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胤褆反应过来, 看着方荷理直气壮的模样,气笑了。

他居高临下睨视坐在亭子里的方荷,冷冷道:“昭妃娘娘,你今日莫不是出门前吃了酒?”

惠妃等人立刻想起方荷在乾清宫那番‘看猴论’, 唇角嘲讽地上扬, 连勉强在旁边‘躲藏’的太子等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别说, 看起来还真挺像。

方荷不以为然,“你就当我是喝了酒出来的好了。”

眼看着胤褆还要说什么, 方荷不耐烦地掏出玉佩,在惠妃和胤褆等人面前晃。

“有话跪下再说!”

惠妃和胤褆母子俩定睛一看,脸色猛地一变。

惠妃的惊呼脱口而出, “皇上的龙纹佩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太子等人也愣了下,赶忙探脑袋看,发现还真是汗阿玛登基时所佩戴的那块龙纹佩, 不由得面面相觑。

汗阿玛连这个都给昭妃了?

这可是仅次于玉玺能证明皇上身份的东西!

太子心底微微发沉, 他竟然有点明白后宫为何屡屡针对昭妃了。

若任由昭妃在汗阿玛身边恩宠不断, 也许将来他这个太子就不再是汗阿玛最喜欢的儿子……

亭子里,方荷见他们还站着, 被逗笑了。

“原来皇上说见此玉佩如同御驾亲临全是唬我的, 也没那么厉害嘛。”

“又或者……皇威在你们眼里一文不值?春来,你给本宫做证哦, 回头我得好好嘲笑嘲笑皇上不可。”

惠妃牙都快咬碎了,但却不敢不跪,胤褆也只能铁青着脸跪下。

他咬着牙问:“敢问昭妃娘娘有何指教?”

“那可太多了。”方荷提着龙纹佩, 站到母子二人面前,笑眯眯看着他们。

“让我想想从哪儿说起呢?不如就先从你不孝说起?”

惠妃扬声反驳:“昭妃慎言,攻歼皇子你可知是何罪过!”

“春来, 掌嘴!”方荷脸上的笑倏然落了下来。

胤褆虎目圆瞪,冷冷看向春来,“我看谁敢——”

“啪”的一声,他话音还没落,春来的巴掌就已经利落打完了,与先前方荷的巴掌在惠妃脸上的痕迹极为对称。

太子呼吸一窒,其实,要是昭妃所出的弟弟妹妹都这么彪,他应该也不用太担心?

胤祉和胤裪都不自觉吸了口气,老天,昭妃这都不只是疯了吧?

“你找死!!”胤褆气得眼眶都快沁出血来,冷喝出声。

任谁看着额娘在面前受辱还无动于衷,都妄为男人,胤褆当即就要暴起。

“大阿哥要打我?”方荷面无表情站到春来前面,声音比胤褆更冷。

“我打惠妃,我能负得起责任,只要大阿哥觉得你能付得起代价,我就站在这儿,躲一下我是你孙子!”

惠妃赶忙拉住胤褆,“保清你冷静点!”

她铁青着脸望向方荷,“昭妃今日几次三番辱我,也该够了吧?昭妃可想清楚,如若你继续纠缠,皇上面前,我定与你不死不休!”

方荷轻嗤,这会儿想起皇上来了?

“那就先从大阿哥不孝说起,惠妃娘娘刚才口口声声大阿哥的两位格格不中用,质疑大福晋的教养,公然视皇上的赐婚于无物,大阿哥可知情?”

胤褆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大福晋。

一旁从昏迷中醒过来的大福晋眼泪落了下来,头也不抬,只安静跪在方荷身后,丝毫不看大阿哥。

见胤褆不说话,方荷冷笑,“若你知情却纵容自己的额娘欺辱大清功臣之后,便是对皇上不孝。”

“若你不知情,便是不尊嫡妻,对妻子不忠,嫁给你这样的丈夫,该是大福晋的劫数才对!”

惠妃心下越来越慌,莫名不想叫方荷说下去了。

“昭妃你不要信口雌黄,我方才根本不是那意思!”

“那你就是承认自己指桑骂槐了?”方荷面上嘲讽更重。

方荷哼笑,“大阿哥,你额娘当着满御花园的人,指桑骂槐骂九公主,还骂我不该霸着恩宠,怀疑我的教养,我打她两巴掌不冤吧?”

胤褆:“……”额娘是不是也喝了酒出的门?

他就不该过来!

方荷步步紧逼:“难道太子和阿哥们是你的兄弟,公主不是你的姐妹,还是姐妹就能任你额娘欺辱?”

“大阿哥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往后公主们有脸叫你兄长,你有脸答应吗?”

“若你觉得我打得不对,那你就是不悌,我叫你对着龙纹佩下跪反省,有错吗?”

太子听昭妃一句一句质问胤褆,心里直呼干得漂亮,听得恨不能给昭妃拍几巴掌助兴。

也不知怎的,明知索额图说得对,他该警惕昭妃,但他总觉得跟昭妃友善些更好,如此彪悍……妙人,应当不会做蠢事。

胤褆被质问得特别憋屈,却只能往肚子里咽。

“今日之事就当是我不对,有些事没跟额娘说清楚,才叫额娘误会了,我与昭妃赔礼道歉,可以了吧?”

他无奈拉住要开口的惠妃,冲额娘摇摇头。

他已经跟额娘说了好几次,他想要嫡子,如今表舅没落,他在宫中本就艰难,额娘到底为什么……

“保清你凭什么要给她赔礼!昭妃如此侮辱我,我不活了!”惠妃见不得儿子被逼着卑躬屈膝,站起来就要往柱子上撞。

“额娘!”

“主子!!”

胤褆和宫人们赶紧拦。

“让她撞!”方荷举起龙纹佩,拦在胤褆面前,“我看谁敢拦!”

她可不觉得惠妃真敢死……反正宫女已经拉住了。

今儿个既要立威,她就半点都不会手软,如果惠妃真敢死,她也付得起代价。

胤褆被阻,目露杀气,“昭妃,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今日要逼死了额娘,到汗阿玛面前我也定要你的命!”

方荷偏头看向惠妃,目光嘲讽。

“行啊,我等着你们娘俩!”

“惠妃娘娘今儿个若敢自戕,就是置大阿哥和母家于不顾,看样子甭管什么格格还是儿子,都没有你自己的脸面重要?”

“那你就撞,到了皇上面前,我负全责!”

惠妃动作一顿,气血攻心,软软倒了下去。

胤褆咽下嗓子眼的血腥,压低了嗓音一字一句道——

“昭妃娘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够了吧?”

“当然不够!”方荷定定看着胤褆。

“谁给你们的胆子瞧不起女人,天底下有哪个不是女人生出来的?这道理连畜生都知道!”

“惠妃以这个来指桑骂槐嘲讽于我,她倚仗的是什么?是你,是你的外家。”

方荷目光越来越冷厉:“你不妨好好回忆回忆,从我入宫至今,与你额娘的冲突,可有一次是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主动挑起来的?”

“我不喜欢麻烦,不代表我怕麻烦,本宫几次三番隐忍,换来的是什么?真当我没脾气呢!”

“她倚仗你,我倚仗皇上,你的外家就算是功劳再大,难道不是皇家的奴才?我凭什么要受这份屈辱?”

她看向躺在一旁宫女怀里,眼皮子轻颤的惠妃。

“用当年惠妃送给本宫的话来说,她也配!”

胤褆被方荷这番极尽刻薄的话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恍然之间好像站在汗阿玛面前一样,字字句句都叫他心如火焚,却无可辩驳。

“你……”胤褆看着额娘眼角落下的泪,指甲掐进了掌心里,闭了闭眼,无奈跪地。

“儿臣替额娘给昭额娘赔罪,以后定不敢再犯,若昭额娘有任何不满,只管冲着儿臣来,胤褆全然接着!”

不知不觉间,后宫听到动静,悄悄过来瞧热闹的越来越多。

太子和几个阿哥都忘了躲藏,已经站在亭子一侧了。

现在看胤褆被逼得跪地认错,现场所有人的呼吸声都不由得轻了许多。

明明那么多人,御花园却安静得仿佛没人一样。

方荷冷笑了声,现在知道跪了?

她绕开胤褆,带着春来,面无表情向外走。

路过太子等人时,太子还没反应过来,就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眸子以示敬意。

胤裪下意识开口,“请昭额娘安。”

胤祉他们几个大一点的,在心里直骂小崽子沉不住气,也不由得跟着躬身喊人。

一直被哄着在一旁玩儿的啾啾,听见有人喊额娘,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看过来。

等看清楚他们叫的是谁,啾啾急眼了,努力往方荷那边挣扎。

“额凉!啾啾!凉!!”

额娘是她的,谁也不许抢!

看着方荷走过来,啾啾噘起嘴,瞧见方荷身后还注视着她们这边的太子等人,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被哭声惊醒的众人:“……”

不至于,真不至于,这样的母老虎,真没人跟九公主你抢啊!

胤祉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看着往御花园外去的方荷母女,喃喃出声。

“不疼,果然是做梦……”

刚才方荷不经意看过来那一眼,他好像在汗阿玛面前一样,就算胤裪没有先开口,他也不敢不问安。

胤祺嗷得一嗓子喊出声来,“三哥你掐我干什么?疼死了!”

胤祉:“……”

所以,昭妃到底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本来温柔恭顺甚至还有点上不得台面的昭妃,怎么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上来就大杀四方了??

这不合理啊!

太后和皇上半下午回宫后,也听闻了御花园的热闹。

啾啾因为被人‘抢’额娘,一直不肯离开方荷,大半天都哭唧唧的提不起精神头,方荷便带啾啾来寿康宫花房里玩儿。

太后也满脸好奇,问了方荷差不多的问题。

“你这怎的突然就想开了,不跟皇上闹了?”

方荷净了手,在一旁给太后剥橘子,闻言嘿嘿笑。

“瞧您说的,倒像我原来是个傻子似的。”

“也差不多了,好好的日子不肯好好过,偏要自找苦吃,后宫妃嫔如今不将你放在眼里啊,一半缘由都在你自个儿身上。”

方荷笑得更灿烂,“那您说的太过偏颇了,至少得有七成吧。”

太后:“……”你还挺有数。

见太后满脸解惑,方荷一时间不知该怎么用比较含蓄的话解释爱是作出来的道理。

她先将橘子瓣放在太后面前的碟子里,擦了擦手,这才开口。

“若是一个月前,我闹今日这出,即便万岁爷偏袒我,依然会权衡利弊,为惠妃母子找补体面,私下里给我擦屁股,觉得我锋芒太盛,明里暗里地要我改。”

“可今日您就只管瞧好儿吧,回头乾清宫的动静保管比我还大。”

太后刚催着乌云珠问这是什么道理,柳嬷嬷就从外头进来了。

她先看了方荷一眼,才跟太后禀报:“太后娘娘,今日几个阿哥逃学,被皇上压在乾清宫地坪前,各打了二十板子,连太子都没躲过去,刚被抬出乾清宫。”

太后愣了下,追问:“那惠妃和大阿哥呢?”

“惠妃娘娘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柳嬷嬷摇摇头。

“倒是阿哥所那边,皇上派了张御医去给大福晋请脉,留了养身的方子。”

太后仔细一琢磨,对上方荷笑弯了的眉眼,心下便什么都懂了。

在宫里啊,不怕主子责骂打罚,就怕无人问津,看先前郭络罗贵人那件事便可窥见一二。

皇帝一句都没问责惠妃和胤褆,只大张旗鼓罚阿哥们不该逃学,旁人可不会觉得惠妃和胤褆在皇帝那里面子大。

所有人很快就能明白皇帝的意思,御花园的事儿,皇帝觉得昭妃做得对。

太后恍然间,突然想起了海兰珠和董鄂氏。

说起来皇太极和世祖对这二人的宠爱众所周知,可他们都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去宠爱,把两人性命都给宠没了。

那种宠,更像对自己心爱之物为所欲为,丝毫不在意被宠之人的想法。

玄烨小时候喜欢的那只波斯猫,他也不在意猫的喜好,由着自己的性子将猫藏在龙床下头……

可现在,他对方荷更多是爱重,依着方荷的性子与她默契同行。

“你……”太后不由得仔细打量着方荷,像是才认识她一样。

“你先前与皇帝吵闹不休,甚至纵容妃嫔们对你的冷嘲热讽,几番与皇帝别扭,都是为了今日?”

不为胆小怕事,不为贪财懒惰,不是愚笨,倒是下得一手好棋!

方荷失笑,坦然对太后道:“那您可高看我了,我先前跟皇上闹别扭,确实是舍不得浪费后宫姐妹们的心意嘛!”

见太后似笑非笑看她,方荷摸了摸鼻子。

“您先把门打开,皇上最爱听墙角,大实话可不能被他听到。”

柳嬷嬷憋着笑去门外守着。

方荷这才趴在太后脚边的绣凳上,跟太后一五一十说了。

天知道她憋了多久,很多话如今跟翠微也不能畅所欲言,可算是能跟人八卦一下了。

“我知道自己斗不过后宫妃嫔们,推人由己,用了些笨法子罢了……”她冲太后眨眨眼。

她没有大宁子那么缜密的逻辑思维,但她清楚自己和康熙性子很像。

她只模拟着,如果她是康熙,如何才能叫康熙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重。

所以从二次入宫开始,她就一点一点压着自己的性子。

从觉得委屈到委屈自己,从犀利吵闹到收敛锋芒,叫康熙渐渐发现,她越来越不像当初他喜欢的那个她,心里辗转反侧。

在乾清宫前站的那一炷香,就是为了叫康熙注意到她的失魂落魄,景嫔的事儿更是最好的导火索,逼康熙认清自己的心意。

太后听得失笑不已,“这点你倒不像乌林珠,姑姑说得对,你果然比她更适合这宫廷。”

方荷仰头看着太后,“太后娘娘,我是方荷,不是曾祖,这世上有许多比我聪明的人,也有比我更好的法子能得到皇上的心。”

“但我只能做好自己,走我自己的路。我一直都相信自己不会失败,因为我最爱的永远是自己,才有能力去爱别人,您说呢?”

太后愣了下,清楚方荷是发现了她去过黄辛庄后的伤神,变着法儿地劝她呢。

她笑着抚上方荷的脑袋:“好好好,哀家一定好好照顾自个儿,往后才能给你们母女俩继续撑腰。”

等方荷带着啾啾离开寿康宫后,乌云珠捧了一碗按着方荷的方子做的甜奶茶,并一碟子点心上来,奉给太后。

“您尝尝,昭妃娘娘说,这是她特地试了好多次,叫咱们宫里好几个嬷嬷尝试了许多次,觉得最好入口的口味。”

“里面还添加了些养身的药材,喝了晚上您也能睡得香一些。”

想到方才方荷坦然的那些话,乌云珠笑着摇摇头。

“也不知昭妃是聪明还是笨,她在讨人喜欢上总有叫人无法拒绝的魅力,却低估了皇上的丘壑。”

太后拈了块奶糕,喝了口奶茶,甜滋滋的一点药味儿都没有。

虽然不如北蒙奶茶喝着顺口,但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已经大半日没怎么好好用过膳的太后,不知不觉就喝光了奶茶,吃了大半碟子奶糕。

听到乌云珠的话,太后笑得开怀,“她啊,这是大智若愚,她才不怕皇帝知道呢。”

方荷的法子确实不聪明,后宫妃嫔有一百种比她更好的方法,盛宠不减,潜移默化也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可多少都脱不开古往今来宠妃的路子。

以皇帝的聪明劲儿,后头慢慢琢磨,定会明白方荷这殊途同归的目的。

只是心态已经变了,再发现同一件事,与先前反应也不会相同。

太后打了个哈欠,扶着乌云珠的手往寝殿内走。

乌云珠还有些不解,“就算您说得对,只是如此一来,瞧着倒是痛快了,却没办法借机提昭妃的位份了不是?”

太后笑着躺下,“你以为这满宫的妃嫔们为何都钻尖了脑袋想要皇帝的恩宠?”

“只要皇帝愿意,这妃和贵妃,不过就只是一字之差而已。”

两人之间最根本的矛盾已经解决,那丫头上天的梯子谁也抢不走咯。

看今日方荷的大胆和惠妃母子的退让就知道了。

她闭上眼:“不过已经出了孝期,那丫头早些怀个孩子也好,到底贵妃、皇贵妃听着好听些,哀家还挺想听那丫头叫我一声额娘的。”

无独有偶,纳兰明珠府上,明珠夫人觉罗氏也在说这事儿呢。

乾清宫里太子和阿哥们挨了打,也没避着人,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前朝后宫,明珠这边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他本来在南书房伺候着,得到消息后,脑子一转,当即就借病告假回府里了。

方才惠妃宫里的太监出宫来纳兰府送信,那拉氏族长也叫人上门送信。

惠妃和大阿哥受到如此大的屈辱,都觉得明珠作为那拉氏最举足轻重的一支,不能不管。

明珠一个都没见。

当年他祖父没了,那拉氏借口他根子上属叶赫那拉氏一族,与那拉氏非同族的理由,将他弃之如履。

他自那时起,就没将那拉氏当作亲族过。

再说,他是正黄旗,惠妃是正黄旗包衣,哪怕同一个先祖,还差一代就出五服了。

若非看好大阿哥长子的身份,他也不会成为胤褆口中的表舅。

先前他失势的时候,那拉氏连个屁都没放,这会子想起他来了?

觉罗氏听自家老爷说得粗鲁,笑得不行,点点他脑袋,“你啊,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多精明是吧?”

“总不好做得太明显,该为大阿哥求情,还是得在万岁爷跟前提几句。”

纳兰明珠清楚这个道理,无奈叹口气,“皇上本就忌惮我参与太子和大阿哥之争,先前将我推上去,如今用我,无非是为了遏制索额图而已。”

“这会子我说出去的每一句话,将来都是皇上与我清算的理由,以前瞧着这母子二人还算聪明,如今……”

只能说,不怕人太蠢,就怕对比得太狠。

有昭妃在,往后哪儿还有惠妃的出头之日。

觉罗氏心下一动,“这昭妃不是绝户出身吗?即便明面上,扎斯瑚里氏如今可也没什么人了,若是昭妃能早些生个阿哥出来……”

嗯?纳兰明珠眼神一亮,蓦地坐直了身体,这思路可比拉扯大阿哥有意思多了。

“万岁爷春秋鼎盛,瞧着就是福泽绵长的,往后进宫请安,倒是可以替惠妃致歉的名义,隐晦些送些好生养的方子给延禧宫啊!”

觉罗氏笑着点头:“还用老爷提醒,我早就备好了,正好趁着这回的事儿,回头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时候,我就送进去。”

纳兰明珠原本不想蹚浑水的头疼都止住了,要想借惠妃的名义搭上昭妃那条线,这事儿他还真不能不管。

“那此事就辛苦夫人了,我这就去书房写奏折!”

宫里宫外各方的反应暂时都还压在水面之下,延禧宫这边,还在为给啾啾抓周做准备呢。

虽然要去乾清宫抓周,可方荷觉得,到底是过生日,还迟了一天,委屈自家闺女,其他地方自然该尽善尽美。

翠微身子不太舒服,方荷叫福乐给翠微诊了脉,开了对症的方子,让她好好休息几日。

方荷带着春来和昕华、昕梓她们,给啾啾住的东偏殿梢间布置小花房。

虽然啾啾话都还说不利索,又是个小吃货,但已经看出爱美之心来了。

每回去寿康宫花房,啾啾都特别开心,别一朵鲜艳的花儿到她耳朵上,能嘎嘎乐上好半天。

先前天儿冷,方荷怕养不活会叫啾啾哭,这会子天渐渐暖和,就不怕了。

但她才刚开始动手,魏珠就过来叫她。

“主子,顾太监来了。”

方荷诧异地转身,“顾太监?他来做什么?”

她洗干净了手,出来偏殿,就见顾问行捧着个木匣子,在廊庑下候着。

见到她,顾问行利落打了个千儿。

“奴才请昭妃娘娘安。”

方荷上前虚扶一把,“顾太监快请起,什么风儿把您给吹过来了?”

顾问行心想,大概是邪风吧。

他垂着头,恭敬道:“回昭妃娘娘话,奴才来,一是传达万岁爷口谕,请您带上九公主,去乾清宫侍寝。”

方荷:“……”哪个好人家的妃嫔侍寝,是带着闺女一起去?

顾问行解释:“明日一早就要办九公主的抓周礼,如今早晚仍旧天寒,万岁爷怕九公主着凉,叫九公主在偏殿就寝。”

方荷憋笑,行吧,只要康师傅不怕自家闺女捣乱,她不介意啊。

她问:“还有第二件事?”

顾问行将手中的匣子奉到头顶,跪地。

“奴才欲请辞敬事房总管一职,为娘娘鞍前马后,还请娘娘收下奴才的诚意。”

如果说前一句话只是叫大家啼笑皆非,这句话就叫延禧宫所有宫人和太监都惊住了。

尤其是魏珠,眼巴巴看着方荷,顾太监来了,他怎么办啊?

可他又知道顾太监的本事,如果将来主子接管宫务,有顾太监坐镇,可就不怕内务府使坏了。

魏珠咬牙露出个喜不自胜的笑来,上前笑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有顾太监任延禧宫大总管,奴才愿为顾太监鞍前马后!”

方荷没急着说话,先接过盒子打开看了眼,只一眼‘嘭’的一声就合上了,连春来都没看见里头是什么。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神,又打开看了一眼,里头写着‘金烨’二字的绿头牌,仍好端端地在盒子里呢。

这怎么着,皇上的绿头牌是先给顾太监,然后才给她?

这关系……她得捋捋。

“这是皇上的意思?”她憋着笑,眼神微妙问道。

顾太监道不是,“奴才老迈,过几年本就该退了,听闻昭妃娘娘名下多了许多庄子,便想着能在您跟前伺候几年,好歹帮主子尽几分心力。”

“奴才想着,等奴才伺候不动了,总得厚着脸皮请主子赐个养老之地,特地求了皇上,皇上便给了奴才这个,说您一看便知。”

方荷听明白了,康熙叫顾问行做绿头牌,顾问行明白皇上的心意,主动请辞,没叫皇上开口,这算师徒二人之间的默契?

而康熙叫顾问行给她这个,就是叫她明白,顾问行得他的信任,这样……不要脸的事儿都交给顾问行办,帮她掌管宫务肯定也不在话下。

她示意魏珠将顾问行扶起来,试探问道:“可你不在御前了,这敬事房怎么办?”

“乔诚在外库年头已久,素来行事稳妥,还有救驾之功,奴才已举荐他接任敬事房总管一职。”

顾问行回答得特别淡定,含笑看了魏珠一眼:“若是奴才来了延禧宫,也不好委屈了魏珠,外库的差事奴才瞧着倒是不错。”

魏珠眼神一亮,干爹从外库任敬事房总管,他去外库,那岂不就是下一任……

他咧开嘴冲着方荷笑:“奴才听主子安排,甭管去哪儿,奴才保管都把主子和主子爷的差事给办好!”

方荷没急着给两个人答复,想了想,只道:“先去乾清宫吧,此事我要想想。”

方荷到乾清宫的时候,怀里还抱着那个木盒子,啾啾早就睡着了,被春来和昕珂伺候着直接去了偏殿。

方荷进了昭仁殿,就见康熙还在批折子,似乎都没听到她进来的动静,头都不抬。

她心里偷笑,看样子这位爷是又知道害臊了?

“哎哟!”方荷低呼出声,蓦地扶住了一侧的博古架。

康熙立刻抬起头,“怎……”

见方荷冲他笑得促狭,康熙无奈隔空点点她额头。

“淘气!”

方荷哈哈笑,抱着盒子挤进康熙怀里,更促狭了些。

“您都把自个儿送到臣妾怀里来了,臣妾迫不及待想让皇上侍寝,自然要引起您的注意呀!”

康熙似笑非笑揽住她,“哦?今儿个不要小烨子了?”

“唔……皇上在乾清宫大发雄威,引得臣妾悸动不已,只想学一学那话本子里的妖精打架,耍一耍冰火两重天的威风给您瞧呢。”

康熙没听过这故事,不过只听打架二字,他一双丹凤眸就不自觉暗了下来,将怀里人搂得更紧。

“你在江南到底看了多少话本子?嗯?”康熙低头咬住她的唇角。

“今儿个晚上,光耍一个本事可不够!”

方荷:“……”拼车速是吧?

她这老司机能怂吗?笑话!

她迅速从康熙怀里溜出来,一脸严肃点头。

“那您先等我大干一……三碗饭再说!”

康熙:“……”这混账是想撑死自己,就不用侍寝了?