

……手都进来了。怎么才倒转了半天?

难道这也有耐药性?

正琢磨着,忽然听见有人叫傅让夷名字,他闻声抬头望去。来人是李峤。

他穿着白大褂,大步流星朝他们走来,从口袋里伸出右手,挥了挥。

“他出狱了?”祝知希问傅让夷。

傅让夷点头:“嗯,看他这嘚瑟的样子就知道了。”

李峤笑嘻嘻走过来,原本好像要说什么,可靠近时却一顿,鼻尖动了动。

“嗯?”

才发出了一个八卦的单音节,傅让夷就立刻打断:“闭嘴。”

“啧。”李峤白了他一眼,看向祝知希,伸出手,“好久不见啊。”

祝知希拍了一下,没握:“怎么感觉一见你就没好事儿呢。”

“要不怎么说你俩是两口子呢?说话都这么难听,还都这么讳疾忌医。”

“行了。”傅让夷扬了扬下巴,“从哪一项开始?”

“先抽血吧。”

繁重的体检任务开始。祝知希变成一只小白鼠,被送上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流水线,一个检查接着一个,累得够呛。

李峤则将傅让夷拉到一边,笑嘻嘻挑眉:“假结婚?你逗我呢。我出去坐趟牢回来就变天了是吧?”

“你想多了。”傅让夷面无表情,“没做你以为的事。”

“没做?”李峤冷笑,“鬼才信。昨晚上你手环疯求了,拼了老命给我发消息,我正带着小杨老师看电影呢,手机跟他妈小玩具一样震了半小时!”

傅让夷:“关机看电影是基本观影礼仪。”

“你还倒打一耙了?”李峤无语了,“要不你把我删了算了,反正你现在也有新的紧急联系人了。”

傅让夷一秒钟都没犹豫:“好。”

“你小子是真没良心啊!”

“没良心就不会帮你介绍Omega了。”傅让夷想起来都皱眉,“要不是我结婚了,杨老师还以为是我要约她。”

“该。上学那会儿我替你收多少封情书了,这都是你欠我的。”

傅让夷敷衍地点了好几下头,被李峤拿肩膀撞,后知后觉想起来他昨晚在电影院慌张关手机的样子,低下头笑了。

祝知希一出来就看到这一幕,愣了愣,觉得他笑起来好好看。

不过很快,傅让夷脸上的笑就敛去,朝他走过来。

“这边完事儿了是吧,下一个……”李峤翻了翻单子,“去生殖科吧。”

于是三人一同来到生殖科,穿过走廊,其中一间科室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医生,和他们擦身而过。祝知希莫名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对方似乎也认识他,他回头时,对方也回头,在看他。

“怎么了?”傅让夷问。

“没事。”

李峤把他们引到09诊室,里面坐着位五十几岁的老教授。他热络地打招呼:“王主任,早上好啊!”

“还早上,这都快中午了,我正想着让学生帮我点餐呢。”王主任说着,推了推老花镜,视线落到后进来的祝知希和傅让夷身上。

李峤笑了笑,介绍道,“这就是我朋友,小祝和小傅,跟你打过招呼的。”

他又对祝知希和傅让夷说:“这可是生殖科的大佬,大名鼎鼎的王大教授,看看这锦旗。”

“你这嘴皮子。”王主任看了看两人,扫了单子,“已婚了是吧?你们近期有性生活吗?”

此言一出,诊室里的气氛骤然变化。祝知希和傅让夷同时僵住,谁都不吭声,李峤则躲在王主任背后憋笑。

没人吭声。王主任有些纳闷,抬起头,又问了一遍:“最近有性生活吗?”

祝知希挠了挠脸,很小声说:“没有……”

“没有?”王主任语气里的震惊非常明显。

傅让夷平静道:“只有边缘性行为,没有实质性接触。”

这人怎么能把这种事说得跟作报告似的……祝知希更不好意思了。

王主任听完,点了点头,啪啪打字,又问:“那上次边缘性行为是什么时候?”

傅让夷:“……昨晚。”

祝知希低着头,像个认错的学生。明明早上起来他们两个人都躲着不敢提,现在倒好,直接公开处刑了。

该死的李峤。想到这,他逐渐咬牙切齿起来。

“那是怎么没继续呢?”王主任医者仁心,耐心询问,“是不是,遇到什么障碍了?”

祝知希:“……”

傅让夷顿了几秒,低声道:“没有。就是……”

他犹豫了几秒,又开口:“家里什么都没有,润滑和保险措施都不齐全,所以就……”

是这个原因吗?祝知希在心里大声质问。

明明就是你不想。你主观意愿的问题。

别说齐不齐全了,我昨晚就是躺在润滑油里你也不会上的。

“嗯,谨慎点是好事,挺好。”

王主任拿出多年从医的素养,自己开始合理化这件事:“你们俩一个是S级的Alpha,一个是Beta,其实在这方面是不太契合的,要做好非常充分的准备才能进行,否则很容易受伤。别说Beta了,就前段时间来了个Omega,一个顶A带着来的,啧啧,人都晕过去了,那叫一个激烈,哎他们好像约了今天来复诊的……”

话题越扯越远,还有点吓人,傅让夷提醒道:“王主任,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哦,扯远了。既然还没有实质性生活,那就先做个彩超和B超吧。”他开了单子,递给祝知希。

傅让夷正要陪他去,忽然被叫住。

“哎等会儿,Alpha回来,你也要检查。”

“我?”傅让夷疑惑皱眉,看向李峤。

李峤看戏看到一半,忽然想起来:“对,忘了说,我帮你也约了,王教授在治疗Alpha易感期方面也是大专家,让他给你看看。”

他说完,又对王教授道:“他上次易感期被Omega诱导了,还挺严重的,我试了几种新药,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

“嗯,看历史数据还是挺严重的,这么发展下去可不好,有病变的风险。”王教授说着,站了起来。他发现傅让夷太高,于是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坐。”

傅让夷对这突如其来的检查有些无措,而且并不十分情愿,尤其是不想在祝知希面前看病。因此他坐下来之后回过头,对祝知希说:“你先去做彩超吧。”

可祝知希反倒走回来:“不,我要陪你。”

王教授笑眯眯戴上手套:“哎呀,感情蛮好的嘛,刚结婚没多久?”

傅让夷点头:“嗯。”

“AB恋不容易的。Beta生理上很吃力,心理上呢,很多Alpha又没有安全感……”说着,王主任绕到傅让夷身后,“因为没办法标记嘛,Alpha,标记是天性……”

然后他就傻眼了。

这个年轻顶A的后颈居然有一圈很深的牙印,红红的,有的地方都结痂了。

他看看李峤,又扭头看看祝知希,甚至歪着头看向已经拉着脸的傅让夷:“这……”

祝知希尴尬地举起手:“是我干的……”

李峤终于是没憋住,笑出了声,然后飞快蹲了下来。

王主任也干干地笑了起来,“哈哈,现在的年轻人还是和我们当年不一样哈,嘶……玩得挺新奇的。不过这个,我还是要说一下,Beta是不能标记Alpha的,这你知道吧?”

面对着语重心长的教诲,祝知希难堪地点了点头:“知道。”

“那就好,好多Beta什么都不知道,你还不错,上生理课还是有听过讲。”

傅让夷忽然笑了一声。

王主任摸了摸腺体:“还好,外观上来看,腺体应该没什么病变,还是挺好的,其他的要做信息素和腺液检查。”

说完他就坐下了。

“那……”祝知希又伸手,“我咬他,不会刺激到他腺体吧?”

“你张嘴我看看。”

祝知希乖乖张开嘴:“啊——”

“你这口小牙,不至于。怕发炎就咬完涂点碘伏消消毒。”

躲在桌子后面的李峤笑得更开心了:“我那儿有碘伏,管够,给你俩送点?”

傅让夷忍无可忍:“闭嘴。”

正脚趾抠地,祝知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拿出来一看,竟然是祝则然。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他小声说完,拉开门出去,接通了电话。

还没等他开口,祝则然就跟个机.关.枪似的暴躁输出:“祝知希,你可以啊,几天不见你这一跤直接摔进生殖科了是吧?去那儿干嘛?遛弯啊?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拿你那个压根就没发育的生殖腔给那小子生孩子你试试?信不信我让老祝把你腿打断……”

“不是,生什么?”听完这一串祝知希人都懵了,“胡说什么呢?祝则然你有病吧!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我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把哪个O的肚子搞大了然后以己度人啊!”

刚怼完,走廊转角出现一个身影,祝知希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

这不就是机.关.枪本人吗?

不是,他怎么还拽着一个?生拉硬拽跟个人.贩子似的。

没敢多想,祝知希赶紧开门,回诊室,再砰的一声关门。诊室里傅让夷刚脱了上衣,几个人面面相觑。

“没事……”祝知希哈哈笑了两声,喘着气转过身,“那什么,遇到一个人。”

傅让夷倒是不尴尬,毕竟昨晚别说看了,某人都拿他胸洗脸了。

他问:“什么人?”

想起傅让夷之前的“评价”,祝知希干笑两声:“一个……很没礼貌的人。”

咚咚咚——门敲响了。

作者有话说:

——祝则然收到线人的微信——

[S院生殖科小陈:祝总,这是您弟弟吧?他来生殖科了?我记得他刚新婚不久?是有好消息了?跟您道个喜哈。]

好消息?道喜???

祝则然看完脑瓜子疼得厉害,碎碎念:“死崽子,要不是妈辛辛苦苦拼了半条命把你给生下来,我才懒得管你……”

身边被他拽来的人还不忘看笑话:“祝则然,你这是当哥还是当爹啊?管这么宽……”

“闭上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