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方荷还没来得及体会上次错过的冰火两重天滋味, 后宫得知她晋位,先一步体会到了。

皇上对安亲王不满,如温僖贵妃和惠妃、荣妃、宜妃等人,这么多年下来, 早心里有数。

她们并不意外皇上针对安亲王府突如其来的发难。

若能拿下正蓝旗, 皇上已掌三旗, 为安抚八旗老姓儿的功勋,也不会自个儿担任旗主。

将来得利的, 是她们的儿子乃至有牵扯的亲朋家族,她们乐见其成。

可她们万没想到,扎斯瑚里氏还能趁此翻身。

方荷名义上的堂叔趁机拿回正蓝旗的权柄, 虽只是牛录,假以时日也会成为正蓝旗的实权人物,彻底翻身了。

没人会戳穿方荷的身份, 因为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戳穿, 她徐芳荷反倒成了扎斯瑚里最嫡系的血脉, 改变不了扎斯瑚里氏成为她的助力。

郭络罗明尚的堂兄,从湖广从六品骁骑卫, 提拔到兵部任正五品员外郎, 一下子提了四级。

明尚的女儿,先前被养在安亲王府的郭络罗颖慧, 被康熙封了郡主,赐住郡主府,与舅舅安郡王平级。

这是皇上对被冤之人的补偿。

此举一出, 很快就会传遍天下,百姓们只会交口称赞皇上赏罚分明。

有了这一出,皇上再封扎斯瑚里氏‘之后’为贵妃, 就一点都不突兀了。

前朝后宫甚至不能说皇上偏心,因为明面上皇上一视同仁。

宜妃的母家是郭络罗主脉,郭络罗明德是分支,但都是同支,能入兵部,郭络罗氏就绝不会允许人反对方荷封贵妃。

惠妃这边,明珠劝她和大阿哥低调行事,不要再被当了出头的椽子使。

荣妃就更不必说,自内务府大清洗过后,马佳氏早就大不如前,更不会出头。

所以各宫的娘娘们火大得碎了不少瓷器,却也心如冷冰。

她们甚至连对方荷冷嘲热讽都变成以下犯上了,再大的火也得跪在昭元贵妃脚下,血泪都往肚儿里咽。

“主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钮祜禄身边的舒嬷嬷急了。

“这个‘元’字是在打前头两位主子娘娘们的脸,如今她身下连个阿哥都没有,却生生压您一头,若还放任下去,往后钮国公府怕是都没脸见人了!”

温僖贵妃倒是不着急,只轻笑。

“嬷嬷急什么,就算打脸,最没脸面的也不是本宫,如今跟皇上对着干,你是嫌钮国公府太安生?”

舒嬷嬷迟疑了下,“您是说……太子?”

毓庆宫内,索额图确实火冒三丈,快要蹦起来了。

“一个绝户女,明面上还是个寡妇,她有什么资格用‘元’字,传出去,往后我们赫舍里一族会成为满京城的笑柄!”

太子脸色也不大好看,但还算理智劝索额图。

“汗阿玛应是考虑到外戚干政之事,先前钮祜禄氏和佟佳氏对毓庆宫伸手,就犯了汗阿玛的忌讳,提扎斯瑚里氏做贵妃,对我们未必是坏事。”

“眼下看是如此,可若是她生了阿哥呢?”索额图依然脸色发黑。

“太子不是不知道,因为四阿哥和十阿哥的存在,赫舍里氏在朝堂上多了多少麻烦。”

“若扎斯瑚里氏接了正蓝旗,再叫延禧宫生下阿哥,说不定皇上会叫她的儿子接掌旗主,将来就算您……也会留下不少隐患!”

胤礽脸上闪过一丝纠结。

胤禛他倒不是特别担心,以胤禛眼里不揉沙的性子,因为皇贵妃的死,他跟佟家联手的可能太小了。

可胤俄背后的钮祜禄氏却让他如鲠在喉,等胤俄能上朝的时候,他在朝中的势力一定会受到影响。

如果再多几个贵妃之子……胤礽微微皱起眉。

以索额图的性子,是绝对无法容忍这种事情的。

他眸底闪过一丝杀意,“皇上旨意不可违,可昭元贵妃却没必要生孩子,如此方可拉拢一二。”

太子垂眸端起茶来,轻啜了一口,没说话。

明珠也在府上跟福晋提起此事。

“过阵子端午入园子给太后请安,你找机会跟昭元贵妃隐晦提几句,索额图心狠手黑,不会善罢甘休。”

觉罗氏有些吃惊:“你担心他在园子里对贵主儿动手?可如今内务府十司监管愈发严谨,他就不怕惹恼万岁爷?”

龙椅上那位的性子,但凡圣眷优渥过的人家其实都明白,看似好说话,性子也比太宗、世祖温和,可但凡触及他的底线,这位才是最不容情的。

看鳌拜死后,瓜尔佳氏的下场就知道了。

明珠没把话说得太明白,只意味深长道:“他自然不敢,但这世上就没有利益打动不了的人。”

但凡给够了筹码,深宫大内又如何?

被世祖视为第一子的荣王,不还是死得查不出端倪?

觉罗氏沉吟半晌,问明珠:“扎斯瑚里氏眼看着就要起来了,那拉氏也给出了诚意,大阿哥到底是长子,老爷确定要选贵主儿?”

明珠冲觉罗氏露出个颇有些无赖的笑。

“你不用说得太明白,大阿哥那边我自会帮扶着,等贵妃平安生下阿哥,彻底站稳脚跟再说其他,也不迟嘛。”

觉罗氏:“……”得,她多余担心。

她家这位老爷,还是浑身心眼子,是打算先做墙头草,看看昭元贵妃的本事。

贵妃娘娘初得封,确实打算使出浑身的本事来,好好回报一下康师傅给的惊喜。

这养狗……咳咳,谈恋爱嘛,就得给足付出者情绪价值,才能叫付出多的一方,心甘情愿付出更多。

光冰火两重天,方荷觉得车速已然不够了。

她先将啾啾送到寿康宫,把啾啾哄睡了才回延禧宫。

一进寝殿,她就把翠微等人都撵出去,只留下不善言辞但嘴巴最严的昕梓。

她小声问昕梓:“先前我给你的那几个图样子,都做好了吗?”

昕梓脸颊微微泛红,从箱笼最底下翻出做好的三套……寝衣。

刚看到图样子的时候,昕梓就已经面红耳赤过一回了。

哪怕这寝衣是她做出来的,再瞧见,昕梓脸上的红,还是一路烫到了衣裳里。

她压着害臊小声道:“您吩咐的,黑红,金红和红白三色,奴婢都做好了,按您的吩咐,洗干净避开人收起来,只要熨烫一番就可以穿。”

方荷满意地拿着轻薄如纸的纱罗和绸做的寝衣,在身上比划。

夏初早晚天凉,里衣的料子多是稍微厚一点的绸,可夏日却多为绫罗,罗又比绫更加清透。

这几件衣裳,将该遮住的地方,用细软春绸遮得一丝不漏。

其他地方,则用几乎没有蔽体作用的纱罗贴在肌肤上……昕梓都看得呼吸窒了好几息。

她们家主子皮子白,不管哪一个穿在身上,深夜赤火,抑或金凤朱颜,又或者白雪红梅,对比都足够强烈,看得昕梓脸颊更滚烫,几乎可以煎鸡蛋了。

方荷想着,古往今来黑红永远流行,要给惊喜,自然得挑最惊艳的来。

她叫昕梓把另外两件收起来,等下回有惊喜的时候再用。

“你叫人给我提热水进来,我要沐浴,再叫刘喜提前去御膳房给我多要几碟子点心回来。”

“对了,请顾太监给乾清宫递个话,就说我这边还要清点各宫送来的贺礼,请皇上晚点再过来。”

昕梓红着脸退出去,就对上了翠微格外意味深长地打量。

她头皮有点发麻:“姑姑……”

翠微微笑着点头:“我懂,你只管去办主子交代的差事,我去找福乐。”

昕梓:“……”还是宝妞姑姑更了解主子。

她也觉得,今儿个晚上估计少不了得用药膏子。

因为‘昭元’封号,几个御史并钮国公阿灵阿,在御书房里文武轮着来,又掉书袋子又是哭闹,烦了康熙一个多时辰。

毕竟阿灵阿现在是一品国公,还是胤俄的舅舅,康熙没撵他出去。

至于御史……那就更不必提,撵出去这几个就能撞柱子,打骂更是给他们脸。

左右他批折子的时候,康熙不会为外物所扰,干脆就由着他们呜呜嗷嗷了一阵子,先把岳乐去世引发的一些变动给处理了。

等批完折子,康熙这才端起茶喝了一口,撩起眼皮子淡淡看向几人。

“说完了?”

阿灵阿张嘴又要嚎,“万岁爷啊!奴才……”

康熙打断他的话:“你要是觉得没脸,不如去宁古塔镇守?到那边去做土皇帝,旁人肯定不敢笑话你。”

“京城你也不必担心,法喀虽然不是国公了,朕将他带在身边教一教,应该也能勉强撑起你国公府的门楣。”

阿灵阿:“……”

他哭嚎了半天,叫康熙一句话就噎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本来就刚承袭一等公爵位没多久,法喀还虎视眈眈在侧,这会子要是去了宁古塔,往后京城还能有他站脚的地儿?

“皇上,您此举不公平,我三姐到底伺候您那么多年,还给您生了两个皇嗣,您就一点都不顾及她的颜面吗?”

康熙冷冷看他一眼,“若朕不顾忌她的颜面,二十三年朕就该剥了你国公府的爵位!”

阿灵阿心底一寒,再不敢说话。

当初被乌雅氏撺掇着,闹出的太子坠马一事,确实跟国公府脱不开干系。

虽然不是他做的,但谁叫他现在才是国公呢。

至于几个御史,康熙就更懒得跟他们说什么。

他只站起身,对李德全吩咐:“传朕的口谕给陈廷敬,问问他督察院的职责到底是监察百官,为百姓谋福祉,还是招子天天往朕后宫探,这左都御史的差事他若当不了,朕不勉强他。”

几个御史被康熙拐着弯儿的刻薄,挤兑得脸色涨红,他们又何尝不知这事儿本不该他们管,应该是礼部来说。

但纳兰明珠那老狐狸压着王琰,什么话都没有,他们得了索中堂的吩咐,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

见皇上有发怒的意思,御史也没傻到愿意罔顾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非得为无益于扬御史清名的小事,跟皇上不对付。

等康熙简单几句话就将闹腾了半下午的几个人撅出御书房,梁九功这才笑眯眯上前,安抚主子微不可察的火气。

“皇上,贵主儿叫顾太监过来传话,请您晚点到延禧宫去,说是等清点完了贺礼,才有工夫给您准备惊喜呢。”

康熙:“……”感情他还不如一堆死物重要?

这混账敢叫人如此传话,那他能等得了吗?

还不到掌灯时分,康熙就从日精门出了乾清宫,大跨步往延禧宫去。

一进延禧宫的大门,康熙就感觉出来不对劲了。

除了守着宫门的两个太监,整座延禧宫安静得像是没人了似的。

只有一盏盏琉璃宫灯,顺着廊庑摆在角落里,一路往主殿延伸。

康熙微微勾起唇角,冲梁九功和顾问行摆摆手,叫两人不必跟着,他兴致盎然顺着宫灯的方向走。

不出康熙所料,他很快就在其中一盏宫灯旁边的地上,看到了用剪纸映出来的一行小字。

「奶糕:我很好吃,被贵妃娘娘摆在殿内桌上,皇上快来吃我。」

康熙呼吸一顿,这是真正的奶糕,还是某个身如脂玉的混账?

他不由得脚步更急促了些,大跨步进了殿内。

殿内宫人和太监也全不见踪影,更不见某个引得他火气越来越旺的混账。

倒是桌上,还真摆着一碟子叠在一起,龙眼大小的奶糕。

清淡的奶香里还透出丝丝清甜,萦绕在鼻尖,叫人里里外外食欲都提了起来。

他走近,拈起一个奶糕塞进嘴里,定睛一看,就发现碟子底下露出半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叫他呼吸略见不稳——

「青梅:奶糕在桌上,青梅在床上,您想先吃哪个呢?」

康熙:“……”

这哪儿是青梅,这分明就是梅子成了精!

他心窝子被酸得火烧火燎的,连想都不用想,转身就往寝殿内去。

一跨入寝殿,康熙不由得就愣在了门口,定定地看着幔帐内跷腿半趴在床上看话本子的……梅子精。

半透的黑色纱罗将那姣好的枝丫包裹着,隐隐约约拱卫熟透的梅子,挤挤挨挨出来的沟壑,引得人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只想尽快采撷,吞吃入腹。

方荷听到动静,抬起头,露出刚才遮住的青玉执壶,像极了托起梅子的嫩绿叶子,却让人目光更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你……喝酒了?”康熙一开口,就觉得嗓子发干,嗓音哑得厉害。

方荷笑着将话本子扔开,坐起身,冲康熙勾了勾手指。

“皇上还没来,臣妾怎敢自己喝酒,这不是等着您吗?”

她变换姿势,却叫康熙的眸色更深邃了些。

原本还只隐约得见的风光,如今彻底映在他眸底,被鲜亮软绸裹得严严实实,偏昏灯如豆,那抹赤红却如火焰般耀眼,也染红了康熙那双格外犀利的丹凤眸。

他站在床榻前,以昂藏身影温柔却坚定地拢住这梅子精,手轻轻拂过幔帐里的枝枝蔓蔓,且惊且喜,心跳早乱了节奏。

“就你这酒量……”康熙沙哑的声音带笑,在她唇上轻啄。

“是打算叫朕入你的梦里尝梅?”

方荷轻轻推他,叫他站直,笑吟吟提起酒壶,于烛火晃动间,缓缓斟酒,清甜酒意浸染了整棵梅子树。

在康熙几欲噬人的注视下,她无辜眨眨眼——

“臣妾的意思是,等您来喝……唔!”

康熙没给她说完的机会,犹如最锋锐无匹的猎人下山,扫落银钩,银红幔帐遮住了所有悸动。

惊喜已够多了,他太馋那壶美酒,泛着清甜的上好梅香,应是江南进上来的贡酒,实在不好浪费!

‘撕拉——’几声裂响,伴随着方荷的呢喃抱怨,刚穿上还没一个时辰的寝衣彻底寿终正寝。

康熙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方荷也没打算再说话,两个人的嘴都忙着,实在顾不上说话。

一个忙着尝尽青玉执壶的最后一滴酒,一个忙着在这初夏时节容纳更多种子落地,只待一场暴雨来临,便能生根发芽,生出新树。

精怪与人间帝王的对决,到底不是小打小闹。

冰火两重天的威力在幔帐内一次次炸裂开来,帝王骁勇善战,直引得精怪不甘示弱,酒香如水,漫上明黄金山,叫战局更动人心弦。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直至天将明,才以精怪被彻底收服落下了帷幕。

梅子精的泪与汗混在乌发间,贴在朱红唇侧,衬得那呜咽声更叫帝王满足,终是将吞吃入腹的梅子收入怀中,沉沉睡去。

一连好几日,延禧宫内的宫灯再没熄过。

昭元贵妃原本准备以后再用的惊喜也都被翻了出来,甚至乾清宫还送了几件过来。

仿佛天上地下都知道了这桩喜事,九天神凤与花仙子仙,人间精怪和小妖轮番入殿,全都成为帝王的掌中宝,反复流连,夜夜不休。

到了月底,昭元贵妃顶不住了。

方荷又一次大中午地才醒过来,根本没等乐此不疲的康熙叫人再送什么play过来,忙不迭乘着软轿滚去了寿康宫。

不行了,再在延禧宫留下去,甭管她多少年的道行,估计都得身死道消了,必须得休战!

一进寿康宫,方荷就满脸深情地呼唤:“太后娘娘,啾啾想我了没?您想我了没?”

太后思及方荷这数日的专宠,意味深长,“你倒是还记得寿康宫里还住着哀家和啾啾呢?”

上次逢五请安,满宫等着给昭元贵妃行礼的妃嫔,只等到了李德全,来替新任昭元贵妃告假。

只说是身子不适,却又没叫御医和太医,傻子都知道这身子到底是怎么不适的。

妃嫔们所有的心不甘情不愿,都化作了无语和酸涩。

她们又是咬牙又是嫉恨了好些天,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准备,人家反倒不稀罕。

这衬得她们更像个笑话。

“瞧您这话说得,我下午不总过来吗?”方荷冲太后嘿嘿笑。

她要是敢消失好多天,啾啾那脾气,估摸着能哭倒延禧宫。

但她也知道太后说的是什么事儿,笑道:“臣妾先前是怕给各位姐妹们过了病气儿,快端午了,天儿也热,正是五毒最重的时候,哪个病了您不都得心疼?”

太后:“……”你干脆说怕气病人家得了呗。

方荷又道:“皇上说过几日就去畅春园,延禧宫收拾东西狼烟动地的,我这几天在寿康宫陪您好不好?”

太后:“……你和皇上又闹腾起来了?”

“那倒没有。”方荷一言难尽地揉着腰坐在太后下首,幽幽看着太后。

“但要是再伺候几天,我估摸着就有得闹了。”

毕竟人吃得太饱,容易撑得脑子不清楚,指不定怒从胆边起,会做什么以下犯上的事儿……也未可知嘛。

太后上下打量方荷一番,见她这浑身的春情和眼角眉梢止不住的娇媚,心下便有数。

旁的不说,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那方面确实贪了些,不然当初她也不会那么害怕伺候福临。

反正以太后所见,董鄂氏刚进宫时可没那么柔弱,听姑姑说,海兰珠也差不多。

她只笑着叫乌林珠翻译,“一会儿叫伺候哀家的郑太医过来,给这丫头开些补身子的方子。”

其实福乐已经给方荷准备了,但方荷也不拦着太后对她好,只左右张望。

“怎么不见啾啾呢?”

先前几天她过来,这小美女都积极得很,迈着还不太利索的小鸭子步伐,嘎嘎嘎地往她这儿跑。

今儿个怎么不见人影儿?

太后失笑,“在花房呢,今儿个倒是巧了,宜妃也在,胤禟带着胤俄还有胤祥都在后头。”

她嫌太闹腾,回来歇会儿。

太后也不说留方荷住下,到底不合规矩。

“你自个儿过去看看吧,过会子你们都留下来用午膳。”

方荷有些奇怪,胤禟和胤俄还有胤裪今年不都进上书房了吗?

难不成……逃学了?

清朝阿哥们一旦进学开始,就格外苦逼。

一年到头只有千秋节和万寿节并过年能休息几天,其他的日子甭管刮风下雪,全年无休,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这也太不人道了,可旁人的儿子她也不能管。

她眼下也就是还没儿子,回头要是啾啾有弟弟的话,她肯定要改改这条规矩。

方荷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带着昕华兴冲冲往后头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八岁的胤禟跟个坏蛋一样在殿内大笑。

“小啾啾,你要是跟九哥一边,肯定就不会摔啦,你非要跟着你十哥,啧啧,再给你个机会,要不要跟着本将军?”

方荷:“……”怎么着,九阿哥都无聊到跟才一周岁多的孩子玩儿打仗的游戏了?

这比脚踢幼儿园还牛逼啊!

她倒也不紧张,宜妃和啾啾身边的人都不会任由啾啾被欺负。

方荷冲门口的宫女比了个嘘的姿势,戳破窗户纸往里看。

花房内的花都被挪到了角落里,中间铺着厚厚的毡毯,叫孩子们玩耍。

两个八岁崽,还有四岁的胤祥,都围在坐在地上的啾啾身边笑闹。

提起胤祥,方荷不由得想起章佳氏。

这个被乌雅氏护着生下孩子的贵人,从乌雅氏离了宫后,就再没什么动静了。

她生的胤祥和八公主也都跟隐形人一样,住在咸福宫里,孩子被宣嫔养在身边。

宣嫔从行宫回来后,为太皇太后哭过灵,就再也没出过咸福宫。

如今看胤祥这虎头虎脑的模样,还有早产却一直养得好好的八公主,方荷心里隐约清楚,宣嫔心里的戾气,应该是叫孩子给抹平了。

对此她乐见其成。

就算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她也不愿意对宣嫔下死手,宣嫔自己能看开最好。

里面啾啾还抓着胤禟的手指,白嫩宣软的小手摁在自己脑门上,看样子是被胤禟给戳倒的。

她也没露出委屈模样,只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胤禟,口齿不清地冲宜妃嚷嚷。

“大九,坏,凉凉,啪啪!”

宜妃在一旁捂着肚子笑,“可你们打仗,凉凉不能插手呢,回头等你们打完了仗,凉凉再替你啪啪好不好?”

啾啾懵了一下,听懂了宜妃的意思,又转头去看胤禟。

胤禟冲啾啾咧开一嘴小白牙,“啾将军,你认不认输?你认输就可以啪啪哥哥了哦!”

方荷:“……”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赢了还要挨打?

正疑惑着,啾啾动了。

她迅速翻身撅腚爬到胤禟身边,抱住胤禟的腿,噘起嘴来撒娇。

“锅锅,不啪,疼,啾啾吹,锅锅,腻害!”

胤禟得意地蹭了蹭鼻尖,“那是……嘶!撒嘴,撒嘴!”

他还没得意完,啾啾一口就咬上了胤禟的腿。

这会子天儿热起来了,衣裳穿得薄,即便啾啾一嘴小米牙还没长全,但好吃的她嘴劲儿已经练出来了,咬得还挺疼。

换成旁人,胤禟肯定就踢出去了。

但面对抱住他不撒手的胖团子,他要赶用力抻腿,他额娘就能吃了他!

“十三,快救九哥,快——”

“九哥!嗷呜~好重,九哥救我!”胤祥艰难地嚷嚷出声。

胤俄摁住胤祥,连胳膊带脑袋都枕在胤祥腚上。

见胤禟看过来,胤俄下巴在胤祥屁股上得意地磕了几下。

“怎么样,你认不认输,不认输,十三可要被小爷压出屁来啦!嘎嘎~”

胤禟:“……”就你这姿势,压出来也是你闻,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一旁宜妃全然不顾疼得吱哇乱叫的儿子,看着长在胤禟腿上的团子,被带的一起一伏的,还在嘿咻嘿咻使劲儿,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胤禟感觉皮都快破了,赶紧蹲下哈气,要挠啾啾的胳肢窝,抽着凉气哼哼。

“啾啾看招!”

啾啾怕痒,一听到哈气声,就笑着松了手,在一旁翻滚着落了地。

方荷怕啾啾笑岔了气,憋着笑进了门。

啾啾原本泪花都要笑出来了,跟个小乌龟一样努力翻滚着爬起来,一看见方荷,愣了下,眼珠子转了转,又软软趴了回去。

肉乎乎的小脸蛋就贴在垫子上,她伸着手看着方荷,开始干打雷不下雨。

“额凉,锅锅坏,打啾,呜呜~可年~~”

胤禟气坏了,抬起裤腿,指着自己腿上的牙印哼笑。

“啾啾你看看九哥的腿,再说谁坏?”

啾啾才不看,只颤巍巍抬起胳膊,捂住自己的嘴,呜呜得更起劲。

“额凉,做主哇~嘴,苦啊呜呜~”

胤禟:“……”怪小爷腿太硬了呗?

宜妃笑得快要从凳子上跌下来了,她看向方荷。

“不愧是你闺女噗……哈哈哈,随你!”

她还记得僖嫔那隔着八丈远就叫方荷摔倒的巴掌呢。

方荷心想,她闺女不随她随谁?

她过去抱起啾啾,先看了下胤禟的腿,见没破皮才松了口气。

她先点点啾啾的额头,“额娘教你什么来着?”

“情势不如人的时候,记得先保护好自己,等大腿来了再威风,而不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知道不?”

啾啾当然听不懂,她只是个不到两岁的宝宝诶。

但她听出来额娘不高兴了,立刻抚着方荷的脸颊,露出小米牙笑了出来,还抱住方荷的脖子跟她贴贴。

“啾腻害,嗷呜~脑斧~吃锅锅~”

“锅锅笨,吃屁,咯咯~”

胤禟赶紧跳着脚躲开,露出胤俄来。

“可不是我,吃屁的是胤俄。”

胤俄:“……”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胤祥:“……”还有没有人管快被压出屁来的小爷?

笑闹了会儿,方荷叫人带几个孩子去洗漱,坐在宜妃旁边,冲她翻白眼。

“你这额娘倒好,带着孩子逃学,还眼睁睁看着孩子打架,他们皮痒,你也皮痒啦?”

“您贵人事忙,不像臣妾,左等右等,等不来贵妃娘娘,闲着也是闲着。”宜妃耸耸肩,酸溜溜地上下打量方荷一眼。

“正巧碰到皇上骂我儿子,本宫玩玩皇上的儿子,找回点面子呗。”

“你尽管揍,不然回头皇上也得动手,正好叫他们避开上书房的热闹。”

刚走到门口的胤俄:“……”

宜额娘心疼地拉着他们过来,还兴高采烈捡了个出宫冒险的小十三,那时不是这么说的啊!

胤禟也幽幽转头,汗阿玛的儿子和额娘的,不都有他吗?

这可真是亲娘!

方荷听出宜妃的意思了,等孩子们出去后,她赶紧从荷包里掏出瓜子,递给宜妃一把,眼冒精光。

“快说说,又怎么热闹了?打起来了?谁跟谁啊?打得厉害吗?”

她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吃了睡……跟个猪一样,都好久没听过新鲜八卦了哇!

宜妃:“……”都贵妃了,你还这么爱凑热闹,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