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康熙到延禧宫, 进了产房外殿,透过屏风,隐隐瞧见方荷还在地上走动。
康熙问:“不是说发动了?”
被请来盯着接生嬷嬷的尚寝李嬷嬷回禀,“回万岁爷, 贵主儿宫口还没开, 走动走动能开得快一些。”
康熙习武, 耳力较常人敏锐,能听到方荷格外重的喘息和踉跄脚步声, 应该是疼的。
除此之外,里面再无其他动静。
思及上次梁九功说过方荷生孩子的热闹,康熙莫名有些焦躁。
方荷喊叫, 他不觉得奇怪。
过去他也曾在妃嫔生产的时候坐镇过,她们都哭喊得厉害,哪怕还没开始声, 也是一直喊着他的。
这怎么他来了, 果果反而这么安静呢?
稍顿片刻, 康熙还是忍不住走到屏风跟前,温声问:“果果, 你还好吗?”
方荷还是不吭声。
康熙蹙眉, 抬脚就要往里走。
李嬷嬷赶紧拦:“万岁爷,这女人生孩子您可万不能进去, 见了血不吉利啊!”
里头肚子疼得头都跟着一蹦一蹦疼的方荷,在心里破口大骂,放特娘的狗屁!
要不是男人, 她也不可能见血,有本事剁了家伙事儿去,往后就全是吉祥如意了。
康熙冷冷看李嬷嬷一眼, “放肆!朕还怕这些!”
他带着禁卫军前往东路军和准噶尔交战的地方督战时,见过的血多了!
他绕过李嬷嬷直接进了内殿,一眼就看到了正艰难在殿内转圈的方荷。
向来耀武扬威喜欢伸爪子的狐狸,突然变得狼狈不堪,满脑门儿的汗,散开的乌发凌乱贴在额角,嘴唇都快咬破了。
康熙心窝子立马揪了起来,上前替了翠微,半搀半抱着方荷,转头连声问——
“还要走多久?”
“御医呢?”
“有没有法子替贵妃止痛?”
方荷依然紧紧咬着唇不吭声。
几乎快变成延禧宫专属御医的张子钦在外头跪地,格外无奈地开口。
“启禀万岁爷,这会子肯定是免不了疼的,除非喝催产药,加快胎儿入盆……只是如今也算瓜熟蒂落,催产药到底伤身子。”
接生嬷嬷也道:“刚才宫口才开了三指,按照奴婢的经验,少说也得一两个时辰才能生产,走一会儿能快些。”
“若贵主儿能忍得住疼,可以先吃点东西更好。”
康熙问翠微要了棉巾替方荷擦汗,瞧着方荷唇角都咬出血来,跟捅了马蜂窝一样,那蜂尾针一股脑往心窝子里扎,蜇得他愈发焦躁。
“果果,你跟朕说说话,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恰好又一阵宫缩疼痛袭来,方荷倒抽着气,用力掐住康熙的手腕,眼神复杂看着他。
康熙:“你想吃什么?”
见方荷不说话,康熙又叫御医,“过来给贵妃诊脉,贵妃说不出话来了!”
说着他就要将方荷抱起来。
他感觉方荷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一样,实在看不下去。
旁边接生嬷嬷和李嬷嬷都特别无奈,只能紧着劝说必须得多走走,疼也得忍着。
康熙听得面色发黑,颇有要发作了这些说浑话的嬷嬷的意思。
方荷拉住他要抱她诊脉的动作,到底咬着牙开了口,“我不是说不了话,你——”
看了眼满屋的宫人和嬷嬷,她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尽量把话说得礼貌些。
“皇上先出去吧,我怕再多看您两眼,就要骂您了。”
虽然孩子是她要生的,可一个爽完就算了,一个带货十个月还得疼个半死,不公平到不问候对方八辈儿祖宗,方荷都觉得亏。
众人:“……”
康熙:“……”
李嬷嬷赶紧上前扶住方荷,小声催促:“皇上快出去吧,您在这儿,贵主儿只怕会更疼。”
这不是假话。
不守着皇上,贵妃疼了还能叫一叫,听着她们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
皇上在这儿,贵妃要守着体面,怕是只能忍着,越忍越疼。
康熙虽不放心,可也知道自己在这儿碍事了,只得无奈出去,在外头软榻上大马金刀守着。
这会子他就是回乾清宫,也什么都看不进去。
有他在这儿,任谁也得掂量着小心些伺候,就算有小心思的,也得想想自己的九族够不够砍的。
倒也确实是。
接生嬷嬷和御医并内务府过来的医女,先见皇上甚至连产房污秽都不在意,现在又不错眼地盯着,一个个都屏气凝神,抖着心肠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来。
别说没什么小心思,就算有,也都死死摁回去了。
产房并小厨房里里外外几十号宫人和太监,愣是安静得好像只剩方荷的呼吸一样。
与此同时,阿哥所内大阿哥的后院里却全然相反。
虽然大福晋是在方荷后面发动的,却早早就开了宫口,进进出出的宫人和嬷嬷跟打仗一样,叫产房内外都热闹得紧。
“大福晋用力!听奴婢的,用力,看到头了!”
“快换盆热水进来!”
“作死的蹄子你站这儿作甚,去端参汤进来啊!”
伴随着大福晋的痛呼,一盆盆血水从产房端出来,又一盆盆热水端进去,没完没了。
胤褆在门外看得心惊胆战的,不停地在门前转圈。
惠妃不耐烦地骂他,“别转了!晃得人眼晕!”
“不就是生孩子,她这算是快的了,当年额娘生你的时候疼了一天才躺下,比这难得多了,不也好好生下来了!”
即便她这么说,胤褆心里也还是有些莫名的惊慌。
按着日子他福晋应是三月底生。
这才三月初,虽说只用了半副催产药,可伊尔根觉罗氏的身子本就有些虚,他有些后悔听了额娘的。
里头大福晋的痛喊声越来越弱,胤褆心里的后悔却越来越强烈,再次忍不住扒着产房往里探看。
惠妃干脆老神在在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太医都说了,伊尔根觉罗氏这一胎胎像还不错,还差两天就九个月,也算瓜熟蒂落,稍早一点不妨碍皇嗣的康健。
她瞧儿媳妇这一胎肚皮尖尖,定是个小阿哥,这可是皇家第一个嫡长孙,定能压住太子的风头!
若是能抢在方荷前头生出来,就算那贱人生个儿子,也得被她嫡孙儿压上一头。
思及此处,惠妃冲自己身边的杜鹃使了个眼色。
若大福晋还生不下来,剩下那半副催产药也灌下去,必须得赶在方荷前头!
至于伊尔根觉罗氏,大不了就坐双月子,总能养回来。
杜鹃避开急得满脑门儿汗的大阿哥,悄无声息想往熬药的偏房那边去端药。
只她才刚走了两步,就听到产房内大福晋尖锐叫了一声,接着便是有些虚弱无力的婴儿啼哭声响起。
胤褆和惠妃都眼神一亮,迫不及待往产房门口去,异口同声问里头——
“大福晋如何了?”
“是小阿哥吗?”
产房内先是沉默片刻,才响起接生嬷嬷略有些发颤的声音。
“恭喜惠妃娘娘,恭喜大阿哥,是个小格格。”
听到前面两句,惠妃脸上的喜色已然是忍不住了。
可最后三个字却像一记重锤,生生把她砸入了深渊。
她眼前一黑,身子止不住摇晃,不可能,不可能!
明明肚子是尖的,太医也隐约说脉象像小阿哥,怎么会是个格格!
胤褆没发现惠妃的异样,只问:“大福晋如何?”
杜鹃赶紧冲过来扶住主子。
惠妃稍稍缓过神,听儿子只顾着问那个不争气的媳妇,却差点任她摔倒在地,气不打一处来。
“她能如何!就算气死本宫,她不也还好好的,偏偏肚子不争气,又要叫咱们母子成为满宫里的笑柄,还不如死了算——”
“额娘慎言!”胤褆紧皱着眉,无奈提醒。
“伊尔根觉罗氏可是汗阿玛赐婚,您这话传出去,叫汗阿玛怎么想!”
惠妃冷笑一声,心里的失望和怒火让她根本顾不上会不会传出去。
就算传出去,皇上还能赐死她不成?
可她刚要反驳,里头突然就传出了接生嬷嬷惊慌失措的声音——
“不好了,大福晋血崩了!”
“快!快叫太医进来啊!”
太医赶忙提着药箱,等里头幔帐都拉好了,就赶紧进去。
胤褆脸色瞬间煞白,闷头就要往产房里冲。
他从小就因为是庶长子,人前人后不知受过多少风凉话,咽下过多少委屈,早就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生个嫡长子。
娶妻后,哪怕有其他伺候的格格,他也从不去她们屋里。
但他自觉对伊尔根觉罗氏,也并无太深的情分。
先前伊尔根觉罗氏生了两个格格,他也曾埋怨过,因为她始终温婉安静,不爱惹事,到底还算满意。
可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他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对伊尔根觉罗氏情根深种。
如果只想要嫡长子,那叫其他格格伺候了喝避子汤就好,他又何必只往福晋房里去。
哪怕他脾气急躁,或者不如太子在宫里得脸,她也从未有过一丝不满。
伊尔根觉罗氏待他始终温柔小意,耐心抚慰,这是连他额娘都做不到的。
一想到伊尔根觉罗氏要离开他,胤褆脑海中甚至蹦出一个念头,嫡子他不要了,他不跟太子挣了,他只要伊尔根觉罗氏!
“胤褆!”惠妃尖锐的厉喝止住了胤褆的魂飞天外。
“你疯了!产房那种污秽之地,岂是你能进去的!”
“伊尔根觉罗氏给你喂了什么迷魂药,叫你连规矩体统都顾不得了……”
听着惠妃严厉的斥责声,胤褆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只沉默站在门口,盯着里头隐约晃动的人头。
听到里面太医对着医女急促的吩咐,还有宫女不停喊主子的声音,胤褆只觉得额娘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刺耳。
他虚弱地开口:“额娘——”
一抬头,胤褆就看到才三岁的长女,被奶嬷嬷拉着,硬是扒住门不松手,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虽然大格格是女孩,可她是宫里第一个皇孙,不管是在外头还是大阿哥所,都格外受宠。
她要过来,奶嬷嬷也不敢全然阻拦,只能任她过来。
胤褆脑子嗡的一声,像什么都听不到了一样,只能看得到他向来疼惜的长女,像看仇人一样看着他。
他的福晋要离他而去,他的孩子恨他,额娘也觉得他不争气,他这么多年一直憋着一口气往上钻营,到底是为了什么!
“额娘!”胤褆蓦地大声打断了惠妃依然不依不饶的斥责,铁青着脸跪在惠妃脚下。
“伊尔根觉罗氏福薄,当不得您这番指责,儿臣也当不起额娘这番爱深,请您回宫!”
惠妃突然被儿子喝止住,愣了下,听胤褆说这话,怒气更甚。
可她一低头,就看见胤褆冷漠又坚持的眼神,心底猛地打了个颤。
她多番筹谋,为的都是这个儿子,若连儿子都跟她离了心,她图什么?
恨恨看了眼产房,惠妃咽下到嘴边的怒骂,忍着嗓子眼的血腥味儿,黑着脸转身就走。
胤褆跟着上前,提前将大格格抱起来,父女俩一起沉默恭送惠妃。
等惠妃离开后,大格格挣扎着要下地,跑到产房门口,这才哭出声来。
“额娘,额娘……你别不要丰生格,呜呜……额娘你别走!”
胤褆眼眶猛地一烫,虎目含泪,终于忍不住,抱起大格格进了产房。
屋里大福晋已经被医女施了针,清醒过来,血也止住了。
听到声音,她转头看过来,瞧见哭得满脸是泪的女儿,眼泪也跟着落下。
胤褆轻咳了几声,咽下嗓子眼的哽咽,上前轻喊。
“福晋……”
大福晋仿若未闻,一眼都没看他。
从她喝了前院送过来的补汤,突然就开始肚子疼,破了羊水开始,她心里就再也无法装下这个男人了。
她只冲着大格格伸手,虚弱地哄受到惊吓的女儿。
太医还在一旁小声禀报:“大福晋血崩止住,多将养一阵子便是,不会妨碍寿元……”
胤褆的心窝子却像被人破开了个洞,他知道,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疼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等大阿哥所的消息传到康熙跟前,方荷才刚忍着疼吃完了鸡汤面躺下。
康熙依然不错眼地盯着屏风,只吩咐梁九功:“你走一趟,捡些上好药材过去,让太医院多上点心。”
“还有大福晋早产一事,查!”
梁九功躬身出去,才走到天井里,总算是听到了方荷一声痛喊——
“啊——!!疼死爹了啊啊啊!”
梁九功:“……”虽然但是,竟然一点都不意外呢。
里头康熙确实疼,脑仁儿疼,心窝子也疼,同样坐不住,在屏风前头走来走去,却是无人敢拦。
除了方荷,她感觉下半身疼得像是有人在拿刀子剌一样,隐约看到屏风后头有东西晃,再也忍不住疼出来的烦躁。
“贵主儿吸气——”
“嘶……转什么转!脚不想要了割掉啊啊!”
“……贵主儿呼气——”
“呼……好疼,都怪你!你个混蛋!!”
“……贵,贵主儿用力!看见头了!”
“啊啊啊!混蛋!我再也不生了呜呜呜……”
被骂得僵立在屏风后头的康熙:“……”所以先前不出声,都是攒着这会儿好骂人的吗?
好在他家果果还没疼坏了脑子,一个不该带的字儿都没带。
康熙无奈地以扳指抵住眉心,目含警告地扫了眼殿内伺候的宫人,尤其是李德全,叫他们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李德全立马明白了主子爷的意思,赶紧躬身出去叮嘱外头的宫人和太监。
里头方荷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痛喊。
她这回算足月生产,没有上回好生,再加上她吃得不少,接生嬷嬷一看脑袋就知道孩子个头不小。
眼看着卡了会儿,接生嬷嬷心下着急,怕孩子出问题,咬着牙上前。
“贵主儿,耽搁不得了,奴婢得罪了!”
方荷也疼得快受不了了,看福乐一眼,福乐赶忙将木塞塞进方荷嘴里。
接生嬷嬷双手放在方荷肚子上,往下捋着狠狠一用力。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王八蛋疼死老娘了)!!!”
康熙蓦地打了个喷嚏,里头突然响起了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康熙:“……”突然想起听皇玛嬷说过的笑话,说有的产妇打个喷嚏孩子就生下来了。
这倒是巧了,跟他生的一样……
因着这份巧合,接生嬷嬷收拾好了襁褓,将孩子抱出来后,康熙的眼神不自觉就温柔了下来。
“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贵主儿生了个小阿哥!”
所有人都跪地恭贺,康熙麻利地接过孩子,看着这孩子眉目堪比生下来十几日似的,虽微微发红,却没多少褶皱,心下大喜。
“好!赶紧去外头挂金箭,传朕口谕,延禧宫所有人赏三个月月例!”
张御医过来给小阿哥诊过脉,也笑得眉不见眼。
“启禀万岁爷,小阿哥身子骨强健,丝毫不输满月的婴儿!”
里头福乐也在门口禀报:“启禀万岁爷,主子累极睡过去了,身子并无大碍。”
康熙喜得连连点头,若不是还有几分理智,怕把大儿子生的孙女比到尘土里,他简直想阖宫赏三个月月例。
不过孩子才刚出生,康熙怕赏得多了压了孩子的福分。
他心里暗暗盘算着,只想着将啾啾没过的百日和周岁,带着啾啾一起,全都按照双份的尊荣给办了。
正巧这孩子也生在三月里,合该是他和果果的崽,往后他们一家四口可都挑一个日子私下里过生辰。
康熙将孩子递给奶嬷嬷,听里头说已经收拾好了腌臜,要将方荷送回寝殿,毫不迟疑进了产房。
他将用被褥裹好的方荷轻轻抱起,轻拢一层披风,叫方荷连头发丝都没露,就进了寝殿。
虽觉得有些不大合规矩,可不管是接生嬷嬷还是延禧宫的宫人都没敢拦,只有高兴和羡慕的份儿。
能碰上一个不嫌弃生产腌臜,又浑不在意世俗规矩,只顾着心疼自个儿的男人,对这世道的女子而言比天上掉馅饼还稀罕。
等把方荷安置好,康熙才仔细打量,发现她面色苍白,也隐约闻到了遮不住的血腥味儿。
他握住方荷的手,感觉微微发凉,哪怕御医和福乐都给方荷诊断过,康熙也不放心。
“这次还是坐双月子,你们都仔细伺候着,伺候好了回头朕还有赏,若伺候不好,你们的脑袋就都别想要了!”
所有人都赶忙跪地应是。
虽然是被威胁,翠微等人脸上的喜气却都忍不住更浓,皇上进产房,甚至如此吩咐是瞒不住外头的。
往后所有人都会知道皇上对主子视若珍宝,看谁还敢不长眼欺负主子!
等一切尘埃落定,康熙守了方荷两个多时辰,盯着人把迷迷糊糊的方荷叫醒喂了碗粥,又看着她沉沉睡下,才回乾清宫去批剩下的折子。
就在这几个时辰里,大福晋产女,昭元贵妃产子的消息就在宫里传遍了,前朝值房里的大臣们都有所耳闻。
毓庆宫是最早知道的。
毕竟延禧宫那喜气洋洋的动静,还有宫门上方挂的金箭都藏不住。
在夹巴道儿里探个头就全知道了。
胤礽得知自己又多了个半嫡出的弟弟,沉着脸在殿内沉默不语,惹得贴身伺候的徐宝都胆战心惊,一句话不敢多说。
可等过了晚膳的点,瞧主子还没有叫膳的意思,徐宝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爷……已经酉时末了,也该——”
胤礽猛地一拍案几,清隽的面容露出个带着狠劲儿的笑,打断徐宝的话。
“也该轮到孤出手了!”
徐宝被唬得眼皮子一跳,脸色立时发白。
他抖着声儿劝:“爷,爷您可千万别,别冲动啊!”
皇上正是大喜的时候,顾问行还在延禧宫,直守得延禧宫铁桶一般。
若主子这时候出手,被发现的话……主子怎么样还不好说,他们这些奴才,保管一个都活不成!
太子冷笑:“孤不冲动,孤冲动什么,孤有什么可冲动的!”
徐宝:“……”此地无银三百两您知道什么意思吧?
太子却不管徐宝的劝阻,扬声对着外头吩咐——
“来人呐!去造办处给我寻些蒲扇来,越大越好!”
“还有,叫凌普给我寻个擅长红案的厨子过来,我今儿个就要!”
徐宝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是,主子这是要……毒死小阿哥吗?
太子迭声吩咐完了,看起来高兴不少。
他又吩咐:“去我的私库里,挑些合适小女孩的首饰,捡着最好的,送去大哥那里,恭喜他喜得贵女,就说孤多了个侄女高兴,与他同喜!”
“再把孤小时候用过的弓箭和金缕球收拾出来,送去延禧宫,贺昭元贵妃喜得贵子,就说孤多了个弟弟高兴,与汗阿玛同喜!”
徐宝:“……”就,您连个贺词都懒得想新的了吗?
可莫名地,徐宝看着自家主子这迫不及待的兴奋劲儿,却比主子阴沉沉坐在殿内发呆来得叫人放心。
他想了想,没再拦,赶忙去办差去了。
在方荷和大福晋坐双月子的这两个月里,还真出了不少叫宫里宫外就着下酒的热闹可瞧。
先是太子大张旗鼓叫人送贺礼去阿哥所。
前朝后宫见状,都跟着往阿哥所送了一波礼,让大阿哥瞬间暴富,喜得跟太子在演武场大打一架。
直打得鼻青脸肿,气得康熙直接给了两人一顿板子,让他们安分闭门养伤。
接着,内务府督查司查出,内务府轮值掌管内务府的九家之一,完颜氏包衣私自夹带药材入宫。
完颜氏全族被打入慎刑司,革去内务府所有职位,三代不许再进宫当差。
长春宫里也无声无息没了几个奴才。
惠妃据说是担忧大福晋的身子,忧思过甚,在长春宫一病不起,闭门养病。
再接着,康熙下旨令索额图复领侍卫内大臣之职,令其任布政司藩司一职。
藩司就是布政使,可上达天听,下通六部,主掌农桑和赋税徭役一应事务。
虽然只是从二品的官职,可因为黄金粮的存在,这分明是明摆着送给太子一脉的功劳。
众人都看出来,皇上有要让索额图起复的意思,对太子不由得就更看重了些。
但与此同时,康熙又重授纳兰明珠武英殿大学士之职,令他掌管兵部,同时让大阿哥胤褆也进入兵部任职。
一时间,索额图和纳兰明珠在朝堂上是争得如火如荼,大阿哥和太子也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今儿个大阿哥拉拢三阿哥,明儿太子手把手教四弟写字。
今天太子请汗阿玛赐下汗血宝马,明天大阿哥就通过纳兰明珠奏请,代皇上巡视京郊大营。
除了十五岁的胤祉,十四岁的胤禛,还有十三岁的胤祺外,胤褆和胤礽连几个小的也没放过。
只要一有空,两人就去上书房教弟弟们念书。
胤禩因为被惠妃养大,天然就成了胤褆的小跟班,甚至还带着胤禟、胤俄和莫名就被俩人拉着玩儿的胤祥,并蒙头蒙脑跟着弟弟和哥哥的胤祺、胤禌,都成了大阿哥党。
胤礽则带着凭长了嘴跟大哥闹翻的胤祉,胤禛,还有胤祐和一直谨小慎微的胤裪,不声不响揽了随行南巡的差事,也干得特别起劲儿。
康熙带着阿哥们出发南巡的时候,因为两人抢在皇辇两侧守卫的差事,还差点发生了马踏事故。
哭着喊着好不容易能随行的胤禟和胤俄被连累,险些掉下马摔个好歹。
康熙在宫门口就发了火,勒令所有阿哥全坐马车,直到上船为止,谁也不许出来,吃喝拉撒都在马车里。
方荷听说的时候,正好就着八卦喝寡淡的小米粥,闻言差点没一口粥喷出来。
她满脸不可置信:“你说……十三阿哥跟大阿哥走得近?”
翠微别的不说,论消息灵通,她比任何人都自信,笃定地点头。
“听说十三阿哥一进上书房,就被大阿哥手把手教导写字,连演武场上,大阿哥都抢了谙达的差事,教十三阿哥骑马。”
“十三阿哥颇为敬畏大阿哥,比九阿哥和十阿哥跟大阿哥跟得还勤呢。”
“这回皇上只带了几个大一些的阿哥,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不能去倒没表现出来什么,十三阿哥在城门口抱着大阿哥的腿哭得……嗯,颇为壮观。”
按宫人私下里偷偷嘀咕的话说,爹娘死了,哭得都不一定那么惨。
直把大阿哥闹得出了一脑门的汗,才将牛犊子似的十三阿哥给抱开。
方荷:“……”是不是破了个cp啊?
不过这也跟她没关系。
方荷咂摸了两下嘴,颇为遗憾:“这么说起来,南下一路上应该也有不少热闹,可惜咱们看不着了。”
翠微捂着嘴笑,“得亏是您没跟着,好歹这回太子也跟去了,您总算是能安心坐月子了。”
方荷:“……那倒也是。”
先前太子听索额图的,在御花园对她动手,计策还挺缜密。
若非她擅长乱拳打死老师傅,按宫里的规矩而言,说不定还就吃了哑巴亏,哪怕是落了胎,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她本以为太子是个心思深沉的,早做好了他会私下里报复的准备,跟顾问行商量了不少对策呢。
没想到的是,他确实报复了,可这招数吧……嗯,一言难尽。
方荷正走着神,窗外突然传来太监们急促快走的脚步声。
他们急急忙忙把开着透风的窗户全关上,却还是扑扇进来几缕叫人口舌生津的熟悉酸辣味儿。
方荷瞬间耷拉下小脸儿,艹啊,又来了!
不愧是康熙的儿子,心眼儿比针眼还小,人都走了,报复怎么还没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